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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碎情丝岁岁守 作者:伤逝之城(魔铁12.02.03vip完结)-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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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乾清宫,明成祖忽转身对凤歌说道:“今儿你就不用值夜了,回去歇着。”
  凤歌行了礼。转身时脚下打了个趔趄,明成祖的声音随即传来:“瞧这丫头跟个醉猫一样。赶紧回吧。”
  凤歌踏出门,素锦便过来扶着她。
  凤歌自当上明成祖跟前的女官以后便和宫女们住在一起,因其是女官,与其同屋的是另一名在东宫行走的宫女鱼佳音。
  两人一路往宫女们的住处走去,经过春和殿,突然听见一根柱子后面传来说话声,听那声音分明是两名女子,似乎在争执什么,争执的内容凤歌不清楚,因为她根本听不懂她们说的什么,素锦低声说:“听这声儿应该是朝鲜那里来的人在吵嘴。”
  凤歌点头,也低声说:“那些人没事就爱瞎叨叨。”
  两人正准备过去,忽听一个极傲慢的声音响起:“你来天朝这么久,连个汉话都说不好,还想同我结拜为姐妹?再说了,我父亲在来这里以前是王廷里的护军,你父亲不过是济州岛的一名下贱的商人,跟你结拜没的会玷污了我的家族。”
  素锦惊讶地低声说:“好像是吕美人。”
  凤歌点头,酒也醒了一半,她捂着素锦的嘴,仍是低声说:“如今我们可不敢再往前走了,没的被她们察觉,吕美人素来心眼小,后宫的娘娘们都不愿招惹她。我们就在这里等会。”两人悄悄移到身后的墙后面,屏着气息贴墙站着。
  另外一个女子声音在低低乞求着什么,仍是说着凤歌听不懂的朝鲜话。
  只听吕美人大声喝斥道:“你这人真是令人厌恶,我说过不会同你结拜了,你还要赖到什么时候?识趣的话,你还是别拦着我的道。”
  另一个尖细的女声响起:“我家娘娘累了,要回宫歇着,明儿还要去见皇上呢。”
  然后是一阵带着怒气的急促脚步声,随后又是一阵更加急匆匆的脚步声。
  等脚步声过去许久,凤歌才长吁一口气,回头对素锦说:“今儿的事我们听见就算了,可别对他人说起。”
  素锦说道:“我哪是那种在背后嚼舌根的人,跟你这么久,早已明白在这宫里少惹是非才能清净太平地过日子。”
  凤歌点头,说道:“那就好。”
  回到住处,鱼佳音不在,素锦侍候凤歌梳洗罢,然后自己也梳洗毕睡下。素锦在宫里只是一个心思扑在侍候好凤歌上面,因此她很快就沉沉睡去,凤歌睁着眼躺在床上,脑子里回想着方才吕美人和另外一人的那番争执,郁闷不解,忽地脑中闪过一念,就想到权贤妃头上去,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第五章 荷灯

  初三。靖南侯府,灯火通明,红灯高挂,新桃换旧符,从外面请了戏班来唱一出《望江亭》和《目莲救母》,一众人看完戏,靖南侯夫人便说道:“离天亮还早着,这还要守上两个时辰,不如打马吊厮混着还快些。”
  明珍便首先附和道:“正是。我这银子都在兜里跳了。”
  靖南侯夫人笑道:“那我今儿可要多赢你一些才是。”
  那边苔痕已吩咐人去摆了桌子,捧了马吊过来。靖南侯自回屋去歇了。
  靖南侯夫人说:“这三缺一,敏儿你过来陪着我们玩。”
  马思敏浅笑道:“原来二娘还惦记上我的银子了。”
  说着他便在桌前坐下,又叫秋生拿了几贯钱来放在自己手边,玩了几圈,他见钱输得差不多了,便起身让马思聪,说:“我可困了,让大哥玩会子。”
  这时靖南侯着人来叫马思敏,马思敏便跟着小厮一路到了绮福园靖南侯的屋子。
  进屋便说:“爹叫我来有什么吩咐?”
  靖南侯看着他,眼神闪了几闪,似在犹豫什么,半晌才说道:“皇后薨逝以后,后宫一时无主,皇上前儿还问我,这后宫当中应立谁为后,我想了许久,后宫当中唯王昭容与权贤妃二位娘娘最得宠,一时不分伯仲,依你看这又当如何选择?”
  说完又补充一句,“这立后可要揣摩着皇上的意思来,揣摩错了对我们多少会有影响。”
  马思敏的眼神淡漠,腔调淡漠,说:“皇上心中早有人选,我们这做臣子的只要到时长些眼力阶儿就行了,爹也不必为此太过上心。”
  靖南侯叹道:“你是不是揣到皇上要选谁了?你说得也对,我现在干着急也没用,我估计这大年一过,他就该找咱们一帮老臣们商议这事了。”
  马思敏默默认可。
  话语一转,靖南侯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昨儿有人看见素锦来找你,我们好不容易才摆脱与晋王的干系,你诸事小心,可不要在这事上犯糊涂。”
  马思敏垂下眼皮,淡淡地应道:“爹教训得是,儿子时刻珍惜着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清静日子,凤歌的生死早与马家无关,素锦虽然昨儿来见儿子,儿子躲避不及,却也没给她好脸子便打发她走了。”
  靖南侯这才哼了一声,说:“你是应该这样做。”
  又立了一会,得了靖南侯允许,马思敏才离开。他并没有回抱月轩而是从后门出了靖南侯府。
  外面的夜很黑,带着寒意的风拂面而过,马思敏走得很急,到后面几乎是奔跑起来,很快他就走到护城河旁,护城河是唯一连接着皇宫内外的河流。从凤歌进宫那年开始,每年的正月初一到初六晚上,他都会来这里。
  在这合家团圆的日子,于他们却是一种折磨,她枯守在宫里出不来,他徘徊在宫外也进不去。
  此时河岸上稀稀拉拉地站着一些放灯的人们,河中已有不少燃着蜡烛的荷灯顺流飘移,他知道那些载满心事和心愿的荷灯亦是从宫内飘出,与别人不同的,他每年不是来放荷灯而是来捞属于自己的那盏灯。
  他俯下身蹲在河岸上,捋起右手的袍袖,把手伸进冰冷刺骨的河水中,他不停地捞着并辩认着飘流到他眼前的荷灯,却盏盏都不是他想要的那盏灯;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他捞上一盏写着“若有来生,定与君到老,谨祝思敏如意安康,凤歌敬上”的荷灯,便如获至宝般不肯再放开。每年他收到的都是相同的寄语,但他需要的只是今生,来生对他们而言,太遥不可及。
  如往年一样,他把凤歌放的荷灯带回了靖南侯府。
  站在凤歌从前住的屋子里,马思敏把荷灯放在桌上,细细看着写在茜纱上面的字,他的眼前浮现出凤歌的模样,耳边依稀又听见她的笑语。

  ☆、第六章 上元日

  除夕过去,元宵节很快就到了,家住金陵的宫女得到特许可出宫回家住上一日,因为在两年中一直没能获得出宫的口谕,在凤歌眼里,元宵节和平常的日子并没有任何不同。
  天亮了,凤歌慢慢地走出乾清宫,春寒料峭,寒意拂面,她搓着双手,她漫不经心地抬眼四望,所望之处无不是飞檐层叠,她的眼神就如同这紫禁城一样死寂,一路上所经过之处无不是彩灯高挂,一派喜气洋洋。经过一个冬天的蓄积,光秃秃的树枝上吞出点点绿色,园子里的蓑草间隙露出嫩青色,一副春天已到的光景。大地回暖,而她的心却仍被冰雪包裹着。
  回到住处,屋子里没人,素锦不知去哪里了,凤歌便将疲惫的身子倒在床上,闭上眼入睡。
  迷糊间她突然感觉有人走近并且身上随后多了一件东西,她睁开眼,便见一个十七八岁、眉清目秀的宫女站在床前,那宫女说道:“姐姐怎不盖上被子便睡了?这早上风寒,没的会着凉。”
  那是与凤歌同住一屋的宫女鱼佳音,凤歌自被贬为宫女便搬出了柔仪殿原来的屋子,住进了宫女们的院子。鱼佳音是个急脾气的女孩子,与素锦同岁,行走在东宫太子处。
  凤歌睁着疲惫的双眼,打了个呵欠,说:“你怎么还没走?”
  鱼佳音说:“我才刚说要走,太子妃就赏赐了一盒点心着人送来,我奶奶最喜欢吃宫里的糕呢。”
  凤歌看着她忙忙碌碌地收拾包袱,嘴里还哼着小曲,她打心眼很羡慕她,不为别的,就单只羡慕那份天伦之乐。
  两年中,她越来越感觉自己仿佛沉溺在一场醒不过来的旧梦当中,挣脱不开又不愿停留。她曾经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她到底算是明朝人还是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如果说她是现代人,她却渐渐被这明朝的宫规习俗所潜移默化,变得易伤春悲愁;可如果说她是明朝人,她却夜夜梦中出现上海的繁华场景及家人的面孔。她怀念着爸爸身上那股淡淡的烟草味,以及妈妈常年不断的絮叨声。
  “姐姐好像有两年多都没出宫见过家里人了,怎不跟王公公说说呢?”鱼佳音突然问道。
  听鱼侍音提起,凤歌答道:“得空的时候我自会去跟王公公说。”
  她心里却凄楚莫名,没有得到明成祖允许,王安是断然不敢擅做主张的。即使明成祖允许她出宫,她也不知该去向何方。
  那一觉直睡到中午才醒来,醒来时便见朱高煦坐在屋子里,手里托着一只鸟笼,笼中有一只嘹哥上下跳个不停。
  凤歌惊讶不已,赶紧从床上起来,说:“你怎么来了?”
  “爷怎么就不能来?你这丫头见了我也不行礼,口气倒像是爷欠了你的。”朱高煦说话仍旧那么冲。
  凤歌便屈下身准备给他行礼,却被他一把抓住,说:“我说笑来着,你还当了真了,咱还像过去那样,不管你是宫女还是郡主,到了爷这里就别讲那么多规矩。”
  “你看这嘹哥叫口忒好,瞻基前儿向我要来着,我可不舍得给,我寻思着你在这里也是无趣,让它给你解闷正好。”
  朱高煦说着便把鸟笼往凤歌眼前一伸。凤歌看着那鸟,便想着自己目前和那鸟一样被囚禁在笼中不得自由,不由心绪低落,默然片刻,才淡淡地说:“瞻基向你要,你便给了他吧,你可是他皇叔呢。”
  “谁让他爹是朱高炽?我偏不给他,让他自个儿着急去。”
  “你还是他亲皇叔呢,你一个大人跟一个小孩儿治什么气?你就不能大量一点么?”凤歌狠狠地说。
  心里却着急,朱高煦如果不趁这几年讨好朱瞻基,到日后他死在朱瞻基手里后悔也来不及了。
  朱高煦盯着凤歌猛瞧,见她不做声,又不接鸟笼,想了想,才讪讪地说:“那我依你,下回我再逮着鸟就给瞻基那小子送去。”
  凤歌这才伸手接过那鸟笼,打开鸟笼门,那嘹哥拍了拍翅膀却并不飞走,她用手拨了拨那鸟,那嘹哥只是在笼中上下跳动,仍不肯出笼半步。她黯然忖道,难道那鸟因被囚禁太久在自由前却步了竟至不肯离去。
  朱高煦关上鸟笼门,说:“你放生它也不会走,它翅膀上的羽毛被我剪短了。”
  凤歌眼中掠过一丝悲哀,然后起身去给朱高煦泡了茶,朱高煦喝着,说:“你不是没事可做么,爷教你射箭如何?”
  凤歌想了想,便答应了。
  在院子里的一棵槐树上挂了一个草靶子,朱高煦便拾起一个重量只有几斤的铁弓手把手地教起凤歌射箭,教凤歌射了几次,他便嘀咕道:“这弓真不称手,还是我自个儿用的那把百余斤的铁弓好使一些,你自个儿练着吧。”他便坐到一旁去喝茶。
  凤歌射了十多箭都对不准靶心,朱高煦在一旁着急地叫:“你倒是看准了才射,像你这么个射法,什么时候才射得中?”
  凤歌闭上眼,胡乱射了出去。
  然后听见朱高煦大叫道:“哎,你还真当自个儿是神箭手啊,睁着眼都射不中,还敢闭着眼射箭?”
  凤歌睁开眼,只见那箭掉在离自己只有一丈远的地上,她索性扔了弓。
  朱高煦一怔,说:“你这脾气可见长了,罢了,今儿个十五,爷带你出宫玩去。”
  凤歌嘴角泛起苦笑,说:“你还是自个儿去玩,我还要侍奉皇上呢。”
  朱高煦泄了气,讪讪地说:“老头子那金口不知什么时候才开,如若你当初肯做我的王妃,今儿个你想在宫外待多久谁都拦不住。”
  默默坐了会子,朱高煦便用树枝在地上划了一个棋盘,找了些石子与凤歌对奕。
  一局未完,一个略带童稚的声音入耳:“姑姑。”
  凤歌和朱高煦双双抬头,寻声望去,只见朱瞻基从对面走来,他穿着一件鹅黄袍子,腰束玉带,脖子上戴着一只麒麟金锁,个子比前些年高了不少,模样越发像张太子妃,神情间隐约可见老成。
  凤歌起身,招手说:“瞻基,你过来坐吧。”
  朱瞻基给朱高煦行了礼,才说:“不坐了,姑姑,你带我要出宫玩去。”
  凤歌弯身替他捋了捋额前的刘海,说:“瞻基,姑姑就不去了,你回来以后,像以前那样把宫外的趣事儿都讲给我听,好么?”
  朱高炽的声音传来:“凤歌,瞻基已求得父皇恩准,你就带他去吧。”
  凤歌的视线穿过朱瞻基,只见朱高炽坐在四人抬的一乘软轿上向这边而来。
  凤歌赶紧行礼。
  朱高煦冷哼了一声,用脚扫去石子,站起身来,大声嚷道:“凤歌,老头子都准了,你到底跟不跟我出宫去?”
  凤歌低声嗔道:“就你声儿大,等我回屋换身衣服再去吧。”
  朱高煦没好声气地说:“那我在前面等你,你可别太磨蹭。”

  ☆、第七章  回府

  凤歌换了身浅红色对襟薄袄,袄子的衣襟和袖边皆用金丝线绣着竹叶花纹,内穿一条百褶裙,她坐在铜镜前重新往脸上涂了点胭脂以掩盖面容的憔悴,瞅着镜里的自己,眼神落寂,面色清冷,竟然看不出丝毫喜悦来,入宫两年半,她已改变太多。此时的她既不是只为情痴的凤歌,也不是率性妄为的秦诗诗,她已变成一个浑然陌生的人。
  朱瞻基的脸突然在镜子里出现,他伸手轻轻摸了摸凤歌的脸,一本正经地说:“姑姑,你真好看,等过几年我就请求皇爷爷把你赏给我。”
  凤歌笑了笑,只当朱瞻基年幼随口说说而已,便存心逗他说:“瞻基,等你娶亲的时候,姑姑可就老了。”
  “在瞻基心里,姑姑永远都这么好看。”
  凤歌笑着往头上插了一支金钗和桃红色绢花,然后直起身,拉着朱瞻基的手,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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