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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场故事-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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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方设法为他们摘贫帽。我有能力为农民谋利,也有能力为自己谋利。把这二者统
一起来,有何不可?以承担的风险和责任而言,我不亚于资本家,还有付出的智力
和体力,资本家也不一定如我,为什么他们能发财而我不能?我肥公肥私,对得住
自己的良心。”彭伟顺着他的思路想下去,就得出了这么个结论:生意面前人人平
等,与其让人来做,不如自己去争取。吕建明鼓动地说:“我可以肯定,一年收回
成本,两年翻番。”彭伟心中的那台计算机立即兴奋地运转起来,他似乎看见了梦
寐以求的汽车洋房正在朝他翩翩飞舞,民主革命时期有官僚资本这个词儿,以前老
挂在嘴上,这时就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但彭伟变得狡猪了,果断了,平素的那种
患得患失的性格被扫荡一空,他平生第一次做出气壮山河的决定:罄尽家财,为汽
车洋房而孤注一掷。
两人旧嫌尽释,亲密无间地讨论起创办良种公司的有关事宜。比如低价购地,
打折扣买薄膜建大棚,聘请廉价的星期日农技师,两人竟是英雄所见皆同。吕建明
不无自豪地说:“咱俩发了,一定会有大批农民跟着脱贫。”彭伟说:“你也别当
这县长了,做生意就跟做鬼似的,不如辞了,做个堂堂正正的商人。”吕建明连连
摇手道:“尽说外行话。我首先得当个好县长,才能做个好商人。”这里有辩证法,
彭伟不由佩服得五体投地。话谈得入港,办公司的许许多多细碎的事情就纷至沓来,
不知不觉几小时过去,童金那三人在楼上也入港,没有下来的意思,彭伟有了一丝
倦意,忍不住的半个哈欠就从嘴角滑脱,看吕建明却越发神采奕奕,不由强打起精
神,两眼却情不自禁朝落地长窗外源去。如水的月光漂洗得小县城明净的夜空格外
清寒。那一份清寒感染了视觉,彭伟陡然悲凉了。他想起了在澳大利亚的孤独和艰
辛,想起了那个小山村的过去和现在。往事如烟,如烟的往事冲淡了未来的辉煌。
那三人下楼了,意犹未尽,却又面带倦容。童金吵吵嚷嚷地要回宾馆冲澡。一
行人步出望江楼。那一刻的震撼是永生永世的,瑟瑟的寒风中,剥落的老树下,女
教师的身影逐渐清晰。她朝彭伟走来,脸上溢满热切的企盼。春天的承诺使彭伟全
身颤栗。彭伟有千干万万的理由否定那个承诺,但千千万万的理由反使他老知青的
情结格外厚实。女教师说:“彭先生,我已经在望江楼外面等了几个小时了,不敢
惊动你和吕县长。”众人都不认识女教师,就一起对彭伟挤眉弄眼,装作知趣的模
样,弃他而去。
夜深人静,小县城仅有的路灯孤独地闪闪发光。两人漫无目的地走着。女教师
说:“彭先生,我像是沿街行乞的花子。小学那房子实在不行了,随时有坍塌的可
能。”彭伟问:“村子拿不出这笔钱吗?”女教师感叹道:“村子比庄户人家还穷。
包产到户时,集体的财产分得一千二净,就连仅有的一台拖拉机也拆了,我家还分
到一个破轮胎。”彭伟坚定不移地说:“五万元我一定捐,我不能愧对第二故乡,
还有对我有再生之恩的父老乡亲。”女教师又兴奋地拍手叫好了,在彭伟看来却是
楚楚可怜,彭伟问了村子的情况。女教师说,支书的房子盖了,村长的房子也盖了,
都是三层楼;支书正在为他的农机服务队四处奔波,村长也在为他的碾米厂整天操
劳,村子于是像半死人,只有挨家收钱时才鸡飞狗跳。彭伟问起她的母亲,那个穿
红棉袄的新娘。女教师说,天天打麻将,抹纸牌,一个活死人。
彭伟把女教师送到她同学家,折身回宾馆。和女教师在一起他很净洁。商人的
意念被清洗了。彭伟连夜去找吕建明,想提五万元兑现诺言。找到吕建明家。他爱
人说吕县长正在办公室批阅几个急件。赶到办公室,果然见到吕建明正在挑灯夜战,
小秘站在一边,衬出了一个勤政爱民的好形象。彭伟说了来意,吕建明第一个反应
就是拍桌叫好,他把彭伟带进秘室,说:“阿伟,捐五万元太少,我和你一起干,
捐二十万元,当然只是以你的名义,我嘛,是无名英雄。我也一直想了一了这老知
青的心愿。”彭伟觉得对吕建明看不懂了,眼神里布满疑云。吕建明笑道:“阿伟,
你还太老实,不能把商业行为提升到政治行为的高度来认识。以良种公司的名义捐
助贫困山区办学,最有宣传效应,我让省地县各级电视台前来采访,这是树立公司
形象的极好机会。”彭伟说:“哦,你想到做广告了。”吕建明说:“也不完全是。
商业里有政治,政治里有商业,所以叫政治经济学。”彭伟说:“建明,我真服了
你,你总能把商人与官人的关系处理得天衣无缝。”吕建明说:“不过捐款的事必
须放在一年以后。公司草创阶段,每一分钱都是弥足珍贵的资金,不能轻易外流。
至于利润,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彭伟不假思索地同意了,但心里不能释念,他
原已想好,明天一早亲手把五万元的支票交到女教师的手里。这时彭伟决定,过几
天写封信吧,提高捐款数目,延迟捐款日期,女教师是能够接受的,当然还得扯个
谎,说有急事要赶回省城,不能与她面辞。彭伟说不出心情是沉重还是轻快,那种
负疚感却总是拂不去,想起女教师急切等待的模样,心里就像压了块石头。
6
吕建明主政之后,石破天惊地干了件大事,对全县的经济腾飞产生了深刻而又
巨大的影响。他在县城的边上划出了一平方公里的地皮,设立私营经济开发区。他
亲自上省城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了许多筑巢引凤的优惠政策,土地的低价批租、
税收的减免,都极有诱惑力。第一个到开发区注册的就是彭伟,他投资二百五十万,
创办奔腾良种公司。县里为了表示对“第一”的格外关爱,在原有优惠政策的基础
上,又特批了许多平价的建筑材料,并通过各种媒介大加宣传,公司挂牌的那天,
亲自莅临祝贺的有一个省经委的副主任,一个副专员,还有县委书记和县长。优惠
和宣传起了极大的作用。不久又有七八家公司前来注册,老板们都说这是块未开垦
的处女地,大有作为。刘新特意给吕建明写了篇报告文学,妙笔生花,吕建明成了
全省赫赫有名的改革家。经济开发区日渐兴旺,基建吸纳了大批农村的劳力,招聘
员工又很大部分地解决了上任县政府为之日夜焦虑的下岗问题。吕建明估计,不出
两三年,县财政收入情况就会有所改观。没有人怀疑这一点。为此,银行的贷款就
有所松动,只要吕建明开口,大笔款项就划过来。吕建明亲自到各乡镇去考察一番,
觉得农业发展缓慢的关键还在于水利,就带领水利部门的工程技术人员,制定了一
个耗资上亿元的引水工程。吕建明的雄才伟略为省地领导所叹服。
吕建明曾对彭伟说:“这良种公司的发展规模取决于我职位的高低。假如我提
升为地区领导,就能扩大为上千万元的大公司,全地区就是公司的销售范围。”彭
伟知道他正在实践自己的信念:首先要当个好县长,才能当个好商人。彭伟以前最
高的目标是成为一个真正的中产阶级,现在不,是富翁,是拥有高级进口轿车,拥
有带着很大花园的别墅的大富翁。他甚至幻想,在大花园里举行西方式的大型“派
对”,社会各界名流欣然前往,有乐队演奏欧美古典音乐,他举着酒杯,以谦和的
微笑迎接每一个流光溢彩的客人。
公司办得很顺利,有了疑难杂症,只要吕建明一个电话就迎刃而解。彭伟是董
事长兼总经理,法人代表,他却觉得自己还是像个打工仔。他有一半的股份,但他
这一半必须依附于吕建明的那一半。彭伟经历了许多种打工状态,插队落户时艰苦
而又悲凄,当教师时清苦而又失望,在澳大利亚辛苦而又满足,现在是劳苦而又失
落。在澳大利亚,每星期能拿到一张支票,折合成人民币一算,就觉得自己的苦力
很值钱。现在却老不满足。对于金钱和物质的永无止境的追求,在和拥有上千万上
亿万私人业主打交道时,就像个刁钻苛刻的小妇人,刮着脸皮羞辱他。还有,每当
他不得不依赖于吕建明的电话时,他总以为自己差了吕建明一头,那是他永远无法
企及的高度,就是吕建明那种颇能叱咤风云的政治家气度。
一年以后,果如吕建明所预计的,公司收回成本,还有微利。按照彭伟妻子的
意见,把先期投资的一百万元收回来,兑换成澳币,银行里总得有二十万澳币,才
能有安全感。彭伟把这意思和吕建明说了,吕建明坚决不同意。吕建明以为他们必
须跨越先前的那种中产阶级的观念,要扩大资本,扩大经营规模,这和彭伟不谋而
合。妻子和他大吵一场,并以离婚相威胁。以前这威胁屡试不爽,这次彭伟却不为
所动。妻子涕泪涟涟,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彭伟要妻子辞职,在家里做太太,妻子
高低不肯,说夫妻俩一起失去公职,她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女教师一直没来找彭伟,只是写了几封信,最近的一封信说,假如彭先生有意
捐款,请赶快把钱汇过来,小学的一堵墙摇摇欲坠了。“有意”下加了着重号。彭
伟立即从流动资金中取出二十万。吕建明也同意,只是要他等一等,他去邀请省地
各新闻单位的记者来参加捐款仪式。
是日晚,暴雨骤起,县里多处山体滑坡。
吕建明在县长办公室里接到紧急电话,村里的小学倒了一堵墙,小学生一死二
伤。
吕建明打电话告诉彭伟时,声音低沉而又陪哑。
彭伟拿电话的手是颤抖的,他慌张地说:“这不关我的事,我没责任。”
雨后天晴,草木葱茏,百鸟啁啾,捐款仪式原拟在村子小学前举行,出了那件
事,就改在县政府大会议室。红幅是耀眼的,彩旗是飞舞的,镁光灯是闪亮的。吕
建明的小秘作为司仪,宣布仪式开始,把彭伟称作慈善家,请他致词。彭伟手里捏
着稿子。稿子是小秘的杰作,那里面祖国的花朵竞相开放,祖国的未来在稚嫩地呼
唤。彭伟谈了几句,声音就枯涩了,他丢下稿子,哽咽地说:“我对不起父老乡亲,
这二十万是赎罪……”他的话被风起云涌的掌声打断,下面有记者唏嘘地说:“作
为一个老知青,在乡下吃了那么多苦,现在获得成功,捐出巨款,还有这种原罪感,
可见中国的老板是最有人情味了。”彭伟把特制的硕大的支票庄重地交到吕建明手
里。吕建明作为接受捐款的地方领导,作了即兴讲话。他很流利地说着公文式的话,
也有两颗苍凉的泪珠落下。
捐款当日吕建明就派专人送去。吕建明怕乡村两级截留,责成县教委派专人去
负责基建。吕建明要求盖一幢小规模的教学楼,县教委说怕钱不够。吕建明二话没
说,就答应再追加二十万。话一出口,他就解释道,彭董事长是他的挚友,他们相
知很深,他相信彭董事长一定会同意他的意见。县教委诺诺连声。
吕建明还想在村子小学搞个奠基仪式,彭伟高低不肯,吕建明没再坚持。动工
的那天,彭伟驾车前去。彭伟现在已拥有桑塔纳,学会了开车。彭伟远远地停了车,
彳亍前行。村子仿佛从沉睡中惊醒过来,组成了一个动人心魄的劳动场面。男人们
赤裸着上身,一块块油黑的肌肉饱绽着,他们用粗犷的嗓音吼叫出劳动号子,构成
一曲浑沌的世界里最原始最雄浑最厚重的交响乐。金海在指挥乡人挖墙基。金海嘶
哑地说:“要深、要宽,别怕栗子土跟铁一样硬,咱们的铁镢更硬!”他在腰里系
一根粗黑的布带,挥动起粗短的铁撅,臂膀上圆鼓鼓的肌肉似乎能挣破漆黑的一层
皮。道民在指挥乡人抬石头。道民的声音还是恶狠狠的:“抬大的,抬方方整整的。
咱不就这百十斤吗?该豁出去了!”巨石压得他脚步有些踉跄。彭伟清晰地看见他
赤裸的腿脚上筋脉暴绽,血管像蛇一样游移。
彭伟永远不能忘记,在一面朝阳的山坡下有一轴春风诵读的画卷。女教师的脸
庞是鹅黄色的,光亮里有一种茸茸的质感。孩子们端坐在小板凳上,膝盖就是书桌。
女教师教他们唱歌,唱《春天的故事》。为了迎接香港回归,乡教委搞一次歌咏会,
规定每个村小学都要唱一支歌。女教师的歌声很纯净,略带忧伤。孩子们感染了这
忧伤,一片神往的大眼睛里也像浸了水,湿漉漉的。一朵还未开放的花凋谢了,一
个充满期待的小生命夭折了,假如……彭伟不敢再想下去,悄悄地折了回去。
回到县里,吕建明正等着,二话不说就拉他去喝酒。在密室里,吕建明说:
“阿伟,咱们说定了,今天不说那小学的事。”彭伟点头。两人举杯,一饮而尽。
彭伟说:“不知咋搞的,我发现身上的商人习气越来越重了。”吕建明说:“从本
质上说,每个人都具有商人的某些特征,都有成本,有收益,或多或少罢了。工人
的成本是体力和技术,农民的成本是体力和先期付出的种子化肥等钱款。”彭伟追
问道:“那么官人呢?”吕建明略作思索,说:“官人的成本是体力脑力和权力。”
吕建明喝了很多酒,差不多是半醉了。彭伟从未看见过吕建明纵酒。在酒席上不醉
酒是官人的基本素质。
不久,刘新给彭伟寄来了一份报告文学的打印稿,题目是:“致富不忘济贫—
—一个老知青的情怀。”刘新在附信中说:“如满意,就给点残羹冷炙,我拿到省
报上去发。”这是个很好的广告,彭伟决定努力促成。彭伟按照千字三百元付费,
听说这是时价。彭伟一个个地数字,就连标点也不漏掉。彭伟心里骂:“他妈的,
老子帮你把账给算死了!”回过来又骂自己:“彭伟,你不是东西,狗屁情怀,整
个人都掉钱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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