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翻云覆雨记 作者:悠雨(晋江2013-03-15完结)-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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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静双坐在窗边，目光下意识飘向青州的方向。杨青青现在大概还在路上，不知道她是否伤心流泪，是否心痛断肠。房间中回响着八音盒清脆的乐声，仿佛是一支哀伤的挽歌，乘着夜风传遍了碧落黄泉、千秋万代……
　　三日之后，夏静双、秋若云和圣姑返回苍州，又过了三天才抵达。
　　一别十个月，重新踏上这片土地，夏静双几乎快要不认识这里。
　　红莲教的信仰比从前更加兴盛，教徒的身影随处可见，但是他们有的修路、有的挖沟、有的砌墙，令苍州的街道焕然一新。据说还有些教徒还在城外修筑高墙和挖掘壕沟，积极巩固国防。
　　所耗的钱财物资都是红莲教捐赠的。名义上是捐赠，但实质上却是秋若云逼他们拿出当初靠红莲香聚敛的财富造福于民罢了。考虑到红莲教在苍州扎根太深，秋若云并未将它连根拔起，而是重新培养这个组织向善为民。
　　苍州没有一家烟馆，也不再贩售红莲香了，家家户户门口挂的红莲灯笼已成为苍州欣欣向荣的象征。晚上，夏静双与秋若云坐在王府的屋顶上，眺望着月光下的满城红光，享受着清凉的夜风，心情总是格外宁静。
　　自他们相遇以来，第一次度过如此无忧无虑的时光。所有的烦恼仿佛就是「明天该不会要下雨吧？衣服还没晒干呢」之类的琐碎小事。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彼此的笑容，一切都是那样美好。
　　然而一个月后的一天，快马加鞭的使者却送来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秦燕出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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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燕的出兵宣布夏静双和秋若云平静的日子走到了尽头。秋若云马上赶往皇城，与满朝文武共同商议退敌之策。夏静双也随他一同前往皇城，暂时住在曾经的王府。昭明派出了大将海夔安抵挡秦燕铁骑的入侵，但是时间一天天过去，前线的战报一天比一天危机，秋若云的脸色一年比一天难看。
　　昭明节节败退，眼看已是兵败如山之势，举国上下再无人可以阻挡秦燕大军。眼看敌军在一个月的时间之内连续攻下了青州和白州，正向皇城挺进，所有人都吓得夜不能寐、魂不守舍。战场血流成河，沦陷地更是哀鸿遍野。短短时间之内，繁华的昭明便已是处处狼烟、生灵涂炭。
　　最后，无计可施的群臣很荒唐地把希望寄托在曾经为他们所不齿的「护国神女」身上。夏静双被召进皇宫，与秋若云一起，共同面见秋若雨。
　　在仅有他们三人的房间中，夏静双带来了她的办法。她慎重地问秋若雨：「皇上，昭明已经无将可用了么？」
　　一月之间仿佛苍老了几十岁的秋若雨沉痛地叹息道：「海将军在前线拼死阻挡，但是依旧难改败局，昭明的确已经无将可用了。」
　　「皇上，你是否忘了一个人？」
　　夏静双的话令房间骤然寂静。
　　秋若云和秋若雨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脸上。
　　夏静双即将要说的话，其实他们两人心中都曾经想过，但是谁都不敢率先开口。现在夏静双要帮他们说出来，指出这最后的一条路。
　　——这条路既是昭明的活路，也是昭明的死路。
　　带着彻底的觉悟，夏静双冷静地说道：「皇上，难道你忘了地牢中还关押着一人么？他曾经是秦燕的克星，在战场上斩杀了秦燕的大将乌兰荣。事到如今，只能让他出征，也许才能挽救昭明于危难之中了——」
　　沉默，良久的沉默，时间仿佛静止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秋若云的一句话令房间中本就十分紧张的气氛瞬间凝结着永恒的寒冰。秋若云说的是：「但是他若得胜归来，那便是我们兄弟的死期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大结局哈，总算写完啦！


☆、132　千年循环

　　寂静的地牢中，每向前走一步都发出幽静的回声。被囚禁在尽头一件潮湿牢房的困兽也听出今天的脚步声与平时狱卒的不同，在黑暗中抬起狼狈落魄的脸。
　　凌乱的发丝间，完好的右眼射出晶亮的光芒，犹如一把擦掉雪亮的剑锋。哪怕他已经被囚禁在这里长达半年之久，身上那股戾气却丝毫没有收敛，反而变得更加可怕了。
　　秋若雨停在他的面前，隔着坚固的铁栏望着牢房角落中被铁链拴住四肢的兄长。秋若云与夏静双紧随秋若雨身后，三人呈品字形站在牢门之外，与黑暗中那只闪着寒光的眼睛沉默地对视。
　　压抑的气氛中，没有一个人开口。每个人都怀着不同的心思，紧张的心跳声和急促的呼吸支配着这个昏暗而又狭小的空间。偶尔传来铁链沉重的摩擦声，秋若风并未像他们想象中那样疯狂地嘶吼怒骂，仿佛这半年多的□已经将他的力气消耗殆尽，连骂人都骂不出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秋若雨终于开口：「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来么？」
　　没有任何回应。但是默默注视着秋若风一举一动的夏静双可以感受到，对方的身上传来一股躁动，仿佛包围着他的黑色火焰刹那间燃烧起来。
　　秋若雨不卑不亢地说：「如今昭明正面临空前的危机，也许你是这个国家唯一的希望。当初是我把你囚禁于此，念在兄弟之情的份上，没有取你性命。如今也希望你能继承先皇遗志，能用生命扞卫国土。」
　　然而秋若风依旧没有做出任何回答，甚至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就在牢门外三人交换眼色，思忖下一步该如何劝说的时候，突然听见黑暗中传来了一阵狂笑。笑声在坚固的牢壁上回响，激起剧烈的震荡，震得天与地都颤抖起来。
　　夏静双只觉得双腿一阵麻痹，下意识抓住了秋若云的手才终于站稳。眼前的秋若风已经不是人类，而是一头野兽。一头无人可以战胜也无人可以驯服的猛兽。
　　秋若风笑得几乎快要岔气了才终于停下来，用混杂着兴奋、痛苦、仇恨和骄傲的复杂语气，从牙缝间挤出嘶哑的忠告：「你一定会后悔。」
　　半年几乎没有说过话的他，声带仿佛已经失去了发声的作用，令他的声音听上去就像山巅嶙峋的怪石般尖锐怪异。
　　秋若雨平静地说：「但是如果不把你放出来，等到秦燕兵临城下、要消灭昭明的那一刻，我照样会后悔。所以我将给你一半的兵力，让你阻止秦燕继续南下并收复失地。待你得胜归来的那一天，我们再来彻底清算从前的旧账——无论生死，与人无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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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镣解开了，秋若风终于重新站了起来。他用已经不习惯走路的双脚一步一步地顺着走廊、登上台阶、终于回到久违的阳光之下。他抬头仰望天空，灿烂的阳光照得他睁不开眼睛，微风吹散了他身上的腐臭和阴湿。他深深地吸气，呼吸着新鲜的花香。他浑身颤抖，仿佛快要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就这样，重获自由的他重新穿上铠甲、跨上战马，站在城头举起雪亮的剑戟向战士发出嘶哑的高喊：「我还活着！我回来了！」战士们兴奋地跟着他一起嘶声呐喊，高高地举起手中的武器。
　　空中招展的战旗几乎快被烈风和震耳欲聋的吼声扯成碎片。
　　秋若风踏上了新的未来。出征之前，他去拜祭了死去的姜南芳。他就这样走了，留给曾经把他丢下地牢的人们一抹冷酷的背影。
　　这样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即便是在听到捷报频频传来的时刻，夏静双心中依旧没有答案。
　　获得重生的秋若风就像奇迹一样，凡是他所到之处，秦燕军没有剩下一个活口，似乎只有杀戮才能令他体内躁动的血液稍微平静下来。整个昭明都随他一起疯狂了，不断有农民提着锄头奔赴他的队伍，宣誓要为死去的亲人报仇。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他的军队已经膨胀了一倍。
　　对此感到惧怕的不仅是秦燕的君主，还有昭明的皇帝。
　　当秋若风在国境线上砍下了秦燕最后一批士兵的头颅，把他们抛尸荒野，仍野鸟啄食后，秦燕和昭明的朝廷都掀起了悍然大波。
　　一败涂地的秦燕举国哀嚎，昭明朝中人心惶惶。
　　秋若风率领五十万大军，从国境挥师返回的那一天，秋若云劝秋若雨暂时逃往苍州。但是秋若雨拒绝了，他说「既然我答应要与他清算旧账，就不能出尔反尔」。其实如今的局势，在秋若雨做出释放秋若风出狱的那一刻，所有人心中都已预见到了，只不过没想到秋若风的势力会膨胀一倍。
　　这场毫无胜算的决战日益逼近，朝廷集中全国所有还能调集的兵力守护皇城。两军隔着五里平原遥遥相望。其实双方士兵中没人愿意打这场仗，他们可以为了杀敌而抛头洒血，但却不愿用刀戟戳穿自己同胞的胸膛。但是一个昭明只能有一个皇帝，只能有一支军队，这是一个必须要做的决定。
　　决战那天，秋若风沙场点兵，做了简单的动员。最后，他发出了一道难以置信的命令。他令所有战士脱下盔甲，把武器指向地面，以血肉之躯迎着朝廷的防线走向城门。
　　骑在黑马上、只穿着单衣的秋若风来到队伍的正前方，向城门上一字排开、拉开弓箭的士兵喊道：「城墙上的战士们，你们到底在为谁而战？谁才有资格命令你们？有人让你们国破家亡，有人却率领你们所向披靡——难道你们现在要亲手杀了你们的皇帝吗？」
　　惊天动地的发言令守城的士兵动摇了。他纷纷放下武器，疯狂高呼着「吾皇万岁」自发地打开城门。顷刻之间，秋若风大军破城，涌入皇宫。
　　听到士兵阵前倒戈的消息后，皇宫大殿上的气氛骤然凝固。
　　坐在皇位上的秋若雨，面对殿下二十余名官臣，用哽咽的声音憔悴无力地说：「朕今日注定命丧于此，你们都散了吧。」说完后他挥了挥袖子，便伏在龙椅上久久没有动静。
　　朝臣们退下了。有的仓促逃命，有的誓死守在殿外，有的跪地痛哭，有的跳楼自杀。大殿之上最后只剩下最后三个人，夏静双和秋若云陪秋若雨平静地等待着最后的时刻。
　　大约是正午时分，日头最毒辣的时候，空气中夹杂着被烤焦的血腥之气扑鼻而来。夏静双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铁靴踏上台阶，踏过大臣的尸体，跨过门槛，来到正对龙椅的位置。
　　秋若风抬起头，隔着二十米望着最后的三个敌人。秋若雨坐在皇位上，一左一右分别是秋若云和夏静双。
　　作为胜利者的秋若风骄傲地问道：「你们已经做好去死的准备了么？」他甚至没有拔剑，似乎是想等他们认清形势，然后乖乖地自我了断。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最后赢的人是你，我无话可说。」秋若雨突然拿出不知道什么时候藏在袖子中的匕首，刷的一下□，向自己的脖子抹去。
　　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身旁两个人都扑上去阻拦，眼看刀锋就要割破喉咙的那一刻，秋若云一把握住了剑锋。匕首深深地陷入了他的掌心，卡在骨头上，蜿蜒的血迹顷刻间就已染满整只手臂。
　　秋若雨哭着对他说：「二哥，成败已成定局，你就让我去死吧。」
　　秋若云悲愤地吼道：「我和静双之所以站在这里，不是为了给你收尸！」秋若雨被他一句话吼蒙了，含泪怔怔地盯着他。
　　这时秋若风不给他们时间争执，拔剑走上前来。他的脚步声就像死亡的逼近，在空荡荡的大殿上空灵地响动着。
　　在这头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狮子面前，秋若云和秋若雨两兄弟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他只需要抖一下手腕，两剑就可以结束他们的生命。
　　他越走越近，目光中的杀意越来越强烈。眼看就要到攻击范围之内了，夏静双突然从身后□一个东西。那个东西的形状像一个横倒的「L」，下端握在掌心，上端黑黝黝的筒状口子指住了秋若风的头。
　　这就是与彭飞分别前那个小盒子里装的东西。
　　彭飞说是冒着犯法的危险帮夏静双搞到的，让她保护自己的安全，并且还叮嘱道：「这也是历史的一部分。」
　　是护国神女所创造的、后来人无法解释的奇迹之一。
　　没错，这是一把枪，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夏静双握住它的手在颤抖。用它射击和用它杀人虽然是同样的步骤，但是意义却截然不同。她也不想做出这样的决定，在这一刻之前，她天真地以为也许避开这一切。
　　秋若风并没有意识到那个指着自己脑袋的东西有多么危险，在他的常识中，就算那是一个可以射出毒镖的暗器，他也可以用剑在毒镖刺中自己的身体前把它击飞。
　　夏静双痛苦地问：「他们可以对你网开一面，你为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秋若风以为夏静双是在为自己求情，但事实却正好相反，她在给秋若风最后的机会。
　　然而秋若风没有把握住，他答道：「我已经给过你们机会，这是你们自己做出的决定。你们对我做过的一切，除了用人头之外无法偿还！」说罢他猛地举起了剑，毫不留情地刺向秋若雨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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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的野史中这样记载这一段故事：
　　「平南王拔剑刺出之时，护国神女只用指尖轻轻一指，一声巨响之后，在刺鼻的硝烟味中，平南王破头血流地倒地丧命。此时整个昭明的天空乌云密布，云层前苍龙与蛟龙缠斗撕咬，最后晴天响起一声霹雳，乌云尽散，光明重归大地——」
　　首领一死，军队群龙无首。宰相曹元青带着先皇的遗嘱登上城门，把谁才是真龙天子的秘密昭告天下。当初秋若风篡夺皇位之后，秋若云为救夏静双告诉了他圣旨所在，但是那道圣旨早就被曹元青事先取走，藏起来了，秋若风根本就找到，更没有销毁。
　　虽然曹元青也是靖安王一派，支持秋若雨称帝，但是之前对秦燕的惨败令秋若雨丧失民心，就算再将他扶植起来也并非顺应民意之举。所以为了大局考虑，曹元青主张把皇位归还秋若云，为昭明带来新的希望。
　　曹氏虽然不甘心，但是自杨青青一事后，秋若雨与她母子关系僵到极点。在这次的动乱之中，她毫无插嘴的余地，随秋若雨乖乖返回故土。秋若雨依旧以靖安王的身份重建满目疮痍的青州。
　　就这样，几经更迭的昭明政权终于落回秋光文最初属意的秋若云身上。夏静双一直以来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