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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颂-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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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冷如蛇蝎的目光,往我身上打了个圈,使我忍不住一阵恶寒。
  
  狱卒们脸上冷冽的表情简直像是吃人的野兽。
  扬起的鞭子更如狂风暴雨扑至。
  
  我被强自按在冰冷的地上,皮肤摩擦着粗糙的地砖,背上撕裂的伤口触到辣椒水,火辣辣的一直蔓延到心坎。
  
  “疼吗?你要是好好说话,我可以考虑让他们停手,不然的话”狱长趁着间隙慢步走过来,扯着我的头发,一根根拉着头皮牵动着每一条神经脉络,逼我跟他直视。
  
  痛,痛,痛。
  可无论私下喊了多少遍,都不能让我减轻一点痛感,反而自尊和委屈慢慢扩大,苦涩的泪早就在眼眶打转,发梢的神经敏感地让我鼻子酸涩几乎不能呼吸。可是,这又能怎样,我决不能在这些无知没有道德的人面前示弱,我身后是许鸣是九爷,倘若我示弱了,岂不是很丢他们的脸。
  
  狱长冷笑着,手指慢慢扣紧,下颚传来的痛又一阵阵的袭来。
  
  我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对待,即使是小时候日子再怎样穷困潦倒,起码有我娘是我的依靠,无论是别人的奚落,哪怕嘲笑我是没有爹的野孩子,我也一样能够不屈不挠地撑过来。后来更是受到九爷的恩惠,得到许鸣的教导,成为立足在各权贵之间的堂堂楼主现在呢,身边没有别人,除了一个个凶狠残暴的狱卒,低下无知,只会欺压弱小,我是孤军奋战命悬一线,但我不能失去尊严。
  
  “你到底说不说!”狱长不耐烦地瞪着眼。
  “我说!”额前的发落开,我忍着痛支起身子,“我说你们怎么可以目无法纪,地牢擅用私刑是犯法的!”
  
  “你!”狱长将我甩出去。
  额头撞在铁杆上,感觉有一道黏稠湿热的液体缓缓留下来,眼前的场景被染上殷红的色彩。
  
  狱长还要走到我跟前再说什么,老大夫忽然沉声道:“她说的没有错,那个人蒙着面,撞见这位大人以后就杀人潜逃了。”
  
  狱长转身望向他:“老大夫,你也脱不了关系。要不是外面有人给我递过些好处,要我别为难你,这把老骨头不残也得散了。”
  “我们走。”他瞥了地上一眼,吩咐其他人道,“把这个哑巴给我抬下去。”
  
  锁链拴上铁门,一行人的身影在幽长石板路远到看不见,我紧张的心神一松,全身软绵绵地躺在草堆上,任伤口血流不止。
  
  “你倒真是一个倔强的丫头,差点以为你要说出来。”这话冰冰冷冷,竟是从一个满脸皱纹仁慈面貌的老者口中说出来。
  “哼,哪有前辈这么能沉得住气。”我无力地闭上眼,“你分明不是大夫那么简单,你内力深厚,为什么要装做被何祺伤到的样子到大牢里来,到底是何居心?”
  
  虽然我闭着双眼,却感觉四周的空气骤然冷下来,阴寒的目光刺痛我的全身,甚至比狱长注视更冰冷彻骨。
  刚才被狱长掐牢我的下颚逼问的时候,也是有这样一道冰冷的目光紧紧盯着我,仿佛只要我说错一个字,下一刻身体就会被那种恶寒的视线分解。
  
  半晌,那端握着拳头骨骼收紧的“咯吱”声停住。
  我听闻一道轻微的叹息,他道:“你很聪明,只要你再坚持忍耐几天,等他们的气消了总会放你自由,期间你要是不打乱我的计划,我们就能相安无事的和平共处,不然,你也知道我杀一个人杀两个人,都是一样简单的。”
  
  蓦地想到送饭狱卒的惨烈死法,我额角的青筋一跳,终于抵不过沉沉的倦意,什么也顾不得,睡了过去。
  
  “小末,你写得很好看,第一次就能写成这样已经很不容不易了。”
  青灯石案,墨石下压着的宣纸,横七竖八的写着两个字,杨末,我的名字。
  
  我支着下巴满心甜蜜地追问:“九爷,小末什么时候才能写得像你一样好?”
  “呵呵呵。”挺拔的身姿因为笑了而轻微颤动,“写字比不得别的,只要多写多练不出几天就能有很大的进步。”
  “是吗,那太好了。”我望着他,满心眼里都是他儒雅清冽的模样,一缕青丝在夜风的抚弄下,痒痒地吹在我脸上。
  
  画面切换。
  是他骑马在阳光熠熠的汴京城下,身着银白战甲腰饰绿石宝剑,丰神俊朗,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主帅一声令下,将士呼应,战马嘶鸣。
  我站在人群中,看他回头朝这个方向挥了挥手,嘴角噙着文雅的笑意。
  
  “九爷,带我一起走,九爷”
  我在黑暗和迷茫中渐渐感到周身寒冷,猛然惊醒,直挺地坐起,一睁眼,蓦地对上一双闪着莫名光彩的眸子,那眼底熟悉的柔软还来不及掩去。
  
  




☆、再见九爷

  “你到底是谁!”我一把抓紧他的袖子,“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杨楼主,你开门做生意什么人没见过,竟然还记得老夫,真叫老夫深感荣幸。”他并不作挣扎,只目光迥然地回望我。
  
  我一怔,明明如此强烈的熟悉感,他真的只是我的座上宾?可我的记忆中,却又分明没有这样亦仙亦魔的人物。
  
  手指中的布料是那般粗糙,想来,如我心目中的那个人,骄傲清高,应该不会甘心化作一个老头子,穿这样低劣的衣着出现在众目睽睽下。
  
  我松开手,哽咽道:“对不起,是我记错了。”
  
  地牢里没有风,过了一阵我才觉得身上有些凉意。周身酸痛,我勉强能够支起身查看之前的鞭伤。这才发现背上的衣服被撩起,原本热辣辣的伤处透着清凉,借着窗口那点微薄的光线看到上面有一层淡淡的绿色药膏。
  
  这间牢房一共才两个人,我转头看向老大夫,由于动作太激烈,引得我直龇牙叫唤:“啊——”
  “呵,扯到伤口了吧。”
  因为面前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大夫,我也就不避嫌地将衣服再往上拉一段,指着鞭伤道:“老先生,你那是什么药,我已经不那么痛了。要不再给我上些,喏,你看这里、这里还有好多没擦呢。”
  对面半晌没有应对,我再看他,他已面朝墙面,耳根略红。
  “老先生,老先生?”接着唤了两声,对头扔过来一瓶不足两寸长的伤药,他哑着音道:“你自己上,老夫这么大岁数,一把的老骨头,都还没让你天天帮忙舒活筋骨呢。”
  
  我手指蘸了一些,伸到鼻子前闻了闻,疑惑道:“这是用绿砚草磨炼而成的?”
  老大夫躺身的动作一滞,随即又点头道:“正是,楼主果然见识过人。”
  我低下头,微微一笑。
  
  绿砚草的药效很快,而且对身体没有伤害。
  纵然全身乏力,我仍是积极地褪去外衣上药。其实经过鞭挞,后背的衣服早已不成形,我几乎是毫不费力就脱了去,找到被弃在墙角的一件囚衣。
  
  这件囚衣还算干净,看得出是给死囚穿的那种。做完这些,听到另一头刚才早就响起轻微鼾声的老大夫揉眼看我一眼,淡淡道:“你倒是没有忌讳。”
  我嘿嘿笑道:“这有什么,我本也没犯什么罪,何况老先生也说了,等他们气消了,总会放我出去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好笑地道,“而且,说的严重点,就算说你是朝廷钦犯的共谋,也不为过吧?”
  我好不容易释放下来的心情,因着他这一句话,顿时无影无踪。
  
  好似要印证老大夫的话有多正确,我这一觉还没睡醒,就被人用脚踢醒。
  “起来,还睡!”
  迷糊中,依然能听出这是狱长的声音。
  
  我一惊,立刻睡意全无。
  
  牢房里点着烛光,眼前是一双放大的官靴,从下往上看,昨天还抽在我身的长鞭,散发着一股辣椒油的刺鼻味,再接着是神情肃然的一张脸。
  “快点起来,有位大人要见你。”
  
  大人。
  哼,本楼主自认认识高官无数,此刻所指的一定是指何祺了。
  
  我磨磨蹭蹭地从地上爬起来,狱长抵在门口,眉毛微皱,显然是嫌我动作慢,几个狱卒会了意,走上来二话不说直接把我踹了出去。他们的劲大,我差点摔到地上,满是愤怒地扭头瞪了他们一眼。
  眼神激怒了他们,几个人扯着我头发还想要教训我,“等下——”狱长一挥手,让他们散开,“连她犯的是什么罪都不知道,要动手也要等这位大人见完了再动手。”
  “是。”
  
  我听了,不由大笑:“果然还是狱长识大体,如果这位大人是我的远方亲戚,你们一个个肯定都吃不了兜着走。”
  
  做这些的时候,感觉身后那道目光一直注视着,我知道老大夫浅眠,早就醒了。
  
  自打进了这牢房我就知道去见何祺是迟早事,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一路上却依然忐忑不安。纵使不知傅昱别的武功如何,但他的轻功那么高,想来逃路的本事一定不差,再说师姐善青也懂武功,他们两人在一起绝不会有事,那我心里这莫名的不安,难道是我自己将遭遇不测?
  
  遭遇就遭遇吧。我消极地想,也许,九爷以后悼念兵士的时候,也能顺道想起我。
  
  不知为什么,关在牢房太久没事做,我越发懒骨头了,当狱卒们将我放下,我顺势就倒在地上。后脑勺撞到一个硬物,疼得我睁开眼睛,舔了舔几日没有饮水的干燥的唇。
  
  桌案后面,端坐的正是何祺,一袭湛蓝的官服更衬得他的肤色白润,与我对他第一回的新郎官印象甚是贴切。
  
  “跪下!”狱长低喝一声。
  他只是装腔作势,这个人太会看脸色了,在没有弄明白我与何祺的关系以前,他绝不会在别人面前对我轻易动手,一切都只是照规矩办事。
  既然如此,我自然不加理会,摸了下脑后,好像没有撞出血来。
  
  “不像话——”狱长还欲再说,何祺已经拍出惊堂木制止了。他眯眼看向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被强制按住跪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只好有气无力道:“民女杨末。”
  “你和那名刺客是什么关系?”
  我奇道:“刺客?”
  “不错,就是你放走的那名女子,正是日前行刺九王爷的凶手,你要是想活命减刑,就赶紧说出实话,兴许还能饶你不死。”何祺眼中闪着光,脸在光影下看不清楚。
  
  我怔了一怔。
  行刺九王爷的刺客,是指善青吗?怎么可能。一定是陈冕何祺设下的圈套,故意试探我与九爷的关系。
  
  “大人,你说她是刺客?我不知道啊,我并不知道她竟然是朝廷命犯。”我急忙低头认错,“大人救我啊!我是冤枉的。”
  
  “你们当真不认识?”何祺目光一闪,我看不出他是信还是不信。
  “不认识。”
  何祺姿态威仪,拍桌喝道:“如果真不认识,他们为什么是从你房里的窗子逃走的?难道只是巧合?”
  我垂眼道:“大概,就是有这样的巧合。”
  “你就是不愿意配合本官,那本官也不必顾虑你是姑娘家的身子,本官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讲真话!”
  
  看这架势,又是要用刑了吗。上回是受私刑,下手不至于要我的命,但这回,可是真正的痛不欲生。
  我握紧双手不做声,这才发现手心都是汗。
  
  就这么与何祺对峙的当口,站在一旁的狱长忽然发话了:“大人,这名刁女脾气倔得很,就这么问是问不出什么结果来的,不如让小人试试。”
  何祺甚是高兴有人为他找的下台阶,为了挽回我不肯向他屈服的面子,马上就点头答应。
  
  狱长挥了挥手,立刻有人将各种刑具抬上来,烧红的烙,长满倒刺的长鞭,细如鱼骨的人钉我知道他们的惩罚手段千奇百怪,唯一相同的就是都能让人体验到什么叫做去鬼门关走上一回。
  
  当他们将一切置办妥当,看着冰凉寒心的器具,我表面镇定,事实上若不是双手相握,恐怕早就颤抖得不成样子。
  
  “用刑。”何祺扔下一道令牌,残冷的表情从灯影下映出,看得我四肢僵硬发寒。 “不要,九爷,救我,九爷!” 我在心里喊得声嘶力竭,紧咬着唇不能出声。用这个法子把怯懦都隐藏在皮表下。
  
  可是我那时还不知,正是因为这种隐忍不屈,才让要对付我的人更加难以收手。
  
  狱卒得令,扳着一张冷酷的面手执长钉缓步靠近我。这跟钉子是要钉在我身上的哪里,这一钉下去,就是筋脉断裂、锥骨暴血的惨烈。
  
  我的唇瑟瑟发抖,已经不受控制。
  
  灯光忽明忽暗,忽然被一阵疾风吹灭,窗口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一道人影窜入,在众人都蒙在黑暗中没有反应过来时,我感到腰上被大力一拉,一双手渐渐收紧,缠住我,下一瞬,我从窗口被带出,随着温暖的怀抱,纵出高墙,远离喧闹成一团的狱卒。
  
  今晚上的月亮被云遮住,月色特别暗,但此时此刻我却异常安心。
  这一个温暖的怀抱我是知道的。
  爬在老槐树顶下不来,哭泣中正是这样一个宽敞的胸膛抱我落地;案几前练字练到睡着,迷糊中正是这样一双臂弯抱我回房。
  
  这个怀抱我是那么熟悉。耳边的心跳,鼻端的气息,都让我深信这个人是九爷不会有误。
  
  绿砚草性寒喜湿,而我生来是忌水之人,从未见过此物。
  如果不是九爷出征在外常常带在身边,我怎么可能光一闻味道就识出绿砚草呢。
  
  经过极度的惊吓,我很快就脱力疲倦,却不愿那么快睡着,我回抱他轻声地说:“九爷,你还是来救我了。”
  “恩,杨末,你不会怪九爷来得太迟吧。”腰上又是一紧,他微涩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衣料虽然粗糙,却依旧散发着淡淡的,足以蛊惑人的好闻味道。
  我疲倦地睁不开眼,把头蹭到一个舒适的地方,努力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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