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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珠楼主_兵书峡-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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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其来见,一面托人访问令尊下落。记得去年,有人在兵书峡遇见过他。我知峡中隐居不少异人,不与外人交往,地势又极险僻,无人能去。我料令尊不在外面走动已好几年,既在此出现,也许就在峡中隐居。如我所料不差,你不遇我,再找二年也未必访出他的踪迹。这样不比你们满山乱窜强得多么?’我二人看出那老和尚貌相和善,不似恶人,对人极好,设想周到,不知何故会与家伯结怨;一心想寻家父,无意之中间出线索,自然高兴,便随了去。他住在始信峰后绣云岩山洞之中,地势高险,山风又大,上下尤为艰难。到后数日,始终不曾见他出去,只第二天早上独立洞外长啸。一会,来一高大苍猿,和尚对它说了几句,也未听清,苍猿点头呼啸而去,未见再来。每日无事,和尚教我二人同练内功,寻父之事一字不提,先问姓名,也不肯说。我二人看出和尚武功甚高,与义母、家姊所传大致相同,并有家姊说而未教的上乘口诀。我二人均知和尚好意,有心成全,只是思念父亲、家姊,心中发急。但又想学武功,举棋不定。又过了好几天,实在忍耐不住,拿话试探。和尚方说,他和大家伯以前原是好友,昔年这段公案,本由于彼此误会,先想计较,因家伯终年坐关,不便寻去,想令他来,又无传话之人,耽延了好些年,不料无意之中救了我们,问出来意,带回洞中,正想代寻家父下落。忽遇对峰隐居的老友萧隐君,命守洞苍猿来说,那日我们回山时,被他峰顶望见,看出我二人黑白双眉之异,疑是阮家之女,但想先嫡母已早出家,不应这小年纪来此探询,和尚告以经过,萧隐君立命苍猿往兵书峡查探,一到便被守洞异人困住,后来发现苍猿身有书信,方将家父请出。本来当日就要寻来,为了家父原是寄居峡中,山规甚严,而我姊妹来历出身暂时不愿人知,意欲寻到住处再来接去,父女相见;同时说起家姊那夜发现我二人失踪,愁急万分,冒雨出寻,巧遇家伯,才知家父为护遗孤,隐居兵书峡之事。家父生平言行如一,以前入峡借居时曾与峡中长老言明,除孤儿母子三人而外,决不再由他身上引进外人,故此不能往寻,就去也未必肯见,随写一信,命家姊前往叩壁投书,约定次日,隔山松林相见;家父连日正和家姊在本山附近寻觅住处,一面托萧隐君为双方言和;和尚看我姊妹和萧隐君面上,已与家伯释嫌修好,在住处寻到以前,命我二人先从老和尚勤习内功等语,我两人才放了心,用功更勤;和尚也更怜爱我们。又过了半年,家姊才来,将我二人接来此地隐居,与家父相见,一晃六七年。家父为了遗孤,曾有誓言,每月仅来此三四次,至多住上一日,从不久留。家姊原奉师命下山行道,只初来二年,为教我们武功,不曾离开;第三年起便常时独自出门,一去三五月才回。我姊妹武功虽然不高,仗着此峰高险偏僻,向无人迹往来,寻常猛兽也能应付。家父每月常来看望,并留有三枝火箭信号。真遇危难,信号一发,相隔三数十里,兵书峡到此并有一条捷径,不消多时便可赶到,一直无事发生。今日二贼侵犯黑兄,我们和人争吵尚是第一次呢。”
黑摩勒喜笑道:“想不到阮师伯还有二位姊姊,又是家学渊源,女中英杰。司空叔和先师昔年常说,阮师伯生平有一恨事,因而出家。彼时小弟年幼,只知师伯人中之龙,名满天下,后来未听再提。直到先师坐化之后,前年司空叔命我往黄山拜见云峦大师伯。他命我代投一信。归向司空叔覆命,才知收信人就是久想拜见的阮二师伯。今日又与二位姊姊相见,真乃快事。可惜为云雨所阻,昨日与师伯途中相左,未得拜见,美中不足。邱氏三凶,恶名久著,本来就想便中寻他,为世除害。小贼竟先惹我,还敢叫阵,万万容他不得!我如不去,反道怕他师徒。虽然身有急事,不宜耽延,好在此去九华山铁花坞,绕路不多,就便往寻,无多耽搁。自知本领有限,未必能将三凶师徒除去,好歹也给他送一个信。”
二女闻言,同声劝道:“黑兄,我们并非怯敌,拦你高兴。听家父说,三凶实非易与,又得了好些迷香,更加阴毒,党羽又多,最好慎重。等到事完,与各位师长商量好了,再往除害,不可造次,以免寡不敌众,反为所伤。黑兄这口宝剑,听家父说,乃是神物利器,稀世奇珍,恶人一见,必放不过。此辈鬼蜮伎俩,什事都做得出。以我们之见,不特铁花坞暂时不可轻往,便令高足也须一路,多一耳目同行,到底要好得多;何况令高足的武功虽未见过,方才看他身法步法,决非弱者。尤其所用兵器刚柔金扎,可备刀剑二用,善破内家穴道。前年有一老前辈,身带此扎来访家父,曾经取视。我姊妹二人年轻好奇,还曾强来指点,学了几招,知他来历。这位老前辈和家父多年至交,他那姓名虽不便说,黑兄想必知道;令高足如是寻常资质,岂肯相赠?本来我也不说此话,只为昨夜黑兄传授剑法时,我们隔着云层虽看不见,听他脚步起落轻重与刀风动作快慢,已知一二。带他同行,决不会如黑兄所言,多一累赘。真要怄气,今日之事由我留贼而起,我二人不能置身事外。大家姊今日必回,请黑兄饭后稍待,等家姊归来,商量好了同去如何?”
黑摩勒天性好胜,以前专喜独往独来,近年方和江明、童兴诸小侠一起,如何肯要少女相助?加以担心师父,急于赶路,先前又听二女力言三凶厉害,不愿示怯,故意笑答:“多谢二位姊姊关心,小弟原是一时之气,忘了身有急事必须起身,好在事完归来,再寻三凶师徒算账也是一样,至于小徒,虽然年幼力弱,还有一点小聪明,颇肯用功,本定同行。二位姊姊既这等说,小弟暂时不往铁花坞便了。”
阮莲笑道:“黑兄,你我虽是初见,你那为人心性,我们早有耳闻。方才所说,并非小看黑兄师徒,实是好意。多大本领,也打不过人多,何况铁花坞形势奇险,三凶武功既强,又有迷香和各种毒药暗器。就算能够取胜,也是打草惊蛇,多生枝节。如非顾虑太多,家父先就放他不过,如何留到今日?黑兄须说真话,不可敷衍我们呢。”
黑摩勒便把来意经过告知。二女惊道:“黑兄真个胆勇过人,你连芙蓉坪尚敢孤身深入,铁花坞更不会放在心上。照此说法,我们更不放心了。”黑摩勒力言:“我实想过,并非胆小怯敌,实为葛师此行凶险万分,便是一座刀山,也无不往之理。不过师命难违,武夷之行关系颇大,万一非那异人不可,岂不误事?为此非去不可。多此周折必要耽延,哪有闲空去寻三凶纠缠?方才乃是不曾想到。二位姊姊放心,扰完一餐就告辞了。”
二女对看了一眼,未往下说。这时二女一边问答,一边重新煮饭,先将隔夜煮好的酒菜摆上,请黑摩勒师徒入座。谈完,饭也煮好。黑摩勒见酒食丰美,酒味更醇,连声赞好称谢。二女好似故意延挨时候,双方酒量又好,不时殷勤劝客,吃了个把时辰方始吃完。黑摩勒再三辞谢,阮菌笑道:“黑兄,聪明人何须多说?方才的话还望留意。否则,我们先前说话不小心,无意之中说出男女二贼叫阵之事,黑兄才致生气。万一有什不测,家父定必见怪。家姊偏不回来,无法送行。如拿我姊妹不当客人,说话却须算数呢!”
黑摩勒闻言,黑脸上一红,觉出二女不特家学渊源,心性灵慧,人更天真热心,萍水相逢,如此热诚,所说也极有理,对方两双黑白分明的秀目,一同注定自己尚等回答,实在不好意思违他好意,暗忖:师父安危所关,事有轻重,此时去寻三凶,多少总有耽延,暂时不去亦好。想了一想,慨然答道:“二位姊姊好意关心,小弟遵命就是。”二女见他词色诚恳,料非虚语,才送起身,到了峰下,指点去路途向,又送了一段。黑摩勒再三辞谢,方订后会而别。
到了路上,铁牛笑说:“这二位姑姑真好,可惜忘了求她们教我用扎之法。”黑摩勒也觉只顾说话,错过机会,因已决定不往九华山去,照直往前飞驰。走了一段,铁牛眼尖,偶然回望,人已走出好几里路,二女尚在峰顶遥望。黑摩勒听铁牛一说,知道所行之路与往九华山相左,二女分明还不放心,且喜不曾食言,否则岂不愧对?转向二女,挥手示意。二女似未看见,一晃无踪。
二人步履如飞,不消多时,驰出二三十里。因嫌地湿,已早走往高处,后来行经一条岭脊之上。新雨之后,云白天晴,风光如沐,朝阳满山,清气扑人;到处飞瀑急流,行潦纵横;松风泉响,与好鸟娇呜相与应和,仿佛黄钟、大吕杂以笙簧,入耳清娱,美景当前,令人应接不暇。
黑摩勒心中有事,无意流连,耳听铁牛不住夸好,笑说:“呆子,怎不开眼,这算什么!你初次出门,到的地方不多,等到武夷回来,去往芙蓉坪,沿途要经过不少名山大川,那景致比这里不知要好多少。听说芙蓉坪深藏万山之中,别的不说,单那环绕四外的千年古树,最小的也有四五抱粗细。里面芙蓉花城,万花如锦,本就美景无边,又经前主人多年苦心经营和老贼这多年来布置兴建,你如看见,更欢喜得要跳呢。”铁牛笑答:“好师父,无论如何也要带我同去,便不能为师父出力效劳,好歹也开开眼。”黑摩勒笑说:“你只顾好玩,也不知此行深入虎穴,事情有多凶险呢。”
铁牛猛一眼瞥见前面不远山径上,有两条人影一闪,忙道:“师父你看,那二人步法多快!”黑摩勒往前一看,见那两人似由左侧山径上横驰过来,脚底甚快,到了前面往树林中一闪忽然不见,心中一动,暗忖:同是走路,为何避人?近年奔走江湖,与贼党结怨甚多,我这一身打扮和天生怪相一望而知,这二人莫是对头?忙令:“铁牛留意,表面仍装不见,等到前面,相机而行。这二人如是北山会上漏网的贼党,差一点的决不敢和我动手。此时有事之际,只要自行避开,便由他去,免得多生枝节。如是对头,不发话,你不要动手。”说罢,二人便把脚步放慢一点,从容前进,一直走到发现人影之处,均无动静。方想:贼党也许避开,不敢出面。互相看了一眼,正待上路,忽听身后有人呼唤道:“朋友留步!”二人回头一看,见是两个中年人坐在身后不远松石之上,举手招呼,面有笑容,不似含有敌意。
黑摩勒目力最强,前在北山会上,敌我双方所有人物全都暗中记熟,二次相遇,一望而知;见那二人一高一矮,二目神光足满,以前并未见过,料非常人,急切间看不出来历,只得回身。那二人见他停步,也起立迎来。矮子先笑间:“阁下往何处去?”黑摩勒道:“我与二位素昧平生,有何见教?”矮子答道:“恕我冒昧,我因二位年纪虽轻竟有这好轻功,这身打扮,又与我们平日久仰想要一见的一位小侠黑摩勒相似,故此请问。”黑摩勒虽看不出对方善恶,但听口气尚好,想了一想,答道:“我便是黑摩勒,此是小徒田铁牛。二位贵姓?”矮子喜道:“想不到兄台就是黑摩勒,今日无心相遇,真乃快事。我名罗纲,此是好友袁焕,久仰黑兄大名,难得有此幸会。可否稍留片刻,同去前村小店中一谈如何?”
黑摩勒因随司空老人多年,所有江湖名人都有耳闻。一听对方名姓从未听说,匆匆见面,对方极有礼貌,词色诚恳,不便先就盘问来历,所行之路又是相同,不好意思坚拒。再问那乡村,只有十来里山路,已快出山。心想:此时日光近午,原应打尖。这两个突如其来,不知是何来历,何不试他一试?如是贼党恶人,凭自己的本领,也不怕他,何况口气神情好些不似。江湖上不知姓名的异人很多,人家好意结交,何苦得罪?便笑答道:“小弟实是身有急事,必须赶路,蒙你二位错爱,好在前半道路相同,无多耽搁,小弟遵命就是。”袁焕先在一边静听,不多说话,接口答道:“久闻黑兄大名,今日一见,果不虚传。我二人远去浙江访友,也有要紧约会。难得同路,借这数十里同行之便,去往前村,杯酒订交,就便领教,再好没有。”说时,铁牛立在一旁并未开口,见二人对于师父十分恭维,心想:彼此素昧平生,这二人年纪又大得多,如无什事,怎会这样谦恭?我且装呆,看他如何用意。便留了心。
罗、袁二人,见铁牛生得又粗又黑,憨憨的像个村童,和乃师一灵一蠢相去天地;黑摩勒为他引见时,说是新收门人,铁牛身量又矮,看去不过十一二岁,于是均未理会,说完一同上路。双方且行且谈,上来大家客气,走不甚快。走了一段,罗纲笑说:“我们彼此均有急事,天已不早,走快一点,赶到前村,正好交午。它那里虽是荒村小店,因是山口必由之路,主人马寡妇的烧鸡味美有名,过时不候。想请黑兄师徒痛饮几杯,不知令高足脚程如何?小弟打算赶到前面定她二只肥鸡,要先走了。”
黑摩勒疑心对方想掂他的斤两,随口笑答:“我此时有些腹饥,同去也好。小徒脚步虽慢,好在只一条路,后面赶来也是一样。”说罢,便和罗纲一同往前驰去。黑摩勒原意对方初见不知深浅,明知铁牛两条快腿由于天赋,近加苦练,脚程更快,也许能够追上,终恐不济,不肯把话说满。铁牛人小心灵,老看那二人不顺眼,闻言只当师父示意,越发装呆,故意急喊:“师父走慢一点!我不认路,走错怎好?”黑摩勒听出铁牛意思,暗付:这小鬼比我还心多,人心难测,这样也好,故意回头喝道:“方才不叫你快跑,偏说能追得上,刚跑二三里便是气喘汗流。共总入门几天,如何能够勉强?你不过生长山野,习惯爬山,近路尚可,一走长路就不行了吧?此是一条路,怎会走失?我们先走,你随后赶来吧。”说时偷觑罗纲,回身立待,袁焕本与铁牛落后,也同走近,不似考验自己功力神气,说了铁牛几句,转向袁焕笑道:“小徒天资不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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