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江山-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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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里，林修羽低了头。夏智轩微微一笑：“林公子是不是直言要退婚，所以被革了功名？”

　　　　林修羽苦笑着点了点头：“是，华家一怒之下告到了知府那里，知府大人让我选，要么婚约依旧，功名也依旧；要么婚约解除，功名革去！”

　　　　夏智轩微笑着摇了摇头，真是个书呆子啊！又笑着问道：“那你们又是怎么到的京城，如今你又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了呢？”

　　　　林修羽道：“我放弃了功名，爹爹大怒，他很快就查出了是因为涓儿的缘故，所以让人把涓儿抓了起来，说她蛊惑人心，是个妖物，要处死她！而那华家虽然将我告发，革了功名，华小姐却是说什么也不同意退婚，说是一女不事二夫，若要退婚，她就自尽！”

　　　　兰鹃莫名其妙：“她又没有嫁给你，什么一女不事二夫，你和她干什么了？”

　　　　林修羽蓦的红了脸：“姑娘说得是什么话，就算有婚约，未行花烛之礼，在下能与她干什么？难道姑娘以为我是那禽兽不如的人吗？”

　　　　见兰鹃一脸的迷惑，夏智轩倒笑了：“你不是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吗？怎么不知道这女子定下了婚约就如同已经嫁人，解约另嫁，便如同二婚了！”

　　　　兰鹃翻了一个白眼，好象是有这么回事吧。有一个什么县志里说过，一个女子定了婚约，后来那男子因为耍流氓被官府抓了起来，女子的爹娘便要退亲。按理，这是男子的错，退婚也是被允许的，可是那女子非说什么一女不事二夫，她的爹娘还没退婚，她先悬梁自尽了。这叫什么事情嘛！简直就是有病！想不到这么才高又倜傥的林公子，也会遇到这么有病的女子，实在是可怜！自己想着，便非常同情地看着林修羽。

　　　　“华家的婚约没法退了，涓儿又被关了起来，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在梦柯戏班戚班主的帮助下，只好假装先答应了不退婚，让他们放出了涓儿，然后由戚班主带着梦柯戏班先离开了临安府，在金陵等我。我假说会文访友，也离开了家乡，绕道来到了金陵，找到了涓儿，就托人带了信回去，说明我已娶涓儿为妻，不回去了。

　　　　“家父接信大怒，功名被革，已令本房受尽了族人和乡亲的嘲弄。如今又与伶人成婚，不仅使父母脸面尽失，族长也很快找上了门来，将我逐出了宗族！”

　　　　兰鹃呆呆地听着，想起方涓曾说过的话，让她不要太在意名份。当时还以为她是在为方浩辨解呢，谁知道她原来是自己深受其苦，所以才说了这样的话。

　　　　“因为寄信已经暴露了我们的行踪，戚班主怕林家或是华家会有人来找麻烦，于是就一路北上。到了济南府，有戚班主的老相识在，给我们找了个戏园子安定了下来，我就成了戏班的琴师了。只是涓儿对我的功名被革一事总是耿耿于怀，不肯就此罢休了。

　　　　“去年我们突然听说肃王手下有一个叫方浩的人，平息宁王谋反有功，被封为靖义侯。涓儿便说与她的哥哥同名，定要来京城看看，我只好随同前来。”说着，勉强笑着看看兰鹃说，“接下去的事情，兰姑娘都是知道的罢！”

　　　　可是说了这句话，眼中却湿润了，自己长叹了一声，慢慢说道：“涓儿被接回侯府后，将我们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和她哥哥说了。可是靖义侯却大怒了，说是娶为妻，奔为妾，更何况我在家乡的婚约并没有了断，将我叫进府去问，究竟将涓儿当成了什么！”

　　　　兰鹃一撇嘴说道：“当成什么？你不会跟他说啊，连功名家乡都丢弃了，和他的妹妹浪迹天涯，他觉得你是将他妹妹当成了什么呢？”

　　　　林修羽苦笑了一下：“这也不能全怪靖义侯，堂堂七尺男儿，若是连个名正言顺都给不了自己的妻子，那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那你如今要怎么办啊？”兰鹃问道，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便追问了一句，“方浩要你怎么办啊？”

　　　　林修羽迟疑了一下：“靖义侯的意思，要我回转家乡，三媒六聘再来娶涓儿！”

　　　　夏智轩一笑，插话道：“他就不怕你一回家乡，就被披红挂绿，成了人家的乘龙快婿了？”

　　　　兰鹃忙接道：“就是，这个人怎么这样食古不化啊！只要你们夫妻恩爱，那什么媒什么聘的，有什么要紧啊！这媒啊聘的都齐全的，还不是一个个逛青楼、置外室的，寻花问柳、三妻四妾的，哪样少了？真是！”

　　　　夏智轩看了兰鹃一眼，问林修羽：“那林公子就此回去了吗？”

　　　　林修羽默然无语。

　　　　兰鹃急了，看着夏智轩说：“你不是说他回去就要给人家当乘龙快婿了吗？怎么还叫他回去啊？”

　　　　夏智轩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看着林修羽，见他实在是委决不下，便笑道：“林公子如果愿意相信我，请随我们回转京师可好？鄙府戏班中，正缺少似林公子这般精通音律之人呢！”

　　　　兰鹃和林修羽同时转头去看他，林修羽若有所思，兰鹃却径直问道：“你留着林琴师干什么？回转京师，他又怎么能和方姑娘再团圆？“”

　　　　夏智轩没有回答，只是问林修羽：“怎么样？林公子，你的意思呢？”

　　　　林修羽点头道：“我愿随夏公子一起进京！正如夏公子所说，回乡就要履行婚约，那就与涓儿永远无缘了。留在京师，也许还有一线希望呢！”说着，将眼角余光扫了一下兰鹃。

　　　　兰鹃一怔，怎么？难道你要我去和方浩说吗？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我才不理他呢！她转过头去，装作没看见林修羽的眼光。

　　　　夏智轩笑了笑：“正是！留在京城，或者会有希望呢！”说了这句话，便将紫媚叫了进来，吩咐道，“你送林公子回自己房中去，记着明日叫林公子和我们一起上路！”

　　　　这句话让林修羽有了几份安心和喜悦，他彬彬有礼地告辞了。

　　　　兰鹃却是莫名其妙了，这个夏智轩，他要干什么啊？帮助林修羽吗？可是王府密使好象不应该这样多管闲事的吧？！

　　　　于是夏智轩去看兰鹃的时候，见到的却是她一脸的疑惑，自己倒笑了：“怎么了？”

　　　　兰鹃迷惑不解地说：“我倒是没怎么了，可是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了？”

　　　　夏智轩的神色似乎变了一下，随即又和煦如常了：“你不觉得林公子和方姑娘如果劳燕分飞的话，实在是可惜得很吗？”
第七十二章　百变心思
　　　　“可是……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兰鹃还是不解，他是密使，又不是红娘，对吧？而且里面还有一个方浩在啊，他就不怕自己的行踪因此泄露了？还是他算好了方浩不能坏了他的事？好象都不太可能吧？

　　　　果然，夏智轩沉吟了，过了片刻，却微微一笑：“我只是希望天下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罢了！”

　　　　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兰鹃突然有些心酸起来，是不是因为你和梅素馨最终没能成了眷属？她觉得自己很难再问下去了，于是也起身告辞，回自己房中去了。

　　　　一行人都是女孩儿，这热闹是热闹了，可路也走不快了。这不，林修羽从京城出来只用了二天的路程，回去却走了四天，因为基本上是走走歇歇的。那些小女孩子只要看见好玩的景致都要停下来，尤其是那个名叫蓝妍的，最是淘气，连兰鹃见她也头疼。

　　　　这不，走到一处荷花池畔，居然拉着兰鹃唱道：“青青荷叶清水塘，鸳鸯成对又成双。梁兄啊！英台若是女红妆，梁兄你愿不愿配鸳鸯？”

　　　　兰鹃哭笑不得，用手中纸扇拍了一下她的头，转身让了开去。学小生的绿婵便笑着接道：“配鸳鸯，配鸳鸯，可惜你英台不是女红妆！”

　　　　蓝妍不服气道：“谁说我不是女的？！你才不是男的呢！哪个要你来接了？”

　　　　这话让绿婵先是一愣，随即就笑了，转了头就去看兰鹃。兰鹃知道这几个王府密使的女孩子是知道她的身份的，因此窘得说不出话来，只好装做没听见，只管抬头看着已泛起金波的麦浪，不去理睬蓝妍了。

　　　　这般情景，让林修羽也是又奇又笑，见兰鹃万分尴尬的模样，倒有心替她解围，便对蓝妍说：“姑娘还要唱什么？我来给你配乐可好？”

　　　　这些小女孩子都是新近才采买的，因此不知道林修羽的技艺，听了他的话，蓝妍有些不信：“林公子，我们这可是新戏，你会配乐吗？”

　　　　林修羽笑而不言，一眼看见车厢内的琵琶，便取在手中，信手一拨。别人都不知道，只有兰鹃知道，他拨弄的曲调正是自己第一次在南韵戏班唱的《西厢记•；琴心》，因此竟是不知不觉跟着琵琶声唱了起来。

　　　　一曲终了，几乎所有的人都低了头，夏智轩和林修羽是一脸的凝重，女孩子们则是又惊奇又仰慕，而兰鹃却是思绪纷乱，知音难觅，也是古今皆同啊！

　　　　只有玉娇看着林修羽，眼底却渐渐褪去了密使所应有的那重重的掩藏，露出了女儿家的羞意和惊喜，她慢慢走近林修羽问道：“原来林公子竟有如此技艺，不知可愿意教授我等？”

　　　　夏智轩微微一笑：“我请林公子一起回京，就是为的要教你们啊！你这话，可是多问了的！”

　　　　玉娇猛地一惊，眼中柔情瞬间尽收，依然换上了淡然的笑意，低低应道：“是，是小婢多问了！”说着，眼角余光瞟向了夏智轩，发现他正在注意着兰鹃，这才暗暗舒了口气。

　　　　虽然已是夏末，但天气的炎热似乎并不理睬季节的转化，依然是阳光普照，热浪滚滚。好在他们一行人也不急于赶路，因此走走停停，倒也没怎么辛苦，四天后，京城便遥遥在望了。当晚，他们在城外的一家小小客栈住了下来。

　　　　明明可以进京，却要在城外再住一晚，兰鹃知道夏智轩一定另有原因。因此吃过晚饭，小女孩子们都回了房，她却坐在夏智轩的房中没有走。

　　　　看着琴僮斟上茶，夏智轩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了。琴僮便知趣地退下，并掩上了房门。

　　　　见房中已无人，兰鹃便看着夏智轩，不客气地问道：“夏先生，京城就在眼前了，你可以告诉我要做些什么了吗？”说着，嘴角扬起一丝嘲讽，“或者我是不是应该先问一下，万一你们大功告成，要把我怎么办啊？”

　　　　夏智轩微微一笑：“我们此次进京，并不是为三郡王承嗣而来的！”

　　　　“什么？！”兰鹃现在知道了，什么叫做晴天霹雳！不是为了完成肃王的任务，那他干什么来了？难道是要出卖肃王，也来个弃暗投明，象方浩那样，换个什么侯的来做做吗？“那你进京干什么来了？”兰鹃没好气地问道。

　　　　“为了完成馨儿的遗愿！”夏智轩平静地说道。

　　　　梅素馨的遗愿？梅素馨不是死在靖义侯府或者是那个破旧的小院的吗？她就是有遗愿，也应该是方浩知道的啊，夏智轩又怎么会知道的呢？难道是回雪告诉了他？可是回雪好象从来没有提起过有这么回事啊！

　　　　兰鹃紧锁了双眉：“什么遗愿？！”

　　　　夏智轩并不急于回答兰鹃，却慢慢地吹着茶杯中漂浮的叶片，然后轻轻饮了一口，才说道：“馨儿说了，觊觎皇位者，死不足惜！可是，那些身陷其中的无辜之人，又何必牵连了他们呢？她让我设法放了郑氏！”

　　　　郑氏？兰鹃竭力在脑海中搜索着有关郑氏的信息，虽然速度远不能和“百度”相提并论，但终于还是给她搜索到了相关的信息。

　　　　“是不是你上次告诉我的，那个皇帝的亲生母亲啊？”兰鹃试探着问道，“可你不是说她失踪了吗？”然而随即她就恍然大悟了，“是不是肃王爷救走了她？然后将她藏了起来，要以她为人质，逼太后答应立自己的儿子为皇嗣？”

　　　　夏智轩表示欣赏她的聪明，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

　　　　兰鹃有些恼火夏智轩的话说半句，因此一撇嘴道：“那你放了她就是了，还要我做什么？！”放个人也有这么麻烦吗？兰鹃有些不屑，但是……好象有些不对哎！如果放了郑氏，那肃王爷的计划不就功败垂成了吗？那……

　　　　“你不是说，如果肃王爷的计划半途而废，那所有参与此次计划的人，都会死于非命吗？还有回雪……”回雪如今是她在这个异时空里最为牵挂的人了。

　　　　“可是……”夏智轩的嘴角慢慢绽开一抹悲哀而又嘲讽的轻笑，慢慢问道，“就算计划成功，你以为我们便能活命了吗？”

　　　　什么？！兰鹃快晕过去了，不错，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一向就是帝皇的惯用伎俩。这个夏智轩，简直是可恶之极！明知道无论答应与否，自己都难免一死，他居然还要将自己骗进这个可恶的阴谋中来！

　　　　可是这能全都怪他吗？他的目的很明确，要完成梅素馨的遗愿，所以不惜一切代价！可是自己怎么那么蠢呢？念了两年的历史专业，哪个朝代在完成了替换任务以后，不是把功臣良将屠杀殆尽的？那赵匡胤“杯酒释兵权”，就已经是帝皇中的慈悲之人。汉高祖杀韩信，明太祖杀功臣，这些血腥即便在千百年以后，依然让人心惊肉跳啊！

　　　　这个肃王爷可是明太祖朱元璋的子孙，他若是有登上九五之尊的一天，想来屠戮的手段应该丝毫不会逊色于他的祖辈的吧。

　　　　兰鹃突然替夏智轩惋惜起来，我是后知后觉，不了解里面的情况，所以稀里糊涂就进来了。可是听你的话说，你应该是很了解肃王的为人的啊？那又为什么要如此替他卖命呢？

　　　　看他下手毒打你和梅素馨的时候，如此的狠辣，可有想过梅素馨是他的亲生女儿？可有想过你曾为他立下过许多功劳？

　　　　兰鹃细细看着夏智轩，他的容貌实在是无可挑剔，入鬓的剑眉清晰而浓密，微合的星眸黝黑而深邃。初见他时穿的是一身普通的布衣，掩不住他非凡的丰姿；如今进京，为了配合着身份，换了一身富贵的锦缎长衫，更是衬得他神采非常。

　　　　兰鹃突然笑了，自己居然相信了他，连他唤的是“馨儿”，竟也相信了他！自己真的是很蠢！蠢得无药可救了。
第七十三章　故地重来
　　　　她的心如同铅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