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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尔巴乔夫回忆录-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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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万别堕入异端邪说,“千万别惹出乱子”,这就是当时几乎所有的人所持的念头。他们声称支持新事物,但许多人的意识形态“制动器”却经常开着。    
    报告初稿讨论完毕之后,我和赖莎·马克西莫夫娜前往扎维多沃。一天之后梅德维杰夫、雅科夫列夫、博尔金也来到那里,开始了报告的收尾阶段的工作。所提出的各种问题全都保留了下来,而结构、材料说明等则作了重大的变动。赖莎·马克西莫夫娜实际上一直和我们呆在一起,倾听并参与了我们的辩论。这时候才发现,她的社会学研究经验、同高等学校青年打的交道、以至普通的生活常识、女性的直觉,全都很有用处。可以说她使我们感到惭愧,因为报告中有关家庭和妇女的社会地位问题显得敷衍应付,是她提示我们怎样处理这个话题更适合些、更放得开些。的确,我们国家一直高喊口号,说妇女已经取得与男人平等的地位,能够参加国家的管理,而实际上我们现在的情况不仅不如西方国家,连东方国家也赶不上。很抱歉,我当政时领导层中也没有妇女。叶利钦掌权时也不见她们的踪影。    
    报告快写好的时候,我们才发现它与新稿苏共纲领(苏共纲领各方面都平淡无奇)之间在主导思想、分析的深度、论证新的政策方针的准确性方面,都有很大的差距。只好匆匆进行修改,哪怕仅仅消除两个文件之间最为明显的分歧也好。这些修改意见已在1986年2月17日的党纲起草小组会议上建议予以采纳。次日,中央全会即批准了政治报告、新稿苏共纲领和章程的草案以及关于未来数年间苏联经济与社会发展基本方向的报告。    
    代表大会的开幕日期(2月25日)是不经意地选定的,但是(别具象征意味!)它正好与二十大30周年纪念日相吻合。我觉得代表们都很赞成这个报告,可是讨论中历史的惯性占了优势。地方上来的代表,包括一开始就发过言的库纳耶夫和谢尔比茨基,又离开正题作起了琐碎的自我总结,自然也少不了对总书记颂扬一番,尽管歌功颂德的时代似乎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当列夫·库利贾诺夫和爱华德·谢瓦尔德纳泽的发言中又响起这种调子时,我便插话请求他们“降低热度”,“不要老提米哈伊尔·谢尔盖耶维奇①了”。大会的反应出人意料。看似一件十足的小事,却正好反映了民心:当即响起了代表们友好的笑声和雷鸣般的掌声。讨论开始有了更多的实质性内容,大体上具有开始从一种状态向另一种状态过渡的特征。    
    部分代表尖锐地批评了国内状况,提出党的前任领导人的责任问题。带有这种倾向的发言者中数叶利钦最为突出。其他人则以肯定的态度强调前几代人的所作所为,要求保持政策上的连续性。葛罗米柯大概比任何人都更强烈地表达了这一心情。但这些不同的立场在大会上并未发生公开的冲突。    
    我认为当时代表中大多是我去全国各地与人们接触中所体验到的那种心态。他们大致都是这样考虑的:“看看结果如何再说吧。”有人告诉我,意大利共产党领导人之一让·卡尔洛·帕叶塔,一个目光敏锐、说话尖刻的人,曾不无幽默地指出:    
    “我有个印象,贵党似乎有三位总书记。一位呢,是那个称赞新稿苏共纲领的人。这是一份完全充斥着以往观点的文献。另一个呢,就是那个做报告的人;这个报告里已经有了一些针对改革的新颖的思想。最后呢,第三位总书记审查校订关于那份报告的决议。这个决议里有着相当多的新东西,尽管其中有些地方也会碰到伊索寓言式的话语,有的地方则对深入改革的必要性认识不足。”    
    这番议论显示了批评的倾向,而这种倾向是从习惯的概念出发的,似乎总书记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到底有没有这种时候呢?因为社会意识惯性任何时候都存在,总书记不得不考虑“因循规律”,否则任何革新都不可能进行。可见,问题不在于“三位总书记”,而在于已产生的“新思维”必须冲破僵化的观念和教条的水底暗礁。    
    有些人认为群众就像粘土,可以根据随心所欲的主观幻想捏成任何形状;我要提醒这种人注意陈规痼习的力量。1993年我应主管土地和政治与科学中心的邀请访问德国期间,又一次遇到了这种情况。一天晚上,我和赖莎·马克西莫夫娜会见了科尔总理及其夫人,讨论了许多问题。总理在介绍对国内形势的看法时,讲了下面一段话:“至于东部地区与西部的经济一体化,虽然这个问题解决起来并不简单,但在这方面终究发生意外的情形较少。而与人们的生活方式和世界观有关的各种问题则要复杂得多。在东部地区,我们遇到的实质上是另一国人民,这是绝不可以忽视的。他们至少整整一代人还得过另一种生活,才能与新的政治社会和心理环境协调起来。”    
    


第二部分:权力的考验总书记(9)

    我们称之为苏维埃生活方式的东西,对于几代人而言曾经是一种现实,不可能不留痕迹地消失。在这种情况下,应当消失的倒是3亿人民,至少是全体已到懂事年龄的人。除掉某些不应忘记的公认的正面因素而外,这种生活方式最大的特征就是将个人贬低为程序化了的巨流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个体。基本群众实际上根本没有经济、政治、精神等方面的选择余地,一切都被限定和“安排”在现行制度的框子里。人们不能决定任何事情,一切都需由当局代他们决定,这种情况到头来就转化为社会性的依赖心理和社会性的冷漠态度。    
    不错,许多人已经看出了危机日益临近的征兆,对现行社会制度的批判日益强烈,尽管在搞迫害,却出现了谴责整个体制的持不同政见者。但是也不应当夸大在斯大林死后曾对改革我国社会采取过一些步骤的那些人“洞察力”的程度。他们始终是自己所处时代的产儿,不敢越意识形态的雷池一步。    
    二十七大所达成的“一致”对新任领导构成了某种陷阱。改革进程应当迅速超越大会所通过决议的范围。这就给利用随后的“组织结论”指责改革者为修正主义制造了借口。要避免这类威胁,只有一条出路:利用中央委员会的威信。按照党内一贯存在的传统,中央委员会事实上是一个集全部权力于一身的中心,可以采取任何决定,仅仅在形式上引用一下上届代表大会的各种方针而已。    
    大会于3月6日结束。事不宜迟,我立即召集中央委员会书记和政府成员商讨当前的工作。当务之急是实行经济分权,这项任务与官僚机关的冲突已经到了短兵相接的地步。困惑和不满我在党政领导的“决策层”中也有所发现。当时许多人将未来的改革与切身利益相权衡,琢磨精减多余的机关部门以及与管理机构工作中的人浮于事、环节重复做斗争究竟会带来什么后果。但是经济机构和企业领导人的立场使我受到鼓舞。    
    代表大会之后我还会见了报社主编、电视和创作团体领导人——这类接触已经成了常规。但我最感兴趣的是,生产部门中的情况如何,人们怎样理解大会的决议,各级干部有何行动。4月初我出发去古比雪夫,即现今的萨马拉。选定这里是因为这个地区大工业集中:航空、化学、冶金等工业都有,这个州还拥有大规模的农业和食品工业。还用到哪里去呢!当然,也去了陶里亚蒂市的伏尔加汽车制造厂,这是苏联机器制造业的龙头老大。    
    此行费时三天。第一个感觉是:仿佛时光机器又将我带回了整整一年之前。州委、市委的书记们依然大声训斥部下,规定了总书记与人民群众接触的“可以允许”的限度。他们打手势阻止那些在与我交谈时急于讲真话的人,要么就是干脆打断他们认为不必要的谈话。我想了解真实情况的愿望显然不合地方官员们的口味。同群众直接交谈使某些人完全失去了自制力,他们试图进行无理的干涉。我不得不当众加以制止,说此时此刻我感兴趣的不是同他们讲话。我看见这帮官气十足的家伙气得脸红脖子粗。    
    汽车厂的人们使我感到高兴,他们努力掌握新的经营管理方法,看来,在这方面他们搞得比其他单位要好。其时当地的冶金厂也正在顺利实现现代化规划。这些企业的经验表明,头脑灵活、事业心强的人们大显身手的时机已经到来了。    
    但是这样的企业屈指可数。其余的全都是老样子。当时典型的情景是:群众渴望改革,领导干部却无动于衷,十足的奥勃莫洛夫习气①。我问自己:原因究竟在哪里呢,是他们不愿改革还是没有能力改革?当然,许多事情都要取决于全苏联或共和国的高层,可是,就连那些可以就地解决的事情也不做呀。    
    从去过全国其他地区的同事们的口中,我也听不到让人宽心的消息,全都是得过且过。改革政策与城市和企业之间的“咬合”暂时还见不到——总的评判就是如此。信件雪片般飞向党中央,其中大部分充满了因地方当局的无所作为而感到的忧虑。我的一位斯塔夫罗波尔乡亲在信中伤心地告诉我:最近他怀着改进生产的许多打算去见国营农场场长,那人却将他赶出了办公室,说:“你不要多管闲事。”“原来,党代会开了还是这个样子,竟然不关我的事”。这时,当年在莫斯科大学的同学瓦西里·米申,现已是哲学博士、教研室主任,从高尔基市来信说:“米哈伊尔,你要注意,高尔基市没一点儿动静,一点儿也没有!”    
    在4月24日的政治局会议上,曾有一场关于改革受阻原因的谈话。大家确认:改革碰上的绊脚石是庞大的党政机关,他们就像一座座拦河大坝,横亘在改革的道路上。1985年5月我说过,我们给予所有的人以改弦易辙、采取诚实态度的机会,过去的一段时间已经令人信服地证明,必须对各级干部采取更加强硬的态度,因为问题已经不仅仅是不甚理解或不够熟练,而是公然的怠工了。我让同事们注意一篇文章,其内容正好与我们谈话的话题相呼应:“赫鲁晓夫被机关碰得头破血流,现在也会发生同样的事情。”    
    两天之后我们经受了一次震荡,它让所有的设想在很长的时间内都退居到了次要地位。    
    切尔诺贝利    
    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事故是一个最直观可怕的例证,不仅证明了我国技术的陈旧,而且证明了原有的那个体制已经奄奄一息。与此同时(历史就是这般嘲弄人)这次事故也极其严重地影响了我们业已开始的改革,直接打乱了全国的生活。    
    现在我们都已知道这场悲剧的规模是何等巨大,还需要做多少工作以安置那些失去健康、无家可归的人们。    
    事故是从星期五(4月25日)深夜1时25分发生的,当时工作现场只剩下值班人员和进行实验的人员,他们在4号机组做实验:检查反应堆按计划停止运行期间涡轮发电机组的状况。有关这个核电站出事的消息传到莫斯科已是26日清晨,是通过中型机器制造部的专线电话传送的。先报告给雷日科夫,他又通知了我。当天我召集政治局委员,由主管这类问题的多尔吉赫作了通报。他宣布这个消息时讲得相当平淡,没有让人想到危险的巨大程度。当时决定组成以部长会议副主席鲍里斯·叶卡多基莫维奇·谢尔比纳为首的政府工作组,立即奔赴出事地点。工作组成员包括核电站专家、医生和监控事故环境的放射学家。4月26日傍晚即已抵达现场。苏联科学院和乌拉尔科学院的科学家们也匆匆赶到了切尔诺贝利。    
    


第二部分:权力的考验总书记(10)

    工作组从4月27日起不断报告情况,其中附加了各式各样的保留条件,很大程度上带有初步认识的性质,并不包含任何结论。报告中谈到了爆炸情况,死亡两人,一大批人住院检查,控制火势的措施,关闭其余3个机组。还谈到爆炸时产生了放射物质的喷发。    
    4月28日雷日科夫向政治局报告了工作组工作的初步结果。当日晚间据此发布了电视公告,第二天又见了报。随后根据不断传来的新消息定期发表公告。现在我要坚决拒绝一种指责,说什么苏联领导人有意隐瞒了切尔诺贝利事件的全部真相。当时我们还不了解事件的全部真相。    
    考虑到此次事故非同寻常,我们在4月29日就已经建立了一个以雷日科夫为首的行动小组,该小组昼夜值班。小组的记录和关系到工作的其他材料如今都已公布。    
    最初数日,由于仍然没有全面的信息来源,我们只能凭直觉感到这个问题具有悲剧的性质,后果可能非常严重。极需获得第一手资料,于是雷日科夫和利加乔夫5月2日飞往出事地点,谢尔比茨基也随同前往。他们访问了灾区,听取了政府工作组的汇报,同居民们进行了交谈。    
    灾难的规模日渐清晰地显露出来,应当采取什么措施便一目了然。当务之急是保障群众的安全。除了进行严密的医疗监控之外,还采取了一切力所能及的措施。医疗救护系统全面行动起来,诊治人数将近百万之众,其中包括20余万名儿童。政府工作组决定从普里皮亚季市内疏散居民。刚刚编制出放射性污染的初步区域图,专家们得出结论说不能在那些地方居住,便开始了居民的大疏散,先是从10公里以内,随后又从30公里以内的地带往外疏散。谁知这件事却异常困难:人们不愿意搬走,只好强迫他们迁居。5月上旬迁移了将近135万人,并对整个地区实行了监控。    
    最复杂的工程和科学问题是反应堆已经毁坏了的那个机组——它存在着随时塌陷的危险。5月初韦利霍夫院士曾向记者谈到这点:“反应堆的心脏——炽热的活跃区似乎还悬着。堆面上覆盖着一层沙子、铅、硼、粘土,这就给构件增加了额外的重量……它还能支撑住抑或会陷入地下?世界上从来没有人处于如此复杂的境地。”    
    也采取了种种措施防止放射性物质经过土壤进入第聂伯河。动用了防化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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