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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陵潮 (晚清民国小说研究丛书)作者:李涵秋-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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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元,叫我夫妇搬出另住,永不再同他家。住是住出来了,这日用三餐,煞是有些拮据。本来我不大喜欢弄笔墨,况且朝廷里忽然改了章,做甚么牢瘟策论,大凡有子弟的人家,都因为这个上头,不愿意叫他们读书。他们不读书,我们便连馆都没有得坐,难道白白的便饿死了?除得死法想活法,哥哥仗着点小聪明,便替乡下人包揽包揽词讼,也不知这词讼上面的钱,是有伤天理弄不得的,也不知哥哥手脚大,钱到手便用,逐日以来,还是结结巴巴的。哥哥发心,改邪归正,再不造孽了,偶然向王道士谈起苦情,王道士自幼便学会了扶乩,又苦于人不肯相信他,便同我说合了,在他庙里设个乩坛,骗骗百姓。据闻适才讲的这程道周程大人,最相信这些事,不过将他弄进里面来,便可在他身上生发生发。然而他是有学问的,光拿着些神符药方去哄骗他,又不济事了。必须编几句歌词,或是词曲,要说得活灵活现。若在前几年,哥哥也还可以下笔千言,如今是荒疏久了,所以特特请老弟来帮个忙。说句老实话,若不是借重老弟,我也断然不将这实话告诉你。”

  云麟笑道:“原来你是欺人的,照这样说,适才替我起的外号,还很费心甚么祖师呢,到不如望着你磕头。”

  杨靖笑道:“不敢不敢,你将那个话儿编好了,就算是谢我。”云麟道:“编甚么呢,你须也出个题目来。”杨靖道:“北门城外一带荒冢,渐渐有些白骨露出来了,你须装作祖师口气,叫他大大出一笔款子,交给我们,这叫做掩埋骼,是个最慈善的事业,不怕他不答应。你替哥哥将这件事做成了,总不叫你落空。”

  云麟笑着答应了。过了几天,果然杨靖打发人请他,说是程道周程大人一准于今天午后到此扶乩,务乞速临。云麟便匆匆的诌了一篇似赋非赋,似文非文的小启,大意都说是程道周家拥巨赀,必宜泽及枯骨,天心鉴察,自有善报等语。到了庙里,悄悄将稿子递给杨靖看了,杨靖欢喜非常,连连望云麟作揖不迭。其时众人俱已到齐,只有田福恩因为座中有程大人,他死也不也前往。王道士又将庙址重新扫掠干净,命人看守着大门,不许闲人入内观望。且说程道周原是科举出身,平日留心程朱学问,不苟言笑,晚年遁入佛境,悟彻真如,致仕归家,谦恭盛德,从不肯以威福压制乡邻。至于救困扶危,修桥补路,无不乐为。他自从听见说这都天庙里设有扶乩,又是几个读书君子在那里主持其事,料想决非妄语,便高高兴兴青衣小帽,坐了一顶轿子,迤逦前来。下了轿,便有那个慧琴搀扶着慢慢走上台阶,王道士先迎上去,就地一恭。杨靖同着何其甫、严大成一干人都鹄立伺候。大家眼观鼻鼻观心,不敢仰视。程道周一一相见,坐下来便问:“这乩坛是那一位创办的?”

  杨靖忙抬身答道:“是本县生员杨靖。……”程道周又笑道:“兄弟在京城里也曾见过朋友扶乩,是很灵验的。近年来知道此事的就很少了。不料先生到还高明。”杨靖道:“生员以至诚感格,蒙神人不弃,到还时时肯降驾临坛。不过生员们人微言轻,一切总望大人格外提倡。”程道周道:“兄弟既来,少不得都要扶助先生们成此盛举。每月这坛里需用多少?随后便叫王道士立个手摺,到兄弟那里支付罢。”此时杨靖及王道士忙立起身重又道谢。当他们谈心这个当儿,云麟悄悄扯着严大成衣袖低说道:“严先生什么不念泰伯其可谓至德也已矣那篇闱墨?”严大成扭头说道:“念闱墨呢,我被他这一来,把念熟的都吓忘了。早知道如此,我该将那本子藏在袖里带出来。”云麟噗哧一笑。又听程道周说道:“就请先生们扶起来罢,兄弟到好瞻仰瞻仰。”杨靖听见忙答应了几个是,便分付小厮点齐香烛,暗暗丢了一个眼色给云麟,叫他上来帮着。

  这一次扶乩,比寻常不同,众人都十分兢兢业业。程道周将衣冠整得一整,便上前行礼。行礼之后,曲背躬身的站在一旁。这一天刚是阴色沉沉,凉风吹着帏幕,萧瑟作响,还不曾黄昏,室中已是黑暗。便是那两枝红蜡,也不十分光亮。杨靖同云麟一边立着,一个轻轻将那乩笔拈入手里,刚望盘里一搁,众人只听见那乩笔在盘里旋转得飞快,那一片声息,好似千军万马,又像风雨骤至。杨靖望着云麟发怔,疑惑云麟在那里弄狡猾,云麟又疑惑杨靖。云麟此时满意将他编的那小启写出来,谁知开头几个字,便不是他所编的小启,吓了一跳,暗暗埋怨杨靖,保不定是他已编了别的,故意同我开心。再看看杨靖,只管睁着两个大白眼向盘里瞧,手不停挥。霎时写出一首小词来了:“多少年华辜负了,悔当时不好,误认知音将命抛。是谁做就圈和套,红绫三尺悬梁早,白白被人笑。叹覆盆红日何时照。”写到此处,只听扑托一声,那枝乩笔便从两人手里跳起来,不偏不倚,一直掼落在香炉里,兀的跳震不住,双烛齐息。程道周喊了一声说:“不好不好,这语气分明是缢鬼了。”

  众人听是缢鬼,各各掩面失色,顿觉眼前迷迷糊糊。云麟支持不住,忙跳下乩坛,从这纷乱时候,忽的那个王道士怪叫起来。雷先生复行点了一盏洋油灯进来一看,原来那王道士被杨靖一把紧紧搂住,只听他口里嚷了一声说:“我的好妹妹,我定然随你来也。”说了这一句,更不开口,渐渐口歪斜放了。王道士便直倒下去。欲知后事,且阅下文。

  第四十五回乞捐资短尽英雄气吞巨款空生宵小心

  程道周先是大大吃了一惊,当时便疾转过身来问道:“这分明是冤鬼显灵,借乩索命,诸位可知道这杨先生平时可有甚么不可告人的冤孽呢?照这光景,第一要紧还是延几个道士打一台清醮,替他解救解救罢。”……呀,再一细看,适才那些先生,不知都溜到那里去了,只剩有一个小厮同王道士不曾走。程道周知道他们书生畏祸,也只付之一笑,便招呼了慧琴说:“我们也走罢。”于是坐上轿如飞而去。王道士此时被杨靖这一吓,也忘却送大人的宪驾,低着头再将杨靖一看,只见他面白眼突,顿时将一副脸瘦得没有二寸来宽,双手微微撑拒,已是出气多,入气少了,雷先生提进来的那盏洋油灯,本来已剩不多少洋油,至是已奄奄待荆那个小厮吓得索索的在一旁抖。王道士大着胆子问那个小厮道:“他们诸位先生呢?”小厮也答道:“他们诸位先生呢?”王道士道:“如何他们一个也不见了?”小厮也答道:“如何他们一个也不见了?”

  王道士见那个小斯已失魂落魄,深怕又出别的岔子,忙忙跑出房外,传集了庙中两个伙夫,用一张竹床子将杨靖睡上去,趁他还有一丝微气,飞也似的自己押着送到杨靖家里,他妻子宋氏刚捧着一碗薄粥,坐在门槛上,忽然见人将他丈夫抬得回来,吓得跳起身来,手里那个粥碗,不由豁琅一声,堕地粉碎。王道士略将杨靖扶乩遇鬼的话告诉王氏一遍,宋氏不禁放声大哭,抱着杨靖脸对脸的叫唤。谁知杨靖再也不肯转回阳世,渐渐肌肉发紫,一灵永别宋氏去了。宋氏是个老实妇人,转身便向王道士磕了一个头说:“不瞒你老人家说,我们先生在日的光景,你老人家一切都知道的,真是柴米无着,如今从半天里掉下这件祸事,我一个妇人家没脚蟹,叫我怎生发付,怕不一条命就是两条命。”说着,涕泗横流。又跪在杨靖尸旁哭起苦鬼来。王道士也是尽提着大方袖子拭泪。那两个伙夫提着扛榛喊道:“王师父,我们是回去了。”

  王道士点点头说:“你们先回去罢,我停会子便来。”说毕,掉转身子又来解劝宋氏说:“奶奶尽着哭,也是没用。死的已经死了,活的还要过呢。为今之计,第一先要将杨先生后事置备起来,好好入了殓。奶奶想总是没有这项现成款子,我替奶奶打主意,还是奶奶亲自到家去走一趟,同老爹商议商议,千不看,万不看,奶奶总是他亲生养的,也不能不照顾奶奶,这是末了一次。”

  宋氏收了眼泪哽咽说道:“你老人家说的话,怕不是。但是我爹娘自从闹过官司以后,他两人的心是冷透的了,再不肯见我们夫妇一面,去说怕也没用。我们先生在日,他同学朋友也还不少,若是能够请朋友们帮个忙,觉得比较去求亲戚爽利些。这件事便托你老人家替死鬼效个力罢。”说罢,又哭起来。王道士道:“只恨我小道也是清风两袖,很对不住我们杨先生。既然奶奶这样说,小道拚着这副老脸,情愿替杨先生去沿门托钵。何其甫何先生我记得他是你公公的门生,他同杨先生便有世谊,我就先去同他斟酌,他总比别的朋友要出得多些。而且学中的人,小道究竟是个门外,此后一概总还要仰仗着他。奶奶你先好好守着死尸,我去去就来。”

  王道士此时深悔扶乩的事,是他发起,不料便在这上面将杨靖命送掉了,问心惭愧,不由负着一腔义气,径奔到何其甫那里。何其甫在庙里见杨靖遇鬼,便知此事有些难处,防有人命干证,暗中将云麟扯得一扯,没命飞逃。依云麟主意,到不忍心将杨靖丢在庙里。无如平素畏惧先生惯了,不敢不从。刚出庙门,随后严大成一干人也都陆续分散。何其甫逃入家内,惊魂兀自不定,不得已,在书架上取了一本太上感应篇,从头至尾读了几篇,刚自闭自凝神,已见王道士跑进来。何其甫吃了一吓,装着没事人一般,绝口不提杨靖的事。转是王道士问道:“何先生可晓得杨先生已经咽气了。小道适才亲自将他送到他府上去。”

  何其甫冷冷答道:“这一来到也罢了,免得时常到你庙里去打扰。”王道士道:“惟是杨先生身后,一切没有,小道此来,少不得要费先生的心,替他张罗张罗。”何其甫惊道:“身后的事么?咳,像我兄弟身前还在这里敷衍不下去,我却不能替他张罗身后了,请你免开尊口。”

  王道士道:“阿呀,这一来他女人怎么能发付呢?先生不看杨先生分上,还该看杨先生的老人家分上。”何其甫气丧着脸说道:“依你意思,想叫我怎么样呢?”王道士笑道:“方便的事,听人方便,也不能竞争多寡。先生解一解囊,以外的朋友,便请先生出个名儿,替他发个传单,少不得聚凑一二百元,将杨先生丧葬弄清了,余下的便给他女人养活。”

  何其甫冷笑了一声,将个大拇指竖在王道士面前说:“王道士,你真是大慈大悲,就请你替他担任了罢,像我就没有这样魄力。我如有这样魄力,我到不坐这穷馆,我早已去做道士了。要知道点石成金,都是你们道士的法术,我们孔夫子若能点石成金,他到不至于在陈绝粮,从者病莫能兴了。”

  王道士见何其甫毫无资助之意,不禁也有些生气,便故意笑道:“可惜点石成金,我们祖师久已失传了。若是不曾失传,小道庙里金子虽然没有,石头是有的,何至又来同先生扰。总之这件事,先生万万义无可辞。”何其甫怒道:“我是欠他的?”王道士道:“如果欠他的,又作别论了。”何其甫道:“你该上门来逼我?”

  王道士正要答言,那美娘在房里听见,已经知道此事。见他们口角起来,便将何其甫喊得进去,何其甫依旧怒气未息。美娘笑道“你们讲的事,我是明白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你多少也该帮助他点,才是道理。”何其甫道:“道理道理,有了道理,就没有钱了。”

  美娘笑道:“话虽如此,你同杨先生比较起来,你究竟比他宽绰些,我也知道我们家里也没有现钱,不如将我手腕上这两只双龙抱柱银镯头,先借他去当一当,等我们有钱,我们再去赎,你以为何如?”何其甫道:“也好也好,横竖这镯头,也是你陪嫁过来的,我也说不起嘴来拦阻你。我再不同这牛道士谈心,你便拿出去交给他罢。”

  美娘不得已,便将镯头送出来交给王道士,说了几句好话。又说:“我们先生他是树叶子掉下来怕打破头,这传单的事,还请道士另去找人办罢,实在对不住死鬼杨先生,还请道士带个信给他师母,劝他不用过于哀恸。”王道士见美娘说话较何其甫圆通得许多,也无可说,将镯子拿入手里,谢了两句,便去寻觅别人。谁知一直跑了好几家,再也休想他们肯出一个铜钱。王道士气得脸都青了,没精打采,又转回宋氏那里,眼看着这副银镯,如何济事。宋氏只是哭泣,王道士奔了一天,虽是深秋时分,天气还热,杨靖尸身渐渐透出臭味,肌肤青紫。王道士正没打算处,猛的门外走进一个人来,不是别人,正是云麟,心里记挂着这件事,手里携了一包纸锞,到灵前磕了三个头,便问王道士,这事如何办法。王道士便将向诸人乞告情形说了一遍,说还不曾到相公那里去。云麟道:“王道士你是错了,固然读书的人也没有多钱,即使有钱,你要想他无故的拿出一文半文来使用,除非海水西流,太阳东落。他们书愈读得多,心愈炼得毒,这些慷慨解囊,挥金如土,到还要在那些斗鸡走狗皂隶与台里去寻觅,或者还碰着一两个假侠士。再不然就要去寻觅大人先生,大人先生们积蓄多,原也不肯浪用,但是他们出得一千,只当我们出了一百。他们出了一百,只当我们出了一十。这叫做多里捞摸,你放着程道周程大人那条路不走,转来同穷书呆子纠缠,无惑乎是个劳而无功了。”

  王道士被云麟一席话转说得笑起来,说:“好相公,你虽则年纪轻,到还爽快,我何尝不想到程大人那里求告,只是我们那里有这分儿去面见大人呢?少不得还是同他门口那几位管家磨陀。相公你须知道,一个乡绅家门口的管家,同州县衙门口差役一样,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他只肯帮着外人一齐去弄大人的钱,他断不愿意拿大人的钱花出来做好事。不瞒相公说,就是扶乩这一层,我暗中允了他们的许多酬谢,他们才肯从中出力,若是不然,早就掼下你不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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