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如海-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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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字笺，痛彻心扉乃至病情恶化，不久于人世。临终前幡然悔悟，口谕饶了月华，嘱托不要告诉你，父皇也害怕你的鄙弃。可惜月华不知道这个，她自尽是不想连累了太妃。”

　　　　霄碧闭上眼睛，眼泪仍然不受控制地向下流着，“臣妾为什么要信您不是真的谋反呢？”

　　　　“碧儿，你信不信母后和朕不打紧，你且想想你父母可会做谋反之事，听代王太妃说二人打算退隐江湖，可惜没能走得了，再者，依父皇的性子，若真的是朕的过失，累了夫人，他岂能轻饶？父皇后来即使知道信是假的，但也因着私念不愿承认。”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霄碧摇着头，“皇上竟还要我信父皇？”

　　　　高煜上前扶住霄碧的肩膀，“碧儿，朕不知道该如何解说，父皇这些年的悔痛你一定看得很清楚，他的自悔最终让他客死他乡，朝局险些生变。这些已然过去了，想想你和父皇后来的情份？”

　　　　霄碧想起了逊炜也说过类似的话，心中顿时一窒，“既然月华藏在山西，想来此事他也是知道的了？”

　　　　高煜愣了愣，旋即明白“他”是指谁，点了点头继续道，“从前咱们都瞒着你，是不想你伤心。如今告诉你，是不想让你纠结其中，索性明白通透了也好。父皇这一生的错憾，莫过于在当初失去时机，才有了后着，所以朕当日知道后，不想失去你遗憾终身，才……你可略微明白朕之心境，咱们撇开这一切，从头来过，碧儿，朕赦了逊炜，赦了张霆山，赦了所有人等，怨恨就到此了结吧，可好？”却见霄碧缓缓睁开了眼睛，不哭不恨盯着自己，心中被她看得有些发毛，刚欲开口只听见霄碧答非所问，“那年他进京，说你被一事牵累，朝中议起易储那话，便是因着这个？”

　　　　嗯，高煜点点头。

　　　　“你那次是故意让我们见面，也是为了让他说这个吧？”霄碧见高煜犹豫，冷然道，“回答我？”

　　　　“是，可是碧儿……”高煜还想再说，被霄碧打断了，“我与敬妃结怨，从头到尾都是你设谋，摔琴是你指使的，六哥被责打，也是你嘛？

　　　　“是！”高煜有些狼狈。

　　　　“后头宫中的谣言是你散的，还是敬太妃？”

　　　　“是敬太妃！当日朕还不知道那事。母后是不想你知道。”

　　　　“江宁府父皇遇刺，是母后授意还是你？”霄碧只见高煜明显一怔，接着说，“你别说是淮王，他若要敢那么做，后来我们哪能生还。”

　　　　“朕——”高煜顿时气馁，黯然道，“朕希望你们早日回銮。并非痛下杀手。”

　　　　霄碧似不感意外，平静无波继续问道，“那敬太妃的死是你，还是母后？”

　　　　“确是她自尽。时至今日，高下已分，她已无望故意和你那么说。”

　　　　“你们在我身边安了多少耳目？”

　　　　“碧儿……”

　　　　霄碧挣脱了高煜，一步步退后，“时至今日，你们还妄谈情份？君臣、父子、夫妻哪里还有半分人情，都用尽了权谋，你来我往，爹娘、我、杏郎……可怜我们皆是这江山万里的棋子，任由人摆布。休要再提情份了，若尚存一息，也只有母后的抚育之情，虽然这也是血泪斑斑，皇上，家破人亡，劳燕分飞，我与你早已情断，义绝！”说罢扭头昂首出了暖阁，只留下高煜颓然跌坐在椅中，悔恨交加。

　　　　第二日，郭后对如雪之死宣谕后宫，慧妃恶性刁蛮降为贵人；太医误诊入监交六部审处——然而以证取药本是陋习，雾里看花在所难免，太医之罚不过例行文章罢了，数月后又恢复供职；竹萱传意不清，交宫正司刑罚，以后再没有看见她；至于霄碧，位分虽没降，然失职之过被迁出了承乾宫，住进了琅琊小筑，另指了侍从扈卫。

　　　　宫中内外对此讳莫如深，暗有评语，竟有一股议论愈演愈烈，以为如雪之死源于霄碧嫉恨，借机下手，此番全仗太后的颜面、皇后的庇护才侥幸逃脱，不过皇帝与她却已是恩断。霄碧隐约听闻也只言不发，自此她避居琅琊，再不与人往来，高煜与她也是望影相避，这一动静更加做实了众人的猜测。
　


深宫如海　卷五：缘散　题外讨论
章节字数：6281　更新时间：07…11…04　13：25
　　　　这篇文章已持续几个月，很快便要结束了，感谢大家的追文和留言，我一有时间都会来看一下，有一阵子这已经成为我的动力。不过近来发觉大家对于人物性格、处事方式上颇多看法，甚多针砭之词。呵呵。

　　　　文章是陆陆续续写的，主旨虽然开始定下来，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难免在情节、性格上出现断层，这个遭到大家的诟病也是理所应当的。况且有些地方也是过于隐讳，写得不好。这里我想说说我的初衷，旨在抛砖，全为引玉。

　　　　我一直认为环境造就性格，性格决定命运，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先说说文中女主霄碧。

　　　　她自幼跟随母亲“避居”，母亲的性格、生活的环境奠定了她最初的基础，长于富贵，有几分娇气是难免的，但她胜在心怀真挚，温婉可亲。比如第二章她支开丫头们，跑到壹默斋被侍卫拿住，随即就拿出大小姐的款来呵斥她们，丝毫不惧，自然而然。她也不蛮横，这里可见最初的教养，知道自己有错，就不再罗唆了；再比如第三章对于逊炜的所为她是“以己之心度人”，逊炜想过甩开她，以她娇滴滴的模样哭一场、告个状也就过去了，没有想到她一片赤诚，毫无芥蒂，这样坦荡的心胸在见惯了心机、手段、女儿家矫揉造作的王府世子眼中是诧异并且可贵的！以至于才有第四章两人走到一处玩起来，才有青梅竹马。

　　　　这样的环境有好处，也有坏处。特别是从小没有父亲，在我的老家就有这样一句话——娘的精神爷的气，就是说没有父亲的孩子在气势上总是弱别人一些的，无论外面看来怎么好，骨子里总少点强有力的支持。霄碧便是如此，这也是她喜欢代王府的原因之一。她随母亲一处，只能算是小富之家，雅致是不必说的，但比起代王府就少了那种强势。孩子都是喜欢热闹的，代王府的气派、权势、富贵是她过去悠闲隐居的生活里没有的，而且因着元妃的关系，人人对她很“好”，又有大大小小的玩伴。这一个月的生活给她的冲击很大，所以她说喜欢“大家子”生活，后来孤身一人就更加思念“家”的感觉，少时想出宫大半因着这个，倒不一定是情之所钟。人总是难忘最初的美好的。

　　　　随即父母亡故了，更确切地说是母亲不在了，这是晴天霹雳，打击自不必说，更艰难的是孤身一人在宫中，皇后还很冷漠，自己处在一个不奴不主的位置，这与从前生活是天上地下。多说一句，多走一步都有人教训，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是严酷的，在这种情况下，人有两种态度，要不屈意奉承，改变自己，迎合强势的人去积极生存，要不“龟缩”起来，与世无争，暗度时日。她选择的是后者，在接触了一些宫廷低层生活后，表面变得沉默了，看六、七两章。

　　　　时来运转，她被永乐无意间发现了。（其实这里可以看出来，永逸先前对她没有认识，若非偶然，也不会想到把爱寄托在她身上），命运改变了，但是随即而来的是卷入了纷争。她经过了前面的苦难，听从了皇后的教诲，她选择的依然是小心谨慎的生活。难能可贵的是她的天性没有因为这个阶段而发生改变！没有因为永逸的宠爱就忘乎所以，没有因为前头的苦难而变得冷漠或者怨恨、狠毒，这是非常不容易的，一个人从富贵到困窘能不自弃，不屈从形势，从困窘到富贵能不自傲，不报复过往，谈何容易？守得了贫、耐得了富是大多数人不能同时做到的，更不必说经历几回还能不改往常的。这里可从对待敬妃、高烯以及以后略笔说宽待宫人这些地方可见，如果说这些还有息事宁人、明哲保身的味道，那么在师从太傅后，对高炬说得一番话——君子寡欲，不役于物——就更可以看出她的心胸与见识。

　　　　在宫中相处的过程中，高炬兄弟包括高煜在内，对她的喜爱应该是日积月累的。前面一位看官留言说道，美貌不见得如何，才华不见得如何，就是心性了。赞同！她的心性没有磨灭，这在深宫之中可谓愚蠢，可谓孤勇，然而若非如此，她凭什么让几个人念念不忘呢？为什么说与众不同呢？她贵在坚持！贵在深宫之中没有一个人能如她这般，即使少时如此，到了这个环境里不得不做出改变，不得不去争，去抢，去设谋，去斗法……

　　　　这里就回到了大家讨论的焦点——她的深宫岁月白待了，怎么没有脑子？好吧，我再说说我的考虑。

　　　　霄碧不是正经公主，但是过得绝对比公主好的日子。在宫中的地位超过了歆乐——在坤宁宫的座位是在歆乐的上首；在永逸心中超过了高烯——永逸想把她嫁给自己最疼的小儿子。那么在她得势后，她的生活是相当尊荣优越的。旁的不说，外头大面上有永逸撑着，谁也不敢怠慢她，包括郭妃当初都以为高煜让她亲近霄碧是为了在永逸面前固宠，内廷小处里有皇后和郭妃护着，这两个人是正牌嫡出，气度身份就决定了格局，后宫在她们的掌握之中，这种势力可不是一两个宠妃闹腾就可以达到的。所以最初的风浪过去以后，宫中的生活还是相对平静的。

　　　　霄碧在这样的环境内，上有帝后，中有兄嫂，下边还有几个关键的奴婢（可有旁人的耳目），谁来给她上教育课呢？那婆媳两个都是把《女诫》放在嘴边的人，动静就是礼教。用起权谋来都是四两拨千斤，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主，会把台面下的这些东西一五一十地说白了给一个“坦率、认真甚至固执”的孩子听嘛？这个孩子还不能共谋，万一再捅到永逸、高煜那里，可不是闹得玩的。再说她们一直没有打算留她在宫中生活，郭妃在33章提过一句，“家家都有可怜人，日后你遇见难处，只管来找我。”那个时候她对霄碧还是倾心的。于是乎大家共同附和着永逸的喜好，努力把霄碧培养成一个“天之娇女”，确实如果不是嫁到宫里，随便嫁到哪家，只要本人不太坏，有后宫的权势在，也没人欺负她。所以在那五六年里，霄碧不用争，不用设谋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唯一需要的是克制自己，守礼教讲规矩，做个皇后喜欢的女子，做婆媳口中的楷模。大家可大约了解一下长孙皇后的几个嫡出女儿就可以发现，公主确有这样的人，不是我杜撰。

　　　　所以各位同志，她的成长环境和后宫的其他女子不同，长于优厚便少于争执，她十几年不缺不争，所顾的只是大局、大体、大气，那些小儿女之态，小家子气是皇后等人要予以摒弃的。那么到了如今，她会对峙骂街、借刀杀人，泄恨于后宫乃至天下？做出那些失当的事情，不符合她的教养，不符合她的性格，做出来也就不是她了。

　　　　后宫女子应该什么样，我想不用我多说，这些小说太多，众位一定比我清楚，想要看见那样的女主恐怕在这里要失望了。另外附带说一句，本人不太认同《金枝欲孽》里头的后宫争斗，雷声大雨点小，无数个会合还斗不死一个人，倒把自己的嘴脸暴露出来了。而且都是太监宫女出手，下毒啦，厣镇啦，看着好像人命不值钱，其实一个也没死。个人愚见，高手对决讲究一击得中，兵家上乘之道要的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中策还是借人之力予之，怎么也不用肉博上阵吧？

　　　　罗唆了这么多，最后再说一下霄碧的智商问题，随着后面真相的披露，越来越显得霄碧愚蠢不可及，什么事情都没有先看出来，不能灵活地游走于宫廷之中，不是那种聪明、机灵、有心计的厉害王妃。

　　　　说得也对。这里除了说霄碧的成长环境，性格因素决定以外，再说一下霄碧读过的书。文中没有明确提过霄碧跟随太傅怎么读书，只是从高炽、逊炜等人的对话中隐约可见，太傅这个当朝大儒，是不会教些风花雪月的诗词歌赋的，他点评讲解的都是汉唐大家、宋元名士，这个就摒弃了六朝以来的靡靡文风。再者督导皇子读书，是以王道、君道、臣道而论、这些文中都有略笔。霄碧跟在后头学习必定受这些影响，有男儿气概，比如在气度上、看问题的着眼点上、入世态度上等等。后文中她内心鄙弃高煜“穷尽天下人力，千金搏一笑”的做法，是不甘心、不屑于、不愿意自己沦落到这样一个“女色事君，掌珠赏玩”的境地

　　　　比如霄碧对于词曲，几乎没吟过伤春悲秋的调子，读的是一些写实、浪漫、豪迈之作，比如白香山、李白、王维、辛弃疾、欧阳修等人，对于永乐的悲叹她还予以劝说。应该说心境是开阔的，不藏小私的。从逊炜对她的了解中，可以看出她不拘泥于婉约词调，儿女情长，相反对大家文集接触较多。

　　　　在老道那一章内，霄碧说了一通“物极必反”的道理，这是明朝开国元勋刘伯温的观念，在当时是十分不易的，包括后来的邓牧，以及最后参研的佛经，霄碧人生观、入世观由此可见一斑。她有一定的哲学思想，虽然不一定都正确。

　　　　再说她的书画和琴艺，这个单靠文字不能描述清楚，接触此道的人大约可以明白，这个很能反映出一个人的心灵，可惜我不能描述得很清楚，前面有看官用了“光风霁月”这个词，我觉得说得真好！腹有诗书气自华，对于霄碧这个人物我一直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表达她的美丽，这样才隽永长久。

　　　　回过头来再看她对于宫廷的认识，她没有愚笨到什么也不明白的地步，她说话很策略，比如11章立贤一说，这是逊炜告诉她形势后，她记上心来说的；21章高煜和永逸刚刚决定不准代王进京，她没有明劝，拐弯抹角说了皇后是江南女子的话，其实就是暗示了永逸用恩准代王府进京这个迂回的法子来达成江南之行，永逸被提醒了。她心里对于宫中人事关系是清楚的；23章替逊炜达成江南之行，她对永逸之好把握得很准，当然也是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