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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获-2006年第5期-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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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对不起,我不知道有人在我背后,”她说,又上下看了看我,“你没事吧?”
“没事,应该怪我在背后看你背影看发了呆。”我笑了笑,说。
“真的?”她一下放松了,也笑了起来。
“当然,”我说,“你为什么还需要跑?身材够漂亮了。”我忍不住觉得有些过分。可能在华盛顿住久了,沾了些克林顿的毛病,我想。
“谢谢,”她却更加高兴地哈哈地笑。像很多的美国女人,她不说不笑时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笑起来,说起话来却像是男人一样地短促有力。
“你没事就好,”她说,“我朋友在等我。”她伸手指了指。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极健壮的女子站在小道边上看着我们。
“好。”顿了顿,我说,“你是不是住这附近?”
“是。”
“我也住这附近,”我说,“晚上我们公司有几个朋友去亚当斯摩根跳舞,如果你和你朋友没事的话,想不想一起去?”
这附近住的多是像我这样在大公司上班的白领。尽管从来没有人证明过大公司上班的白领对女人的欲望比其他工作的人低,电视报纸上时不时报导的性侵扰案例倒十有八九发生在大公司里,女人对于白领却总是有一些不由自主的信任感。
她迟疑了下,想了想,回过头去问她的朋友。她的朋友耸耸肩,说:“好。”她就转过头来,向我说:“好啊。”
我要了她的电话号码,说好在晚上十一点钟再见。她们向我挥了挥手,继续向前跑去。
我活动了活动手脚,却没了继续往下滑的兴趣,于是掉转头滑了回去。路上的人越来越多。
路上来来去去是两道穿着T恤短裤,骑着车,跑 着步,溜着旱冰的人流。一个满头乱发,穿着一领破黑大衣的老流浪汉,茫然地站在路中央,呆呆地看着前方,如一块黑色的岩石,漠然于周围水流的冲激荡漾。人群从他身旁流过,偶尔一辆自行车高速掠过,一阵气流掀起他的大衣角,像是一只蝙蝠无力的翅,轻拍几下。他只是静静站着。我从他身旁掠过,滑出数十尺远,回过头,他依旧木然地立在路中央。
我滑回车旁,解下旱冰鞋,往后车厢里一丢,取出双球鞋穿上,两脚乍离开旱冰鞋的轮子,踏在实地上反觉得脚底有些空空荡荡。不时有辆车开到面前,看我一眼,大约不确定我是刚找到停车位停下还是已经要走,又继续绕下去找着空位。我也懒得向他们示意我要走人。在停车场里找停车位就像是想找个漂亮的女朋友,总要看自己的运气是否正巧碰到她在上一个男朋友和下一个男朋友之间的空档上。这空档一般来说都不大,如果运气不好,又或是糊里糊涂地呆等,就像是等着辆车从它的停车位上移走似的,不知什么时候会发生,也不知到底会不会发生。
我喘了口气,走回到驾驶座门旁。车的顶篷拉开着,用手按了按车沿,我稍一用力,想要跳进车里,却没想到大腿上一阵剧痛,刚用了一半力就一屁股坐在了车沿上。车子往下一沉,又往上弹了弹,我一半身子不由自主地滑进车里,两条腿却还挂在车外。两个慢跑的老太太从车前跑过,带点诧异,看了看我。我举起手先发制人地向她们“嗨”了一声,说:“天气真不错。”她们一起点点头,说:“是啊。”往前跑去。
我伸手把车门打开,用了用力,把两条腿从敞开的门上搬下,咧了咧嘴,觉得肌肉有些发紧。大概是伸腿挡住向前的冲力时扭到了肌肉。我慢慢把腿从门上收下,缩进车里,掏出钥匙点上火,打开车上的音响。“Metallica”的一阵急促鼓声霎时间从车内的六个喇叭里泄了出来,充满了车里车外的一整片空间。我伸手调低了音量,往后看了看,换到了倒车档,一踩油门,轮胎一声刺耳的响,退到了行车道上,再一换档,开出了停车场。路过街边兼营海鲜的小便利店,我停车要了个鳟鱼三明治。
我背着运动包,走进公寓楼的门,接待桌后看门的老头抬起头来,看见是我,向我笑了笑,点了点头,我也向他点了点头。他又低下头去专心地看着桌子里放着的小电视上的日间节目。我走到信箱旁,取出钥匙打开门,伸进手去,抓出一叠广告和几封信。我把广告卷了卷,做成个筒状,瞄着信箱旁的垃圾箱扔了过去。半空中卷成筒的广告散了开来,噼噼啪啪地砸在箱边上,然后刷刷地沿着箱壁滑到了箱底。我走进电梯门,电梯向上升去,看了看手里的信,一叠的信用卡和汽车保险的账单。
走进公寓门,我把运动包往地上放下,正想拆开信来看看我这个月又欠了多少钱,电话铃响了。
“喂,”我抓起电话,一边拆开信用卡的账单信。
“平山,干吗呢?”是姚明成的声音。
“刚轮滑回来。”我看了眼第一份账单,韩656.73。
“别又是滑了十几里路,现在正捂着腿喊疼吧?”
“摔了跤,就回来了。”我扫了眼列出的购买项,一切正常,所以这656.73是要付了。
“才一跤,怎么能才一跤就回来了,没点艰苦奋斗精神。”
“摔一跤,认识个妞,也就差不多了。”我伸手撕开第二份信用卡的账单,4120.20。我皱了皱眉,这笔款子挂在卡上已经有几个月。
“是吗?什么妞?别是个大肥妈吧?”
“可惜,要是个大肥妈不正好让你下手。”我看看账单上的利息,16.73。这张卡的利息低,就欠着吧,我作了个决定。
“可不,捏着鼻子就上了。肥妈也是女人啊。”姚明成说着,我一边打开了汽车保险单,“咱不能歧视人家,何况肥妈身上肉多,肉多就性感,性感就……”
“他妈的。”我骂了声,打断了姚明成的话。
“怎么了?”
“他妈的我现在怎么还在付一个月一百块钱的保险费。没道理。”
“谁让你要开跑车,你看中国同志人人都开个丰田佳美或者本田雅阁,安全保险,谨慎小心,经济实惠,多好。”他哈哈地笑。
“有道理。那您老兄也该把您的野马换成佳美才是。”
“可我没抱怨。账单一来,我就交钱,要不我怎么是守法好公民呢?模范的作用大啊。”
“您老还不是公民吧?”我算了算这个月该付的款项,加上前几张未付的账单,房租,大概是一千八百美元。我的银行户头上还有三千块钱,月底户头上会有一千两百块的余额。
“你说移民局是不是没眼力,他妈的像我这样的好同志,应该一批一批地发绿卡,给国籍。我为美国经济添砖加瓦,呕心沥血,贡献多少。你说给那些墨西哥老农发绿卡有什么用,给非洲老农发有什么用,给中国老农发有什么用,给加拿大老农发有什么用,给我发多好。”
我把几份账单叠在一起,放在书桌的角上,伸手去解球鞋的带子。
“现在还不到下午两点,你没就喝多了吧?”我说。
“昨晚喝的。现在刚醒,头还晕着。”
“你最好回头去睡。有事找我吗?”
“好像有事,可现在又忘了。”
“记起了再打电话给我吧。”我说,把两只球鞋踢到了墙边上。
“好,”他答,“可我睡不着。”
“那就起床。”
“可我头晕。”
“找瓶啤酒灌下去就好了。”
“没啤酒了,全喝了。”
“葡萄酒。”
“也喝光了。”
“Liquor(烈性酒)。”
“喝光了,”他说,“不记得怎么就把储备全喝光了。”
“找瓶料酒。”我伸了伸腰,背上的肌肉有些发疼。
“好主意,”他想了想,“料酒能喝吗?”
“没试过。你试了跟我说一声。”
“好,回头给你个电话。料酒,酒?料酒非酒,白马非马,酒非料酒,料酒非马,白马非料酒。”他含含糊糊地又说了几句什么,挂上了电话。
我也挂上了电话,从沙发椅上站起身,到冰箱里取出一瓶啤酒,走到阳台上,拉过张躺椅坐下,打开啤酒,喝了一大口,冰冷的酒顺着喉咙流下,觉得一路冷冷地到了胃里,我猛打了个嗝,却呛着了。我咳嗽着,顺手抓起椅旁的一本杂志,看了看,是本《财富》。封面上比尔·盖茨笑着,从眼镜后带点好奇地看着。
我拿起三明治咬了口,刚翻了两页,还没明白是否看过这期杂志,电话铃声又响了。我站起身,叹了口气,走回沙发椅旁拿起无绳电话,按了下“说话”键,说了声:“喂,”走回阳台上。
“我想起来为什么给你打电话了。”是姚明成。
“是吗?”
“想问你晚上有计划吗?”
“你不有你的女朋友吗?”
“我要再和她单独在一起,就要憋出毛病了。”
“拉我做挡箭牌啊。”我说。
“在我把她甩掉之前,你就献献身吧。”
“今晚和几个朋友去跳舞。亚当斯摩根,十一点,天堂酒吧。”
“没开车去过亚当斯摩根,怎么走?”
我想了想,说:“我答应带肖河生一起去,顺路把你们也带上吧。”
“肖河生?这木头什么时候也跳舞了?”
“对。”我说。
“那好,到时见。”他说,然后又加了句,“他妈的料酒真难喝。”
“多谢让我知道,”我忍不住笑,“到时见。”
挂上电话,我转身走回阳台,再坐下,拿起《财富》杂志,又翻了几页。每次看《财富》,我总怀疑是不是已经看过了这期杂志,或者是在别的什么杂志上见过类似的内容。美国已经持续了九年的经济低膨胀发展,而日本最近几年经济不佳,说日本经济的文章一定要提到日本政府近期刺激金融方案的不得力。南美的免不了讨论货币是否该自由浮动。有关微软的文章,第一段不会忘了再提醒一次读者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电脑用的是微软的视窗操作系统。
但是《财富》杂志和《华尔街日报》都是不能不看的出版物,就像是出去见客户时不能不记着两个新鲜的有关克林顿的笑话一样。就算是早晨刚听过同事说过同样的笑话,大家都会毫无破绽地哈哈地在恰当的时候笑起来。然后一起讨论讨论日本的金融方案,货币自由浮动的利弊。这么着彼此就像是对上了暗号,知道大家实际上都是同一条线上的蚂蚱,应该在能互相照应的时候照应照应。暗号虽然复杂些,却很有效。
我又翻了几页,想是已经看过了这期杂志,就把杂志往地上一放,咬着三明治,看着对面楼顶上一面大国旗在风里噼啪作响。这是个骄傲的国家。
我走回房里,打开电视,拿着遥控器一个频道一个频道地跳,七十几个频道,却没什么可看的。就伸手打开电脑,看看有没有人给我送邮件。屏幕上一条光道闪了几闪,一个窗口跳了出来,“你有五封邮件。”我打了个哈欠。
头一个邮件的标题栏上问了个很引人注目的问题,“想要成为百万富翁吗?”这样的问题没有人会答不,所以也就没有回答的必要。我移过鼠标点了点,把它删除了。第二个邮件的标题却毫不卖弄玄虚,直接了当地写着,“网络激情,免费性爱”,它虽然很直接,却缺乏想象力。我移过鼠标,把它也删了。下面的三封信都是朋友的。我看了看内容,大家都活得很正常,没有人说要离家出走,也没人说要放火烧教堂。我关上邮件窗,打开浏览器,到了《纽约时报》的网站,想看看这外面的大世界上今天发生了什么。但是世界明显也很无聊,既没有战争,也没有饥荒,简而言之,没有什么特别坏的消息。没有坏消息的新闻就等于没有新闻。所以我又打了个哈欠,离开《纽约时报》的网站,又打开我的邮件窗,把过去一个星期该回的邮件都给回了。
邮件的好处是只要你写了一封信后,其他的信只需要剪剪贴贴就完事了,但是我正巧太无聊,就一封一封地单独回信,一边不禁为自己的负责和够交情有些感动。回完了信,我进了“雅虎”上的一个聊天室,随便逮住个人就开始照着聊天的固定顺序往下聊。聊了会儿,我转头一看窗外,天已经黑了,看了看表,将近六点。我和迈特约好了六点吃饭。
聊天室的窗户闪了闪,对方的窗口上跳出条,“你几岁?”
我皱了皱眉头,这人明显对聊天室没什么经验。这样牵涉隐私的问题总要到双方谈得有劲,想要继续深谈,多作了解时才会问到。被问到的人经过仔细考虑,感觉对方还算可靠之后,才会认真地,费心地替自己的身份编造个年龄。
我移过鼠标把聊天室的窗口关了,关上电脑,换了身衣服,理了理头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仔细打量了打量。
“你几岁?”
镜子里的我咧了咧嘴,耸耸肩,“关你妈屁事。”
我走出了门。
第三章
我从楼门口走出,沿着威斯康辛大道往下走,天色还早。走过我平常去的健身馆门前,我转过头去隔着玻璃门和接待台前的小姐打了个招呼。已经有一阵时间没去过健身馆,不过她倒也还记得我。我很好认,因为整个健身馆里我这岁数的常客,亚洲人只有我一个。如果不幸再来个亚洲人,只怕从此之后她见我时总免不了要带点疑惑。
我和迈特约好的餐馆在下一个街角的圣埃尔默路上,大门上挂着个巨大的几里之内都醒目可见的霓虹灯标记,“RockBottoom”,是这附近住客常来的酒吧加餐馆。我走到门前,外面摆着的一圈桌椅,已经坐满了人。天气好,谁都愿意坐在外头,尤其是漂亮的女人们,穿着薄薄的初秋的衣裙,看街上往来的人,也让街上往来的人看她们。
我走进门,时间还早,不到酒吧热闹的时候,门口也就没有站着条大汉检查上酒吧的客人们的证件,看是否到了饮酒的合法年龄。酒吧的柜台前坐了几个客人,都叼着烟,烟雾弥漫。柜台前的桌子边坐着迈特,还有约翰,他的一个刚从堪萨斯州过来的朋友。
我拉开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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