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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叶淡淡意绵绵-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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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随便,更不能砸了招牌,因为,今晚他也会来。
  “明少,让我上场吧。”说话之人正是水灵。只见她昂首阔步走进了化妆间,径直走到明容面前,脚步很稳,一点也看不出她的脚受了伤。
  “你的脚……”明容蹙眉问道。
  “没事,方才并没伤到要害,休息一下便好了。”说完还蹦了几下,竟是面不改色。
  明容赞赏地点了点头,说道:“我相信你。好了,快去化妆吧,演出就要开始了。”说完还颇有深意地瞥了一眼同她一起进门的绵竹和雀儿,一字字缓缓道:“千万别令我失望。”
  水灵含蓄地笑了笑,待明容走后,她便沉下脸,扫视一周,冷冷说道:“请各位出去,我想安安静静地仔细准备。”
  众人好不容易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听到命令,马上逃也似的散开。
  谁都没有发觉,水灵额角的涔涔冷汗。
  化妆间里除了她,就只剩下绵竹和雀儿,两个忙碌的人。
  “怎么突然换了舞?”乐手拿着雀儿递给他们的曲谱,满脸不乐意,“这样子改来改去,我们很难充分准备呀!”
  雀儿讨好地笑道:“几位大哥,实在是对不住,只是水灵这丫头刚才突然说有了灵感,一定要跳这段舞。她还说,三少看了保准喜欢!到时候,大家都有好处嘛!而且,刚才和明少说,他也准了。”
  果然,提到这两个人,那几个乐手的脸色都变得好了很多。
  明容坐在包间里,嘴上叼着一支雪茄,陪伴着三少,可心思却全不在这里,而是早就飞进了后台。说不紧张是假的,但他更期待。期待着什么,他也说不清。
  坐在一旁的左锐一边啃着西瓜,一边笑道:“我说明容,你可真是越来越没骨气了,听说这次上场的是姚老头的女儿。老实交代,他私下里给了你多少珠宝?”
  “姚老头?”包间角落里传出低沉的声音,仿佛磁石一般,只听一次便能牢牢吸引住听众的注意力。不论这声音多么低,还是能够在一切喧嚣之中听得真切。
  左锐回过头,规规矩矩地答道:“这位姚老板就是姚记珠宝行的姚兴发,而要上台表演的,是他和丫鬟的私生女,叫姚杏儿。”
  听到“私生女”一词,明容的眉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不过马上又抚平。他侧过脸,挂起一贯的玩世不恭的笑容,对着那人说道:“三少明察,这次可真是左黑炭冤枉人。姚杏儿是真的才艺出众,我才会选中她。等一会儿便见分晓。”
  “姚杏儿……”说话之人似在慢慢回味着脑海中的记忆,好像在某个夏夜,舞场外面的树荫下,有这么一个倔强的女孩子,也叫做杏儿。只是过去的时间太长,那张俊俏的脸已模糊不清了。
  舞台上,最初并没有灯,只是一缕光线自上射下,恍若暗夜星空中的一抹流星。只是当那个轻盈灵秀的身姿出现,那淡淡的光便如水纹般一点一点扩散,渐渐可辨清那舞姿的婀娜优美,正向人们娓娓道来一段久远的故事……
  那时候,孔雀的羽毛并非像现在这样五光十色,也没有那美丽的“圆眼”羽翎。一只雄孔雀的虔诚之心被下凡的佛祖察觉,便向它投去一束佛光。不巧这束佛光只落在了来回奔跑孔雀的尾部,使尾部的根根羽翎霎时缀上了镶有金圈的“圆眼”纹图案。
  玲珑的娇躯半蹲着,均匀地颤动着,身体及手臂的每个关节都弯曲成三道。修长的双手柔若无骨,也弯成三道,线条流畅柔和,动作缓慢舒展,如心中被激起的一道道涟漪,蔓延开来。柔肩、拱肩、碎抖肩,伴随着有力、浑厚,节拍鲜明的鼓点,如一只孔雀飞出窝巢,灵敏地探视四周,在草坪上翩翩起舞,当它找到水时,高兴地在水边照自己身上的影子、饮水、洗澡,萧洒地抖掉自己身上的水珠,展开它那光彩夺目的翅膀,与万物比美,自由福幸地飞翔。
  落幕时,场内掌声雷动。谁都想不到,竟在幽兰阁欣赏到了这样别有韵味的一段舞,称得上精彩绝伦,就算是比那些自命不凡的舞蹈艺术家也不遑多让。见惯了新近流行的西洋玩意儿,这传统的孔雀舞一登场,已叫人眼前一亮,再加上舞者精湛的舞技,这个节目已成功地打动了所有人。
  “水灵!”小通子奔进梳妆室,对着正坐在镜前拿着木梳发呆的姚杏儿兴奋地叫喊着,“快点梳妆打扮,三少刚刚说了,今晚要见你!”
  姚杏儿手一抖,那柄桃木梳便顺着柔顺的秀发滑下,落在地上。过了良久,才从那双美丽的眼中滑落出晶莹的泪珠,还有樱唇中微不可闻的叹息。夙愿得偿,她不是应当欢天喜地地迎接么?奈何……
  “快去吧,还愣着做什么?”绵竹正巧从里间走出来,笑着拍了拍杏儿的肩,“把握好机会,别留下遗憾!”
  水灵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眨了眨眼睛,然后缓缓起身,对着绵竹盈盈一拜,说道:“杏儿在这里谢过了。来生,杏儿愿尽犬马之劳,一定报答您的恩情。”
  绵竹忙将水灵托起,笑道:“咱们姐妹一场,不必这般见外。既然你来幽兰阁的目的已经达到,那么今日从这扇门走出去,你就是嫁出去的女儿了,无论如何,不可再回头。我和雀儿厚颜一次,就算做你的娘家人,送你一程。今后若遇到困难,一定想起来找我们。”
  水灵含泪对绵竹点了点头,又牵起雀儿的手攥在手里,轻声说道:“你平日里总是粗枝大叶的,稍不留神就可能得罪人,这样的脾气要好好改改。多和绵竹妹妹学学,照顾好自己。以后,我也不能守在你身边了,你……珍重……”
  “你也一样!”雀儿早就泣不成声,一边抽泣一边抹着眼泪道:“以后没人跟我拌嘴,我……我会很想你的!你一定要出去欺负别人,不能让人欺负了,知道吗?”
  “嗯,我答应你。”水灵松开手,转身朝门口走去。在门口处,她定住脚步,再回首,轻叹一声:“再会了,幽兰阁。”
  第二日,水灵,或者说是姚杏儿,便在幽兰阁消失了。她到底去了哪儿,跟谁走了,绵竹不得而知,其他人也不清楚。
  她就像是一阵风,不能自由地飘荡,或许,她又被锁进了牢笼,或者,她找到了自己的港湾,总之,她再没出现在绵竹的生活之中。只是在以后的岁月里,追忆往昔时,绵竹会偶尔想起这个倔强的、爱得不顾一切的女子,怀念她爽朗的笑声,执着的眼神,还有那一腔痴念,并在心底衷心为她祝福。
  韩秀秀并无大碍,只病了一晚便不药而愈。次日,她站在绵竹面前,只留下一句话便离开了,是真正离开了幽兰阁,就像姚杏儿一样,因为有人为她赎身。那一个从很久以前便深深爱慕她的人,一个很多次被拒绝却从不放弃的人,虽然贫穷,但终究等到了他要的人,用他的一颗真心。
  “曲绵竹,真没想到,我们这些人当中,只有你当得起‘媚若妖孽、颠倒众生’这八个字,我只能认输,离开这里。”
  回味着韩秀秀最后这句话,绵竹不禁苦笑。旁人看来,她不过只是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罢了,这几个字,她当不起。至少,现在是这个样子,至于以后的事情,没人说得清楚。
  “绵竹,你说,水灵现在过得好么?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珍惜她。”雀儿挽着绵竹的胳膊,头靠在她的肩上,轻声说道。因为水灵的事情,连一向开朗的雀儿眼中都染上了忧郁的色彩。
  “或许,她要的是穷尽一生都不可能得到的。”绵竹疲倦地合上了双眼,一字一字缓缓道:“我只知道,她这样做,不枉此生。”
  “真的么?那她岂非幸运无比?我也要像她一样,轰轰烈烈地爱一次!”
  绵竹失声笑道:“爱一次?怎么,难道咱们的雀儿也有喜欢的人了?”
  雀儿不满地嘟起嘴,说道:“笑什么?咱们这个年纪的姑娘家,哪个没有一个心上人的?你敢说你就没有喜欢的人?”
  绵竹被问得一愣,过了半晌,才轻声叹道:“喜欢的人,我过去有,将来或许也会有,但现在没有,现在没有……”

  今朝有酒

  这几日,不知为何,绵竹总是难以入睡,折腾了大半夜,最后只能守着晨曦浅眠一会儿。睡不着的时候她就忍不住满脑子胡思乱想,想弄清楚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
  如果是过去,她会毫不犹豫地说:要一炮而红,红遍九衢,轰轰烈烈地活下去。
  然后呢?是做一个周旋于上流社会的交际花,还是攀附上高官显贵,做一个小妾?
  她没仔细想过,现在却不得不想。
  像姚杏儿这样的女人,只要能和心爱的男人在一起便可抛开一切、无怨无悔,而她曲绵竹这个野心勃勃,自命不凡的女人办得到吗?况且,她还见过那么多负心人,本就不该奢望。
  如果不是为了情,就应只是为了求财,那又为何拒绝那些大老板的要求,不肯卖了自己的身子,做一个富贵情人?毕竟,见惯了人情冷暖,只有自己口袋里的钱才是最实在的东西。
  现在,连她自己也摸不准自己的心意,大概,是姚杏儿触动了她的心弦吧。
  今日是工作的日子,绵竹照例在晌午十分爬起来,先为躲在被子里会周公的嫣红做好午餐,然后步行到幽兰阁报到。时间很充裕,她便不坐黄包车,一方面是为了省钱,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更加熟悉九衢这座城市。
  走在不起眼的小道上,看着路旁林立的小店铺里陈放着杂七杂八的货品,听着从身旁走过的流动小商贩不断地吆喝,再不时仰头看看天,一样的湛蓝。这种熟悉感会令她忍不住想起自己过去生活了十来年的小城,恍然如梦,好像她从未离开过,也从未长大过。可惜,生活容不得她驻留原地嗟叹感慨,她要一直向前,不能回头。
  再向前走,就到了九衢最繁华的一条大街——酒坊街。幽兰阁便坐落于这条街上。
  酿酒这一行业是九衢城的三大支柱产业之一,美名远播海内,常有各地的文人骚客慕名而来,竟是流连忘返,甚至九衢城的得名也是取了“酒曲”之意。久而久之,就流传下“九衢风物甲天下,醇酒美人四海游”这一说法,正是指九衢盛产美酒佳人,吃喝享乐数第一,更兼交通便利,四通八达,可谓国之枢纽。
  据说在前朝的时候,这街道两列都是酒坊,大大小小数十家,最大的几家为朝廷提供贡酒,规模稍小的酒坊也是王公贵族们的最爱。到了新政府,这些酒坊要么一蹶不振、关门倒闭,要么左右逢源,迁移旧址,觅得他处建起大型酒厂,生意愈发红火起来。这条酒坊街也改了旧貌,两旁都换做了其他经营,有酒店、茶庄、珠宝行、服饰店,还有许多娱乐消遣之所,俨然已是九衢的商业中心。离酒坊街不远处,就是九衢最有名的风流之薮——书玉街。街道两旁是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妓院,绵竹每次去上班时都会经过这里。白天,书玉街静悄悄地暴露在阳光下,像一个羞涩的少女,竟比其他街道还要冷落些。可一到了晚上,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对于那些晨昏颠倒的妓女而言,这里俨然是地狱一般的存在。
  绵竹低着头匆匆走过这条街,心里惴惴不安,连眼睛都不敢转一下,生怕和哪个早起的妓女对上眼,惹得自己心里不是滋味。她只见过一次,几个没化妆的妓女在门口晒太阳。她们的眼睛浮肿着,是因为夜里睡不好;她们虽然年纪不大,可眼角已过早地堆上了细微的皱纹;她们的笑很无力,就像她们的脸色一般苍白。这样一群女子,实在不适合出现在艳阳之下,仿佛在昭示着,这个社会最丑恶的一面依旧存在。
  还未走进表演大厅,绵竹就听到里面传出一阵笑声,其中数雀儿的嗓门最大。推门而入,绵竹笑吟吟问道:“这是有什么好事了么?大家都笑得这样开心。”
  雀儿一见是绵竹,马上蹦到她面前,脸颊笑得绯红,大声说道:“绵竹,你来得正好,确实有好消息!刚才小通子说,因为今天是‘酒色节’,白九爷才派人来,说是要请咱们幽兰阁的人到他的酒厂去表演助兴!”
  “白九爷?”绵竹只觉得听来耳熟,却想不出到底是哪个人。
  “真笨!”雀儿噘了一下嘴,“就是上次给了咱们好多小费的那位,兴云酒坊的白市东白九爷呀!你可真是个糊涂虫!”
  绵竹拍了下额头,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答道:“记起来了!”
  雀儿又跑回到一群姐妹中间,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绵竹却是无论如何都再笑不出来。
  酒色节,顾名思义,是一个男人的节日。也不知这是从何时开始的,总之算是九衢的一个传统,对于普通人家,好处就是,各家店里的酒水在这日大多低价出售。在这一天,几间大酒坊会联合举行一场酒色大会,邀请城中名豪赴宴。品酒是主要环节,各家都要拿出最上等的好酒供客人们品鉴,当然也不能少了吟诗作对,饮酒高歌,不过在绵竹看来,所有的东西都是幌子。太山肉尽,东海酒竭;佳人醉唱,敲玉钗折。这些不过是富贵之人淫乐的一种方式罢了。特别是,除了酒,还有色,酒后醉眼品鉴美人,岂不快哉?因此,不止幽兰阁,凤鸢水榭和醉香居的女子也会被叫去陪酒,陪到最后还不是要陪到床上去。
  雀儿她们却并不这样认为。绵竹倒是很清楚她们期待这大会的原因,一来是因为她们最喜欢凑热闹,席间不仅有歌舞表演,还有杂耍、戏曲,听说还特别从京城请来了一个有名的戏班子;二来,赴会之人均是富豪高官,有机会接近这些人,总不会是件坏事;第三,则是因为这个白市东白九爷。
  这位白九爷算得上是九衢城中鼎鼎有名的最懂得怜香惜玉的“雅人”了。他仪表堂堂、风度翩翩,不过三十来岁年纪,正值风华正茂之时,为人又风流不羁、处处留情,而最重要的一点则是他家财万贯,出手阔绰。九衢城里的欢场女子,哪一个不想投怀送抱,爬上这白九爷的床?
  不过,只要一想起那两撇修得整整齐齐的油光发亮的小胡子,绵竹就觉得反胃。犹记得上一次在舞场中见到他,怀里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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