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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妾生涯-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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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安朝语塞,看向我,我也看着他,事实上我一直盯着他,除了他,这里的每个人对我来说都是危险,他沉默一会儿,也许真是无言以对,他很自信,可今天被人打击得太狠,打击他的人是他的父亲,假病的父亲。
或许是真病,只是没那么重,或许,只是年迈帝王对继承者的一次试探,可惜结果不令人满意。
“把皇位交给你,朕还真不放心。”皇帝如是说。
安朝满脸写着大势已去的悲哀,哀求,这种哀求我以为今生不会出自他口:“父皇,儿臣知错了,给儿臣一次机会吧,父皇……”
“给你机会,朕死后,杀了你的亲兄弟?”皇帝问。
“不,儿臣可以发誓——”
“可他们不会放过你。”
安朝一愣:“儿臣对天起誓,永不伤害手足,哪怕是他们先对付我……我也不想杀他们!他们是我的兄弟,我的兄弟!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和平共处,一齐在父皇榻前尽孝!”
皇帝看着泣不成声的安朝,缓缓道:“你无一不让朕失望。平身吧,哭哭啼啼是女人的爱好,不像一国太子,至少现在,你还是太子。”
安朝的手按在地上,使力过大,手臂也抖动起来,良久,失魂落魄地起身。
我在想我是不是也能站起来了,就觉得有人拉我,回过神时两臂已被人拎起,拖着往走,惊慌中我叫道:“爷——”
“住手!”安朝断喝侍卫,拖行停止,那些人并未放开我的胳膊。
“父皇,她并未做什么,她只是个女人。”安朝转向皇帝:“你知道,你一向知道,你答应放过她。”
“也就是说,杀兄夺位,一直是你的主意,甚至,是夙愿?”皇帝目光灼灼。
安朝迟疑一下,咬牙:“是!”
皇帝看着他,良久的沉默,我以为我得救了,谁知他忽而一挥手,侍卫继续拖着我走,我大呼:“救命啊,安……太子救救我!”
“父皇!”安朝叩首,声音中有种破碎的悲然:“父皇,儿臣已失去一切,不想连她也失去。她对您来说是蝼蚁,我我来说,却是仅剩的一样东西……父皇!儿子不是太子,只是您的儿子,您为一无所有的儿子留点什么吧!”
皇帝负手,沉吟良久,久到恐惧对我的袭击比死亡更重,终于,他开口:“放了。”
我被扔在地上,没有人再看我一眼。
“你知道你唯一使朕不那么失望的地方在哪?”皇帝叹息一声:“原来你还有拼死保护的人,原来还有人值得你在意,这点很令朕意外,可都儿和建儿难道不值得你在意?你杀他们,等于杀你自己!你们是兄弟,都是朕的骨肉,为什么不能和平相处?!什么让你们你死我活?什么东西值得你们你死我活?!”
安朝颓然,这个问题,谁也无法回答。
这次,他也许真的从天上掉入沼泽,登高必跌重,十年筹划,今日一败涂地,谁能接受得了?
而我最关心的是,皇帝会不会杀他?看似不会,他是他的亲身骨肉,又是多年栽培,谁也不喜欢否认自己的决断,哪怕当初的决断是个错误。
“朕真的老了,见不得你们骨肉相残。”皇帝感慨:“记得你们小时侯,围着朕又蹦又跳,抱着朕的腿不放,一声声地叫爹,对,那时还不是叫父皇……”
安朝眼睛一亮,像寻到什么希望,又像在进行一种试探:“爹!”
“朕痛恨你们骨肉相残,难道朕自己倒对骨肉下手?”皇帝的愤怒让人看不懂。
安朝一喜,随即被一种巨大的有形的失落完全覆盖,沉声:“是,谢父皇……不杀之恩。”
第 23 章
皇帝走后,太监恭读圣旨,大段大段听不懂的话,劫后余生的喜悦足以让人轻视身外之物,所以当听到废黜太子时,我的痛心与绝望绝比不上安朝。
他做了十年太子,他一直是太子,可从现在起,他只是良王,发配良州。
他身边有我,我身边有他,我们一无所有,我们有彼此,可我们只能相守,无法相助。他看着我,我看着他,然后我们相拥而泣,他是为心血付诸东流的钻心剜骨之痛,我则是对一切未知未来的恐惧。
我不知道丧家之犬是什么样,可估计现在的情形差不多。
一个月后,我们上路,一切从简,一辆马车,身后是“保护”我们的人马,一路向北,风霜寒苦。
临行前,除了简郡王,无人相送,已废太子,失势之人,旁人躲之不及,只有简辽洒脱如初,说着安慰的话,却像说给自己听。
马车依然颠簸,也许是压过一块大石,车体猛地一震,我在安朝腿上醒来,一时梦里不知身是客。他看着我,微微苦笑,他没睡,事实上这些天一直未眠,瘦得令人心疼。
“到哪了?”
“谁知道呢。”他抚摩着我的头发。我们像乞丐与流浪狗。
“什么时候才能到?”不禁一声叹息,叹到一半,却想起他比我难受,这样未免太不厚道,残废岂能对着瘫痪之人抱怨命苦?
我掀开车帘,一阵大风顿时卷进车中,吹起头发,又将它贴在脸上,风如刀片,视线有些模糊,却依然可以看见连片衰草,碎石遍地的路面,怪兽似的山峦,头顶乌压压的天。这种心情,看这种风景,未免有些折磨自己,可除了这样,我还能做什么?
良州好么?我不知道,也隐约猜到不会太好,与京城繁华不可同日而语,否则不会叫作发配,皇帝也算厚待儿子,关照护送军兵不可为难我们,否则连掀帘的行为,也会被制止的。
以后都这样过么?被人监视,毫无自由,虽不挨饿受冻,却像架子上的鹦鹉,拴住了脚爪。
“别看了。”他叹息一声,伸了伸腿。
帘子放下,车中又是一片昏暗,“渴么?”
他摇头,示意我过来,我重新扒在他腿上,耳边是车轮压过碎石的声音。
良久,他道:“他们都走了。”
我一愣,所有人都走了,不知他说的是谁。
“家亡莫论亲,何况不是亲。”他苦笑:“岂是树倒猢狲散,散之前,还要放把火,把树烧了。”
终于明白他所指,那些眼见夺储失败急于抽身的,莫不把罪责全部推到安朝身上,以求平安,这样一来,安朝简直成了罪大恶极,万死莫赎:“何必在意,刀俎鱼肉,风水轮转,不过那么回事。”
“可不就是我玩别人,别人玩我。”他嘴在笑,眼睛却在哭:“有什么意思?活着有什么意思?我都不知道有什么意思了。”
我鼻子一酸,忍耐许久的泪水不知怎么就冲出来:“你们血洗皇宫时我都没这么害怕,我怕呀,真怕,以后是什么样,你对我会怎样,京城对我们怎样,我们会被毒死吗?你的兄弟即位,会放过我们吗?”
他将我拥在怀里:“不知道……不知道。”
“你父皇太狠了,太狠了!”我抽噎:“难道你不是他的儿子吗?他怕你杀兄弟,可你废了你,你的兄弟会杀你呀!他以为她长生不老?他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他只要活着时不见你们手足相残?那代价也太大了,是你的一条命啊!只有那两个儿子的命才是命?”
他默然,死死盯着车壁。
“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发泄完毕,我渐渐平息怒火。
“你说的,也是我想的。”他一动不动,对着车壁苦笑。
我仰头:“渴了。”
他为杯里续满水,递予我,我接过粗瓷茶杯,一时又有些酸楚,连件小小物事都非往日,喝了半杯,却觉得水也是苦的。
“这些天,光费力掩盖悲伤,都忘了原来人也是有悲伤的。”他眯了眯眼睛,看样子是想哭,可没有女人的这种天赋,挤眉弄眼,看起来有些滑稽。
“该刮胡子了。”我苦笑,摸上他的脸:“你最爱漂亮,怎么连边幅也忘了修?”
“还不是患得患失闹的。”
“我从此可就跟了你。”我紧紧靠着他,让阵阵体温传进身体:“你可别抛弃我,我最怕你抛弃我了。”
他有些诧异:“我还怕你抛弃我呢。”
我哭笑不得,这人此时此刻,还有心情开玩笑。
“怎么不说话?”他紧张地注视我:“你真有这种想法?”
“你怎么了?”我担心地:“刺激过度?你说你不会受不了的啊,你说你会想得开,别这样,你这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看得我发毛,无奈之下,我只有深情表白:“只要你不把我踢开,今生今世,我不起离心,更不会离你一步!”
他似乎放下心,又突然问:“难道我把你踢开,你就走了吗?”
我哑然失笑:“难道我还赖着不走?我再贱也是人吧,也有自尊吧?”
“这也是。”他点了点头:“反正我不会踢你,你求我都不踢。”
“我就这么有魅力?”我轻声:“你看上我哪了?我一直都不明白,一直想问,想得我都掉头发啦。”
他直了直身子,沉思一番,半晌,郑重其事地:“不知道。”
我泄气。
“开始不觉得怎么样,也就是一个不讨厌的女人,后来父皇说你不能留,也不知怎地,心里忽然难受起来,忽略不了,也掩盖不住……一年没见,越发地想,自己都莫名其妙。”他顿了顿:“什么事都是轻敌必败啊,越不当一回事,越容易栽在上头。”
我暗笑,这番话,好歹给今后的黑色岁月抹上一层金光。
“青绢。”
“嗯?”
他沉默一会儿:“我们要个孩子吧。”
第 24 章
良州多风少雨,每年的旱情都让朝廷为之头痛,而风却是吹之不尽,每到大风起兮,飞沙走石,狼啸森森,一到夜间,呜呜咽咽,如鬼撞门,着实令人胆战心惊。
安朝比我先适应了这里的气候,每到起风的日子,都是他搂着我,而我只知道在他怀中无声而泣,回想前程往事,一片凄然。从前我看不起安朝,觉得他就是个公子哥儿,除了争权夺利,不堪大用,没想到,如今却是他做了我的精神支柱。其实我也觉得自己没用,可用了很多方法,依然控制不了难测的情绪,用安朝的话说,是孕妇情绪调节障碍。
除了看书,安朝闲时的爱好就是和再再说话:“再再,叫爹!”
我摸着他贴着肚皮的大头:“还有好几个月呢。”
安朝这时就会笑说,他都急死了,然后诧异我居然不急。
我当然急,可相比之下,我比较关心孩子的名字:“能不叫再再吗,怪怪的。”
他颇自得地:“我觉得挺好,个性十足,又不雷同,你看天下找的出第二个叫安再的人吗?”
“特殊是特殊,可是……”我犹豫一下,问:“你是想东山再起吗?”
“哪有。”他笑得云淡风轻:“是再世为人的意思。从此,你我相守,等孩子出生,等他长大,白头偕老,共赴黄泉。”
我无比向往,又不敢相信,太好的前景总让人联想到幻想:“真的可以这么好?”
“保护我的孩子,保护你。”他轻轻拍了拍我隆起的肚子:“没有争天下的能力,至少,有庇护亲眷的能力吧。”
我的心顿时化作水,所有柔情一股脑地泻出,悉数奉献给我的夫君,我吻他,全身心地吻——不是太子,不是良王,而是夫君。
生产那天,又是狂风大作,外边面对面看不到人,满天满地的沙子,良州不该叫良州,而该叫沙州。
产婆早已请好,用具也都齐全,阵痛开始到一天后的婴儿哭声,除了痛只有痛,生育的喜悦直到孩子降生三天之后,才渐渐充满身心。
隐约中只觉安朝奔来跑去,不断在我眼前晃悠,真想问他忙什么,可眼皮那么重,意识像块石头,重得压人,仿佛还看到辰儿,安朝对辰儿说着弟弟什么的,真想起来,抱抱我的孩子,可浑身没劲,只好任由倦意肆虐。
“青绢。”
是安朝么?是他,再熟悉的声音,我费力睁开眼皮,只见他容光焕发地凑近我:“男孩,再再,看到了吗?你的眼睛怎么又闭上了?还是困吗,这不对啊,叫大夫来看看吧。”
“怎么……不是女孩?”欣喜中我或多或少有些失望。
他讶然:“儿子不好吗?”
“好,真好。”该满足了,虽然儿子长大,一定不满于现状,如果和他爹一样,野心勃勃,在这种环境下,只有无可奈何的痛苦,不过有孩子就好,真开心。
也许我是自私的,为了个人生命的完整,带一个新生命到这世上来,可是我不愿想太多,我真是想要一个孩子,我甚至怀疑世上没人再比我想要个孩子……反正已经生下来了,想也无用,不是吗?
再再六岁时,我们的景况比从前好上很多,至少千里之外的皇帝对我们的防范渐渐松懈,自由度得到很大提高,也许是安朝这些年的低调,终于证明我们只想苟活的事实。
说到安朝,他的变化至今令我不可置信。
初到此地,他比我更先适应不说,再再出生后,更当起了全能老爹,包办了一切吃喝拉撒,亲手喂饭,亲手洗澡,我看他毫无经验而且变相折磨孩子,建议找个奶娘,他居然义正词严地谴责我太不负责任,勒令我今后不得影响他的教育工作,天那,那我成了什么?他都不让我插手孩子的事。
想起来我就心碎,儿子我都没怎么抱过,全是他一手带大的!
“妈妈妈妈。”再再手拿小弓小箭向我奔来。
我回过神,向亲爱的儿子敞开怀抱,儿子一下子撞进来,我紧紧拥住,呵,所有空虚被一个温暖的小身体填满,身心满当当的感觉,是任何美好不能媲美的。
“爹说我射箭有他当年的风范。”儿子一脸安朝式的得色。
“又去练什么鬼骑射啦?”我看着再再脏脏的小脸,一阵心疼,狂亲几下:“这才多大?磕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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