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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完美版-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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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霸一路上喃喃呐呐的,口里埋冤叫苦,说道:〃却是老爷们晦气,撞你这个魔头!〃
看看天色又晚,三个人投村中客店里来。
到得房内,两个公人放了棍棒,解下包裹。
林冲也把包来解了,不等公人开口,去包裹取些碎银两,央店小二买些酒肉,籴些米来,安排盘馔,请两个防送公人坐了吃。
董超,薛霸,又添酒来,把林冲灌的醉了,和枷倒在一边,薛霸去烧一锅百沸滚汤,提将来,倾在脚盆内,叫道:〃林教头,你也洗了脚好睡。〃
林冲挣的起来,被枷碍了,曲身不得。
薛霸道:〃我替你洗。〃
林冲忙道:〃使不得。〃
薛霸道:〃出路人那里计较的许多!〃
林冲不知是计,只顾伸下脚来,被薛霸只一按,按在滚汤里。
林冲叫一声:〃哎也!〃
急缩得起时,泡得脚面红肿了。
林冲道:〃不消生受!〃
薜霸道:〃只见罪人伏侍公人,那曾有公人伏侍罪人!懊意叫他洗脚,颠倒嫌冷嫌热,却不是〃好心不得好报!〃口里喃喃的骂了半夜。〃
林冲那里敢回话,自去倒在一边。
他两个泼了这水,自换些水去外边洗了脚,收拾。
睡到四更,同店人都未起,薛霸起来烧了面汤,安排打火,做饭吃。
林冲起来,晕了,吃不得,又走不动。
薛霸拿了水火棍,催促动身。
董超去腰里解下一双新草鞋,耳朵并索儿却是麻编的,叫林冲穿。
林冲看时,脚上满面都是燎浆泡,只得寻觅旧草鞋穿,那里去讨,没奈何,只得把新草鞋穿上。
叫店小二算过酒钱,两个公人带了林冲出店,却是五更天气。
林冲走不到三二里,脚上泡被新草鞋打破了,鲜血淋漓,正走不动,声唤不止。
薛霸骂道:〃走便快走!不走便大棍搠将起来!〃
林冲道:〃上下方便!小人岂敢怠慢,俄延程途;其实是脚疼走不动!〃
董超道:〃我扶着你走便了!〃
搀着林冲,只得又挨了四五里。
看看正走不动了,早望见前面烟笼雾锁,一座猛恶林子,这座猛恶林子;有名唤做〃野猪林〃;此是东京去沧州路上第一个险峻去处。
宋时,这座林子内,但有些冤仇的,使用些钱与公人,带到这里,不知结果了多少好汉。
今日,这两个公人带林冲奔入这林子里来。董超道:〃走了一五更,走不得十里路程,似此,沧州怎的得到!〃
薛霸道:〃我也走不得了,且就林子里歇一歇。〃
三个人奔到里面,解下行李包裹,都搬在树根头。
林冲叫声〃呵也,〃靠着一株大树,便倒了。
只见董超,薛霸道:〃行一步,等一步,倒走得我困倦起来。且睡一睡,却行。〃
放下水火棍,便倒在树边;略略闭得眼,从地下叫将起来。
林冲道:〃上下,做甚么?〃
董超,薛霸道:〃俺两个正要睡一睡,这里又无关锁,只怕你走了;我们放心不下,以此睡不稳。〃
林冲答道:〃小人是好汉,官司既已吃了,一世也不走!〃
薛霸道:〃那里信得你说!要我们心稳,须得缚一缚。〃
林冲道:〃上下要缚便缚,小人敢道怎的。〃
薛霸腰里解下索子来,把林冲连手带脚和枷紧紧的缚在树上,同董超两个跳将起来,转过身来,拿起水火棍,看着林冲,说道:〃不是俺要结果你;自是前日来时,有那陆虞候,传着高太尉钧旨,教我两个到这里结果你,立等金印必去回话。便多走的几日,也是死数!只今日就这里倒作成我两个回去快些。休得要怨我弟兄两个;只是上司差遣。不由自己。你须精细着。明年今日是你周年。我等已限定日期,亦要早回话。〃
林冲见说,泪如雨下,便道:〃上下?我与你二位,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你二位如何救得小人,生死不忘!〃
董超道:〃说甚么闲话!救你不得!〃
薛霸便提起水火棍来望着林冲脑袋上劈将来。
可怜豪杰束手就死!正是;万里黄泉无旅店,三魂今夜落谁家?毕竟林冲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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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施耐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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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柴进门招天下客 林冲棒打洪教头
话说当时薛霸双手举起棍来望林冲脑袋上便劈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薛霸的棍恰举起来,只见松树背后,雷鸣也似一声,那条铁禅杖飞将来,把这水火棍一隔,丢去九霄云外,跳出一个胖大和尚来,喝道:〃洒家在林子里听你多时!〃
两个公人看那和尚时,穿一领皂布直裰,跨一口戒刀,提着禅杖,轮起来打两个公人。
林冲方才闪开眼看时,认得是鲁智深。
林冲连忙叫道:〃师兄!不可下手!我有话说!〃
智深听得,收住禅杖。
两个公人呆了半晌,动弹不得。
林冲道:〃非干他两个事;尽是高太尉使陆虞候分付他两个公人,要害我性命。他两个怎不依他?你若打杀他两个,也是冤屈!〃
鲁智深扯出戒刀,把索子都割断了,便扶起林冲叫:〃兄弟,俺自从和你买那相别之后,洒家忧得你苦。自从你受官司,俺又无处去救你。打听得你配沧州,洒家在开封府前又寻不见,却听得人说监在使臣房内;又见酒保来请两个公人,说道,〃店里一位官寻说话∶〃以此,酒家疑心,放你不下。恐这厮们路上害你,俺特地跟将来。见这两个撮鸟带你入店里去,酒家也在那店里歇。夜间听得那厮两个,做神做鬼,把滚汤赚了你脚,那时俺便要杀这两个撮鸟;却被客店里人多,恐防救了。洒家见这厮们不怀好心,越放你不下。你五更里出门时,洒家先投奔这林子里来等杀这厮两个撮鸟。他倒来这里害你,正好杀这两个!〃林冲劝道:〃既然师兄救了我,你休害他两个性命。〃鲁智深喝道:〃你这两个撮鸟!洒家不看兄弟面时,把你这两个都剁做肉酱!且看兄弟面皮,饶你两个性命!〃就那里插了戒刀,喝道:〃你们这两个撮鸟,快搀兄弟,都跟酒家来!〃提了禅杖先走。两个公人那里敢回话,只叫〃林教头救俺两个!〃依前背上包裹,拾了水火棍,扶着林冲,又替他拿了包裹,一同跟出林子来。行得三四里路程,见一座小酒店在村口。深,冲,超,霸,四人入来坐下,唤酒保买五七斤肉,打两角酒来吃,回些面来打饼。酒保一面把酒来筛。两个公人道:〃不敢拜师父在那个寺里住持?〃智深笑道:〃你两个撮鸟,问俺住处做甚么?莫不去教高俅做甚么奈何洒家?别人怕他,俺不怕他!洒家若撞着那厮,教他吃三百禅杖!〃两个公人那里敢再开口。吃了些酒肉,收拾了行李,还了酒钱,出离了村口。林冲问道:〃师兄今投那里去?〃鲁智深道:〃〃杀人须见血,救人须救彻;〃洒家放你不下,直送兄弟到沧州。〃
两个公人听了。
暗暗地道:〃苦也!却是坏了我们的勾当!转去时,怎回话!〃
且只得随顺他一处行路。
自此,途中被鲁智深要行便行,要歇更歇,那里敢扭他;好便骂,不好便打。两个公人不敢高声,只怕和尚发作。
行了两程,讨了一辆车子,林冲上车将息,三个跟着车子行着。
两个公人怀着鬼胎,各自要保性命,只得小心随顺着行。
鲁智深一路买酒买肉将息林冲。
那两个公人也吃。
遇着客店,早歇晚行,都是那两个公人打火做饭。
谁敢不依他?二人暗商量:〃我们被这和尚监押定了,明日回去,高太尉必然奈何俺!〃
薛霸道:〃我听得大相国寺菜园廨宇里新来了个僧人,唤做鲁智深,想来必是他。回去实说,俺要在野猪林结困他,被这和尚救了,一路护送到沧州,因此下手不得。舍得还了他十两金子,着陆谦自去寻这和尚便了。我和你只要躲得身子干净。〃
董超道:〃说得也是。〃
两个暗暗商量了不题。
卑说絮繁。
被智深监押不离,行了十七八日,近沧州只七十里程,一路去都有人家,再无僻静处了。
鲁智深打听得实了,就松林里少歇。
智深对林冲道:〃兄弟,此去沧州不远了,前路都有人家,别无僻静去处,洒家已打听实了。俺如今和你分手。异日再得相见。〃
林冲道:〃师兄回去,泰山处可说知。防护之恩,不死当以厚报!〃
鲁智深又取出一二十两银子与林冲;把三二两与两个公人,道:〃你两个撮鸟,本是路上砍了你两个头,兄弟面上,饶你两个鸟命。如今没多路了,休生歹心!〃
两个道:〃再怎敢!皆是太尉差遣。〃
接了银子,却待分手。
鲁智深看着两个公人,道:〃你两个撮鸟的头硬似这松树么?〃二人答道:〃小人头是父母皮肉包着些骨头。〃
智深轮起禅杖,把松树只一下,打得树有二寸深痕,齐齐折了,喝一声:〃你两个撮鸟,但有歹心,教你头也与这树一般!〃
摆着手,拖了禅杖,叫声:〃兄弟,保重!〃
自回去了。
董超,薛霸,都吐出舌头来,半晌缩不入去。
林冲道:〃上下,俺们自去罢。〃
两个公人道:〃好个莽和尚!一下打折了一株树!〃
林冲道:〃这个直得甚么;相国寺一株柳树,连根也拔将出来。〃
二人只把头来摇,方才得知是实。
三人当下离了松林。
行到晌午,早望见官道上一座酒店,三个人到里面来,林冲让两个公人上首坐了。
董,薛二人半日方才得自在。那酒店里满厨桌酒肉;那店里有三五个筛酒的酒保都手忙脚乱,搬东搬西。
林冲与两个公人坐了半个时辰酒保并不来问。
林冲等得不耐烦,把桌子敲着,说道:〃你这店主人好欺客,见我是个犯人,便不来睬着!我须不白吃你的!是甚道理?〃
主人说道:〃你这人原来不知我的好意。〃
林冲道:〃不卖酒肉与我,有甚好意?〃
店主人道:〃你不知;俺这村中有个大财主,姓柴,名进,此间称为柴大官人,江湖上都唤做小旋风。他是大周柴世宗子孙。自陈桥让位,太祖武德皇帝敕赐与他〃誓书铁券〃在家,无人敢欺负他。专一招集天下往来的好汉,三五十个养在家中。常常嘱付我们酒店里∶〃如有流配的犯人,可叫他投我庄上来,我自资助他。〃我如今卖酒肉与你吃得面皮红了,他道你自有盘缠,便不助你。我是好意。〃
林冲听了,对两个公人道:〃我在东京教军时常常听得军中人传说柴大官人名字,却原来在这里。我们何不同去投奔他?〃
薛霸,董超,寻思道:〃既然如此,有甚亏了我们处?〃
就便收拾包裹,和林冲问道:〃酒店主人,柴大官人庄在何处?我等正要寻他。〃
店主人道:〃只在前面;约过三二里路,大石桥边,转湾抹角,那个大庄院便是。〃
林冲等谢了店主人出门,走了三二里,过得桥来,一条平坦大路,早望见绿柳阴中显出那座庄院。
四下一周遭一条阔河,两岸边都是垂杨大树,树阴中一遭粉墙。
转湾来到庄,前那条阔板桥上坐着四五个庄客,都在那里乘凉。
三个人来到桥边,与庄客施礼罢,林冲说道:〃相烦大哥报与大官人知道,京师有个犯人送配牢城,姓林的求见。〃
庄客齐道:〃你没福;若是大官人在家时,有酒食钱财与你,今早出猎去了。〃
林冲道:〃如此是我没福,不得相遇,我们去罢。〃
别了众庄客,和两个公人再回旧路,肚里好生愁闷。
行了半里多路,只见远远的从林子深处,一簇人马奔庄上来;中间捧着一位官人,骑一匹雪白卷毛马。
马上那人生得龙眉凤目,齿皓朱纯;三牙掩口髭须,三十四五年纪;头戴一顶皂纱转角簇花巾;身穿一领紫绣花袍;腰系一条玲珑嵌宝玉环条;足穿一双金线抹绿皂朝靴;带一张弓,插一壶箭;引领从人,都到庄上来。
林冲看了寻思道:〃敢是柴大官人么?〃又不敢问他,只肚里踌躇。
只见那马上年少的官人纵马前来问道:〃这位带枷的是甚人?〃
林冲慌忙躬身答道:〃小人是东京禁军教头,姓林,名冲。为因恶了高太尉,寻事发下开封府,问罪断遣刺配此沧州。闻得前面酒店里说,这里有个招贤纳士好汉柴大官人;因此特来相投。不期缘浅,不得相遇。〃
那官人滚鞍下马,飞奔前来,说道:〃柴进有失迎迓!〃
就草地上便拜。
林冲连忙答礼。
那官人携住林冲的手,同行到庄上来,那庄客们看见,大开了庄门。
柴进直请到厅前,两个叙礼罢。
柴进说道:〃小可久闻教头大名,不期今日来踏贱地,足称平生渴仰之愿!〃林冲答道:〃微贱林冲,闻大人名传播海宇,谁人不敬!不想今日因得罪犯,流配来此,得识尊颜,宿生万幸!〃
柴进再三谦让,林冲坐了客席。
董超,薜霸,也一带坐下。
跟柴进的伴当各自牵了马去院后歇息,不在话下。
柴进便唤庄客叫将酒来。不移时,只见数个庄客托出一盘肉,一盘饼,温一壶酒;又一个盘子,托出一斗白米,米上放着十贯钱,都一发将出来。
柴进见了道:〃村夫不知高下!教头到此,如何恁地轻意!快将进去!先把果盒酒来,随即杀羊相待。快去整治!〃
林冲起身谢道:〃大官人,不必多赐,只此十分够了。〃
柴进道:〃休如此说,难得教头到此,岂可轻慢。〃
庄客便如飞先棒出果盒酒来。
柴进起身,一面手执三杯。
林冲谢了柴进,饮酒罢。
两个公人一同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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