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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歌 完结+番外-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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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岚先笑起来。“三哥弄了好东西岂可一人独享,找你要又小气了,索性不请自来。”
  “鼻子倒灵。”谢云书展颜而笑。“来的正合时候,我吩咐他们多蒸一点,今晚一道喝上几杯。”
  青岚笑嘻嘻的别过头,“四哥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吧,我告诉你,这可是当季至上美味的……”
  “螃蟹。”谢飞澜一语道破,换来青岚瞪眼。
  “四哥怎么猜出来了。”
  “带霜烹紫蟹,煮酒烧红叶。”谢飞澜欣羡而微黯。“又在这秋意十足的院子里,三哥好情致。”

  小酎

  银白的纱灯宛如晨星,悬在半空照亮了院落。
  幽暗的中庭在夜色中悠然宁静,酒香馥郁,树影婆娑,意韵十足。
  可惜人不怎么愉快。
  本应是小两口尝蟹行令情趣十足的对饮变成了小宴,连谢青岚与谢飞澜都始料未及,悔不该来此。原因无他,除不请自来的两人外,又多了不速之客。二嫂苏锦容携白凤歌假拜访之名不期而至,让这场兄弟间的偶聚变了味道。
  不知谢云书内心作何想,谢飞澜隐约不快,青岚话也少了,席间只闻得苏锦容的声音。白凤歌矜持的沉默,俏容微带凄伤,一双含情的眸子不时凝望谢云书。
  谢云书仿佛未察,细心的替爱妻剥蟹,哄着她多吃一些。相较于白凤歌妆容精致,君翩跹斜挽青丝,素衣常服,拈着玉杯的指纤细可怜,一点点抿着酒。
  “弟妹真是秀气的人儿,喝酒也这样斯文。”苏锦容忍了许久终捺不住,带上了三分轻讽。
  君翩跹只淡淡一笑。
  “弟妹不能剥蟹,叫个丫环过来服侍就是,三弟何须亲自动手。”拎起桌角的银铃晃了晃,召来一位侍女,指去替了谢云书。
  谢云书取过热巾拭手。“区区小事,有劳二嫂提醒了。”
  “三弟平日也是当家的人,繁务何其多,再分心弟妹哪忙得过来,琐事自有下人照拂,何必亲为。”
  “多谢二嫂,惯了也不觉得什么。”谢云书微笑道,又替爱侣挑了一筷子菜。“再说照料妻子本是份内之事。”
  他愈是坦然,苏锦容越是气闷。
  “弟妹这身子太弱也确是麻烦,连出入都……”
  “我觉得还好,比前些时日强多了。”谢云书截口,望着佳人颇为欣慰。“可见二哥炼的灵药果然有效。”
  青岚心知两位嫂子不对盘,在一旁插言。“二嫂不用费心,依我看三哥乐在其中,哪有半点麻烦的样子。”
  “青岚说的是,这夫妻情致哪是外人懂的。”谢飞澜带开话题,“最近怎么不见二哥。”
  “景泽近日一直关在药房,连我这个做妻子的都进不去,送饭还要托人转交。”提起来苏锦容极是不满。“说是三弟的安排,到底是什么意思?”
  谢飞澜懊悔失言,立即圆场。“这我听三哥提过,只怪海冥绡药性奇特,炼制之时容不得半点打扰,才不得已而为。”
  “确是我的请托,委屈二哥闭关几天,事成了我一定摆酒致谢。”谢云书说的很客气,话中却意思极坚。“还请二嫂体谅。”
  “为了君小姐的病,谢二哥难免辛苦点,姐姐别恼了。”白凤哥细声细气的帮衬。“一待君小姐康健如昔,三公子也不必诸多劳累,定能省不少心力。”
  谢飞澜听着好笑,脸上还得神色如常。
  白凤歌怜恤的望向始终未开口的人。“君小姐一度身手非凡,如今却举步维艰,处处托赖他人,会不会难过了些。”
  被点到头上,清冷的黑眸闪了闪。“习惯了倒也没什么。”
  “那是多亏了三弟无微不至,不是嫁了个好夫君哪得这等闲适。”苏锦容道。
  “君小姐倾国绝色,自然当得起。”白凤歌婉然微笑。
  “虽是容貌无双也得好生调养,不然因病而损,只怕色衰爱弛。”苏锦容掩口而笑。“男人都贪新鲜,弟妹可得小心着点。”
  这话异常刺耳,谢云书已无半点笑意。
  青岚皱眉,谢飞澜正待开言,却见君翩跹秀眉一挑,拈起丝巾替丈夫拭了拭唇。“二嫂说的不错,得好生照应这张脸。”
  打量片刻,她淡淡的揶揄。“将来不新鲜了我可不喜欢。”
  静窒片刻,青岚扑的一声大笑出来,谢飞澜侧过一旁闷笑。
  僵滞的气氛瞬时化解,谢云书也笑了,执住她的手。
  “我一定留意,所以你可万万不能抛了我去另结新欢,嗯?”
  原本做戏以对挑衅,但见眼中无限柔情,心湖一漾,浸出丝丝甜意。
  旖旎中突听低哼,原来剪蟹的侍女一笑分心,剪下一歪,不留神伤了手。谢云书见血渗得不少,吩咐立去敷药包扎。苏锦容却不肯放,适才的嘲讽被轻易带过,一腔窒意难消,正好借题发挥。
  “这是弟妹带过来的陪嫁丫环?实在欠调教,剥蟹这等小事都做不好,半点用没有,一双手看着漂亮,竟是白长的。”
  除了青岚犹未反应过来,其他的皆是一点就透,岂会听不出弦外之音。
  谢云书脸一沉,却被纤手拦下,清颜泛起一抹极浅的笑。
  “二嫂这话错了。一双手不能剥蟹,可以斟酒倒茶研墨,品书行文算策;可以控缰纵横千里,挥剑斩将夺旗;可以炼药使毒暗算,割喉放血剜骨;至不济的,还能像我这样嫁个家世出众的相公,使唤旁人代劳……有了这样的身份,什么脏手的事都不必自己来,二嫂说是不是?”
  明明是款款笑谈,却教苏锦容激灵灵打了个颤,喉咙竟像是哽住了。
  空气一片寂静,螓首轻轻点了点。
  “倒是忘了白小姐,在此预祝早日觅得佳偶,免了长辈牵悬挂念,女儿家青春有限,盲目虚掷一场空可是后悔莫及,似我这等运气的毕竟是少。”
  白凤歌两手紧握,半晌才挤了一句。
  “多谢君小姐提点。”
  “如今我既为人妇,不该这般称呼了。”姣美的容颜隐隐嘲谑,漫不经心的挑了一筷子蟹肉细品。“还是叫三少夫人吧,听着也顺耳。”
  白凤歌再把持不住,猝然起身,明眸滚落了一行清泪,直直的盯着她。
  “我也祝三少夫人长命百岁,平安康健,永似今时今日得意……”
  “有僭了,昔年在扬州多承照拂,有生之年能见白小姐终身得托,翩跹与夫君定然额手相庆,重礼恭贺。”
  白凤歌脸色青白交错,嘴唇颤得厉害,再隐不住怨恨,流着泪踉踉跄跄的奔了出去。苏锦容闻言变色,愤然不平。“弟妹未免太过份,你明知……”
  “明知她对云书觊觎已久,只等我死,怎能如此不给脸面。”淡漠的语气波澜不惊,秋水明眸照人生寒。“二嫂可是这个意思?”
  “我……”苏锦容脸乍红乍白,一时语塞。“弟妹多病,怕是心眼多想了,凤歌并没有这个念头,何况她毕竟是白家小姐,伤了世交情份两家颜面上也不好看。”
  “她是二嫂的手帕交,自然情谊不同。可你我份属妯娌,她仅是个外人。内外亲疏有别,二嫂莫要忘了自己不单是苏府千金,更是谢家二少夫人。”
  一席话说得苏锦容面如滴血。“弟妹什么话,责我行事不知分寸?我哪一点不是为谢家着想,反倒被指偏颇异心,今日你好生说个仔细,也让座中的评评理。”不是碍着几个小叔在场几乎要破颜大骂。
  “没有自是最好。”君翩跹懒得再理,扬声召唤。“霜镜。”
  一个身影在廊下躬身。“小姐有何吩咐。”
  “我累了,扶我进去休息,找人看着白凤歌,提防她弄些寻死觅活的把戏。省得颜面薄的世家小姐在谢家出岔子,有损二嫂顾全大局的苦心。”
  推回谢云书的手由侍女扶起。掠过目瞪口呆的谢青岚谢飞澜,微讽的语气转淡,多了一丝轻婉。
  “美酒尚温,清景如画,夫君和四弟五弟继续喝,别让我扫了兴致。”

  远忧

  白凤歌奔走,君翩跹入楼,苏锦容羞恼的拂袖而去,院子里只余了兄弟三人,终于清净下来。
  面面相觑,谢云书破颜一笑,微带歉色的替兄弟继酒。
  “这几个女人……”谢飞澜盯着玉杯良久,喃喃慨叹。“没一个省心的。”
  活生生瞧了一场好戏,青岚越是回想越是有趣,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三嫂真厉害……明天娘那里有好瞧的,二哥出了药房肯定会被念到耳根发烫。”
  “二哥出来应是十余日后,那时二嫂的气也该平了。”谢云书支颐饮酒,并不甚担心。“娘不会说什么,翩跹话里留了分寸,拿不到什么短处。”
  “谁知道二嫂私下怎么说,少不了扯着一些婆姨挑事嚼舌,三哥不管?”
  “不该听的东西进不了这个院子。”谢云书全不在意。“其他的谁在乎,翩跹也不会放在心上。”
  “她还真横。”谢飞澜低哼。冷淡无争的应答,话锋却字字见血。“三哥把那件事告诉三嫂了?”
  谢云书摇了摇头,无意解释。白凤歌并不清楚自己惹的是什么人,更不会懂让人无迹可寻的死法有多少种,真真惹怒把杭州白家连根拔了都有可能。而今万事漫散,不代表翩跹就转了性,谢云书心中有数。
  “所以我说惹谁都不能惹了三嫂。”青岚吐吐舌头。“比爹还可怕。”当亲人是最强力的后盾;做敌人是最危险的对手,很久之前他已明白了这一点。
  “三哥不让女眷进苑,到底是顾虑三嫂病体,还是怕她辞锋如刀激起众怒?”谢飞澜轻嘲。
  谢云书微一楞,渐渐笑起来,目中盈满了放纵的骄傲。“你若见了她在天山的样子就知道,让她去曲意周旋多么委屈。家里的叔嫂姨娘或许并无别意,但截然不同的经历性情怎可能合得来,不是谁都有娘的包容。”
  谢飞澜不以为然。“难道三哥能护一辈子?既然嫁进来,早晚得接下娘的担子,不如早早习惯。”
  谢云书静了一会,突然转了个话题。“四弟觉得我这院子如何。”
  “很好,清雅大方,景致极佳,谁看了都羡慕。”
  “送你如何。”谢云书轻描淡写的问,犹如在说不值一提的碎物。“四弟不回泉州,在这里住下可好。”
  谢飞澜一惊,半盏酒泼在了襟上。
  青岚也呆了,慑懦的问。“三哥什么意思。”
  “你也看到了,翩跹做不来娘那样慈和忍耐,身子骨也不容许。你少小离家历练良多,机敏过人,不囿于一时一地,爹也很欣赏,时常在我跟前夸你,回来接谢家的担子正合适。”显是思虑良久,谢云书侃侃相劝。“泉州那边不必挂心,自有他人接手安排,你不是爱重故乡风情?留下来也合了家人的期望。”
  庭中寂静无声,唯有叶片沙沙翻卷。
  “三哥……那三哥呢!”青岚霍然起立,惶然脱口。
  “三哥想把事情全丢给我,带着娇妻一走了之?”谢飞澜一字一句,脸上透出冷笑。“得了海冥绡即抛亲舍业,嫌这一大家子累赘多舌,碍着你们双宿双栖?”一手揪起谢云书的衣襟,怒发冲冠。“三哥你心里还有爹娘么,纵容你划区而治护妻如宝,纵容她清高不与家人往来,最后还嫌不够,挥一挥衣袖转身走人,你把自己当什么!”
  “四哥!”青岚见两位兄长说僵了话险些动手,赶紧拉住谢飞澜,头脑一团纷乱。
  “青岚放手!”谢飞澜怒喝。“你听听他说了什么混帐话!”
  任他揪着领襟,谢云书不闪不避,浮出一抹微倦的无奈,俊颜苍白。谢飞澜终是揍不下去,恨恨的一拳捶在桌上,指节登时见了血。
  “我知道是我不孝。”静谧良久,谢云书的声音极低。“辜负了爹的寄望,但我真做不到。”
  “做不到什么,家里还有哪一点没顺你心如你意。”谢飞澜恶声讥讽。“难道要谢家人全跪在她脚下摇尾乞怜。”
  “我不会有子嗣的。”谢云书说的很平静。“纵然有了海冥绡,她也受不起生育之苦,我……也不敢。”
  青岚听得呆住了,谢飞澜一怔,不自觉松开了手。
  “她能活着我已经很安慰,但其他人不会这么想,再过几年,必然会有流言风语,爹属意我执掌家族,岂能容我无后,早晚会提纳妾之事。”谢云书紧紧握着酒杯,望着兄弟的眼神亮得可怕。“你不知道翩跹的娘是怎么死的,我不能犯同样的错,像君若侠那样悔恨终生。”
  “三哥你……”
  “她把什么都托给我了。”谢云书低喃,既是解释,又像深埋的心声。“若我纳妾,不论何等情由,均等于在她心上插了一刀,她纵不恨我,也绝不会再活下去,届时纵然寻得天下灵药……又有什么意义。”
  “你跟爹说明,或许……”
  “没用的,爹……此前暗示过。” 早已思量过千百次,谢云书深吸了一口气。“二哥对翩跹的病定期细禀,爹和我一样清楚。他如此宽待,凡事放纵,更可让她将来开不了口,无辞可推。”
  名扬天下剑寒九州,本该是意气风发,却在爱妻与严父中左右难为……卓然出色的兄长掩不住落寞凄凉,谢飞澜恻然无语。
  “爹是为谢家着想,可翩跹……”谢云书声音微哑。“翩跹受不起的……她受不起,我也受不起。”
  饮泪哭了许久,门外劝慰的苏锦容知她不愿见人,无可奈何终于离去。适才入耳的一字一句,字字剜心溅血,谢家严密的防卫更令一切肖想都绝了望。想到回杭州见父兄忧挂的目光,一颗心犹如浸落寒泉,冰彻如雪。
  拭去颊上的泪,翻出一匹谢夫人所赠的绢帛撕成束,抛过房梁挽了个死结,咬牙将脖子伸进去,脚下凳子一翻,瞬时透不过气。血液一股股往上涌,剧烈的头痛仿佛要裂开一般,眼前一片昏黑模糊。
  突然身子一轻,好一会才发现自己跌落地面,有人将她拎至床上,毫不客气的拍打双颊,确定了不曾断气,又将丢开手唤人照料。
  “……真是个麻烦……”
  昏沉中听到这样的低语,她怒火上涌,一口气噎在胸前,真的晕了过去。
  睡了许久终又醒来,模模糊糊睁开眼,守在一旁的丫环立即喂入汤药,喉间吞哽剧痛,服下蜂蜜才勉强好过。 她由着丫环服侍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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