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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敖语萃-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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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是一个老赖皮,它永远屹立。
屹立还不算,它还要斜,并且每年斜一,到了去年为止,它比斜的垂直线又多出十四又十,它还是不倒,它真行!
这个老东西,不但老,并且还“卖老”,它每年吸引三百万的游客,赚到一百万美金,就凭它,一百七十五高,一股“斜气”!
别以为它只是“斜气”,就因为这股“斜气”,它才为人类带来了真理。
例如亚里士多德说,物体降落的速度与物体的重量成正比例。这就是说,愈重的东西降落得愈快,愈轻的东西降落得愈慢。这种大道理,大家一想,就觉得没问题。于是你也信,我也信,大家一起信,一信就信了一千五百年!
但是一千五百年后,碰到个大逆不道的斜门人物伽利略。伽利略居然对这种“圣人之言”表示了大胆的怀疑!伽利略坚持亚里士多德的这段话根本是谬说。他认为物体降落的速度,只稍受空气阻力的大小,与本身的轻重比例无关。他的反驳一提出,大家都骂他非圣无法。他不服气,特地约了许多大学生和亚里士多德的信徒,一块儿跑到比萨斜塔的下面,叫他们等着瞧。伽利略跑到斜塔上,把一个一磅重的铁球和一个一百磅重的铁球同时丢下,说时迟,那时快,两个铁球,噗的一声同时落地。铁球落地之日,就是一千五百年传统垮台之时。“正直”的传统,竟被“斜气”的古塔与人物弄倒了!
自古以来,任何新思潮、新人物的出现,总未免被旧思潮和旧人物看做一股“斜气”,总未免被看不顺眼,怪他们离经叛道,违背“善良风俗”,或违背什么法令什么条例,因而棍石交加、围剿毕至。但是只要新思潮和新人物代表的是真理,棍石和围剿是阻挡不住的。比萨斜塔上的伽利略,就是一个好例子。如今伽利略的精神和学说万古长存,可是那些抓他、审他、要用火刑烧他的魔鬼们,又哪里去了呢?
——斜气下的真理历史探索李敖语萃历史探索
——优秀的历史家是真正的最后审判者——上帝嘛,请靠边站。学历史的人
我是学历史的人,我常从历史上追寻人们愚昧的痕迹。
——海盗万岁
“历史”二字不是原装货
“历史”两个字,不是中国的原装货,而是日本移来的名词。中国记录中,最早出现在清朝光绪二十九年到三十一年(一九○三—一九○五),改革学制的时候。中国过去称历史做“史”、做“书”、做“志”、做“记”等等,从不将“历史”两字连用,这种连用,显然是“东洋化”的结果。现在我们约定俗成,用惯了这种词儿,应该给自己来番“机会教育”,告诉自己:中国历史的远流是多么复杂,小自一个名词的变幻,都有它的文化交流,有它的来龙去脉,中国人要弄清自己的历史,是何等不容易!
——中国历史演义总说
论英雄
历史上虽然五湖四海、英雄辈出,但是以个人独有的声华与特色,为一世或百世一新局面的,倒也不多。这种人物的有或无,多一个或少一个,直接可使局面改观,风云变色,的确不能以可有可无小看他。我常常觉得,印度没有释迦,就不成其为印度;犹太没有耶稣,就不成其为犹太;法国没有伏尔泰,就若有所失;黑人没有阿里,就万古如长夜。……多少VVIPI的形象,有了他们,时代才别开生面,才脸上有光,不然的话,简直就有辱国体,不成人形。
——幸亏有我
中国历史家
世界上,任何专家都犯一个毛病,就是自己这一行最最重要,人类没有他这一行,就完了。事实上,他这一行虽非不重要,但没重要到他所说的那种程度、那种比例。但专家绝对不肯这样想,他只肯吹牛,不知道他在牛角尖里。
历史家也是专家,也自不例外。但历史这一行纵面横面比较宽,见识多一点。所以,历史家吹牛的时候,位置从牛角尖朝下移,在牛角里。
中国历史家的专家作品很可怜,他们穷毕生之力,写的东西,竟大多是“相斫书”、是“帝王家谱”、是“统治者起居注”,却不是民族的活动史。换句话说,这种专家的毛病,横批八字可尽——眼有牛角,目无全牛。
历史本是全牛,专家既无法看这么全,只好视而不见,只看他们牛角里的。所以,在他们的作品中,他们只会唯来唯去,“唯物史观”也、“唯心史观”也、“唯帝王将相史观”也,……唯个没完。一不唯,他们就泄了气。但一唯,就会过分扩大了他唯的,缩小或根本抹杀了他不唯的,结果牛是吹了,历史真相,却还坐牛车。
——中国民族“性”
文化篇·批中西文化批评中国知识分子李敖语萃批评中国知识分子只知追求真相
只知追求真相
我是搞历史的人,搞历史的人只晓得追求历史的真相,不计其他。
——“胡适研究”前记
解释历史人物
我不赞成没有根据的褒贬,姑妄言之的掌故,以及从“据说”而下的结论。这种态度使我重新估定“恺撒的东西还给恺撒”一语的精义。我认为任何历史人物的功罪都该有一番“完满解释”。该是他的,就给他;不该是他的,就不给。在给与不给之间,居功言罪当然不完全是他“个人所得”。在社会中,人与人的影响是交互的:其功既有同谋,其罪亦有共犯,从事历史的解释的人必须把握这一点。
——为“播种者胡适”翻旧帐
历史家
就某种讽世意味来说,优秀的历史家逼人面对,生则为“袋鼠法庭”(Kangaroo court)的法官,死则为阎王爷,在生死线外,历史人物应负的罪责,都无所遁形。换句话说,优秀的历史家是真正的最后审判者,——上帝嘛,请靠边站!
——“孙中山研究”自序
先跟历史搭线
中国民族太古老了,古老得一举手一投足,就可能跟过去搭上线。你以为你举的是你的手,投的是你的足,其实不是。你的手和足,只是木偶戏中的手和足,它们全被线上的老相好操纵,这老相好,就是历史。
历史少的民族,了解他们就比较简单,很多事情,从层面入手,便八九不离十;但对背着历史大包袱的民族,像中国民族,要想这样取巧,就绝对不行。从取巧得来的了解,只是雾里看花,好不好看是另外回事,看不清楚是一定的。看都没看清楚,又了解到哪儿去?
所以,了解中国人干的事,一个重要步骤是:必得先跟历史搭线,从历史脉络上查考“手足之情”,不念手足之情是不行的。
——且从青史看青楼
从夹缝中透视历史
我们的历史书,传统写法总是一派忠贞、英烈、圣贤、豪杰的历史,搭配上贰臣、叛逆、奸佞、巧宦的活动,交织成历来的众生相。但是,受过现代方法训练的人,他们不能承认这种“春秋之笔”、“忠奸之判”能够解释整个历史现象,也不承认单靠一些相杀相砍的政治史、耀武扬威的军事史、仁义道德的思想史、四通八达的交通史等等,就能了解过去。有现代方法训练的人,他们尝试用新的方向和角度、新的辅助科学(像性心理学、行为病理学、记号学、行为科学、团体动力学、统计学等等)来解释历史现象,来从夹缝中透视历史。在这种新的方法的光照之下,以前所视为神奇的,如今可能化为朽腐了;过去所看做朽腐的,现在可能又化为神奇了;过去当做不重要的或忽视的,现在我们要“无隐之不搜”了;过去当做不能登大雅之堂的,现在我们不再“见笑于大方之家”了。
——中国民族“性”
历史系
历史系是一个神秘的系,它可使狂者愈狂,狷者愈狷,笨者愈笨。
——十三年和十三月
史学家与史学方法
学历史的人深受史学方法的训练,史学方法的目的在帮助历史家探求史实的真相,以及历史人物的真面目,因为人是有党派之见的,很少能有客观独立的判断,不论是有意或无意、自觉或不自觉,都会影响史实的真相,乃至历史人物的真面目。故研究历史的人碰到这种难题,不得不采取比较有效的方法,以求得scientific truth。历史家碰到一个人的文字记载,认为有史料价值的时候,一定要经过两种处理的步骤:
第一是“外批评”;
第二是“内批评”。
“外批评”是考证史料的真假,怎么来的,什么人做的,什么时候做的,以及版本的校勘,稿本的鉴定,这都是“外批评”的范围,中国一般的“史学家”,承汉学的余绪,所能做的至多也只是“外批评”。他们的表现是乾嘉余孽式的考据学,而他们自己,却常常错认考据学就是史学。
——澄清对“人身攻击”的误解
历史只讲求真相
唐朝的一些皇帝,总忍不住要看史官写些什么。(看看骂老子没有?)这么一来,慢慢的,史官就不敢直笔了。
在史官的历史发生问题以后,在民间,有一些“野史”出来,表现直笔。当朝的皇帝虽一再警告、查禁,可是总不能斩草除根。“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统治者做了坏事,要瞒,是瞒不了的;要烧,是烧不光的。“流芳”呢?还是“遗臭”?历史总不会放过他。
提倡写“直笔”的孔夫子,当他竟也骗人,写了“曲笔”的时候,历史上,也留下他的记录。历史是不讲感情的,讲感情便不是真历史。历史只讲求真相,由求真的人,不断地、千方百计地记载它的真相。古往今来,许多坏蛋们想逃过历史、改变历史,可是他们全都失败了。历史是一个话匣子,坏蛋们怕人说话,可是历史却说个没完。坏蛋们真没法子。
——直笔——“乱臣贼子惧”
历史是最好的过滤器
看大事记之类这些书,可以提醒人:任何轰动一时的新闻,都是过眼烟云以后的一行字,甚至一行字都轮不上。历史是最好的过滤器,告诉我们什么才是菁华。
——我为什么不看电视?
中国历史与“性”
仔细研究中国民族的历史,会令人惊讶地发现,由于性的因素,直接影响了历史、改写了历史的,例证又多,又层出不穷。夏桀是以“淫惑女宠”妹喜亡了国的,商纣是以“淫惑女宠”妲己亡了国的,性的原因使人亡国,不能说不重要。赵婴的私通,引出赵氏孤儿;齐庄公的私通,引出臣弑其君,性的原因造成政变,不能说不重要。吕不韦的奇货可居,祸延秦皇显考;吕后的人奇妒,祸延刘家命脉;唐高宗的倒扒一灰,祸延武后临朝;杨贵妃的顺水人情,祸延安史之乱,性的原因闹出君权争夺,不能说不重要。白登的美女图片,可以使匈奴不打汉家;汉家的美女自卑,可以使汉家要打匈奴;昭君出塞,香妃入关,一一都牵动战争和平大计,性的原因,不能说不重要。齐襄公乱伦,出来了毋忘在莒;陈后主好色,出来了井底游魂;慕容熙的跣步送亡妻,出来了回不去;花蕊夫人的被入宫,出来了送子张仙;咸丰的天地一家春,出来了祸国殃民四十七年的西太后。
这样随手写来,好像大可“唯性史观”一下了。其实我并不这样想。做为一个“非唯主义者”,我不承认“唯性史观”可用来解释所有的历史现象,如同我不承认“唯物史观”或“唯心史观”或“唯什么什么史观”可用来解释所有的历史现象一样。因此,我看这类事,也只是就中国历史现象中,可从“性”的观点来观察的为限。有均衡感的人,当然该知道,除了这种性的观点与对象的历史以外,还有许许多多“性以外的”丢人历史和光辉历史。
——中国民族“性”
英雄不失败
有失败,有英雄,但没有什么失败的英雄。文天祥、史可法都是大大的成功的英雄。英雄从不失败,他在天塌时候,也会捞到天鹅。
——李语录二四
审慎判忠奸
中国正史中,从宋朝欧阳修主编的《新唐书》开始,有所谓“奸臣”传,后来的正史,像“宋史”、“辽史”、“元史”、“明史”,纷纷援例,于是忠奸之分,在历史上和观念上,也就愈发显明。正史以外,中国的小说戏剧,对忠奸的判决,影响极大。尤其在戏剧里,为了帮助观众有“忠奸立判”的效果,“红脸”和“粉白脸”,也就应运而生。忠肝义胆的自然是勾红脸,如关公;权奸误国的自然是勾粉白脸,如曹操,这种“二分法”的利落,实在给了观众不少方便,于施展爱憎之间,少掉了不少麻烦。
不过,在一个人阅历较多一点以后,他有时难免会发现,人间许多对立的问题(如是非、正邪、善恶、好坏等等),并不都是很草率就能断定的。同时对立的情况,往往并不如想像中那样明显;对立的双方,可能有混同的成分、相似的成分,甚至还有完全相反的尴尬场面发生。……阅历可以使我们练习对忠奸等真相,慢慢采取审慎一点的检证。换句话说,我们不能因为怕麻烦就擅用“二分法”来定人功罪,我们也不能随便采用“这是好人”、“那是坏人”的小学生式思想方法。
在忠奸问题底下,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人盗得大名,也不知有多少人横被恶名了。
——要清白,请长寿!
中国古书知多少
中国书又不只历史书,历史书只是经史子集四库分类中的一部分,清朝的史学家主张“六经皆史”,这下子经书又变成了历史书。其实凡书皆史才对,中国人面对的,已不是历史书的问题,而是古书的问题。
古书有多少呢?
古书多得吓人。
古书不只什么《古文观止》、《唐诗三百首》,它们只不过占两种;古书不只什么四书五经,它们只不过占九种;古书不只什么二十五史,它们只不过占二十五种。古书远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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