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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珠楼主_兵书峡-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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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遥望来路,果有一点帆影隐现波心。定睛一看,正是湖口起身时所见快船,业已顺风扬帆,往来路逃去。再往前一看,就这回头转顾之间,前面三贼已然对面,似因水中不便说话,头已出水。姚五似说:“恶蛟厉害。”一见四人坐船追来,互相指点,一同后退,想要诱敌,各自将头伸出水来,手指后面,笑骂不已,后见黑衣人似已沉水不见,双方相隔越近。人船都快,离开斗蛟之处也有三四十丈。浪已平了好些,双方说笑均可听见。三贼似因恶蛟将人咬去,不再出现,疑已回转巢穴,稍一商量,便同回身游来。内中一贼手指小船大骂,怒喝:“小狗黑摩勒可在船上?”底下的活还未出口,好似脚底被什东西抓住,身子立时下沉。姚五同来贼党见他刚说了两句人便沉下,双手又在挣扎,情知出了变故,忙往下看。见那水贼被一周身漆黑、似人非人的怪物拉住双脚,正往深水里面急降下去。那贼水性武功本来不弱,不知何故并未回手,全身入水便和死人一般,毫不挣扎,降势极快,晃眼无踪。贼党大惊,立时追下。
  老贼因当地离蛟太近,本是惊弓之鸟,只为多年名望,昨夜受人礼聘,说过大话,埋伏途中,和敌人手还未交,先后死了好几个同党,面子上实在难过。仗着水性极高,目力又强,人更机警刁猾,伏在一旁,未被恶蛟发现。等前两贼为蛟所杀,看出小船上,敌人之外,那驾船的,看神气也决不好惹。自己人单势孤,不知同来两个徒党因是后到,一个死在丁建手中,一个被船底刀轮绞成重伤,落水身死,正想在当地等上些时,守住小船,只将黑摩勒生擒或是杀死,带往芙蓉坪,便可挽回颜面,并得重赏。遥望徒党所坐快船已在远方出现,正在盼望,忽见昨夜来访的两个同党由水中赶来,知其久候无音,赶来探望虚实,觉着不是意思,忙即迎上,告以恶蛟伤人之事。
  后来二贼见老贼说得那么厉害,照理敌人不死必逃,如何尚在前面,并有追来之势?知道老贼刁猾,洗手多年,不愿再树强敌,此来原是勉强,未免生疑。稍一盘问,老贼看出二贼意似不信,又急又愧。再看对面,自己这面来船忽又退回,暗忖:船上备有特制水镜,就看不见自己,如何不战而退?心正惊疑,忽生变故,本就有点情虚胆怯,目光到处,见水中黑影生得似人非人,不见头脸。仓促之中没有看清,误认又有怪物出现,心中大惊,也未入水相助,反倒贴着水面,打算往旁倒蹿出去。老贼身法极快,双足一蹬就是好几丈,如在水面之上,其势更快。
  这时小船上四人已知水中来了两个高手,一是身穿黑衣的小老头,一个身穿墨绿色的特制水衣,连头带脚通体一色,水性之好从来未见。小老头所用兵器极为奇怪,形如两三尺长的一根冰钻,能随手发出好几丈再收回来,动作极快。丁建方才探敌曾与相遇。恶蛟本伏石礁之下,便是小老头无心激怒,引了出来。刚一追逐,同伴忽由侧面赶来,不知怎会晓得恶蛟性情和那短处,二人合力夹攻,只一两照面,便将恶蛟打伤惊走。一个本来要追,被小老头摇手止住,一同跟在后面。丁建先当敌人,还在担心,后见小老头朝他招手,同去一旁深水之中,先打手势,令丁建速回,埋伏小船之下,入水要深,不使贼党看出,小老头也往深水之中窜去。不久便见三个水贼由侧赶来,因见人蛟恶斗,未敢上前,直到贼死蛟沉,方由水中偷偷掩上。丁建正愁独力难支,当头二贼,忽有一贼无故沉水,另一贼自往船底撞去。这时浪大,船底前后四个刀轮急转如飞,那贼好似不由自主,硬往上冲,被刀轮一卷,当时惨死。只剩一贼,也为了建所杀。先遇异人忽由水底升起,挥手令上,随又沉入水底。
  船上三人听完前情,均想不起那两异人是谁。正在谈论,一面开船赶去,忽见另一黑影在水中闪了一闪,擒了一贼沉下;老贼姚五不顾义气,竟想丢下同党逃走。黑摩勒方喝:“无耻老贼还想逃么?”正取钢镖朝前打去,忽听前面呼的一声,紧跟着叭叭两响,老贼红里透白的老脸上,已挨了两个大嘴巴。
  原来,方才所见矮小黑人突由老贼脚底冒起,身手快到极点,扬手先是两个大嘴巴,同时左手又是一把,劈脸抓住,往上一扬,前半身立时离水而起。老贼手中原拿有一根前有枪尖、似鞭非鞭的软兵器,无如连经奇险,心神有些慌乱,来人水中本领比他更高,来势太快,老贼本疑水中还有怪物,骤出不意,越发胆寒,又吃这两掌打得晕头转向,两眼乌黑。等到被人抓住,情急拼命,想要回手,一鞭打去,急痛昏迷,手忙脚乱,忘了手中是条软鞭。敌人身矮,人更灵巧内行,将人抓住,双足一踏,连人带贼一齐出水,单臂往旁一挥,恰将软鞭避过,回望黑摩勒,笑呼:“黑小鬼,不给你一个准头,你那镖怎打得中这条老鳝鱼呢?”声才出口,老贼一鞭打空,用力又太猛,敌人没有打中,反卷回来,正打在自己的腰上,将脊梁骨几乎打断。方觉奇痛钻心,黑摩勒镖已飞来,正打在左太阳穴上,透脑而过,连声也未出,便遭恶报。
  黑摩勒师徒听出那人正是方才还曾提起、隐居南明山多年的无发老人。黑摩勒便喊:“老秃子,竟是你么?今日初次见到你的水上功夫,果然以前所说不是大话。我服你了!”铁牛也在旁边急喊:“秃老伯伯,快些到船上来,少时请你吃酒。今天我身边钱多着呢!你那同伴是谁?如何不见?”老人笑道:“你师徒不要多心。此是老友约我游山,无心相遇,并非故意向你卖弄。铁牛请我吃酒,我倒愿意,可惜小菱洲哪有酒店,如何请法?我又有事,改日再相见吧!”二人忙喊:“决来船上,说几句话再走!”另一黑衣人忽在前面水上出现,把手一挥,先后两贼已无踪影。老人笑说:“老友催我快走,无暇和你们两个小淘气多说空话了。”铁牛忙喊:“快追,秃老伯伯要溜!”老头身子往下一沉,便往水里钻去,一闪不见。
  丁氏弟兄见那老头方才踏波而立,手里还举着一具贼尸,随同波浪起伏,身子不动,也不下沉,这等好的水性武功,尚是第一次见到。便是师父那高本领,也未必胜得过他。既然不肯上船,如何能够追他?见铁牛先前说笑,摇头晃脑,何等滑稽,此时见小老头要走,急得乱跳,神态天真,看去好笑,也未追赶。黑摩勒见无发老人已然不见,铁牛还望着水面发呆,十分依恋,心想此子天性真厚,笑骂道:“蠢牛!小老头今天第一次在我面前得了彩头。我说话不好听,他如不走,莫非还要表功不成?”
  铁牛笑答:“师父,这位老人家对我大好了,我真想他。万想不到他会出山,还和我们遇上。他常说生平无亲无友,有一个最亲的人已死多年,为此一气入山,只有一件事万一发生,也许出山一次,或是换个地方,去往别的山中居住,但是此事实在渺茫,近年已早不作此想等语。今日忽然远出,事太奇怪。师父说他遇见机会想帮师父的忙,显他本领,我看不会。莫非他说那件事发动了么?”黑摩勒低头一想,方说:“你这话对。他果然不是为我而来,至多不期而遇,事出无心。否则事情无此巧法。真要报复,以他为人,必要等我到了危急关头方肯出手,不会事前代我先将贼党除去。我还不曾动手,他就来了。”忽又笑道:“那不是他送来的东西?也许里面有信,在你丁大哥身后,快去取来我看。”
  铁牛往后一看,果然丁立身后,船边上放着一个油布包好的小竹筒,一头塞紧,忙取了来。打开一看,内一布条,上写“东方未明,前途留意”,底下画着一个头罩一盆的老头。自从水贼被两异人除去,船开更急,船上丁、铁三人耳目也极灵警,又未听有丝毫响动,那竹筒怎会到了船上?俱都惊奇不置。黑摩勒见那布条上写的字迹,似是山中黑石写成,墨色甚淡;所画老人,长眉细腰,头上顶有一盆,与老友无发老人貌相不同,料是他的同伴。仔细一想,忽然醒悟,笑道:“此老真够朋友。这次相助,全出好意,并还约了一位老前辈一同出手,真乃快事!经此一来,他那来历出身,我已明白几分。怪不道恩师和司空叔说:‘老人身世凄凉,人又孤僻古怪,你们既成朋友,互相取笑无妨,但须适可而止,勿为已甚,更不可情急反脸,你年纪小,务要让他一步。’果是一个有来历的人,我真轻看他了。”
  铁牛见师父面有喜容,笑间:“他到底姓什么?师父为何这等高兴?”黑摩勒道:“他的姓名,和寒山诸老一样,不见本人问明以前,我还不知。同来那位老前辈,我却想起来了。”转对丁氏弟兄道:“归告令师和各位师长,覆盆老人居然尚在人间,他的信号符记我已发现。这张布条代我交与井孤云,他就明白。今日之事不可向外人泄漏,虽然这位老人既肯出面,决不怕仇敌暗算,芙蓉坪老贼如知此事,必定惊慌,格外小心警戒,将来下手,岂不又多麻烦?”
  二丁从小随师,原是鄱阳三友门下最得力的弟子,见闻甚多,闻言惊喜道:“师父曾说,覆盆老人,前明义士,如论年纪,已有一百多岁,在芙蓉坪老贼逆谋尚未发以前,人便失踪。江湖传言,因往湘水凭吊屈原,想起光复无望,国破家亡之痛,心中悲愤,投水而死。当时江湖上人知他水性好,天下第一,怎会死在水里?全都不信。一班遗民志士更是惊疑,纷纷赶往湖湘一带查访。前芙蓉坪主人还派专人往寻。因他老人家头戴铁盆,身穿半截麻衣,赤足芒鞋,手持铁杖,终日放浪山水间,再不,便是悲苦呼号,哭笑佯狂,行歌过市,所到之处,必有一群小孩追逐在后,极易查访。哪知费了好些天时,方在湘江下游发现他的尸首和那铁盆。五官已被鱼虾咬伤,腐烂见骨,面目全非,死状极惨。一班老辈仍说,照他那样水性,就是大醉投江,有心自杀,到了江中也必发挥本能,明白过来。以前曾在一日夜间往返巫峡、江汉八百余里,人在水底,不曾出水一次,已和鱼类一样,把万丈洪流。当成陆地,决无如此死法。铁盆又是沉底之物,怎会还在头上?疑点颇多,多不肯信。无如从此便不见他踪迹。转眼一二十年,当时那些老前辈不死即隐,也就无人再提。三位师长时常谈起,还在悲叹,想不到二次出世。此事必与大破芙蓉坪有关。那位无发老人与他交好,想必也是一位前辈异人了。”
  黑摩勒转问:“‘东方未明’四字隐语,我只来时听人说过,你们可听师长说起?”丁建答道:“详情并不深知,只知也是一班义士所结社团的暗号,但在以前,芙蓉坪之外偶然互通声气,并非一路,踪迹还要隐秘,几于无人得知。不是自己人,这四字轻不出口。外人不知底细,偷听了去,想要妄用,被他看出,不特没有照应,反倒引出杀身之祸。老人来信有此四字,师叔当有几分知道了。”黑摩勒便把大闹铁花坞经过说了出来。二丁也想不起卞莫邪所救少女是何来历,知与小菱洲那班人有关,均主慎重,不可轻易出口,并说:“龙、郁两家长老不喜外客登门,三位师长好似有人与他们相识。这些年来,也只大师伯去过两次,还是无意之中露出口风,并未明言,问也不答,更未提到‘东方未明’是这两家隐语。”黑摩勒便不再问。
  舟行迅速,已早走过乌鱼滩,见滩上只有一所房舍,甚是整齐。左近还有一小片水田菜园,水边停着两条小快船,空无一人。等到走过,才见房舍内走出一个十六七岁的村童和一农夫。一会,便见村童纵入水中,水性颇好,转眼沉入水内。丁立知道当地乃是小菱洲的耳目,村童必是奉了郁五之命,代伊、水四贼在此守望,见派出去的水贼一个也未回转,小船反倒开来,黑摩勒师徒那身装束极容易认,必是泅水绕往送信,忙喊:“师叔!小菱洲已隔不远,他们都有特制水镜,无论风浪多大,十里内外来船,十九可以看出。师叔何不将衣服换去?”黑摩勒笑答:“只顾说话,我还忘了换衣。初次登门,这等打扮,如何见人?”铁牛道:“我们人还未到,他已发动两起埋伏,想要暗算。师父还要准备一点才好。”
  黑摩勒道:“此是几个无知少年与贼党勾结所为,与本主人无干,上来应以客礼自居。平日你还劝我先礼后兵,如何今日这样气愤?就要动手,这身衣服就有用么?”铁牛道:“我料此去必动干戈,取回宝剑决非容易,多么客气也没有用。否则两家长老都非常人,门人子孙瞒了他们,勾结恶人在外生事,断无不知之理。方才丁大哥又说,他们还有望远水镜,乌鱼滩一带停了两条贼船,难道没有看见?分明有心护短!我们外人未必讨得公道。至多见我师徒年轻,他们人多,老的不好意思亲自出场,假痴假呆,装不知道罢了。想起方才那些水贼何等凶毒,实在气人!可惜伊氏弟兄和那姓水的狗贼不在其内,要都杀死,岂不痛快?我想秃老伯伯不肯见面,也许赶往前面去了。我们自然能忍则忍,不愿多事,上来不得不和他们客气,极力忍让。真要欺人大甚,那也说不得了。”
  黑摩勒方要开口,忽听来路风涛大作,波浪如山。四人见前面仍是风平浪静,好好天气,料有原因,忙将小船驶向一旁。刚让过后面沙滩,便见相隔里许,来路水面上恶浪奔腾,惊波四起,水气迷茫,暗云笼罩之下,时有蓝虹隐现跳动,声如雷轰,湖水时作倒流,与去波相激,涌起一层层的浪山水柱,声势甚是惊人。小舟一叶,重又颠簸起来。隔不一会,便见一片片的血迹,随同逆流由船边涌过,再吃对面来的浪头一打,互相激撞,轰的一声大震,恶浪山崩,浪花如雪,随流消散,并还发现两次残尸断手。看出恶蛟又在作怪,并在湖中与人恶斗,想起水贼全死,恶蛟那么厉害,无人能敌,必是方才二老想要除害,恐伤小船,等到开远方始下手。
  铁牛见那水中残尸,心疑二老受害,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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