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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日月-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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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那义愤填膺的语气,百姓们对此等不孝的行为深恶痛绝。

    “无为而治才是大治。”楚正大夫说,楚夫子为人苛刻,很少说过什么人好话,如今开口叫好,令太宗心中一阵骄傲。

    瓢泼的雨下,地上没有坑洼不沉积泥泞,黄土地夹杂了石块坚硬紧实,道旁有排水沟,流入农田,锦江堰依照天堑而造,防止年年水患,气势恢弘,似乎每个角落都是经过精心策划。太宗感叹之余也捋了胡须暗自赞叹昭怀的才华。

    太宗等人先去了衙门,又去了锦王府,才知道锦王今日又去了锦江堰沙城子一带去勘察水势。

    本想不透露身份给昭怀一个惊喜,但却总是困惑这三年大限将近的昭怀如何还能生龙活虎的去勘察水利,太宗执意要去锦江堰寻昭怀看个究竟,却恰巧看到锦王随身的小太监如意的身影。

    如意极其机灵,先是看到车辇,平常无二却是暗藏了显贵痕迹。当一看看到温公公,如意噗通跪倒在地,只顾磕头也不做声,没有泄露皇上微服的身份。

    太宗唤他在轿帘外垂帘问他几句,如意对答倒是从容机警。当太宗提出要立刻去寻锦王时,如意反显出些踟蹰说:“还是奴才快马加鞭去寻了殿下速速回来接驾,怎能劳动皇上御驾前往?”

    “不妨,朕正要看看那传说中神气的锦江堰。前面带路。”太宗吩咐后,如意巧妙的应道:“那皇上稍候,奴才去门房交了对牌就引了圣驾前往。”如意拔腿就向门房跑去,被温公公揪了耳朵抓回来。

    “小猴子精,你这点心眼子瞒谁?想去通风报信去?还不速速的前面带路去。”温公公骂。

    太宗留了些人在锦王府,几名贴身的侍卫及明驸马随他改乘快马去锦江堰。

    看着魂不守舍的小如意喝问:“还不从实招来,你们锦王殿下在做些什么?”

    如意眼珠一转应着:“殿下在视察水势,只是不知圣上驾到,未免失了礼数。”

    看了如意眼神恍惚,太宗狠狠瞪他一眼喝骂:“可知什么是欺君之罪。”

    吓得如意噗通跪到尘埃磕头慌张道:“奴才罪该万死,奴才不敢欺瞒。殿下去视察民情微服而且,布衣葛巾山野村夫的装扮,日日一身泥泞的,怕皇上怪罪。” 


父子相见
 

    太宗寻思片刻,心里更是狐疑,莫不是昭怀听到了信故意在躲避他?

    三年了,他无时无刻不挂心昭怀的病情,噩梦中醒来一身冷汗,都是儿子面如白纸的脸和把把脱落的长发。

    但重重壁垒难以穿越,他几次动了心思想来看望昭怀,但这不符祖制。哪里有老子不远千里跋山涉水来探望卧病异乡的儿子的道理?更何况他是一国帝君。

    当年二皇子定业郡王夺嫡事发被贬回封地后郁郁寡欢,临终前求见他一面,被他驳回,那还是皇后的嫡子,如今昭怀病卧山道艰难的锦州,他如何能废弃礼法?

    “你们三殿下抱病在身,如何还能四处奔走?”太宗问,多有不快。

    如意微怔,随即露出甜甜的笑解释说:“皇上是指殿下身上的毒吧?老神医神通广大,寻到了他的师傅天山雪洞的老老神医,拿来一种什么冰角雪莲给三殿下驱毒,事后殿下的毒再未发作过。”

    如意说得得意洋洋,眼中都满是知足愉悦的光彩。

    太宗惊喜之余难以置信,皇叔昭子通设法驱除了昭怀身上的毒他竟然一无所知,昭怀的病果然痊愈了?太宗沉吟片刻,更急于去见昭怀。

    也不知这三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自他独断专行将春晓赐婚远嫁匈奴和亲,昭怀对他积怨颇深,加上一场宫廷争斗,那毒酒的事已经令昭怀心死,怅然离京就再无音讯。每月来的家书都是那套官话,冷冰冰的如奏折没有任何新意。

    猛然间心头如落下重物,噗通一下,他惊心之余猛然记起麟儿的奏折。那大致是麟儿来锦州第二年的盛夏,麟儿曾禀明提到疯皇叔为他另觅了郎中治病,病情有所缓和,暂时无碍。但他只是安慰几句,类似的话他见得多了,多半是麟儿懂事不想他和荣妃伤怀,故意掩饰病情。难不成是他疏忽了?

    他曾派去官员到锦州督导锦王昭怀,但头一名派去锦王府的长史官因作奸犯科罪证确凿才不满半年就被召回京城,继任去锦州的长史官半年后托病告老还乡,后两名也是虎头蛇尾,写来朝廷的密折多半是言之无物。竟然锦江堰如此的大事他这皇上都不知,心里多少有些芥蒂暗生。不知这中间有多少暗鬼。

    太宗一路上简单过问锦江堰勘察水势的情况,如意一一对答谨慎,仔细揣摩太宗每个眼神,不停替锦王说好话,太宗心里暗笑,这麟儿活过口气不知如何的调皮,才吓得如意忙个不迭的替他辩解,不停的讲了说锦州的天气如何潮热,殿下累得一身的汗喜好洁净就不顾身份去河里游泳冲凉。

    太宗恍然大悟,微嗔的问:“那锦江堰一代定然少不了小河沟水塘潭溪。”

    如意嗫嚅的垂下眼帘,不言自明,太宗笑骂一句:“恶习不改!”

    马蹄轻快,太宗的心情也放松许多,原本以为如意替昭怀瞒他什么天大的事,如今看来不过是昭怀顽劣不改,又贪凉去戏水游玩。

    昭怀爱戏水,在皇宫里时就屡教不改。相士曾预言说昭怀日后会有一次水难,若不谨慎会断送了性命,所以他禁止昭怀戏水,偏偏昭怀得暇就贪凉泡在河沟里。

    记起了昔日,除去了君臣之义,那父子亲情曾留下多少美好的记忆。

    每逢盛夏他便带了宫中妃嫔皇子们去历山行宫避暑。

    那年昭怀十四岁还带了几分稚嫩之气,顽皮任性得令他压根痒痒,又怜爱不已。

    记得那天,也是个山风习习的晌午,暑热从地面升腾。

    他带了亲信去阴谷峰狩猎,淙淙的河水和远处若隐若现的青山如水洗,水墨画一般的优雅。

    “麟儿,在这里歇歇脚吧。”他唤了昭怀下马,向河边而去。

    昭怀仰头,烈日灼热刺眼,周身出了细汗。

    揩了额头的汗,昭怀蹲在那清凉的河水边撩着水波。

    “来,随父皇去游个来回纳凉。”

    昭怀猛然回头,见父皇一脸的笑容不似玩笑,明眸流光暗转,寻思着父皇话语的真假,试探道:“父皇莫在取笑孩儿了,孩儿谨遵严命,不再去游野泳就是了。”

    那眼神中分明揣测着父皇突然恩典背后的用意。

    太宗回头,见儿子一身素罗袍,俊雅的面容,两道剑眉微敛平日桀骜不驯的锋芒,幽亮深邃的眼中眸光忽闪在寻思他的话,不由笑了拍他的肩头道:“父皇今日成全你,陪你游一遭。”

    昭怀这才欢喜的应声下水,起初还规矩,不久就开始在水中扑腾出无数水花溅在他身上,一个猛子扎进去只冒了几个水泡就没了声息。

    “麟儿!麟儿!”太宗焦急的呼声,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昭怀猛地冲出水,咯咯地笑了。

    岸上的亲兵不明究竟,已经扑通通的跳进水,盔甲未解,就发现是被三皇子戏弄了,哭笑不得返回岸上,一身湿漉漉的软甲狼狈不堪。

    太宗佯怒,不及呵斥,昭怀却又一个猛子扎远,来回游了两圈,探出头拼命甩水,如猫狗出水抖着毛发。

    水面磷光闪动,一**远去如碎银洒满江面,太宗仔细端详水中顽皮嬉闹的儿子,如观赏一副优雅的画卷。不知为何,心情舒畅。

    “啊!父皇!救命!父皇!”河中央的昭怀在水中扑腾,伸出一只胳膊在求救,头先是在河面,又沉了下去,浮起,又沉下。

    “水……水鬼!”昭怀恐惧的呐喊,太宗不假思索喊了声:“麟儿,莫慌,父皇在!”

    大喊一声一个猛子扎去游向昭怀,只在他拼命游向落水的昭怀时,岸上伺候的太监们也纷纷扑通入水游来,昭怀在被父皇抓住的瞬间一抹脸上的水蹿出水面,咯咯地坏笑,恶作剧一般的得意,脸上带着顽皮的笑,如个促狭的坏小子。

    太宗恍悟到自己误入圈套,挥手打发了一脸懵懂的太监们回避,看了如箭一般远去的太监们渐渐上岸,太宗沉下脸举起巴掌,昭怀缩头准备受打,令太宗仿佛觉得昭怀还是六岁时在他怀里痛哭的小子。

    “撅起来,让父皇打几下。”太宗沉了脸。

    睫毛带了水珠,莹亮如珠,乌发服帖地贴在脑后,水线顺着麦色的琵琶骨滴淌。摇摇头,惶然地望了父皇。

    “撅起来!”太宗带了恼意,昭怀左右看看无人,从水里缓缓立起,微微躬身。

    按过昭怀,巴掌打下,清脆的声音溅起水花。

    “你如何这般的恨人,真是奈何你不得!”

    “哎呦,父皇,父皇饶命!”昭怀如泥鳅一般溜滑走,躲在河中央不肯上来。

    岸上的大青石热腾腾在阳光下泛了暖意,铺了白色的雪缎,黄山顶上明前的云雾尖,清香扑鼻,太宗悠然书茶,浴着日光,望着河两岸绿荫,鸟鸣清幽。

    “来人呀!来人呀!”河中央又响起了昭怀的惊叫声,扑腾出水花乱溅,坠水的样子。

    太宗心里暗笑骂着这孩子愈发的顽劣了,也不去理会他。

    岸上的太监闻讯赶来正要入水,太宗挥挥手制止,坚信是昭怀胡闹。

    幸好河边浣纱的一名妇女水性好,从对岸噗通几下狗刨般的姿势靠近了昭怀,昭怀情急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几乎将她揪入水中,也顾不得许多,人在危机时多半没了理智,那妇人费力同昭怀在河里挣扎着,太宗才惊得发现昭怀是真的溺水了,忙吩咐太监们去救人,自己也噗通入水游去。

    “腿,抽筋了,游不动!”昭怀断断续续在他怀里低语。

    太宗满怀的怒气,那被儿子戏弄于掌间的羞恼。可是当抱了肌肤冰凉柔滑如鱼一般的儿子在怀里时,他扬起的巴掌却不忍打下去,只用披风裹掩了他的身子低声呵斥:“若被父皇在这里教训一场,羞是不羞?”

    “救命,救命,晓妹快来救我。腿筋抽了,哎呀!”一阵惊呼声,伴随几声灌水时的呜呜呻吟,咳呛的声音。

    太宗寻声望去恰见河中一人溺水,扑腾着水花四溅,头时而探出时而沉没,大口的咕咕呛水。

    “莫急,等等,来人呀,快来人!殿下溺水了。”女子婉转的声音,似曾熟悉,呼叫着不顾危险冲去水中,迎了溺水的人毫不犹豫而去,水声哗哗,那女子显然不谙水性,水才没胸就听河心的昭怀急得嚷着:“晓妹站住,不要近前,立住!”

    太宗周身的毛发立起,如深山一阵怪风后遇到猛虎。

    如今这猛虎不是儿子,是个温婉的女鬼。

    明春晓,她是人还是鬼?是她,她竟然还活着,而且近在眼前,就是昭怀的身边。

    他怕这女子,他千方百计打散昭怀的一片痴情,为了这女人昭怀竟然不顾一切。如今,是谁算过了谁?

    这女人竟然在昭怀身边,而且无所畏惧的迎上衣不遮体的昭怀,简直是不知廉耻!

    “晓儿!”明驸马瞠目结舌,张张口竟然说不出话,明锐是不放心他随后追赶而来,怕始料未及在荒山野岭看到女儿怀春的一景。

    如意慌得低声:“殿下,三小姐。”拔腿就冲去河里,被太宗揪住脖领一把擒回,咬牙恶狠狠的嚷一句:“你去做什么?”

    “是三殿下!”温公公急得提醒,忙吩咐人速速下水救人,太宗一抬手止住,原本焦急了要见昭怀的那脸慈祥渐渐消退,目光呆滞的望着几个猛子扎到河边来抱起跳水救人的女子的男儿,起身时金色的阳光沐浴得他一身肌肤淡金色泛了水光,笔直的腿矫健的腰身,正是昭怀。

    昭怀一脸春风般的笑意咯咯的笑开怀,怀中呛水的春晓羞恼得挣扎咳嗽不止。

    挥着粉拳捶打着昭怀的肩头,昭怀就立在水中,齐腰的水在身边流淌,他笑得开怀,竟然毫无忌讳的探头去怀里的女子面颊上香了一口,逗她说:“你果然中计,就是父皇也被我这计谋欺蒙住,更不要说是你。”

    “仔细有人见到,三哥松。”春晓挣扎片刻力不从心,就被昭怀抱了向河岸走,一步步,太宗的面颊气得如茄子紫,颤抖着唇,眼巴巴望着儿子笔直的腿流淌着水痕,一步步向河岸走来。

    太宗扫了一眼吓得体弱筛糠的如意,如意这才心领神会的冲跑下去嚷着:“三殿下,三小姐,如意来了。”“大胆的奴才,谁许你靠近这河边,不是吩咐过退后三百步伺候着?”昭怀恼怒着放下春晓,却一把搂住春晓贴在怀里为他遮羞般,惊得春晓无可奈何。慌得羞红脸骂着:“哪里见过如此的无赖,偏是要冲凉又不肯放人家走,死缠了为你望风,还赚人家进水。若被外人见到……”

    “娘子,莫慌,你我夫妻还计较得什么?”昭怀拿腔作调的调侃,一脸的戏谑。结果如意递来的衣衫披上,随意在腋下打个结。

    如意慌得在昭怀耳边低声几句,昭怀寻了如意的眼神望去,见一个熟悉背影转身下了山坡,慌得春晓双腿发软。

    太宗气愤的走下山坡坐在山石上,明驸马铁青了脸色目光呆滞。

    不多时,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昭怀赶来,跪地磕头。

    “儿臣昭怀不知父皇驾到,未能远迎,罪该万死!”

    太宗气恼得咬了牙,打量他,坐在一块大青石上侧头不去理他,待昭怀叩拜过三次,才吩咐众人退下,冷冷的问:“罪该万死,我看你是死有余辜!说,欺君罔上该当何罪?” 


死而复生
 

    昭怀缓缓抬头,太宗闪电般的目光迅忽投向他的脸。

    三年不见,昭怀五官更是俊朗,怕是锦州山清水秀尽写在了脸上。三年前离京时那几分霸道自负的眼神温润了许多,清清淡淡的目光处处显出与世无争的隐者之风。他微抿了唇,但再没有做错事怕受罚的孩子般的紧张嗫嚅,而是一种惊喜后的忧郁。

    那头久违的乌发,曾经被地痞无赖截断的五尺长发如今失而复得一般,跪地时拖在身后,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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