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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欢-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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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际会不过如此了,她喜欢的人扶着另一个女人,喜欢她的男人在她面前眸色渐冷。苏水墨声音愈发低微,一时寻不到辩驳之词,“大师兄……”
空悟垂头丧气,“我为小师妹拿来了小米粥,熬了整整一天。”
女人总是这样,轻视追求自己的男子,却宁愿在喜欢的人面前低微,苏水墨身处尴尬,绞着帕子无言以对。屋内良久没人说话,她忽地瞥到那案上的汤碗,终于找回声音,“大师兄,三师兄,我方才不是故意要伤言姑娘,是她非灌我喝下那汤,那里头定是有……问题!”
苏水墨力图逼真,虚弱无力地歪倒下去,“我现下觉得好难受。”
大师兄本就脸色难堪,听得此话如遭雷击,“那汤……不会有毒。”
“连你也护着她!”苏水墨愤恨不已,泪哗地掉下来,“大师兄,我心口好痛,水墨一天滴水未进……只喝了言姑娘那汤……我原把她当成朋友,谁知她这样狠……”
大师兄面容凝重,低身拾起地上的碎片,犹如碎了一地的心。
苏水墨登时迷惑了,怎连平时言听计从的大师兄也变了,难不成言欢那贱人真有妖术?
言欢似笑非笑地回视她,“好心”道,“苏姑娘,这汤可是你大师兄熬的,而里面有没有下毒一试便知。我倒是无谓,可你这样平白糟蹋人家一番好意……”
苏水墨羞恼之至,饶是狡猾多端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言欢内心暗笑,任由严观白带她往外边走,她腾出流血的手臂,胜利地挥舞两下,“苏姑娘,我过几日再来瞧你!”
天将向晚,暮色重重,两人相对而坐,夕阳将背影拉得长长,乍看之下像是密合的一体,极尽缠绵纠缠。严观白取出雪白帕子,细细擦净言欢臂上的血渍,嘴上说着,“一会上的药有些疼,你要忍着些。”
言欢根本不领情,“你一路走那么快做什么!我连那没伤的手也差点被你掐紫了。”严观白一路拉着她疾走,大手如铁钳般牢牢捉紧,任凭她挣扎耍赖都逃脱不开,此时一看,手腕处已是红了一大片。
严观白言语中隐含着肃然,“你非要血流干了才高兴?”
“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
跟孤人受的苦难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今日给苏水墨上的不过是头盘小菜,往后还有满汉全席等着她一一尝遍。当初苏水墨如何冤枉孤人,如何向孤人落毒,她必将一一付诸彼身!
言欢凝起冷笑,那药粉浸在伤口处,竟眉头也不皱一下。
严观白起身洗净帕子,又是仔细擦了擦她的手,“即便不喜欢水墨,也不必伤了自己。”
她笑得更冷,“你以为我只是意气之争?”
“不是么?”
言欢摔开他的手,凿凿道,“不是!”
严观白语气淡淡,眉头微蹙,“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一个朋友。”言欢略略平息心头无名之火,“反正你别管,那是我自己的事。”
若说是为了孤人报仇,严观白又会如何想?以为她是惺惺作态还是纯粹为博他的好感?不,这是她与苏水墨的战争,女人与女人的战争,又怎需男人横加插足。即便她今日全盘托出苏水墨做的恶事,严观白又会信了几分?没有十成把握的事,她不愿贸然而为。
言欢陷入深思,却未注意严观白愈发冷凝的神色,连春风般的笑靥也全然无踪,他拧紧帕子,轻道,“不用我管?”
“恩。”
“我是无意去管。”严观白一顿,“今日你刻意冤枉苏水墨,我可以不管吗?”
严观白猜得到来龙去脉她并不惊讶,可若他一意护着苏水墨,她非但替孤人不值,更是难捺自己心头暗火!言欢尖锐道,“你是要替她出头?”
“我不可不管。”
言欢哼笑,霍地站起身来,“那你尽管来管。”
严观白扯下她的双手,转而浅笑又似春风拂面,“怎么这么容易生气?这样喜怒形于色太吃亏了。”
言欢依言坐着,抿紧唇一言不发。
他叹气,“苏水墨与你不同,她藏得比你深。”
这算是夸还是贬?她抬眸,“那你要我如何?严观白你能不能别管我的事?”
凤眸弯弯,宛如半月,严观白轻笑摇头,他说——
“我说的管,是管住你不再受这些乱七八糟的伤。既然不能接受你被伤,那只好接受你伤别人了。”
言欢怔忪间,直觉手上一热。
严观白正低首,温热的唇花绽放在她的手腕处。
唇瓣轻轻地覆在手上却是重重地压在她心上,这比任何一个吻都来的让她心动不已,那短暂的温度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滔天灭顶的战栗。月色如水,两人靠得极近,言欢仿佛还能嗅到他身上清淡的药草味,过路的风吹过,挑起严观白的发丝,拂过殷红泪痣,擦在她的手腕处,一时间,言欢失了神。
“还生气么?”
言欢猛地缩回手,“不了。”
说着,她急不可耐地站起往外走,“我累了,想睡去了。”
“晚饭你还没用。”
“不吃了。”
严观白若有所思道,“言欢,你与从前似乎不同了。”
言欢回首笑道,“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
严观白望着她的背影,生起了股莫名的失落。即便言欢从未说过,他也知道她是喜欢自己的,认真而执着地追逐着他。可如今,她即便不拒绝,即便主动诱惑他,却似是少了以往的冲劲。那感情,不像是自心而发,倒像是计划之中。何时起,他开始恨起筹谋的滋味,又是何时起,这深深的失落感浸透内心。
他淡淡一笑,那其中,又夹杂了几分苦涩。
风一吹,记忆停止了。
言欢撇下了严观白,却不是转身去睡,而是窜在墙头待众人歇下。谁知丹药房门口的把守到了三更也不离开,她心忖他们吃了仙丹,竟连个哈欠也没打一个。天色渐亮,言欢已是等得不耐烦,指间小石一拨,两人应声倒地。她趁着人无人路经,一跃下地,悄悄地推开这神秘的丹药房。
那日严观白带她四下走走,每个地方都是细心描述,唯独这丹药房——立春阁,他草草两句便掠过了,使得这进深的药房更为神秘。不过无论它是龙潭,还是虎穴,她今日偏就要闯一闯!严观白那药书可是帮了她不少的忙,非但可临摹字迹,还可寻迹到害人无形的药方。而找出这毒草,也非得来这立春阁。
这时的苏水墨在做什么,吟诗作对伤春悲秋还是怒火中烧?无妨,也仅仅剩的没几日逍遥日子了,苏大美人及时享乐才是。立春阁轩敞阔大,连一窗户也无,但是数支臂粗的牛油蜡烛烧得正旺,将堂内照得明亮如昼。一整排的大柜呈在眼前,言欢一一对照药本,一炷香的功夫仍是收益不多,奈何密密麻麻的药草名一排连着一排,看得她眼花缭乱。
“曼陀罗……夹竹桃……”
寻常毒粉可要了苏水墨的性命,但一经盘查马上便知下毒者是谁。她想破了脑袋,却无意中在药书中找到答案——燃香!无色无味的燃香竟能杀人于无形,夹竹桃本身有毒,好在花期漫长,晒干之后毒素减弱,它若磨成粉末投入燃炉中,可致人心律失齐,长此以往,即便苏水墨不死也身体崩溃。而曼陀罗的毒性更不必说,短则舒缓精神,长用则迷乱心神。
她眼儿一亮,抽出一屉,随手抓了张纸,将干花细细包了起来,塞在怀里。黑暗静持,言欢听到一阵突兀的爽朗笑声,她回身循向源头。
那人鹤发童颜,白发挽在肩胛处,他随意地坐在门槛处,却是说不出的大雅。他笑问,“小姑娘,你在找什么呢?”
言欢并未见过这人,想必也是哀牢山的某一位师兄,她谨慎道,“小女子路经此地,见门外两位睡着了,门又开着,怕有小贼闯入。”
“大半夜的路经?”男人温柔一笑,又指指倒地两人,“他们是被人打晕了,手法狠准,应是高手所为。”
言欢假意惊讶,“是吗?会是谁呢?”
男人笑得深意,“连你也不知吗?”
“自然不知。”言欢亦笑,“半夜睡不着竟遇到这档事,不过有幸遇得这位大哥也是缘分。”
“大哥?”他撩起一簇白发,道,“我已过不惑之年。”
言欢这回真真讶异,眼前的人除了一头白发,哪里有一点老相,倒像是个风华正茂的少年郎,“你……”
她灵光一现,素闻哀牢山鹤青师傅不老不死,难不成他便是……
可这男人先开了口,“看姑娘一身红裳,又会‘半夜难寐’,应是劣徒请上来的贵客——杀人如麻的妖女言欢,是吧?”
言欢眼锋越来越冷,反唇相讥道,“你应就是人们口中所谈的不老之人,那老妖怪鹤青,是吧?”
“是了。”他突然攻过去,言欢毫无防备竟被他反剪住双手,鹤青大掌探进她的怀中,“小姑娘,半夜不睡觉作甚?”
言欢面色一阵青白,怎能甘愿受辱,阴曲膝盖,一脚踹向他的小腿,鹤青不避,受痛之下手依旧不老实,几经抚过纸包却不抽出,轻佻地在中衣内探来索去。
不远处传来一声厉喝,“言欢,你何时那样无能了?”
她不及怒骂,像是见得亲人般激动不已,这紫衫变态一如他所说,她何时有难,他便会出现……旁观。只望他这回仗义一些,一刀子捅死鹤青这不要脸的淫贼!
言欢叫道,“萧南风!”
鹤青听得此名竟缩回魔爪,一手仍钳住言欢,笑盈盈道,“南风小兄弟,怎么有空来老夫这?”
萧南风立在月色下,棱角分明的俊颜似是凝了寒冰,桃花美眸中尽是狠意,“老妖怪,放开你的脏手。”
鹤青讪讪笑着,“你们两人还真一个脾性。”
“你要砍断左手,还是右手?”
他倏地松开手,无害道,“南风兄弟,借一步说话。”
萧南风冷冷道,“借一步?拿你的命借吗?”
“……南风兄弟。”
“烦。”
萧南风大手捞过言欢,一把扛在肩头,潇洒离去。
眼见紫红双影消失在视线中,鹤青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亲妹……果然够亲呐!”
第二十九章 南风望月
绛紫金线衣袂受风飘动,晚风飘飘,如银月色照拂在萧南风身上,越发衬出他如玉俊颜,可那股肃杀之气令萧南风好似三更出没,专来锁人心魄的妖孽一般。言欢放低脚步声与他同行,途中几欲甩开他。可顾忌到萧南风阴沉的面色,她才忍下冲动,任由他拖着前行。
萧南风始终一言不发,啐了毒的嘴里也竟也没吐出半句刻薄之言,平静得委实叫她心慌。
言欢暼他一眼,“萧护法,你怎么来了?”
他冷冷道,“我哪里不能去?”
“这里是哀牢山。”并非圣教阿,他怎能如入无人之境,嚣张地扯着她到处晃荡,也不怕哪个热血方刚的提剑出来捅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想来古怪,萧南风与鹤青似是旧相识,言语之中透出熟稔之感,“你和老妖怪从前认识?”
“嗯。”
萧南风难得寡言,言欢讨了没趣,“哦。没想到。”
他停下步子,四下已无灯火,言欢兀自沉思竟一头撞在萧南风身上,“不走了?”
夜色朦胧,萧南风的面上仿佛蒙上一层青色轻纱,桃花美眸更是深不可测,他轻道,“要不是我来了,你要被那老妖怪上下其手到何地步?你嘴上说喜欢那小白脸,一会又和老妖怪纠缠不清,言欢,你喜欢这样吗?”
言欢委屈叫道,“谁喜欢了!”
他讥讽一笑,“你以后在江湖上闯荡,一转身就遇到一个与自己有肌肤之亲的男人,难道不难受吗?”
言欢闻言,心头澎湃怒海抑制不住,她抓住萧南风的手臂就狠狠一口咬下去,不知怎么的萧南风竟是没躲,硬生生的挨住她这股疯劲。
直至嘴角酸痛言欢才松了嘴,她哼道,“你这破嘴能说句人话吗?难不成你会喜欢上大几十岁的妖怪吗?难不成你会喜欢被那种人摸吗!我只觉恶心的很!”
萧南风先是一怔,尔后瞳孔慢慢紧缩,他忽地笑了起来,“是啊,谁会喜欢?谁会喜欢!连我都厌恶,怎会还这样来冤枉你!”
她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任何狠话都比不上方才的咄咄逼人,并非有心伤他,却仍是粗暴地揭开了萧南风内心最为隐秘的一道疤,也连同掀开了尘封在心底里的记忆。
曾拥有一段纯净美好的回忆,那是他与她的。
儿时的言欢干瘦如柴,又无武艺傍身,时常被一群刁钻的教众百般戏弄。而那时,就会有一紫衫男子及时出现,他安慰她,他替她拭去脸上的泥水眼泪,他教她识字画画,他给了她许多的阳光与笑容,可那些仅止于十四岁前。
当得知孤人系他派人所害之时,她还是恨上了他,还是与他疏离了,与他一言不合就会大打出手。
那个“他”,从她见到阴不凡的第一天起,一并知晓了他的名字——萧南风。他是阴不凡身边最为宠爱的护法,也是让她恨过也怜悯过的人,让她喜欢过也怨过的人。她犹记得曾因犯错而差点丢了性命,可那时是萧南风一力替她承担,她再清楚不过教主狠辣的手段,可阴不凡却放过了她。
那夜,也像今日一般黯淡,那风,也像今日一般激狂。
那抹紫影主动投向阴不凡的怀里,细柔暖语一番,竟让盛怒之中的教主面露喜色。尔后萧南风一把将她推出门外,他的脸是那样白,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四目久久相视,一双大掌抓萧南风进去,她见到那双桃花美眸中闪逝过一丝惊恐,他还是笑了,仿似安抚她。
萧南风说,“言欢……不要看我……不要听。”
萧南风说,“言欢,走。”
然后,门关上了。
然后,她捂着耳朵飞快地跑了,像个战场上丢兵弃甲的逃兵。心里隐约是知道萧南风将要承受的痛苦,她欠他的,何止是一条命!即便杀尽天下人,独独不能杀他。即便抹尽世间事,唯不能擦净过往!
而今,她狠狠地伤了他,比起拔刀捅他,更为残酷。
言欢呐然,“萧南风,是我说错话了。”
萧南风淡笑望月,凉风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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