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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中天读城记-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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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关我什么事”。 
  显然,北京人热情也好,不热情也好,是“内外有别一的。比如前面说的那个小伙子,固然热情得逢人就问:“您有事 有事您说话”,但所问之人肯定都是“熟人”、“自己人”。如果见了陌生人也这么问,那他不是“疯子”就是“傻子”。而且,当他站在柜台后,面对陌生的顾客时,没准其服务态度会生硬得够呛(这种钉子我们在北京可是碰得多了)。上海人则相反。热情也好,不热情也好,是“一视同仁”的。他们会帮助求助于他们的人,但不会主动去问:“您有事 有事您说话!”而无论这人是“自己人”还是“陌生人”。同样,如果涉及他自己个人的事,他也会毫不客气地说:“关侬啥事体”,也无论这人是“自己人”还是“陌生人”。 
  道理也很简单,就因为“圈子意识”是一种“群体意识”,而任何群体都是有限度的。比如“一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秤分金银”的,就只限于水泊中人,甚至只限于一百单八人。梁山圈子以外,对不起,就没有了,而且弄不好还只有挨刀的份。这就叫“内外有别”。圈子外的人,可以无视其存在;圈子内的人,则必须“抱团儿”、“扎堆儿”,必须互相帮助,互相提携,互相关照,包括时不时问上一句:“您有事 有事您说话!” 
  相反,“滩涂意识”则是一种“个体意识”。它强调的,是个体独立人格的“不可入”和自由意志的“不可犯”。有句话说:“上海人什么衣都敢穿”,就因为在这个懂得尊重他人“隐私”(尽管不多),允许保留“私人空间”(尽管很小)的“滩”上,过多地干预他人的私生活是“可笑”甚至“犯规”的。上海当然不乏喜欢窥测他人隐私的小市民,而且人数比任何外地都多(原因以后再说)。但即便他们,也未尝不知道这种“窥私癖”极为可鄙。所以,在外地,一个人的穿着如果“太出格”,就会遭人物议,他自己也得进行辩解,比如“这样好看”、“穿着舒服”等等,更常用的辩护词则是“别人也这样穿”。然而在上海,就大可不必。只要一句“关侬啥事体”,便可斩断一切争论,让人无话可说。(图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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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难简单地评说北京上海这两种活法和意识的是非优劣。一般地说,外地人都认为,与北京人交朋友痛快,与上海人打交道轻松。如果你能进入北京人的“圈子”,成为他们的“哥们”,就可以同他们肝胆相照,荣辱与共,烟酒不分家,真格的“说走咱就走,你有我有全都有”(不过北京人现在也开始变得滑头,真要这么着,还得上山东)。与上海人交朋友却不容易。他们多半客气而不热情,礼貌而不亲切,很难掏心窝子说心里话。因为他们都会有意无意地坚守个体意识的“不可犯”和“不可入”原则。所以,上海没有“哥们”,只有“朋友”。哥们是相互依存的,朋友则是相互独立的;哥们得亲密无间,朋友则不妨情淡如水。更何况,上海人的所谓“朋友”,也未必真是什么朋友,比如暗地里磨刀霍霍准备“斩”你一记的小贩就是。 
  不过,就我个人的倾向而言,我更喜欢上海人的处世哲学。不错,上海人是有“各人自扫门前雪”的“毛病”,但如果每个人都把自家门前的雪打扫干净了,岂非就没有什么“瓦上霜”要别人来操心?相反,如果天天操心别人的事,则自己的事就未必做得好,比如那个逢人就问“您有事 有事您说话一的小伙子便是。再说了,别人这么关心你,你岂不也得“时刻准备着一,时不时地问别人一句:一您有事 ”这么活,太累 何况,当你大包大揽地说了“有事您说话”的话时,万一事情办不成,又该怎么办 为了未雨绸缨,你就得事先“储备”一批“哥们”,还得个个有能耐,比如能一下子批六张卧铺票,而且还都是下铺什么的。 
  生活在上海人中间,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事实上,不少外地人都有伺感:你也许很难和上海人交朋友(但并非不可能,我自己就有不少上海朋友),却不难和他们共事。上海人是比较计较,账算得很清。但这在保护了他自己利益的同时,也保证了你的权益;在维护他自己人格独立的同时,也尊重了你的独立人格。至少,和他们交往时,你不必处处设防。这就轻松。你甚至不必太在意自己的形象和对方的态度。因为如果上海人对你大皱眉头,你也可以回他一句“关侬啥事体”的。更何况,在现代社会交往中,“哥们”总是少数,更多的还是要面对“泛泛之交”。那么,轻松一点,岂不好? 
  其实,困难并不在于如何评价这两种文化以及如何与两地人相处(最好的是,你在上海有合作伙伴,在北京又有“铁哥们”),而在于如何解释:恰恰是没有多少圈子意识的上海人,却比圈子意识特强的北京人,有着更明显的城市社区文化特征,这又是为什么 
  道理仍在于“城滩之别”。前已说过,所谓间城”,本身就是一个圈子,是一个把无数小圈子圈在一起的大圈子。而且,“城”越大,城内的小圈子就越多,人们的“圈子意识”也就越强。因为在这样一种空间状态下,任何人都只有进入一定的圈子,才会有安全感,也才会觉得与“城”协调。北京的圈子特别多,北京人特别爱“抱团儿”,就是这个道理。结果当然也是顺理成章的:“城”这个圈子本身越大,被它圈住的小圈子的“圈子性”也就越强。而小圈子的“圈子性”越强,则大圈子的“圈子性”也就越弱。这样一来,当然也就只有城内各圈子的社区性(甚至没有社区性只有圈子性),而没有或少有全城的社区性或一体化文化 
  更何况,任何城都是要有墙的,而墙的文化功能,正在于分割空间。这种分割,可以从大到小、由外至内而层层推进。结果,如果城很大,城内圈子很多,那么,生活在最内圈、最里层的人,就不大能够感觉到城的存在,而只能感觉到自己圈子的存在。 
  滩就不一样。滩没有空间阻隔,滩上的人也是个体的、只有松散联系的。用上海话说,就叫“不搭界”。既然人与人之间是相互“不搭界”的,则他们便只好和“滩”搭界。因此,个体的、单独的、游移的人,反倒容易与“滩”认同,并通过与“滩”的认同,而与滩上其他人认同。所以上海人平时在上海可能“不搭界”,一到外地,却很容易“扎堆儿”、“成气候”。上海人比北京人社区特征更明显,到了外地也比北京人更“扎眼”,原因之一可能就在这里。 
  所以,北京城与上海滩,就有着不同的文化品格。 
  北京文化是兼容的。官方体制文化、知识分子文化和民间民俗文化处于一种多层共生状态,各拿各的号,各吹各的调。各类圈子,和平共处,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并无统一的社区性。如果说有什么共同之处,那就是北京才有的“大气”:大雅、大俗、大派头。要之,北京是雅能雅到极致,俗也能俗到底俗到家。比方说,你能想象用诸如“奥皮”、“驴肉”或“小脚”、“裤子”之类的词儿来作地名 北京就能。北京不但有“臭皮胡同”、“驴肉胡同”,而且还有“母猪胡同”和“屎壳螂胡同”;不但有“小脚胡同”、“裤子胡同”,而且还有“裤裆胡同”、“裤脚胡同”。任谁也不敢相信这是皇上眼皮底下的地名儿。嫌俗?改了就是。比方说,把“灌肠胡同”改为“官场胡同”。这可真是只有北京才可能有的文化奇观。 
  上海文化则是消融的。各色人等,自由发展,公平竞争,但最终却把他们统一于上海的社区性。精英分子固然难免因此而有些“海派作风”,中小市民却也会因此而多少有些体面和雅致。结果,上海人无论职业阶层、社会角色如何,都会多少有些“上海味”。因为他们都生活在这个高度社会化和高度一体化的上海滩上。他们的生活方式大体相仿,他们的价值观念和审美取向当然也就难免大体,致。甚至上海的街道名称也没有北京那么五花八门,它们往往是真正的“地名”:东西向的多以城市命名,如南京路、北京路;南北向的则多以省份命名,如福建路、四川路;总弄文弄则标以数字,一看就知道是上海的地名。 
  总而言之,大气的北京城城内有城,官、学、民三种文化各安其位,各守其本,形成一体化前提下的多层次;开阔的上海滩滩外有滩,五湖四海风云际会,天南地北交互消长,形成多样性前提下的一体化。北京与上海,是两类不同的大城市,有着两种不同的大手笔。北京“一体多层”,上海“多样统一”。北京大气,上海开阔。 
  同样,北京人和上海人,也有着不同的文化特征。 
  北京人是身份感比社区性更明显(所谓“丢份儿”、“拔份儿”即含有注重身份的意思在内)。一个北京人,首先是官员、学者、平民,然后才是北京人。当然,所谓“身份感”,不一定就是职业、阶级,也可能是指“品类”,即“君子”与“小人”、“高士”与“败类”。不管什么时候,北京人都不能丢了身份,这就叫“倒驴不倒架”。因为倘若丢了“份儿”,就没人承认你是北京人 岂止不是北京人,就连是不是人,只怕也还麻烦。 
  上海人则是社区性比身份感更突出。他们首先是上海人,然后才是商人、职员、自由职业者。上海学者余秋雨曾因不会说上海话而感到窘迫,上海市长徐匡迪也曾因不会讲上海话而受到歧视。的确,在上海人看来,是不是上海人,比什么都重要;而会不会讲上海话,则往往决定着你在上海和上海人那里所能享受到的待遇。在外地,一句上海话,往往就能引起上海人的惊喜:“侬上海人呀!”接着就是用上海话热烈地交谈。至于对方是什么职业身份,则往往不在考虑之列。我自己就曾用这种办法“哄骗”过不少上海人。尽管最后不得不承认我的上海话是“洋泾浜”的,还是能赢得不少的赞许:“‘洋泾浜’侬也晓得呀!” 
  也许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才形成了这样的现象:全国各地都有“小上海”,却几乎从来没有“小北京”。因为北京人一到外地,首先是融入自己阶层的圈子里,官员归官员,学者归学者,当然也就不可能像上海人那样,首先是上海人归上海人,并一起传播上海文化,把当地改造为“小上海” 结果是,爱“抱团几”的北京人,到了外地,便成了并无社区特性的散兵游勇,而平时“各顾各”的上海人,在外地却大成气候,当然,不是某个上海人的气候,而是上海文化的气候。 
  也许,这就是上海滩,这就是上海滩的秉性和秘密。 
  弄清了这些秘密以后,我们似乎可以回答前面提出的问题了:什么是上海人?上海人的社区文化特征是什么?他们究竟有什么资格和本钱看不起外地人? 

              四 “城市部落人” 

  人的秘密,从来就是文化人类学的最高秘密。 
  许多学者都指出,上海人一直是中国一个非常特殊的群落。他们在中国,就像犹太人、吉普赛人在西方世界一样扎眼醒目。无论走到哪里,上海人往往都会一眼就被认出。他们身上那种“上海味”,几乎是洗也洗不掉的。而且,正如犹太人、吉普赛人尽管失去了自己的家园却仍能保持自己的文化特征一样,上海人在离开了上海以后,也仍是上海人。我们甚至可以断言,如果哪一天,大上海真的“沉没”了,上海人也不会因此而消失。 
  因为上海人是“城市部落人”。 
  “城市部落”是完全不同于传统社会中国人的一个“族群”。在古代中国,随着原始社会的解体和中央集权的封建大帝国的建立,原先属于各个氏族、部落和部落联盟的“原始族民”逐渐一体化,成为至尊天子属下的“王朝臣民”。在这个漫长的历史时期,中国虽然有城乡两大社区,但在本质上,它们却并没有多大区别。城市和乡村基本上是同质的,市民和农民也基本上是同格的。因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上之滨,莫非王臣”。如此,则城市乡村皆为“天子治下”,市民农民都是“王朝草民”。乡下的秀才可以进城做“京官”,城里的老爷也乐意回乡当“乡绅”。中国古代的城市,似乎从来也不曾成为既吸引穷人又吸引富人的磁石。而且,除皇族外,从官宦、文人到小贩,几乎谁也不曾把城市当成自己的永久居留地。他们只要有几个钱,就会想方设法在乡下买几亩地,随时随地准备回到乡下去。当然,如果有足够的资金,他们也会在城里购置些房产,以供享乐和避难。但仍要在城里修园林建别墅,让自己觉得好像还生活在乡下一样。总之,他们总是游离于城乡之间,把城市当作寄居之地,而在内心深处倾向于和眷恋着乡村。事实上,中国古代的城市,往往不过只是乡村社区的派生物和共同体。显然,这样的城市,并非真正的城市;这样的市民,也非真正的市民。所以,我宁肯称之为“城”和“城里人”。 
  上海和上海人却完全两样。 
  上海从来就不像中国那些古城一样,是什么乡村社区的派生物和共同体,而是它的对立面(上海人特别看不起“乡下人”,就是上海这种城市性质的心理体现)。(图十九)作为乡村社区的派生物和共同体,“城”只能是中央政府统治广大农村的中心区域和派出单位。北京城是全国的政治中心,国内其他一些大城市,如南京、西安、杭州、成都、武汉、郑州,都或者曾经是全国的政治中心,或者现在仍是区域性的政治中心。中国古代的城市,基本上都是这样的“中心”。在上个世纪初,中国3000以上人口的1400个城市中,至少有80%是县衙所在;而万人以上的城市,则半数是府治和省治。在那里,巍峨的城墙和高大的城楼,象征着帝国的权威与尊严,也象征着古老中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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