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祭梦殇 作者:孤星泪舞(起点2013.6.27完结)-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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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这是我的桃庵，这是我的梦崖，但是统统可以让给你，以后不开心，便可来此。
　　他说，顾秋夕，我会等你，等到你愿意离开他，等到你愿意接受我，等到你记得。
　　他说，奚落玄，只会在顾秋夕面前任性，只会为顾秋夕泪如雨下，只会任顾秋夕放肆。
　　他说，我送你回去吧。
　　雪越下越大，把整个天地掩埋，他为她撑着伞，她看到他眼底的泪，相顾无言。这世上，最爱顾秋夕的，是他奚落玄；而顾秋夕最爱的，却是当今皇帝，奚萧然。
　　“皇上赐，黄金两箱，白玉镯一对，玉锦绸缎十匹，御膳房糕点十种给秋夕公主，贺秋夕公主生辰快乐！”她领旨的时候，落玄站在她的房顶之上，大雪将他覆盖。
　　秋夕看着已经冰凉的糕点和没有用处的黄金，无奈的苦笑，她要的从来都不是这荣华富贵，可他能给的却只是这样。他对她，若有落玄一半，她就会幸福的死掉，可惜她作茧自缚，爱上了，所以只能承受，把自己放到最卑微，低到尘埃里，可从来看不到。
　　他爱他的万顷江山，独独不爱她。
　　她的泪水汹涌而下，落在那清冷的琴音，她知道在琉璃瓦上，那个一直守护着她的人定然也是泪如雨下吧，可是她什么都给不了他，她的琴音将一切蕴藏。
　　他去了玉溪宫，又去了皇陵，在茫茫大雪中远离她的世界，这一走，又是一年。他说，顾秋夕，终有一日，我会回来带你离开。在宁弦城门口，他远远的看到那辆熟悉的马车，沉默不语。
　　“我们，回霜叶城吧。”每年只有这么一天，她会变得这么安静而温柔，她知道这一天对于他的意义。
　　落玄白了她一眼，扬起嘴角戏谑而桀骜的笑道，“蓝月也会这么说话么？”看着她吹眉瞪眼，甚是好笑。“放心吧，本王爷可没那么脆弱，终有一日，我会拿回我失去的一切。”说的那般轻描淡写，却让人不寒而栗。
　　绝尘而去的马车，在雪地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在宁弦和霜叶之间，在两颗心上。
　　人影渐瘦鬓如霜，痴情只为无情苦。
　　
　　　　　　　　
二　都道是金玉良缘，谁曾念木石前盟
　　曲河醒来的时候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竹子堆砌的房顶怔怔的愣了足足三分钟，然后一骨碌爬起来头都没抬的跳下床榻，撞到一个白色的影子被反弹回去，跌倒在床榻之上。
　　一阵清脆的笑声，和一声关切的问候同时在他的耳边响起，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入了仙境，抑或堕入轮回。等定了定神缓缓抬头，却正好触到那关切的目光，“公子，你没事吧？”
　　曲河吓了一跳，立马起身作揖到，“敢问是仙女姐姐？”虔诚到至极。
　　女子还未开口，身后又传来那阵笑声，嗔怒到，“你这书生，竟这般无礼。”
　　曲河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前仙女似的女子失魂落魄，却见那女子朱唇轻启到，“翠儿，别调皮了！”然后转头对着他微笑，“公子见笑了，小女子南宫雪沫，昨日见公子昏倒在山上，所以暂时把你带回来了。”
　　看着那女子的轻盈步履，曲河暗自想到“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擢素手，精妙世无双”大抵不过如此。被唤作翠儿的侍女伸手在曲河的面前晃了几次，他总算还魂了，猛然记起来昨日是要上山给赵老伯采药的，可这天寒地冻、白雪皑皑，他一个瘦弱书生艰难的爬到山顶在饥寒交迫中昏厥，他清晰的记得他在闭上眼睛之前模糊的画面，那个撑着天蓝色油纸伞和穿着白色风衣的女子从雪地里朝他走去，温柔而疼惜的眼神融化了全部的寒冷。
　　今夕何夕，遇此良人兮；今夕何夕，得此佳人兮。
　　他们在雪阁度过了那漫长的冰雪封天的日子，她是羞涩的大家闺秀，他是痴傻的云游书生，在加上古灵精怪的调皮侍女，日子惬意而温暖。他知道她是来山上祭拜父母，她知道他是来采仙芝草治病救人；他为她抚琴吹曲，她为他起舞翩跹；他为她折梅堆雪，她为他爇香缝衣……
　　每日他们一起听雪赏雪，一起谈天论地，曲河为雪沫讲述他所走过的繁华世界，雪沫被深深的吸引、聚精会神，他知道的太多，年仅十九岁的他已经走过了千万里道路，从他十岁背起行囊的那一刻，就注定羁旅漂泊。而雪沫却是从小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大家小姐，在书里看到的红尘，和自己亲身经历的红尘，是不一样的，她懂得，所以曲河的经历让她羡慕不已。
　　第二十日的时候，来了七八个穿着军服、拿着武器的侍卫，他们冒着大雪爬上了烈山，到达雪阁，跪在门外。檀香淡淡的轻烟在整个雪阁弥漫着，曲河站在雪沫的身后看着竹屋外的士兵，冷到极致。
　　“老将军重病，望小姐提前结束一月为期的陪陵，速速回府！”
　　温暖结束的措手不及，离开那么匆忙焦急，没有任何言语，雪沫便在那些士兵的护卫下离开了雪阁，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茫茫的大雪中，曲河怅然若失，傻傻的待立在雪中，任大雪将其覆盖，一动不动如雕塑般沉静。在那个女孩的眼中她看到了渴望和幸福，第一次有人给了他想停留下来、安定生活的感觉。
　　其实他早该想到，这座烈山是大将军南宫烈的长眠之地，她叫南宫雪沫，从年龄上看定是大将军的孤女，而老将军，当是她的爷爷南宫煌吧。所以要想找到她并不难。
　　曲河不会武功，因为他不喜欢杀人，可是他的才学和本事却是安邦定国之良人。但他不爱功名不爱利禄，只喜欢自由自在，所以他背着行囊四处飘泊，每一个有困难的人他都会主动帮助，平凡却不平庸，那就是他要的。
　　雪沫离开的第二天，曲河也收拾好背篓下山了。他用采到大仙芝草治好了赵老伯的疟疾，便进了宁弦城，直奔将军府。可终究，他还是晚了。他见到雪沫的时候，她的双眼哭的红肿。她说，御医说爷爷过不了这个冬天；她说，爷爷说他再也没办法照顾我了；她说，爷爷说半个月后我要和皇上完婚……她靠在他的肩膀上泪流满面的倾诉着，可她却不知道，第一眼遇上她的时候曲河已经完全被征服了。
　　那天雪沫对他说了很多话，把自己的故事和心思全部对着这个相识没多久的朋友和盘托出，那样的信赖让曲河引以为傲。
　　四年前的冬天，雪沫的父亲南宫烈和母亲香荷郡主双双战死沙场，她就那样的成为了孤儿，偌大的将军府人声鼎沸，可她却孤单到极致，爷爷对她呵护备至、疼爱有加，可是她却觉得失去全世界。她每日的生活就是读书、女红、学规矩才能，不能出府一步，锦衣玉食的背后却是囚犯般的生活。每年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是她最快乐的日子，那便是到烈山上的雪阁和父母陪陵，那一个月虽然只是在山上，可是她却呼吸到自由的气息。所以她在曲河给他讲诉那游历世界时是多么羡慕，可是她知道她永远不会拥有，她代表的是南宫家族，她可以让自己失望，却不能让在意她的人失望。就像她不愿意入宫为后，但是只要爷爷开口，她就不会拒绝。
　　看着那样的雪沫，曲河好心疼。他从小无父无母、无名无姓，五岁那年在曲河被师傅所救，师傅便为他取名为曲河，师傅也是一位云游四方的侠士，将他带在身边五年教他读书谋略医术，然后他们便各自四处流浪，他从来不知道责任是什么，他只是凭借自己的喜好做自己想做的事，没有任何牵挂，不留任何痕迹。
　　那个雪夜，曲河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守护。他对雪沫说，相信我，爷爷不会死掉的，只要爷爷活着，你就不用嫁给皇帝了。
　　他太天真的，君无戏言不是随口说的，再说从一开始皇帝看上的都不是南宫雪沫这个人，而是南宫家的兵权和军队影响力。在爱字面前，所有的理性判断都失去了意义。
　　而雪沫由于哭的太久居然累倒睡着在曲河的怀里，曲河无奈的笑笑，傻丫头。那个冬天，大雪好像一直没有停歇过，可是那一夜，曲河却看到了弯弯的月牙和点滴的星光，直到很多年以后，曲河独自坐在雪阁的门前看着夜空时，总是在想，要是没有那一夜，会不会很多事情都可以改变呢？可惜，他永远不会知道答案。他们都太傻，把爱蹉跎成伤害。
　　他们就那样静静的对着大雪一夜，雪沫醒来的时候看到曲河淡淡的微笑，脸颊立刻红了，连忙说着对不起，便匆匆的跑开，留下不知所措的曲河怔怔的站在那。
　　他陪她一起去看爷爷，他对她说，在沙漠的极寒之地，有一种雪莲，有起死回生之效，他对她说，有了雪莲，就可以救回爷爷，你就不用嫁入皇宫，他对她说，你等我回来，我有很重要的话对你说，我一定会在半个月之内赶回来的。
　　雪沫将一件白色的披风系在曲河的身上，他走的那日天气出奇的好，没有大雪纷飞，还有点微弱的阳光。雪沫说，谢谢你，曲公子。曲河说，我一定会赶回来的，相信我。那一刻，他不再是那文弱的书生，而是为了守护最心爱的女子拼尽全力的勇士，他释放了全身的能量，只因为，爱无限。
　　皇帝大婚的消息迅速在整个镜国传扬开了，霜叶城里笼罩着一种难言的恐惧。当朝皇帝镜徽帝奚萧然和三代为将的南宫将军府小姐南宫雪沫结亲，这背后的权利交锋他又怎能看不明白。可他在乎却不是这些，愤怒的撕毁所有的密报。他终于立后了，可不是秋夕。
　　没有人知道曲河是怎么做到的。从宁弦城一直朝西一般要一个月才可以到达沙漠，再找到沙漠极寒之地，凶险万分，就算九死一生到达了极寒之地也不见得有缘可以找到雪莲，就算找到雪莲也不一定摘得到，一物降一物，雪莲这么珍贵的救命之药周围必然有奇毒聚毒守护，曲河怎会不知。可是，他居然承诺雪沫半个月之内拿到雪莲赶回来，他以为只要南宫爷爷活着，雪沫就可以不用下嫁，也只是他以为。
　　他终究是做到了，来回跑死了四匹汗血宝马，他终于在大婚之日带着雪莲赶回来了，他以为他定会站在门口迎接他，激动的拥抱他，然后他在她的耳边呢喃“嫁给我”，那样的画面在他的脑海里反复浮现。可他等到的只是清冷一片，南宫府门口没有一个人影，他冲进去却撞到正欲关大门的小童。他终究是晚了一步，雪沫刚刚出阁，那锣鼓喧天仍犹在耳。
　　世界仿佛在瞬间被关闭，他无视一切的一路狂奔，他的身体已经达到极限了，可他却不能停下，无限制的透支着自己的体能，他只想实现走前的承诺，等我回来，我有重要的话对你说。雪沫，等等我。
　　月上梢头，树影撩拨，大雪后的天地格外空灵，一切都被洗礼。摔倒了多少次，爬起来多少次，他只想要再见她一眼，说出一句话。在宫门口，他看到鲜红的轿子慢慢的消失，宫门缓缓的关闭，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
　　“南宫雪沫，我喜欢你，我要娶你为妻！”
　　时光仿佛凝滞在那一刻，而他却找不到任何的知觉。宫门“砰”的一声紧闭，曲河仰面倒在雪地上，再也无力支撑。所以他没有看到那回头张望的目光，也没有听到那低到尘埃里的回答，更没有看到红纱里的泪如雨下。那一句对不起，迷失在天涯。
　　一朝身落天地隙，一梦醒来清音稀。若说没有奇缘，今生偏又遇着她，若说有奇缘，为何终究两错捺。这天地浩大，雪落如花，何时再并肩，折梅作画。
　　
　　　　　　　　
三　为伊倾城卸戎装，相拥不似双蝶翔
　　“镜徽帝同瑞三年冬，南宫氏有女雪沫，性谦品厚，仁德四方，立为皇后，统领六宫，母仪天下。”《镜史》上仅寥寥数语便完结了那场封后大典，却不知正是那场封后大典点燃了改朝换代的星火。
　　很多年后，每当落玄看着那段话时，总是莫名的微笑。他总是在心底问自己，若当日萧然真的立秋夕为后，故事又该怎么书写？可没有发生的事情，再多的假想都是无意义，而他只是用那样的假想去铭记，记住那个曾经倾尽天下想要守护的女子，记住那个把他拒绝的那么决绝彻底的女子。
　　在收到萧然立雪沫为后的密报时，落玄便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宁弦城，蓝月死命的跟着他要一起入宫，他们混在送亲的队伍里轻松过关。
　　当落玄赶到贮秋轩的时候，只有那清婉的琴音吐露着秋夕悲伤的泪滴，他走到她的身边坐到床榻的台阶上，静默的聆听着那属于她的世界和时光。秋夕亦没有抬头，她害怕对着他泪流满面，她不可以。
　　一直到宫里的礼乐全部停歇的时候，秋夕断了弦，指尖的鲜血染红了琴沿，声音戛然而止的霎那，落玄依旧冷冷的坐着，不置一词，却掩饰不住心底的担忧心疼。
　　“距我的生辰，还有半个月吧，你，回来早了。”秋夕无泪，却凉薄到骨子里。
　　“他成亲了，皇后，不是你！”三年前，她说“为了我将成为萧然的皇后这个理由不起兵”，他答应了，让霜叶城二十万将士撤退回去损兵折将，可他无怨无悔。
　　“那又如何？”她在心底告诉自己，顾秋夕，你不可以哭，尤其不能在奚落玄面前哭，你唯一能做的，就算他不爱你，你依旧要为他保住这万顷江山。可她从未想过，她是多么自私，对落玄，对天下。
　　五年前，十五岁的落玄是人人称赞的大皇子，善良仁厚，德才兼备，储君的不二人选。当时边境狄国屡屡来袭，落玄主动请缨带兵退敌，皇上也有意让他在军队中树立威名、赢得支撑，便派大将军南宫烈夫妇辅佐落玄出师伐狄，皇上在出征将士面前许诺，若大皇子凯旋，便禅位于他，自己带着皇后乐居**。可是，没人想到，那一仗一打就是两年，大将军夫妇战死沙场，而落玄在奋勇杀敌的边疆将士中名声显赫，令狄国闻风丧胆。为安定边境，落玄暂时留在了边城霜叶，修整部队，建城设防，固守边疆。
　　那一切都来的太快，猝不及防。皇帝突然病危，传召大皇子速反帝都宁弦，可是还未走出霜叶城，便又接到狄国军队突然大举来犯的军情，落玄权衡之下，选择了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