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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小说,写小说-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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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嫩叶正在萌芽。当时我就思忖,不管我们将面临多么荒凉的景色,恐怕再也不会害怕那儿的天气比这里更令人难受的了,现在我回想一下,这里没有给我留下丝毫愉快的记忆。
  这是伊夫林·沃《旧地重游》开头,仍然是几个时间点,“当我到达……时”、“三个月前”、“现在”、“当时”,几重时间,用“回头眺望”、“思忖”、“回想”三个动词很巧妙地串了起来。而“灰蒙蒙”、“荒凉的景色”,都“没有给我留下丝毫愉快的记忆”。本来“春天初生的嫩叶正在萌芽”,可是“我们在那天就要离开”,这些感觉并不需要我们这样努力去抠字眼来得到的,而是,在不经意间,我们就进入到了作者所设置的语境及氛围里。
  看似平淡,却自出机杼,小说并不是每篇都需要追求“陡起”来“吓人”,而是要找到它最合适最需要的开头,这才是难度。钦吉斯·艾特玛托夫说:“我久久地、苦苦地寻找着这开头几句话,这些话不仅对我这部作品来说是最必要的,在某种程度上还决定了这部作品的实质,而且要从一开始就能引起读者的兴趣。作品的结尾我却早已知道,我正是先知道这一切将怎样收场,只是在这之后我才开始寻求从何处开头。”另一位叫莫利尔·斯帕克的也常常是把一部小说都构思好了,然后就花大量时间来等待一个最满意的句子作为开头。我觉得他们就像是只说给我听的一样。
  就学习一下艾特玛托夫《查密莉雅》开头:
  这会儿我又一次站在这幅镶着简单画框的小画前面。明天一早我就要动身回家乡去,因此我久久地、出神地望着这幅小画,好像它能够对我说些吉祥的临别赠言似的。
  简单的、漂亮的又一个开头。文中的我“又一次”站到了画的面前,作为读者的我也不由自主地“又一次”回头念了一遍;文中的我“久久地、出神地望”,我也一样地跟着发呆。他就要走了,他也是我,我也是我,我的我却不知道跟谁告别。
  两个我很快就要合二为一了,因为我们的最终目的都是“回家乡去”,而好的开头可以催人立即“动身”。


想象的迷宫


  如果说马尔克斯是从一个形象出发写一部小说,那么博尔赫斯几乎是从一个词开头去写作。
  在谈到自己的短篇《ELZahir》时,博尔赫斯说:“就是一个词,那个词我们几乎天天用,却没有意识到它所包含的神秘性:我想到了难以忘怀这个词,不知为什么,我开始琢磨起来,这个词,我听见过千百次,几乎没有一天不听见它,我想,如果真有一种东西我们不能忘记,那该多新奇。倘若在我们所说的现实中有一件事情,有一件东西——为什么不会有呢?——真正难以忘怀的话,那有多奇怪啊!……如果在国家铸造的、众多国家中的某个国家铸造的千百万枚硬币中有一种是难以忘记的,那该多奇怪!这个想法一步步长大并由此产生:那是一种20分的难忘的硬币……我只想到对我的短篇小说的结尾来说必须是难忘的一种硬币。”
  博尔赫斯找到了他的硬币,硬币就是他要找的词。高明的猎手,硬币,两面都可以翻,随便哪一面都值同样的价。
  算了,这篇小说一般的读者可能不熟,最好还是来看他的《小径分叉的花园》,国内好些版本翻译成《交叉小径的花园》,对小说敏感的人一看也就知道,显然是前一个书名要有意味得多。
  利德尔·哈特写的《欧洲战争史》第二百四十二页有段记载,说是十三个英国师(有一千四百门大炮支持)对塞尔…蒙托邦防线的进攻原定于1916年7月24日发动,后来推迟到29日上午。利德尔·哈特上尉解释说延期的原因是滂沱大雨,当然并无出奇之处,青岛大学前英语教师余准博士的证言,经过记录、复述,由本人签名核实,却对这一事件提供了始料不及的证明。证言记录缺了前两页。
  猛一看去,这开头就是一个侦破小说式的。这看法当然不错,但是对博尔赫斯,我的经验是你必须要倒回去再看第二遍。这个十分喜欢中国却最终未能成行一次的老人,最喜欢玩的游戏就是故弄玄虚,《欧洲战争史》多少页,多少个英国师,进攻时间及其延误,一场大雨,一个遥远的来自中国的英语教师(显然跟这场战争有关)的证言,缺了前两页。对于福尔摩斯来说,这里边的陷阱也足够丰富了。可是,我想就连他老人家也拿这些精心设置的开头无可奈何——刚才提到的每一项都需要一一核实,缺了前两页的证言就几乎没有找回来的可能。
  这才只是一个巨大的迷宫开始,接着往下读,好像博尔赫斯在带着你一步步解谜,可实际上,当你以为他一路快把你引向出口时,你很快就会发现又进入了一个更大的迷宫,也就是说,不知什么时候,你真想给好不容易找着的一条线索绑上一个记号时,这条线索突然不在了,眼前只有一条一条的岔路。
  博尔赫斯当然没有兴趣带你探案,他只对他自己的东西感兴趣,在这篇小说里,他的关键词是时间,这是一张“正在变化着的分散、集中、平行的时间的网”,网线互相接近,交叉,隔断,“或者几个世纪各不相干,包含了一切的可能性”。这太可怕了,因为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只是时间之网中的一点,那么细菌般不断繁殖的结果是什么呢?就是在某一时间中,“一个人可能成为别人的敌人,到了某一个时候,我又成为另一些人的敌人”。
  不断分岔的结果,就会产生各种不同的结局,每一种结局都是另一些分岔的起点,世界没有穷尽。越是看到了这种分岔,你就越会觉得博尔赫斯也是个谜。这个最后双目失明的老人到底是怎么一个人呢?有人说,他是书,是文学本身;是时间,也是空间;是知识,更是智能,是无止境的智力活动。是的,这才是小说,那么多汗流浃背、挖空心思的小说是干什么的,不就是带领人类做这种种的智力游戏吗?
  我必须要紧紧咬住作者的思路,这是类似一个捕鱼的紧张游戏,开头就得收网,稍微有个地方一松手,就会放跑几条大鱼。读别的人我可能会紧张,但是读他反而不用这么紧张了,因为你越用劲,攥紧的拳头捏住的沙子越少;网子里的鱼也就越少,不断地少,而且它们拼起命来说不定还把网都撑破了。水里是没有岔路的。只有博尔赫斯在不停地设置分岔,你一心一意地跟他走,越走岔路越多,你还不如远远地跟着他,或许因为没太用力,不会限得太深,这样,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还好走回头路。这回头路是一定要走的,一篇小说读个五六遍一点也不多。这很好理解并说服你自己,你听莫扎特、巴赫是多少遍呢?
  博尔赫斯说:“我的感受是,头几句话应该长一点,好使读者离开他的日常生活,坚决地让他置身于一个想象的世界中。如果要举个例子,不妨去看塞万提斯最著名的小说。”
  他说的是《唐·吉诃德》,开头是这样的:
  曼查有个地方,地名就不用提了,不久前住着一位贵族。他那类贵族,矛架上有一支长矛,还有一面皮盾、一匹瘦马和一只猎兔狗。锅里牛肉比羊肉多,晚餐常吃凉拌肉丁,星期六吃脂油煎鸡蛋,星期五吃扁豆,星期日加一只野雏鸽,这就用去了他四分之三的收入,其余的钱买了节日穿的黑呢外套、长毛绒袜子和平底鞋,而平时,他总是得意洋洋地穿着上好的棕色粗呢衣。家里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女管家,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外甥女,还有一个能种地、能采购的小伙子,为他备马、修剪树枝。
  是的,感觉塞万提斯完全是按照后世博尔赫斯的建议写作的。在这个开头里,来看看我们最后被坚决地抛到了一个什么样的想象世界:一位贵族,一支长矛、一面皮盾、一匹瘦马、一只猎兔狗,然后是吃的东西,星期几到星期几各吃的什么什么,一一在列,他的收入状况,他平日里的打扮,家里还有什么人,也都说得头头是道,你相信了吗?当然,但也可能是假装相信,这也就够了。这样一个奇怪的贵族,脑子肯定有什么问题,要紧的是,他会干出些什么让人觉着有趣的古怪而荒唐的事来!
  慢慢读来,“曼查有个地方”,“地名就不用提了”,为什么就不用提了?作者不想提了,地名不重要了,作者忘了,作者不想让你分心了,作者暗示你这是写小说,他在虚构,你认那么真干啥?总之,这话里掖着点味道。“他那类贵族”,语气里又含着点什么,不屑?俏皮?调笑?你不必定要知道,但这句看似不经意的、带点急促的话还有另一种游离和分散效果,那就是把你前边可能有的某种觉着他在编故事的猜疑心理给轻轻抹了。他像很熟悉似的“直接”称言“他那类贵族”,又引你把注意力朝一个我们都可能已熟悉的、类型的人物群上,而且,似乎还暗示着一点要给这类人来点恶作剧地画个像……然后,你终于被捆绑在了他的一些可笑的叙述上一起来到了骑士时代——而且要认识的是一个肯定跟其它骑士处处不一样、时时都像开着他们玩笑的骑士。
  这就是昆德拉所说的欧洲的小说遗产,写小说的人都应该来拜拜的祖师爷。这不是一部幽默小说,它可以是流浪主题,但这还不够。因为昆德拉还说了,你想在其中去找寻一种明确的、可以解决人生悖论的道德信念吗?没有,那里只有一连串的生命疑问。他老人家在那个年代就弃绝了对一个善恶分明的世界的渴望,弃绝了宗法式的生活伦理的欲望,在此基础上肯定或认可了人生的道德相对性和模糊性。这个提法够高的了。我所喜欢的学者刘小枫还有一句总结:“小说的真正敌人,不是近代的哲学和科学,而是现代之前的宗教-道德伦理的生活教条:区分善恶和对生活道德明晰性的要求:塞万提斯使我们把世界理解为模糊不清,要面临的不是一个绝对真理,而是一堆相对的互相对立的真理,因而惟一拥有的把握便是智能的无把握。”
  没有明晰的道德了,道德小说管不了。塞万提斯已经闹懂的真理,到我们这里又成了问题。
  读一部小说的所有收获常常都跟你从开头阅读到什么东西有关。戴·罗奇说:小说的第一句(或第一段、第一页)是设置在我们居住的世界与小说家想象出来的世界之间的一道门槛。因此,小说的开局应该如俗语所说:把我们拉进门去。
  既然是拉进门去,当然是房子都修好了。房子还没有修,就是连门儿都没有。


追忆似水流年(1)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是早早就躺下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的思想拼命地活动,徒劳地企图弄清楚我睡在什么地方,那时沉沉的黑暗中,岁月、地域、以及一切、一切,都会在我的周围旋转起来。我的身子麻木得无法动弹,只能根据疲劳的情状来确定四肢的位置,从而推算出墙的方位,家具的地方,进一步了解房屋的结构,说出这皮囊安息处的名称。
  追忆似水流年
  这是个曾被反复试验了近20种写法的开头。我常常都想,我宁愿抛洒掉一年的阅读时光,也想把普鲁斯特这20种写法都看上一遍。我还常常怀疑,说不定一看就恍然大悟,一悟之下甚至能背出其中的好些开头——其中一定有很多都是很相近的,改走又改回来的句子。而只要他给我其中的任何一个,我的小说就得救了。
  普鲁斯特有病,他怕光,害怕各种气味,又是同性恋,最好的方式只有早早就躺下。可是,他肯定比常人更难以入睡。但对于思想来说,躺下来确凿是一种极好的姿势——经验告诉我们——只有这种姿势和角度,最利于思维的活跃。
  我用长达3年的失眠经历来体验,这样一个总是徒劳地躺下来的人,只有一个地方可去,那就是回忆。“早早就躺下”、“沉沉的黑暗”、“疲劳”,再加上“徒劳”、“无法动弹”,世间只剩一具“皮囊安息处”,一个跟在棺材里同样的姿势,一个新鲜的活死人,也正在一点一点地死下去,但是,身体的死亡过程,却同时也催生了思维,“拼命地活动”,“旋转”出一个“一切”都在的空间,那是一个包含了时间以及更多维的空间。可怜的普鲁斯特,他用一个病人的躯体,感受到了浮在脑海里和围绕在脑袋上空很近的那一团气息是可以抓住也想拼命抓住的东西。那是一个跟生命逆向运行的世界,也是生命的本能回溯,如果能尽可能多地找到来时的路,那就能同时求得死亡与回光返照两条平行的线路,一个属于自己的时间空间就能同时建立。
  这是死亡的野心,也是普鲁斯特拼命想跟自己的前世今生建立起一种普遍联系的野心。在这个没有尽头的多维空间里,渺小而徒劳的他只有先“确定四肢的位置”,“推算出墙的方位”、“了解房屋的结构”,最后试图“说出这皮囊安息处的名称”。这多像是人类的命运本身!
  普鲁斯特是个失眠者,博尔赫斯也是。“我记得那些不眠之夜,于是我想努力忘记我自己,忘记我居住其中的房间,忘记房间外的花园,忘记那些家具,忘记我身体的种种不适,可我做不到”。同样的一个为整个记忆所压迫的人。前者试图了解他,后者努力忘却。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是早早就躺下了。是的,我现在基本上是按照普鲁斯特的时间作息,我躺下得很早,可是并不能老睡得着,时常就会想起这个开头。想一想不也挺美吗?这是海明威那位失去性功能的主人公说的一句话,马原特别喜欢的一句话。我突然想起几年前陪马原去看成都体院的一位朋友,很棒的身体,本是练拳击的,可不知得了一种什么奇怪的病,每年除了早夏能出户外活动两三个月,平时都只能躺在床上,冬天时最惨,盖着四床厚被子,再搭上一件军大衣,开着空调,再加一个大功率取暖器,可麻烦的是,病人只能舒服一会儿,因为马上就出汗了,汗水马上就变凉了,全身哆嗦得发抖,而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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