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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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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长安回头,这才认真瞧了女子,那一双眼睛很是清澈,不像有坏心之人,遂答道:“沈,沈长安。怎么?”
    马车里的女子眼神暗了暗,而后笑道:“没什么,只是长安这个人名不常见,偏偏我曾有个故人与夫人同名,可惜,不同姓。”
    说罢,女子放下了帘子,马车从沈长安身边走过,渐行渐远。
    …
    回到自己的马车上,沈长安倚坐着,回想着刚刚那一幕,却又觉着车上这个女子也有些熟悉,尤其她的声音,这般清澈悦耳的女声,并不常有。可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不禁摇了摇头,今日自己是怎么,见到每个人都觉熟悉,难道是近日休息不够,神智不太清醒?
    一路上,沈长安总不能静心,思绪万千,直到马车重新驶入长安街,途经一家歌舞坊时,沈长安才惊醒,那个女子她果真是见过,她曾在小湖畔的落玉坊听过她一曲,柳丰为了她差些把京城翻了过来,今日却让她突然碰上!
    “王肃,赶紧,赶紧去跟着刚才那辆马车,我要知道那个女子现在落脚何处!”
    王肃一愣,今天的沈长安实在有些奇怪,却不敢多问,只道:“天就要黑了,夫人身边也没个人,小的先将夫人送回府才能安心去查探。”
    “不必,这里离府邸不远,若耽搁了时间,人转眼就找不着了,动作必须快!那个女子至关重要,至于我,自己走回府也是可以的。”
    王肃犹豫再三,见沈长安坚决,只得点头应下。
    …
    一番折腾后,回府天色已暗,先交代了管家着手处理周奶奶的丧事后,才独自回去如园。
    才踏进如园,沈长安便觉气氛不对,有阵阵嘈杂声传来,沈长安循声而去,却是看见许多下人正在前院,将她辛苦种下的一片金银花给铲了干净!
    “住手,你们这是做什么!”沈长安大步走近,怒声喝道。
    下人们见了夫人满脸怒容,都不敢回声,只是望向一旁的郑苏易,而郑苏易瞧见沈长安回来,冷笑着上前两步:“夫人回来的可真早!”
    沈长安心知今日出府一日,这般晚回来却有不妥,可看着满眼被毁的金银花,气却不打一处来:“郑苏易,你疯了么,好好地,拿这些花出气做什么!”
    “呵呵,疯了?我倒真是疯了。”说完,一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了下去。不远处低着头,战战兢兢的阿莲,和一直不言语的沈燕,犹豫了会,也是出去了。
    郑苏易拎起一株金银花,带着讥笑,道:“你说这叫什么?金银花?呵呵,你怎么不告诉,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鸳鸯藤!”
    沈长安心中咯噔一瞬,看向郑苏易,有些担忧。
    郑苏易却是使了全力将手中那株金银花扔向很远,而后还不解恨地将脚边金银花的藤蔓踢开,边踢便骂骂咧咧:
    “鸳鸯藤是吧!”
    “鸳鸯藤?!”
    “呵呵,好个鸳鸯藤!”
    每说一句,脚下力道更重一分,最后,用了最大力气踢了一脚,道:“你这么喜欢这些鸳鸯藤,我今日非要全拔了它们!呵呵,可是拆散了你们一对鸳鸯?!”
    郑苏易突地转头看向沈长安,或者说是直愣愣地盯着,看得沈长安莫名一阵寒意。沈长安扭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郑苏易几个大步走到沈长安跟前,双手捏住她的肩膀,将她扭过身来对着自己:“你不懂?我懂!原来,喜欢金银花的从来不是你,而是王庭西!洛阳王家,栽满金银花的是王庭西的园子,听说他最喜欢金银花的清香,每日都要佩戴新鲜的金银花在身上,就是缝在这样一个荷包里!”说完,郑苏易从沈长安腰间将荷包拔下,在沈长安眼前晃了一晃,而后一个甩手,远远抛出。
    “你!”看着被扔出去的荷包,沈长安拧着眉,想挣脱郑苏易双手的桎梏,郑苏易却更加用力,将她肩膀捏得生疼。
    “怎么,舍不得?呵呵。”郑苏易一边笑着,一边抽出一叠纸,念着:“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哈哈,好一个‘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沈长安,你嫁给我,在我的园子里天天写着这些诗歌,你不觉得是在侮辱我么!”说完,抬手就将一叠纸撕得粉碎,抛散在空中。
    看着许许多多的碎片飘落,纷纷扬扬竟有些像腊月的雪花,让人觉着寒冷。沈长安倒不是觉着心痛,只是有些心哀,看向郑苏易,想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还能再说些什么?
    “你看我是不是特像个傻子?明知道你是为了仇恨嫁给我,我却觉着只要对你好,你终会感动,我费尽心思搜寻各类有趣玩意你却不屑一顾,只把他王庭西喜欢的当宝,王庭西一来长安城,你便失魂落魄的,那日你在桥上一个人站着,那般孤寂,我以为你是想家了,原来,只是想王庭西!你为了王庭西,不管不顾地要救孟田,你一句话,打乱我的全盘计划,我不介意,大不了重新部署,可到头来,呵呵,呵呵呵呵!”
    沈长安抬头:“孟田的事情上,赢家不是你么。”
    郑苏易一愣,不可思议地看向沈长安,而后慢慢松了手,有些踉跄地退了两步,笑得更为凄凉:“原来,哈哈,原来你对我,永远是用这样的算法,每一笔你都算得这么清楚,那你告诉我,用你的计算方式,你我之间,除了利益,还有其他么?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我诸事互不相欠,就可以了?对于王庭西,你可曾这样精确算计过每件事情?”
    “沈长安,你的心怎么都捂不热。”郑苏易凑过身子,对着沈长安耳边,缓缓道:“你这么喜欢他,我若毁了王家,你当如何?”说完,郑苏易死死盯着沈长安。
    “王家不在,我便也活不成。”
    沈长安轻轻的一句话,让郑苏易愣住,而后笑出声来,摆了摆手,再不肯看沈长安一眼,有些落寞地离开了如园。
    看着郑苏易离去的背影,沈长安心里堵得难受,眼睛有些酸涩,渐渐视线模糊,她摇了摇头,想出声喊住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总感觉郑苏易如今走出去后,便是永远地离开如园,也离开了她的生活,不禁,有些害怕
    在郑苏易离开后,沈长安蹲下了身子,脑袋埋在双手之间,一个人默默的蜷缩着,看不见表情。
    阿莲走进来时,便是看着那样不知所措的沈长安,即便当初离开洛阳时,也不见沈长安有这般的无措与绝望。
    “小姐练字的那些诗句是奴婢给姑爷的,奴婢真不知道这些个字怎么了,燕姑娘提及在书房见到这首诗歌的时候,奴婢只知道是小姐喜欢的,便多说了几句,结果见姑爷的脸色铁青。。。是不是奴婢说错了?做错了?小姐打奴婢、骂奴婢都可以的,可看见小姐这般,奴婢心里难受。”阿莲说着说着,眼泪簌簌落下,最后声音都是哽咽的,肩膀更是一抽一抽的停不下来。
    沈长安没有理阿莲,就这么一个人蜷缩在那儿,然后是阿莲站着累了,也蹲了下来,掩着面,变成孩子般的嚎啕大哭:“小姐别吓奴婢,小姐说句话啊,姑爷那么生气,奴婢害怕。”
    看着主仆这样的一幕,有窃窃而笑的,也有伤心难过的,满地都是被刨起的黄土,整个院子狼藉得很,一众丫头都不敢上前去,连地上已经连根拔起的金银花也没人敢碰,冬儿知道沈长安疼惜燕姑娘,本想让燕姑娘来拿个主意,可寻遍了如园,却找不到燕姑娘人影,明明刚刚姑爷发火时,燕姑娘还在一旁的
    …
    沈长安到底还是回了屋子,院子里的金银花也被下人们清理了干净,没有了金银花丛,偌大的如园总觉着空空荡荡的。
    本以为郑苏易会和之前一般,几天不见人影,可出乎意料的,深夜,待如园上下都歇息了后,郑苏易却是醉醺醺地回了如园,身后沈燕却是寸步不离地跟着。郑苏易踉踉跄跄地走到了后院,一个人窝在秋千架上,倒头就是一宿,第二天天还未亮,却又离开。

☆、第59章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

阿莲端来姜汤时,屋子里正好传来一阵咳嗽声,沈长安坐在书桌前,面色略显苍白,只随手翻看着《诗经》。
    “最近气候变暖,小姐怎会这时候伤风?即便”姑爷二字差点脱口而出,好在及时刹住,抬眼小心地看了看自家小姐,见她没什么反应,才叹了口气,嗔怪道:“您也太不顾着自个儿身子了。”
    沈长安没有接话,只是接过姜汤,一口喝下,她昨夜对着窗口吹了一夜冷风,这事阿莲自然不知道。恐怕她连昨夜郑苏易回来过都不知,可沈长安在窗口看得分明。
    她昨夜只是睡不着,对着窗口仰望着星空,想起了许多过往的事情,想起阿娘教她诗词棋艺;想起邻里笑话她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哑巴;想起她在胡家后巷被逼跳进湖里;想起阿娘护着她滚落山头;想起阿公牵着她带她回洛阳;还想起洛阳的牡丹、洛阳的秋千架、洛阳的金银花,和洛阳的王庭西一幕一幕,是她不满十八年的人生,现在想来,也没有那么的刻骨铭心了,剩的不过是执念。
    夜里正想得出神,楼下湖边突然传来声响,已是半夜,如园早没了声响,沈长安实在不知是谁还没入睡,才低头,猝不及防地瞧见了被沈燕搀扶着的郑苏易。他应是喝醉了,对于身边跟着的人有些不耐,一个摆手,毫不留情地甩开了沈燕,自个儿往秋千架那儿走去,湖水沾湿了鞋子,郑苏易步履踉跄,差些滑到湖里,沈长安焦急探出头去,却是看见沈燕又一次上前将郑苏易搀扶住,然后再被郑苏易甩开。一次一次,沈燕倒是不死心,守着郑苏易,竟是一个晚上。沈长安想,她与沈燕的性子果真是南辕北辙,所以她只会站在小楼之上,而沈燕,则是陪在郑苏易身旁。
    突地传来敲门声,阿莲还欣喜可是姑爷回来了,沈长安却知道不是,郑苏易进屋从来不敲门。
    屋外头站着的是王肃,带着歉意走进:“属下无能,顺着车辙一路追踪到城外三十里处的小树林里,便没有了踪迹。我估摸着可能就在那一带,可寻了一夜也没见着半个人影,连个可以落脚的地儿都没有看到。”
    沈长安点点头,九娘有心要躲,也不是轻易找得到的,当初柳丰花的人力物力绝不会比她少,还不是无果。只是她实在想不明白,既是有心躲着,昨日为何又突然出现在长安城里?长安城内识得这位昔日落玉坊名角的可不在少数。
    “属下这几日会多在城外留意,一旦有消息,立刻来告知夫人。”
    沈长安却摇了摇头:“罢了,如今想想,她也不是那么重要,寻不到,便寻不到吧。”
    才说完话,又见王喜前来,不过他带来的可不是件好消息——仨儿病了。
    …
    对于仨儿,沈长安还是有些特别的感情,或许觉着有些歉疚,也或许是从没有一个孩子这么单纯的去喜欢过她、依赖着她,是以仨儿的事情,她总比对旁人多上些心。
    王靖接了吩咐带着人堵在了沧州回京的必经路上,如今的好酒坊自然是缺了人手,可就忙坏了福贵,一进去,便看见他忙前忙后的身影。
    见到沈长安,福贵也不意外,知道她疼惜仨儿,遂上前解释着:“刚刚大夫已经瞧过了,生了水痘。”
    听了这话,沈长安脸色一变:“行了,你在这儿忙着吧,我去后院瞧瞧。”
    后院今日尤其安静,一点孩童玩闹的声音都没有,沈长安不得不赞叹细雨心细,进屋子时,细雨不忘问着:“夫人可有生过水痘,否则是不让进来的。”
    沈长安点点头,得水痘的时候她已不小,还是在洛阳王家,那时候水痘长得满脸都是,怪是吓人的,自己一个人躲在院子里不敢出去,其他人也都不会过来,好似那时候大表哥们还曾找过阿公,说要送她出府去,阿公没同意,却不想最后自己真将水痘传给了旁人,还是阿公最中意的孙儿——王庭西。也因为那一次水痘,因祸得福和王庭西住在了一个院子里近三个月,那时候,她才喜欢上金银花的,表哥说它们是花也是药,比许多人都有用处多了。
    看着床上躺着的仨儿,不禁想起那时候的自己,再瞧了眼屋子,问着:“屋子里就你一个?”
    细雨点点头:“奴婢小时候得过水痘,并不怕,只是,这院子里多是孩子,大多还没生过痘,现下虽把他们的饮食起居都分开了,可就怕一个不小心”
    沈长安也明白,正要说话,却见仨儿可怜兮兮地拽着沈长安衣角,说着:“娘亲,仨儿是不是要死了。”
    沈长安蹲□子,安抚道:“不会,我当年也生过水痘的,你只要乖乖听话,不要去挠,定时喝药就会好的。”
    “可是,可是我怕。”仨儿怯怯说着。
    “不怕,你和我一同回去,我亲自照顾你可好。”说完,便起身对着细雨交代着:“等会抱着仨儿上我的马车去,你这儿总归孩子太多,照顾不来,传染了便是大事。”
    细雨一愣,道:“这可不好,府上人更多,虽是大人,也容易感染上。”
    “呵呵,如今的如园哪还有什么人。”说完,见细雨有些不解,她也懒得再说,只道:“阿莲当年早被我传染过,也不怕了,有我们一起照料,再多加注意些,倒也无碍。”
    见沈长安主意已定,细雨也不再说什么,想了想,几番犹豫,终是呐呐说着:“奴婢,奴婢有件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细雨声音有些忐忑,沈长安望向她时,她竟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去。
    “当不当讲我不知道,得看你。”
    沈长安只这么一句,让细雨有些害怕,更是愧疚,说道:“那日,那日夫人您带了位燕姑娘来这儿,说是福贵的妹妹。”
    沈长安挑眉:“沈燕怎么了?”
    细雨连忙摆摆手,道:“燕姑娘没怎样,是,是福贵福贵那日说,说他的荷包出宫时匆忙,没有来得及带出来,丢在宫里了。可,可其实出宫后,就是在这间酒坊里,我还看到过一次的。”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细雨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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