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祭梦殇 作者:孤星泪舞(起点2013.6.27完结)-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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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天怔怔的看着元渊，有些诧异，其实他知道他说的都没有错，能够在权力的顶端断然放弃、戛然止步的能有几人呢？若他没有在那大雪纷飞的城楼之上体会着高处不胜寒的寂寞，看着妻女黯然神伤的背影，触到百姓眼中的惶恐，他或许亦会和他一样举兵南下，如果真的那样，他又要杀多少人呢，他终究杀人杀到疲倦了吧，看着那遍地的死尸和金殿的宝座，那日的他突然哭的像个孩子般惨淡，那刻的他便下定决心远离烽烟。
　　“好吧。”蓝天颓败的坐回到椅子上，细细的咂了一口凝烟重新泡好的茶，淡淡的道，“既然我们谁都说服不了谁，那么就让我们自己走自己的路。把若儿还回来，你回你的洛阳城，统一你的江山，我做我的山野村夫，各不相干，老死不相往来！”
　　元渊没有说一句话，屋子里陷入了尴尬的沉默，连屋外的铠甲精兵似乎也屏住了呼吸。
　　蓝天清晰的记得当年，他和元渊都是被人买卖的奴隶，在那混乱的年代里，他们同吃一碗饭，同饮一瓢水，一起受罚，一起闯祸，一起反抗残酷的毒打。那是他第一次杀人，杀了他的主人，他已经快要忘记那个男人的脸是什么样子了，只是不管是谁，都不可以伤到他义弟的性命，谁碰到他的底线，伤害了他用力守护的世界，他便让谁付出惨重的代价。
　　他清晰的记得当年，他们在土地庙前磕头结义，“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那一碗和着彼此血水的白酒融进了他们的身体，生死与共。他说，“大哥，从今以后，我元渊的命就是你的。”他说，“渊弟，就让我们一起打拼出一番功业吧，属于我们的功业。”那意气风发的豪情壮语，一直在他的脑海浮现。
　　他清晰的记得当年，元渊独闯敌军大营救回被围困的他，身受重伤却始终不放弃，而在混战当中替他挡下三支毒箭，用尽全部的力气助他突围绝境，那些征战年年的日子，他们不离不弃，他的足智多谋与他的英勇威武相应和，在那乱世群雄中搏占一席之地，终究是功成名就，问鼎洛阳城。他被众将奉为城主，而他甘愿在他身后。……
　　从什么时候起，大家都变了呢？他总是想不明白。他娶了凝烟，那个被他从战刀下救出的女子，温柔的眸子里毫无畏惧，他便在那战火中走向她，拥她入怀。后来，他帮元渊娶了凝烟的表妹，谈映雪，同样如水的女子，温婉美丽，再后来，他们都有了自己的女儿。
　　他们在洛阳城里励精图治，抚恤百姓，休养生息，试图抚慰战难带来的伤痕累累。可是守城却并不那么容易，不时的面对敌国侵扰，内政外交都处于极度荒废的状态，他披起战袍，元渊拿起案牍，一内一外，三年，终究换得太平天下。洛阳，苏州，大理，三城分治，互不侵扰，往来通商，天下百姓终于迎来了一个安稳的日子。
　　战争，把所有的人都拖到筋疲力尽，耗损了无数的人力、财力，他倦了，只为了留给他一个太平盛世，他用三年浴血沙场打拼出一个结局。可他没有凯旋朝堂，而是悄然远去。
　　他对凝烟说，“从今往后，我每日为你画眉，画一辈子，可好？”
　　凝烟痴痴的看着他的眸子，旋即笑的明媚，“好。”
　　他留给他锦绣江山，然后带着凝烟和一岁的蓝若远走天涯，四海为家，那样的日子，远比杀人要来的踏实，他终于找到了一个不再寂寞的意义，当他看着凝烟的笑脸，看着蓝若的眉目，他便没有任何的恐惧和烦忧，他发现那才是他一直想要的幸福。……
　　“好，”似乎过了很久很久，元渊突然开口，“把九龙玉箫交给我，既然你不肯重建‘绝梦’，那么就由我从头开始，用九龙玉箫，召唤回所有九龙斩将，征伐天下。”
　　蓝天眉头一紧，“一统江山，是你一个人的事，至于那些兄弟要不要跟着你，也该由他们自己选择，我绝不会拿出九龙玉箫强制给他们命令。”
　　“绝梦”是蓝天一手打造的常胜军队，由他为统帅，下设九名斩将，每名斩将之下又设十八斩骑，每名斩骑之后又有八十一斩兵，那支军队在那割据纷争的年代成为了最强大的武装，而绝梦的每一个人都是蓝天亲自挑选，他们只会服从蓝天的领导，而蓝天指挥作战，用的不是军旗，而是一只玉箫，九龙玉箫。他的每一曲，没一个音符都代表着进退的军令，杀伐之音响彻整个战场，将那苍凉的箫音烁古绝今。
　　“是吗？”元渊早就知道会是这结果，能号令绝梦的只有蓝天手中的九龙玉箫，九龙斩将在蓝天走后纷纷请辞，而斩骑和斩兵也都纷纷卸甲归田，就算他是城主，他们也毫不屈服，他便无可奈何的让那支战神军队沉睡了十年，这十年，他把全部的力气都花费在城内的建设，洛阳崛起为三城中最繁华的都城，富庶超越了雄踞江南的苏州。他以为，他有足够的能力来统一天下。
　　而九龙玉箫，只是这计划的第一步，唤醒战神军队，取大理，攻苏州，一步一步的扩大版图，君临天下。
　　“启禀城主，到处都搜过了，没有发现。”那黑衣少年恭恭敬敬的跪在门口，声音却清澈响亮，打断了元渊的沉思。他轻轻的挥手，示意门口等待的亲亲信军进入屋内。
　　“大哥，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我要做的事，从来没有做不到的。你若乖乖合作，交出九龙玉箫，我便让你们一家三口全聚，如果有谁阻挡我的统一大业，我只能，遇佛杀佛，遇神杀神。”他那番话说的轻巧而平淡，仿佛在叙述一个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
　　“该找的地方你都找了，我离开的时候便已经毁了九龙玉箫，这世上没有什么可以命令绝梦，如果他们甘心为你奋战，不用你说一个字，他们依旧会奋不顾身的浴血沙场，如果他们不愿意，谁的命令都不管用。渊弟，真正让人臣服的不是你的权势武力或财富，而是心，能够让人发自内心的臣服你，听从你，那样你才可以得到天下。”
　　蓝天其实很清楚，不管有没有九龙玉箫，元渊都不会让他继续活在这世上。他们彼此太了解了。他牵着凝烟坐到妆镜前，嗔笑到，“烟儿，我为你画一辈子的眉，可好？”
　　“好！”一如当年的笑脸。他拾起画笔，轻轻的为她描眉，齿间还留着她泡的茶香，他一笔一划的在她的眉间辗转，小心翼翼，仿佛那是时间最珍贵的宝物。他无视一旁的元渊，无视屋里屋外全副武装的兵甲，这世上，除了她的眉，他什么都看不到。
　　“够了！”元渊突然变得暴戾，他讨厌这样的他们，连死亡他都看的那么轻贱，他们的兄弟情谊，他们一起走过的全部，对他来说究竟算什么，他一声不吭的就把一切丢下，把他们伟大的宏图霸业抛之脑后，他最信任、最崇拜的大哥，彻底的放开他了。
　　随手从旁边的亲卫军身上抽出佩剑，“你只能死在我手里，只能，必须！”说的那般咬牙切齿。
　　他恨的不是他不愿交出九龙玉箫，在他心里，真正无法接受的是，他把他丢下的那么彻底，那么完全，把过往的一切都生生的割裂。他握紧手中的那摊鲜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小屋。“大哥，我一定会让你看到，未来的某一天，我们一起，一统江山，属于我们的江山。”
　　蓝天静静的画完最后一笔，浅浅的笑着，“烟儿，这一次，我没有食言，画了一辈子的眉。”一口鲜血喷出，背后的那把长剑贯胸而入。
　　凝烟没有哭，微笑的紧紧抱住蓝天，嗔怒道，“是啊，一辈子，原来，这么，这么短暂。”她拔出蓝天背后的剑，幸福的亲吻他的眉梢，低声呢喃，“若儿，爹娘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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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主，火把准备好了！”负手而立的元渊接过熊熊火把立在荷田边，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微笑，过往的一切开始慢慢的在他脑海里来回漫步。
　　他们一起抢馒头，打得头破血流只抢到半个，蓝天咽下吐沫，笑嘻嘻的把馒头递到他面前，“渊弟，我不饿，你吃吧。”看着狼吞虎咽的他，蓝天捂着肚子睡去。
　　他们一起被主人责罚，他一怒之下挥拳打到了主人，主人拔出长剑朝他刺去，蓝天阻挡不及，匆忙间搬起石头砸向了主人的头，血溅了他们一身，那是他第一次杀人，却是为了救他。从此他们开始了亡命天涯日子。
　　他们一起在土地庙许愿，其实蓝天不知道，他在心里说，这一辈子，我元渊都要用生命去报答大哥，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
　　他们一起在战场杀伐，然后又一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握着彼此的手，便好像全世界都可遗忘，坐在尸体上，他们便解开战甲，痛饮狂歌。他弹剑，他吹箫，在那曾经轰轰烈烈的战场，他们只属于彼此，寂寥而苍凉。……
　　回忆里的那张脸，永远不会被打倒，受了再重的伤也会撑起来，可是，这一次，是他亲手，把他打倒了。他长啸，这世上，能杀蓝天的只有我元渊一人，只有我。没有人看到那个伟大的城主的青衫湿了一片。
　　在丢下火把的刹那，火焰瞬间高涨，熊熊的烈火照亮了整个天空，明灭如画。在那大火中看到蓝天拥着凝烟的安详，他苦笑，但愿来世，我再也不会遇见你。转身将随身携带的一枚玉佩丢入烈火中，头也不回的离去。
　　“大哥，我等了十年，终究还是这样的结局。如果当年，你信了那术士的话，便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而我，比你幸运的是，我比你残忍，残忍到连自己的孩子也可以放弃，所以，我不会重蹈你的覆辙。”
　　
　　　　　　　　
六、自以嗔痴皆看透，空许我天命**
　　“苍泽，你今天怎么了啊，什么来不及呢？”蓝若抿着嘴，有些跟不上他的脚步，吃力的向前小跑。
　　苍泽一言不发的赶路，他想，只要把箫带回去，便可以救得他们的性命吧。半晌，他低沉的道，“若儿，不管发生什么，都请你相信我，我，不想伤害任何人。”等他回头才发现，蓝若不知何时怔怔的落在很远很远的后面。
　　他无奈的摇摇头，折回到蓝若的身边，顺着她发呆的方向看去，在那远山之中，火光冲天，照亮了一片黑暗。
　　“是家里”，蓝若突然发疯了一般朝云水阁奔去，口中不停的呼喊着，“爹，娘……”
　　等他们回到小屋前，大火已经弥漫了的整个房子，曾经引以为傲的家，现在正逐渐的变为废墟，蓝若不顾火势的凶猛，直直的冲入了房里，苍泽亦陪她一起冲进了火海中。
　　“爹，娘……”她嘶声力竭的吼叫着，却看到那触目惊心的画面，那被鲜血染红的衣衫，那插在胸口的长剑，她的世界被粉碎的彻底决绝，用尽全部的力气呼喊他们的姓名，却得不到丝毫的回应，泪水汹涌而下，淹没了房梁的倒塌。
　　“若儿……”苍泽无助把她把她抱在怀里，火势的扩散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快，来时的路已经被倒下的星火截断，而蓝若仿佛失去了全部的知觉，只是抱着血泊中的双亲不停的呼喊摇晃，完全感觉不到周遭的变化。
　　“若儿……”苍泽强制打起精神，“先离开这里再说！”他用力拖着蓝若想要在大火中劈出一条道路，而蓝若却挣扎着朝父母面前靠近，苍泽只能在浓烟烈火中拉扯着她，为她挡住坍塌下来的燃烧物。
　　终于把蓝若拽出那火海，一声巨大的轰隆，整个屋子刹那倒去，蓝若瘫倒在地上，泪流不止，嘴里不停的唤着，“爹，娘……”
　　苍泽忍着后背的剧痛，紧紧的抱住蓝若，什么话都说不出。如果没有他的到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的吧，“对不起，对不起……”
　　蓝若的指节煞白，牢牢的握住苍泽的手腕，目光呆滞而痴傻的凝视着面前的大火焚尽，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什么人？”当苍泽感应到那一股杀气袭来的时候，一柄利剑划破长空直直的朝他和蓝若劈来，苍泽只能徒手应对。他这才发现他们被一群黑衣人团团围住，凶神恶煞的目光正在他和蓝若身上流转，双方对峙不下之时，黑衣中为首的一个朝着暗处的角落发射了一枚响炮，打破了全部的寂静。
　　苍泽无力的将蓝若扶上自己的脊背，低声到，“若儿，我知道你很难过，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可是，现在你必须坚强起来，只有活下去，才可以为爹娘报仇，才可以找出真相。”蓝若慢慢的有了反应，兀自点了点头，苍泽继续说，“他们应该在等命令，一会儿混战的时候，我助你逃跑，什么都不要管，去找慕容无伤，他定能保护你……”
　　“颜将军有令，格杀勿论！”
　　苍泽还没看懂他们是如何交换的信息，可是那些黑衣人已经朝他发来猛烈的攻势，他护着蓝若在那些刀光剑影里辗转，完全没有空挡，一个趔趄，右臂被划出一道口子，鲜血溅到了蓝若的衣衫上，她惊恐的抱住苍泽的胳膊，惊呼到，“苍泽！”
　　苍泽勉强笑笑，握着蓝若的手，“我没事！若儿，你快走！”
　　“不，”蓝若的眸子里突然多了一些深色，从刚刚的死灰中苏醒，“爹娘都丢下若儿了，苍泽，不要再丢下若儿一个人，不要！”
　　“若儿放心，我绝不会丢下你一个人！”悄悄的在她耳边到，“你先去苏州，等我摆脱了这些黑衣人，就去找你汇合，我们打钩钩！”那语气，就和哄小孩子一般。
　　蓝若依旧迟疑之时，一柄利剑擦着苍泽的肋下穿过，苍泽只为了护住蓝若而顾不得将已经破绽露给对手，另一黑衣人重重的一脚踢在苍泽的心窝，他抱着蓝若摔出去数丈，口吐鲜血，还没恢复力气爬起来，又一柄长剑从他们的上空落下，苍泽以为必死无疑，反身把蓝若拥在怀里，等待着那致命的一击。
　　只听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