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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咒人-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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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有意思?”猎人叫道,“它能让你发财!”
“这么怪的东西,我可不敢说准能出手。”
猎人会意地笑了:“得啦,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开个价吧,咱们商量商量。”
“真有人要它吗?我是说,这玩意儿你拿它作什么用呢?当摆设太小了,戴在手上怪模怪样,而且,说是个手表它又不能报时。”
“你的贝壳又有什么用?”猎人反驳道,“只有识货的人才明白它们的价值。
他们肯拿一条新船和二百银币换一只小贝壳,就一定肯用一千银币买这东西!”
“一千!”伯莱拜尔说,“老兄,咱们再喝两杯,就各干各的去吧。以后有好生意我会关照你的。”
猎人拉住他:“等等!别这么急着走。一千是我替你给那些阔佬们定的价码。
咱俩之间好商量。”
“这东西和贝壳可不一样,我拿它不准。”
猎人低头想了一下:“你真的诚心要买的话,就给七百。”
伯莱拜尔肌肉用力,故意把脖子上的血管憋出来,用吵架一样的声音说:“我确实干一点违法的冒险买卖,但我从来不赌博。我只干真正有把握的事。七百太多了。”
“你给多少?”
“五百。这对我已经是冒险了。”
猎人涨红了脸:“你这是硬抢!”
“你能自己找到买主吗?如果能,如果别人肯出这么多钱买它,我情愿让位!”伯莱拜尔说。
猎人走到舱壁边,把那东西又放回暗格里,装好木板。他说:“我留下自己玩。总能碰到有钱人的。”
伯莱拜尔点点头:“你是对的。咱俩都不用生气。”他起身要走。
“再坐会儿嘛。”猎人热情地留客,硬拉他坐下来。
伯莱拜尔跟他胡乱聊了一阵,说:“真的要走了。你在这里射海蝎子,我出去找贝壳。”
猎人挠挠头,仿佛不好意思似的说:“你说……只出五百?一分也不加?”
“五百。”伯莱拜尔说。
猎人抱着膝盖摇了几下,用力一拍大腿:“算了!我也懒得去找什么买主,就让给你了!”
伯莱拜尔笑了:“这才痛快嘛。那玩意留在手里有啥用,早点买条新船不好吗。”
猎人说:“我把它拿出来,你去取钱。”
伯莱拜尔钻出舱外,跳回自己的船上,进了卧舱。保险箱没被动过,他旋动摇杆,把金属箱门打开。里面摆着他的经费。伯莱拜尔取出五百银币,他犹豫着是不是把暗柜里的枪拿出来藏在身上。因为从猎人的眼睛就能看出,他是个十分危险的家伙。最后,伯莱拜尔决定不带枪。他认为自己就算空手也能对付那个贼。
猎人正站在破船的甲板上等着。伯莱拜尔跳过去,把银币在衣袋里撞得哗哗作响。猎人笑了,举起那东西:“它是你的啦!”
伯莱拜尔警觉地说:“你再让它说说话。”
“你太小心了,还怕我掉包吗?”猎人按了那东西侧面的一个小钮,它又说话了。
伯莱拜尔愉快地听着,突然,他听到一个熟悉的音节。他心里一跳,但表面上不动声色。过了一会儿,他又听到同一个音节。不会错了,这东西连着两次说出了“方婷”这个名字!
猎人把声音弄停了:“可以放心了吧。”
“你得告诉我,是怎么弄到它的。”伯莱拜尔说。
猎人不满地说:“你也过分麻烦啦。觉得我是抢来的吗?”
“我总要肯定,我卖它的时候不会有危险吧。”
“好吧。”猎人让步了,“我前些日子从海底摸上来的。”
“刚才你已经说过了。我想多知道些。”
“就在你下水找贝壳的地方。树都倒了,你发现了吗?在我刚来的时候,那里的样子还要惨些。大树都向两边倒着,中间地上的泥都被烤焦了。一道大沟直通进水里。就是傻子也看得出来:有什么大东西掉进海里去啦。”
伯莱拜尔想:“果然如此,和我想的一样。”
猎人继续说:“我想,可能运气来啦。我是个潜水好手,就一个猛子扎下去,连氧气瓶都没带。潜到了底,我看见泥沙都翻起来了,好象被从岸上滑下来的大石头铲成了一个沙堆。但我找不到大石头。憋不住气了,我上去背了氧气瓶又下水。这一次,我象沙里淘金那样,一寸一寸地仔细找,就从沙堆下面摸出了这东西。我看出它是件值钱货,把它藏好后又到海底摸了一遍,但再也没发现什么。”
伯莱拜尔若有所思地说:“这可是我听见过的最有意思的故事啦。”
“不是故事,”猎人怕得罪买主,耐心地说,“你不信?我还没讲完哪。我看找不到什么宝贝,就开船到林子中央,继续做我的小本生意。这里的海蝎子很多,我的活路干得不错。正在与世无争老实干活的时候,我听见远处有船开来的声音。你也知道,咱们这行是最不喜欢在干活的当口儿被人打扰的了。我把破船拖进林子里,用大堆枝叶掩藏起来。我自己爬到那小汊口边的一棵树上,钻进叶子最密的地方,往外偷看。
“有三条船,在我藏船的时候已经开近了。都是漂亮的游艇,你那条跟它们比起来可就差一点啦。我倒放了心,有钱人虽然讨厌,但他们不象巡逻队,不会找你的麻烦。我趴在树顶上看他们要干点啥。三条船都停在岸边,舱们打开,从里面出来了一帮工人!你信不信?一帮工人!坐着高级游艇!”
“这倒象‘局里’办事的派头。”伯莱拜尔心里想着,嘴上说,“这是一帮发了财的工人呀。”
猎人说:“他们的行动更让人摸不透。几十个人一起上,把地上的沟一会儿就填平了。然后把倒下的树干拖进水里,系在船尾上,全带走了。总共没有用一个时辰,就走得无影无踪。你听说过这种事儿吗?”
“没有。”伯莱拜尔说。他想:局长可没把他知道的事全部告诉我。
猎人生怕他不相信似的说:“这可都是真的!”
“我信。”伯莱拜尔说,“咱们成交啦。”他把钱放到猎人手上。拿过那个东西。
猎人的脸笑开了花。他数了数钱,说:“妈的,我以后该改行干这个!”
“我会把买主都介绍给你,如果这次卖得好。”伯莱拜尔说着转过身,跳上了自己的船。
长期训练养成的敏锐感觉,和他天生的动物般的本能,使得伯莱拜尔在猎人出手前就已预知到了危险。他把身子一偏,有股尖锐的风从脖子旁边擦过去,一支弩箭“当”地射入了金属船舱壁。
伯莱拜尔已经转过头来,看见猎人正在往气弩里上第二支箭。
他没有机会把这支箭射出来了。伯莱拜尔跳过了船舷,身体还在空中的时候,两根手指就刺向猎人的眼睛。猎人用胳膊一挡,只觉拿气弩的手上一轻,他的武器已被夺走。
伯莱拜尔把弩指向猎人的脸,说:“我用起它来比你毫不逊色。试试看?”
猎人嘴唇发青,后悔地说:“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个教书的!”
气弩直指他的头,他刚刚上好的那支箭跃跃欲出,箭头发着金属的蓝光。他很清楚,箭尖上涂的毒药能在半分钟内致人于死地。所以他尽力克制住下巴的抖动,说:“老兄,是你赢啦。别发火儿。你可以把钱拿走,那玩意儿算我白送!行不行?”
伯莱拜尔不理会他的和解建议,盯住他问:“你为什么要杀我?”
“别冤枉我!”猎人说,“只是想把你射伤,抢回东西来罢了。我后悔卖得太便宜啦。”
“把我射伤?”伯莱拜尔说,“用乌松五号毒药?”
猎人懊丧地说:“对不起!我……我知道你保险柜里肯定还有钱。我想要只新船……”
“没人教你这么干么?”伯莱拜尔说。
“没人指使!”猎人明白,如果是受人指派的话,自己就成了杀手。
伯莱拜尔一摇弩枪:“转身!面对那边。”
猎人忐忑不安地转过身去:“老兄!你想干什么呀?”
“我数十下,数到十就射箭。在这段时间里你好好想想,把真话告诉我。”
“我说的就是真话呀!”
“一,二……”
猎人全身僵硬,汗水眼看着就湿透了他的背心。他嘴里不停地喃喃说:“我说的是真话!是真话。真话……”
伯莱拜尔数到“九”时,猎人大叫起来:“我没说谎!”
“十。”伯莱拜尔手指一抠,箭射了出去。猎人一头栽倒在甲板上。箭插入他身边的舱壁。
“看来你是个诚实的人。”伯莱拜尔把弩放在猎人手边,舀了点海水浇在他头上,把他弄醒。然后跳上自己的船。猎人摸着头坐起来。他该感谢伯莱拜尔,在没人照管的情况下,只要在这儿昏睡半个时辰,就不会再有命醒来了:他的血肉是这里十几种动物或虫子的美餐。
伯莱拜尔开船出了港汊,阳光一下子倾泻在甲板上、驾驶舱里。他戴上护目镜,铺开海图,在上面寻找下一站的位置。
祖库库,有名的“风城”。
他掉转船头,朝南方全速行驶。
一个时辰后,伯莱拜尔听到船上的风暴预警器发出尖啸声。他同时看见前方远处海平线上那灰白色的茫茫一片。刚刚说想去“风城”,风暴就来了。
(2)
伯莱拜尔知道白昼世界海上风暴的厉害。他决定回那片木兜树林去避避,因为他的小游艇不是全封闭式的,无法躲入海底。
船头倒转,飞快地向远方那一小块绿色投去。
等他把船开进那个清浅的小港汊时,木兜林已被风暴的前锋冲击得哗哗乱响。
他驾船进了林中池塘。猎人肯定还在这儿,他们俩要共处一段时间了。
猎人的破船还是停泊在池塘边,伯莱拜尔一眼就看见船主人横卧在甲板上,一动不动。
他靠好了船,跳过去。的确,猎人是死了。
猎人尸体上已经开始有几种水栖小虫在忙碌地营建巢穴和繁衍后代,一股臭气弥漫在四周。但死者的脸上凝结着憨痴痴的微笑,和飘飘欲仙的失神表情。一望可知,他死前一定很愉快,非常愉快。
伯莱拜尔拖动尸体,检查着脖颈、手臂和其他裸露部位,最后在脚腕上发现了伤口。那是一个乌黑色的、深深的小圆孔,周围的肉肿得翻了起来。猎人果然是被海蝎蛰死的。
无论如何,一个人刚刚被弩箭吓得昏倒在地,醒来后不久就敢于下水招惹蝎子,那他可是一点也不值得同情。
除非那只蝎子是自己飞到船上来给同胞报仇的。
伯莱拜尔跳回自己的船。这次,他取出了枪,藏在腰间伸手可及的地方。他又跳过船舷,从猎人傻笑着的尸体上迈过去,进了船舱。
搜过一遍后,伯莱拜尔确认船上没有人。他钻进暗舱,把那块活动的木板撬下来。
五百银币好好地码在里面,猎人在伯莱拜尔走后就把钱藏起来了。
伯莱拜尔感到一阵悲悯,他没动那些钱,毕竟是猎人用真东西换取的。暗格里的毒液瓶也没被动过。伯莱拜尔想了一会儿,取出两小瓶海蝎毒液放进衣袋。他可不是通常人们所说的正人君子。
自己的船上备有充足的干粮。伯莱拜尔先吃饱了肚子,然后把船开到池塘岸边,用合金锚链在树干上缠了两圈。回头看见猎人的尸体,实在惨不忍睹。他觉得花点力气求得心理上的平衡还是值得的,于是在泥地上挖了个坑。这么软的地,挖个五尺深的坑实在并不费力。他把猎人的尸体从船上拖下来,埋了。那破船被他戳了几个大洞,很快沉到水底。
干完这一切时,风势明显地大起来。从林间穿过的风声由低呼变成了咆哮。成千上万的树叶翻飞着落下,树林在狂舞。阳光炽烈,风更炽烈,树影如同大堆纱絮在水面上涌动。
伯莱拜尔找了一棵粗大坚实的大树,坐在它的背风一面。过了一会儿,整个森林就象被突然击中似的摇撼起来。天空猛地暗了,不知是大雨还是被风卷起的海水,劈头盖脸地往下打着。海上风暴席卷了这片绿洲。
伯莱拜尔背靠大树,感到树干在剧烈地颤抖。他镇定地用衣服挡住脸,以便能在风中正常地喘气。他想:跟我的心灵所遇到的风暴比起来,这点风简直是女孩子的呼吸。
(3)
四天后,也即白昼世界的人们按照通用的作息时间,经过了四次睡眠之后,伯莱拜尔出现在祖库库城。
他先把船停进港口里的船坞,让码头工人给游艇发动机充满电。他自己就上岸找了一家餐馆,品尝著名的“风城”的风味。
在本就多风的白昼世界,一座城邦被称为“风城”可是非同小可。那意味着这里的居民把大气的剧烈流动视作家常便饭。伯莱拜尔发现这儿的市民们确实坚忍而粗犷,菜肴的滋味也很配得起民风。
方婷就是在这里逃离了安全局的手掌,消失在一百二十万人当中。她不会很容易地、完全不露痕迹地逃掉。她是个“单身女人”,在白昼世界里,这个词有好几种含义,但没有一种是对她有利的。
局长在快船上的办公室里对伯莱拜尔讲过:她刚刚被安全局的人从木兜树林中带上船时,还不懂白昼世界的语言。她坐在上了锁、装有大玻璃窗和通话机的小舱房里面,很积极地要和船上的人对话。而且明显地在努力适应着供给她的饮食。
她在头一天就已经能完成简单的日常会话了,掌握了几百个词;第二天,她一言不发地独自思索;第三天,她和审问她的探员就海洋生态问题展开讨论,那位探员老实地承认,自己在舌战方面已不是她的对手。
她还在学习,什么都要问。她也说了些关于自己的情况,但那些话太离奇,所以没人相信。就在船刚刚靠上祖库库城的码头时,她打倒一个看守逃跑了。看守是个彪形大汉,但没能受得起她一拳。
一个非同寻常的女人,伯莱拜尔想。头脑和体力似乎都能超出一般的男子汉,这与他在照片上看到的纤秀形象不太合拍。
现在,这位方婷肯定早已离开了祖库库,她不会长久地呆在一个地方的,尤其是一个人烟稠密的地方。如果伯莱拜尔是她的话,就会尽快逃到人口稀少的处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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