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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触 作者:[美]卡尔·萨根-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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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长时间的生活经历和依然存在难以完全化解完全消失的怨恨,爱丽几乎是在反省和斟酌,无论如何,依然试图转过身,进到里面去。甚至到了现在,爱丽是不是还准备把这件事,当做一种原则性的事态,违抗斯铎顿的意志呢?这个原则是什么?严格说来,究竟是什么?从斯铎顿脸上看到浩劫留下的痕迹,毫无疑问凸显出他内心悔恨的真实性。斯铎顿曾经爱过自己的母亲。在爱丽内心认为,其爱恋之深,也许超过自己对母亲的爱,从而兴起的一波自责的感情涌流淹没了爱丽。爱丽的母亲在相当长一段时间之内,曾经是如此地脆弱,已经有好几次了,每当这样的时刻到来的时候,爱丽都在拷问自己,自己究竟应当做出何种反应呢?爱丽能够清楚地回忆起,自己的母亲曾经是多么的漂亮和美丽,那是斯铎顿送给她的一张照片,可是突然之间,无论怎么样梳妆打扮,极力试图恢复那最为出色的一刻,都无济于事,悲哀与伤痛摧毁了她。
爱丽的忧伤和沉默把斯铎顿吓了一大跳,赶紧凑过来安慰她。
爱丽抬起一只手,以一种明显可见的努力,重新赢得自我控制的能力。即使这样,爱丽也不愿意顺势拥抱一下斯铎顿。他们相互视为陌生人,仅仅依靠一具尸体,脆弱地维系到一起。可是爱丽错了——在爱丽的内心深处,也意识到这样一点——她曾经为了她父亲的死,而抱怨斯铎顿。
“我有一样东西给你。”斯铎顿一面在购物袋子里翻,一面说。袋子里的东西上上下下来回翻转着,爱丽看见里面有人造革钱包和存放假牙的盒子。她转过头向别处望去。最后斯铎顿总算整理出个眉目,摇晃着一封历经岁月边缘磨蚀的信件。
信封上写着“交爱琳诺”。一看就是她母亲的笔迹,爱丽走上去,拿信件。
斯铎顿突然向后退了一步,把信封举到面前,做出一种抵挡的姿势,就仿佛爱丽要对他进行攻击。
“等一下,”斯铎顿说,“等一下。我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历来都不是那么融洽。可是这一次,能不能听我一次话:现在请不要读,到了晚上再读。可以吗?”
斯铎顿陷入深深的痛苦,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为什么?”爱丽问。
“这是你最爱问的问题。就算是出于礼貌,这回,听我一次话:一言难尽,其实可以发问的问题太多了,是不是不要再问了?”
“你说得对,”爱丽说,“其实不需要问的问题更多。很对不起。”
斯铎顿的目光直接注视着爱丽的眼睛。
“你们在大机器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斯铎顿说,“或许正是这些事,使你发生了变化。”
“我希望能够有所变化,约翰。”
爱丽打电话给卓思,问他是不是可以执行葬礼的仪式。“我用不着再说明了,我不是教徒。可是在我母亲活着的时候,有好几次,她让我做一个虔诚的教徒。你是我想到的,能够承担这项仪式的唯一人选,而且我可以有把握地说,我的继父会同意的。”
卓思让爱丽放心,他会搭乘最近的一个航班到达。
早早吃完晚饭,在旅馆的房间里,爱丽小心地摸索着这个信封的每一个皱褶和磨损的破绽。怎么这么陈旧。母亲准是在几年以前写的,装在她手包的某一个分隔里,跟随着她到处走,心里矛盾重重、犹豫再三,是马上交给爱丽呢?还是再等待一段时间?看得出来,显然不是最近重新封装的,爱丽拿不准,斯铎顿是不是读过信里的内容。一方面急于想赶快打开,一方面预感到一种什么不祥的征兆。她坐在一张多少有点儿发霉味儿的扶手椅上,长时间地在想,也在犹豫,不经意地收缩起双腿,放到椅子里,浑身软绵绵地,顺势把下巴须放到膝盖上。
突然响起了一阵铃声,她的电传机托架带着轻微的滴滴答答声响活动起来。电传机是链接到百眼巨人计算机主机上的。虽然这种声响不禁让她想起了种种的往事,可是现在她明白,再也不会有那么令人激动和紧急的事端。无论计算机发现了什么,它也不会立即就跑掉;π也不会随着地球的旋转而下沉或投落。如果发现了π里面隐藏着什么消息,那么,它会耐心地等恃,等到千秋万代,仍然在耐心地等特。
她再次察看了这封信,铃声的回响再次打断了她的举动。如果在一个超越数里包含有什么内容,那么从一开始就已经构建到宇宙的几何学之中。这是她的一个新课题,这属于实验神学的领域。尽管涉及到这样一些内容,她认为,这仍然完全是地地道道的科学。
“请待机,准备收讯。”电传机屏幕上打出提示。
她想到了她的父亲……喔,是她父亲的一个仿真作品……想到了那些代管他人场所,代行他人职务的“暂时”保管者,还有他们那些连通银河系的隧道网络。他们见证了甚至于影响了几百万个世界上生命的起源、发生、发展与演化。他们正在建造众多的星系,把宇宙隔离成无数互不连通的区间。他们能够促成至少是有限时段的跨越时间的旅行。他们是真正的神明和神灵,超出几乎所有宗教最为虔诚的想象——至少超出所有的西方宗教的想象。尽管,他们也并非没有任何限制,他们并非至高无上,他们也并非全知全能。他们并没有建造过那样的隧道,他们也没有能力去建造;他们从来也没有把消息插入到超越数之中,甚至也没有能力从超越数中,读出这样的消息。这些隧道的建造者,这些对π进行刻画和描述的创造者,另有其人。他们从来也没有在我们这里生活过。他们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进行联络的地址。当那些隧道的建造者离开之后,她猜想,那些终究不过是代管他人事务的保管者,也会变成弃儿。像她一样,像一个弃儿吗?终究像她一样。
她想起了埃达的假说,这些隧道就是虫洞,分布到银河系和其它那些星系的无数恒星周围,形成一种十分方便的间隔。它们十分像黑洞,可是起源不同,具有不同的特性。它们并非完全没有任何质量,因为在织女星系统的绕行的碎屑环上,她自己就曾经亲眼看到过虫洞运动所遗留下来的重力波尾迹。有各式各样的生灵和太空船、宇航船、星际航船通过这些虫洞,驶向银河系。
虫洞。按照这个理论物理学的专门术语,宇宙就是它们的苹果,其中被什么人穿凿出一些隧道,密密麻麻像迷宫一样纵横交错,贯通于它的内核。对于一个居住在苹果表面的芽孢杆菌来说,那无疑是一个奇迹。可是有一个什么生灵远远地站在苹果之外,在他看来,丝毫没有什么特殊印象。从这样的观点看来,隧道的建造者只不过是一些令人厌烦的家伙。可是如果隧道的建造者,竟然是一些虫子,爱丽在想,那么我们成了什么?
百眼巨人的计算机已经深深地进入到π的内部,虽然还没有像那些保管者所曾深入探索的程度,可是,比地球上任何其他的人以及任何其它的计算机,都更为深入。这样的进展已经是相当地快了,她想,这是有关的消息中,长期未解之谜,有关这个消息,就是在那个遍查海图难以搜寻到踪迹、遍查典籍找不到名称的海滩上,西奥多·F·阿洛维告诉她的。也许这只不过是打了一次火,准备尝试加速;只是一次预演和预习,准备迎接更加富有吸引力的前景;是对未来更加深入的探索,在加油鼓劲;是一只令牌和令箭,提示一下人类,千万不要丧失信心。不管它究竟是什么,但它绝对不可能是银河系的保管者千方百计不遗余力所追求的那个消息。也许存在有容易获得的消息以及难以获得的消息,统统闭锁在各式各样不同的超越数里面,而百眼巨人所发现的只不过是其中最容易的那一个。而且还是在别人的指点之下。
在中央总站,她学到了谦卑与恭顺,时时提醒她,让她真正地理解,地球上的居民是多么的渺小。使她想到,还有那么多类型不同形态各异的生灵,他们要比我们先进得多,其差别,正像我们与蚂蚁之间的区别,或者,甚至可以说,如果他们是我们,而我们不过是病毒而己。不过,想到这些,并没有使她感到捎沉,相反地,不仅没有被吓倒,而且在她心中升起了一股高涨的情绪,就在现在,渴望了解究竟是发现了什么。
正像从高中步入大学,从一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状态,进入到一种必须自己挣钱养活自己,必须完全依靠自己的专业训练和职业上的努力,理解一切,与一切沟通。在中学时代,她理解课程比其他任何人都快,掌握得都牢靠。到了大学,她发现有很多人比她更为灵敏、更为敏捷、更为聪明。当她进入研究生院的时候,以及成为一个专业的天文学家的时候,就有一种困难与挑战与日俱增的感觉。在职业生涯的每一个阶段,都能发现很多的科学家,他们的成就远远超过自己,可是步入每一个新的阶段之时,总是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
她注视着电传机,心想,让新发现展现出来吧。她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传输故障。信噪比<10。恭请待机。”
这架传真机是通过一个名叫“国防通讯阿尔发”的卫星通讯中继站,与百眼巨人的计算机链接的。也许是卫星姿态控制出了问题,也许程序有些毛病。
在她还没有来得及更多地考虑通讯问题的时刻,她已经下意识地,顺手拆开了信封。
信纸的眉头,印着“阿洛维五金器件商行”,古典皇家字体,没错,太熟悉了,那时候父亲经常把这种信纸放在家里,办公与私人通信两用。在右上角,打出的日期是“1964年6月13日”。那时候,她才十五岁。不会是她父亲写的;那时,他已经死了好几年。看了一眼信纸底部,是她母亲整齐规矩的手写体签署的。
我甜蜜可爱的爱丽:
现在我已经死去了,我希望你能够从你内心深处原谅我。我很清楚,我对你犯下了罪,而且不仅仅是你一个人。我实在承受不了,我实在难以想象,一旦你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你会多么的恨我。这就是为什么,在我活着的时候,我没有勇气告诉你。我知道你是多么的深爱着西多·R·阿洛维,而且,我也很希望让你知道,我也是同样地深爱着他。现在我仍然爱他。可是他并不是你真正的父亲。你真正的父亲就是约翰·斯铎顿。我做了非常错误的事。我不应该那么脆弱,不过我没有摆脱那样的脆弱,可是如果我不是那样脆弱的话,你也就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所以当你想到我的时候,请你怀着仁慈和宽容的心。西多知道这件事,他给予我极大的宽容,而且我们约定,永远也不告诉你这件事。可是当我现在,望着窗外,看到你在后院中。你就坐在那里,在遥想那些星星,想着那些我永远也不会理解的事情,我是多么为你骄傲啊。你向别人阐明有关事实的真相,我想只有这样做才是正确的,那就是,你应当知道有关你自己身世的真相。我的意思是说,让你知道你是从何而来。
如果约翰还活着,他会把这封信交给你。我知道他能够做到。他是一个好人,比你想象的要好,爱丽。
我很幸运,能够有机会再次与他重逢。也许你那么样地恨他,因为在你心中,把自己设想的情景当做事实真相。其实你之所以浪他,真正的原因在于,他不是西奥多·阿洛维。我完全知道。
我看到了你,依然坐在院落里。从我开始写这封信,你就一动不动地一直坐在那里。你只是在想、想象、幻想。我希望、企盼、祝愿并为你祈祷,无论什么,只要你想去寻找,你就一定能够找到。原谅我。
我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爱你的
妈妈
爱丽一口气把这封信读到底,马上返回来,从头开始重读。几乎透不过气来。她的双手僵直笨拙。
他本来是一个冒名顶替者,怎么竟然变成了真的。在她一生的绝大部分时间里,对于自己的行为究竟是出于什么观念,连想都没有仔细想过,她就拒绝和抵制了自己的父亲。在整个未成年期,她所表现出来的个性方面的强烈爆发,对着他宣称,他不是自己的父亲,因而没有权力教训自己应该干什么,不应该干什么。
这个传真机的铃声再次响起,响了两次。意思是让她按动回车键。可是她实在没有心思、心情和意愿,稍微点动一下手指。只得等待。
她正在想她自己的父……想西奥多·阿洛维,正在想约翰·斯铎顿,正在想自己的母亲。他们,都为了她自己一个人,做出了很多的牺牲,可是她自己本人呢,太投入于自己的个人事务之中,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也没有意识到。她多么希望帕尔默能在自己的身边。
传真机的铃声再次响起,可移动的托架,试图启动、似动未动,略有试探性的机动声。她所编制的程序,表现得坚忍不拔、坚持不懈,因为其中很有一些创造性,如果计算机认为,在π里面发现了什么值得注意的情况,它会极力引起爱丽的注意。可是爱丽正在专心致志地忙于对自己的生活,重新加以审视,推翻所有已经建成的一切,重新建构一个新的神话。那时候,她母亲就坐在楼上那间大卧室里,就在靠近窗户的那张桌子上,望着窗外,她在字斟句酌地琢磨如何下笔,她的目光落在爱丽的身上,那时爱丽只有十五岁,别别扭扭、充满敌意、随时随地表现出不服与反抗。
她的母亲给了她另外一份礼物。由于这样一封信,爱丽走南闯北上天入地,经历了一个大循环,又回到了原处,让她回到了若干年以前。这些年来,她的经验教训太多了,她学到了太多的东西。可是现在才知道,需要学习的东西,远比已经学到的还要多得多。
就在这张桌子上,滴答作响的传真机,就成了一面镜子,从中她看到一个女人,既不年轻也不年老,既不是母亲也不是女儿。他们曾经按照自己的权利,没有把事实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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