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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祭梦殇 作者:孤星泪舞(起点2013.6.27完结)-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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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鸾帝秋夕元年冬,徽帝薨,其后南宫氏陪葬其陵,鸾帝加封其为英烈大帝和童佳皇后,同入皇陵,永奉香火。”他不在乎后人会以什么样的目光看待他“弑弟夺位”的大逆行为,他只是做着自己想做的一切。
他选在秋夕生辰的那日举行登基大典,延续父皇的国号大镜,帝号为鸾,年号秋夕;他在贮秋轩种满了桃花,从此常住其中,将那乾清宫空置;他封曲河为并肩王,赐住上元宫,和他共享御膳。这一切在群臣眼里都是极为不合理的事情,可他毫不在乎。他常常一个人立在贮秋轩,右手握着左手,自言自语,秋夕,有你在,我便不会寂寞。
落玄登基半年之后,御驾西征狄国,曲河留守宁弦,把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落玄率领霜叶精兵捷报连连,一直打到狄国王庭,狄国王子拓拔文卿在战火中被流箭射中,身首异处,狄国皇帝拓拔宏硅被落玄俘虏,锒铛入狱。
那天他骑在马背上傲然进入狄国王庭,接受全城百姓的朝拜,他只是用右手握着左手自言自语到,秋夕,我终是给你报仇了,倾了镜国,覆了狄国,可那又如何,你再也不会出现在我身边,再也不会。在那振奋人心的时刻,只有蓝月看到,奚落玄泪如雨下。
曲河和落玄联手治国,将整个镜国的盛世繁华缔造。落玄没日没夜的批改着奏章,处理着国事;曲河也接受了落玄的安排,安心居住在上元宫,尽力在每一个官位上挑选最适合的人才,为落玄解决所有难题。他们最大的乐趣,便是陪着长音嬉闹,犹如两个长不大的孩子,常常把长音弄得哭闹不已,然后蓝月便会费尽心思的哄着他入睡,嗔怒的责怪曲河和落玄。时光缓缓地走过,那岁月悠悠将他们的悲喜全部带走,在世人面前树立起一个千古明君的形象,将那过往伤痛和情仇爱恨全部掩藏,只是那样小心翼翼的守护。
在落玄登基满一年的时候,落玄和曲河、蓝月一起去了烈山,他带他们去了桃庵和梦崖,当年他亲手把秋夕葬在桃花树下,然后喝掉了所有埋下的桃花酒,那日的雪不像一年前那么大,只是零星的飞着几片。落玄没有说话,只是坐在桃花树下对着梦崖,一遍又一遍的吹着埙喝着酒,曲河的箫和着他的埙,时光寂静。蓝月看着那样的两个男子,说不出的悲痛,她陪伴在他们的身旁,却看不到他们心上。
一夜的雪落将整个宁弦城深深的覆盖,身着白色披衣静静的立在城楼之上的落玄被雪漫了眉头,他找不到任何挽留曲河的借口,所以他只能放他自由。这一年,曲河在政治上为他铺垫好了一切统治的基础,选任好了最适合的官员,让跌宕的政权迅速稳定下来。他一早就知道,他的离开只是时间的早晚,若不是为雪沫,他又怎么踏入这红尘万丈;若不是为他的知己,他又怎么缱绻在这浊世。
大雪纷飞中曲河带着斗笠抱着长音渐走渐远,在空旷的雪地里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一如来时的路那般齐整。他能为落玄做的都已经做了,这天下剩下的必须由他自己走完。曲河回望城楼上的落玄,兀自大笑。他的一生就在这莫名的爱情里缱绻辗转,逃离不脱。可到头来,最让他无法接受的却是雪沫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我喜欢你”,而他却为了那一份执着将一生葬送。他的心再也开不出希望的欢腾,他和落玄一样,宁愿让寂寞荒芜。
落玄用右手握着左手,自言自语到,顾秋夕,为什么我突然好冷好冷?顾秋夕,忘川河边,记得等我三世;顾秋夕,只要有你在,我便不会寂寞吧……他的泪汹涌而下,被大雪吹过的痕迹从未干涸,被狂风肆掠的白衣翩然飞舞。
一直站在他背后的蓝月默默的将白色的纸扇移至他的头顶,为他遮住落下的大雪。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蓝月,你也离开皇宫吧。这里太冷清,去寻找属于你的自由,这样的寂寞,一个人受着便已经足够!”第一次,落玄认真的看着蓝月的眉目。这偌大的皇宫,听上去人声鼎沸,却谁和谁都没有关联。落玄是寂寞的,曲河是寂寞的,蓝月亦是,纵使他们懂得,却彼此取不到温暖。
“曲河走了,连我也要离开吗?你就那么讨厌见到我们吗?”蓝月依旧严厉的白了他一眼,她知道他只是不想她们和他一样承受那煎熬,她知道他只是想要至少她们还自由,她知道他只是想自己一个人老去,可她却和他一样,爱上了,如此而已。他无法忘记秋夕,而她亦无法忘记他。能守着他,尽管他的泪从来不为她,她也觉得好幸福好幸福。
“离开吧!成就你,也成就我!”他决绝的留下背影给她,将他的世界生生割裂出去,他撇到她擎着伞的手颤抖着,他知道那把白色的伞跌落在风雪中,他猜到她那从不外泄的脆弱定将她的眼泪催生,可他依旧决绝。只要她离开,他就是真正的一个人了;只要她离开,她便可以找到属于她的幸福和自由。只要她离开。
他的埙音响彻整个皇宫内院,贮秋轩的桃花凋零了,贮秋轩的琉璃瓦屋顶被他坐穿了,贮秋轩的雪似乎比任何其他的地方都要大。他就那样独自一人坐在房檐上一遍又一遍的吹奏着那苍凉的埙,一次又一次的泪如雨下,任大雪漫了眉头,等到人比黄花瘦。
只是,他不知,她一直立在那城楼之上静静的聆听;他不知,他一直在那遥远的雪阁一曲一曲的和;他不知,她一直等在那忘川河边,一世又一世的轮回。
寂寞不是一个人作战,是再也等不到一个可以并肩的伙伴。他等不到秋夕,他失去亲人,他失去知己。爱他的和他爱的,他都没能守得住。他终于君临天下,可是再也等不到她,他说,原来就算是站在最高处,也依旧无法守护。
终章直到相思了无意,未妨惆怅是清狂
日落的海边一户普通的渔家摇着渔船晃悠悠的靠岸,那男子小心翼翼的抱起女儿牵着妻子,走向她们的茅屋,在那炊烟袅袅中看尽黄昏,他陪着孩子在庭院里嬉戏追逐,他轻唤她“长婷”,他温柔的将妻子拥入怀中,并肩老去。
最平凡却又最幸福的生活,只有他得到了。他总是喜欢傻傻的笑着,然后一遍又一遍的唤着“雪沫,雪沫”,生怕这是一场片刻就会醒来的美梦。而她总是轻抚他紧蹙的眉梢,一次又一次的应着“萧然,萧然”,用力珍惜着那每一秒的温存。
只是,每次在看着长婷的时候,她总会不自觉的想着那个没能离开的孩子,充满了歉疚和负罪感。而他,亦能读懂她的心思,“我太了解落玄了,没有了顾秋夕,他便不会再爱上任何人,所以,留下长音,算是最后能还他的。”他们都太善良,善良到骨子里。
曲河拼尽一切摘取的雪莲没能救到南宫爷爷,没能避免雪沫进宫,却到底是救了他们的性命,彻底清除了他们服下的毒药。他和蓝月连夜送他们出宫出城,他的不甘以及眼底的苍凉凝固了整个世界。他终究是问出口了,南宫雪沫,不认识我了吗?
雪沫怔怔的看着他搜索枯肠却找不到任何印象。然后淡淡的微笑。
“我叫曲河,曲河的曲,曲河的河!”他尽力让自己装出三年前那个轻狂痴傻的书生,可是回不去了,他已经不是三年前的他,她亦不是三年前的雪沫。
“是你!”雪沫惊讶的叫到,有些不可置信。她记得最后一次在上元宫见到他,她看到他离开的背影,却从未想到有一日他们再见竟然是这番光景,心中说不出的疑惑。
“还记得我当年说过的话吗?现在,奚萧然不是皇帝了!”他总是对自己那么残忍,明明什么都看得到,却依旧要让她的利刃划破心房。他不知道是在期待希望还是彻底绝望,他只是亲自把雪沫推到萧然的身边,他只是亲自把自己逼仄到无路可退的绝境。爱情都是自私的,若说他没有想过占有,那他便不是一个正常的人,只有他在看到雪沫看萧然的眼神时,他才有勇气说服自己放手,他才可以心甘的眼睁睁看着她离去。
“可他,是我丈夫,这辈子都不会改变的事实!”她牵着萧然的手泰然自若,满满的都是疼惜。“我曾经羡慕你的经历,游历过那么多美好的地方,可是现在,我已经找到最美丽的风景,我已经找到停下来的理由,所以,我不会渴望远走。”
曲河苦笑,原来只是羡慕,对他,她从未有过爱意,而他却以为找到了可以停留下来的守护。其实他是这天下最大的白痴,眷恋上那样一种执着。可怜他谋划了一辈子,却终究谋不出一个爱情。若人生的一切他都可以用计算得到,那样的人生也是无趣的吧。难免要任性一回,难免要放肆一次,尽管他得到的只是伤痕累累。
“你们走吧!永远不要回来!永远不要在人前表露身份!平平淡淡的活着!只要你活着,这样便好吧!”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支撑着把包袱扔给萧然,然后头也不回的驾着马车绝尘离去。这一次,他先转身,还她幸福,让她自由。
萧然牵着雪沫坐看潮起潮落,把那幸福延续,他们都努力的遗忘着过去,他们都将一些人尘封在心底,就那样,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之偕老。
鸾帝十年,大镜政通人和,盛世繁荣,群臣奏谏鸾帝理当纳妃立后,以留后嗣。落玄第一次将所有的奏章全部烧毁,然后下诏,永不立后,立并肩王曲河之子曲沫为太子,再有进言立后者,严惩不贷。群臣遂不敢复谏,可那曲沫,却从未有人听闻过。
第一场大雪落下的时候,便是落玄回到烈山的桃庵和雪阁的时候。老远他便听到那少年稚嫩而又兴奋的呼喊,“伯父,蓝姨……”他知道,每年伯父和蓝姨来的日子,父亲是最高兴的,他会看到父亲略带激动的面庞。
落玄看看曲河,曲河看看落玄,又看看蓝月,相视一笑。他们在雪阁中对饮,饮下前一年埋下的桃花酒;他们去桃庵看秋夕,一遍又一遍的和着苍凉的曲;他们在茅屋顶上看落雪,任大雪漫了眉头,依旧兴奋的笑着。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的烦恼,只是回忆着那过去的种种,只是默默的享受着那一刻的欣喜。
“永不立后?蓝月等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什么都无法给么?”蓝月带着曲沫在准备酒菜的时候,曲河和落玄站在屋顶上默默的叹息。
“能做我皇后的,只有顾秋夕一人,其他人,都没有资格。她不离开,而我亦给不了。”一如多年前的清冷,这些年,他唯一学会的便是在寂寞中淡然,静静的看时光荏苒。
曲河苦笑,“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她对你,犹如你对秋夕,秋夕已经不在了,而她却守在你的身边,过了这么多年,还在执着么?”
“别说我啊!”落玄有意避开,“把长音改名为曲沫,谐音娶沫,你根本就放不下,当初又为何那么大度的放她走?”
“你大老远的跑来就是为了挖苦我吗?”曲河嗔怒,长长的叹息,“我们都以为可以放得开,可是却从来做不到。其实,蓝月比你还要苦,对她好点。”
“开饭啦!”蓝月的喊叫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她还是当年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并未因常年居住在宫里减了锐气,全天下恐怕也只有她一人敢对当今鸾帝拳打脚踢、吹眉瞪眼。
落玄无奈的对曲河撇撇嘴,纵身一跃便降落到屋里,蓝月又好笑又好气的为他拍打身上的落雪,不满的嚷道,“你还以为你是个孩子啊,这么大的雪,还非要到屋顶上去!”曲沫和曲河看着他们,掩面而笑。
那夜他们喝了很多很多酒,说了很多很多话。蓝月看着落玄一杯又一杯的饮下那桃花酒,欲言又止。她知道,在他的心上,永远只有顾秋夕,顾秋夕的生辰,顾秋夕的祭日,顾秋夕的承诺,顾秋夕的回忆,满满的容不下一点其他。可她依旧愿意守在他的身边,尽管他用尽各种方法驱赶她离去,可她知道,他只是想要一个人寂寞荒老。所以她用尽一切努力留在她的身边,这样,他是否就没有那么悲凉?她看不到他的心。
夜幕浓浓的笼罩着整个苍白的烈山,走出雪阁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竟然下了那么大的雪,那样的深度足够将整个世界掩埋,那样的洁白足够将落玄的白衣倾覆。蓝月扶着酒醉的落玄蹒跚下山,可他却执着的朝山上奔跑。
恍惚中他看到在那桃花树下顾秋夕随着雪花翩翩起舞的画面,恍惚中他看到那挂在桃花树上的每一幅丹青都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一直狂奔,却是到了山巅之崖,他再也没有了去路,是酒醉中迷了路吧。跟在他身后的蓝月焦急而忧虑的随着,却跟不上他的步伐。
他只是在穷途末路之际,仰面倒在雪地上放声长啸,“顾……秋……夕……顾……秋……夕……顾……秋……夕……”那啸声响彻整个烈山,传来一遍又一遍的回音,静静的他的身体被大雪掩埋。蓝月只是静静的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泪如雨下,看着他依旧那样的折磨自己,看着他一次又一次的回望过去。他只是用右手握着左手,低声呢喃着,顾秋夕,等我,等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蓝月把落玄从雪地里挖出来,把他的白衣重重的拍打,然后淡淡的说,回去吧!她拉起落玄的手,第一次落玄没有任何的抗拒,任由她拖着朝山下走去,在那吼吼的雪地上留下长长的痕迹。他们听到那悲凉的箫音在整个烈山回想,如泣如诉的曲调,熟悉而又陌生的故事,一段又一段的悲喜。不知谁在清唱,又不知谁在低吟:
重帏深下莫愁堂,卧后清宵细细长。
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
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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