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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卓散文集-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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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也不管它往哪儿开? 。1974年附记:今年,我终于坐上了火车,
那是向北京开的。1979年10月
无 题
翻检一本参考书时,无意发现了自己写的一张纸片,上面有三段话:
人不是神,不能够承受这样严酷的考验。不,人应该成为神,必须承
受这样严酷的考验。
大江流日夜,时间过得很慢也很快? 。呵,我的年纪,我的年纪,还
有我的这颗孩子似的心!
这是什么时候写下的呢?想了一下,记起了那是八年前(一九六八年)
的五月十六日。
那时候我被单独关在一间板壁房里,在那个夜间,想到了整整十三年
前的情景(我突然失去了自由,接着几乎失去了一切),接着又想到了那以
后的境遇,而当时又是那样的处境,借用一句常用的话,真是“心潮如涌”,
很想写下一点什么。但没有可能,就随手记下了这样三段话,夹在书里了。
第一段话是好多年前从一位青年诗人的书中看到的,后来,在某种心
境和情景中就常常想了起来。
第二段话是我自己写的,似乎有很深的感慨,其实不过是惊叹于这些
年来生命的荒芜,让大好的岁月白白地流逝了。
第三段话是从萧伯纳的一个剧本中抄来的,说那句话的人物是罗马的
凯撒。数十年来,刀光剑影,征尘蔽身,现在英雄老去,但还有一颗孩子似
的心。我觉得我很能理解那悲凉的心情。
反复地看着纸片,沉吟了很久。大江流日夜,八年的时间又过去了。
我的感受只有比当年更沉重吧。又很想写一点什么。但是,踌躇好久以后,
只是把那三段话抄录在这里,加上了几句极简单的说明,这也就罢了。
将纸片又夹进了书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偶尔翻阅出来,那时又将
是怎样的心情呢?1976年6月19日
迎接生命中又一个黎明
— —我和武汉
武汉是我的故乡。
我在这里出生,成长,度过了生命中绝大部分的时光。
我现在的寓所离我出生的地方很近。我常常走过我童年时游戏的大街,
经过我的故家和启蒙的小学——那里已经是新的建筑和新的人家。有一天黄
昏,我从那条街上走过时,突然一个什么东西向我的头上飞来? 。呵,原来
是一个小足球。我气恼地向还在滚动着的球跑过去,想将球拾起扣压住,再
和那个恶作剧者理论。但当我刚弯下身时,两支污黑的小手迅速地将球抢过
去了。我的面前站着一个八、九岁的背着书包的小男孩,脸上流着黑汗,瞪
大了流露着歉意和惶恐的眼看着我。我还来不及说话,他就转身跑掉了。我
生气地望着他的背影,后来却忍不住微笑了,因为从他的身上看到了童年时
的自己。而他的飞跑的脚步使我想到了时间的脚步,所以我笑得有一点凄凉。
前几天,收到了上海一位友人为我从一九四一年的《文艺杂志》上抄
寄来的一篇题名《邂逅》的散文,那是我当年的习作,记述着我在重庆与武
汉时的一个女友的偶遇。文章当然是很幼稚的,但那里所提到的几个友人和
记述的当年在武汉的一些情况,却引起了我对遥远的青少年时期的很多回
忆。而且看看自己十九岁时是怎样追述着更年轻时的那些岁月,也是很有意
味的。我进入初中时,几个高年级的同学给了我很多启发,让我看到了残破
的古国和新涌起的民族解放运动的风暴。从那以后,我的世界已不再仅仅是
所熟悉的那几条街,我热情关注的也不再是明天一场小足球赛的胜负了。我
参加了一个读书会,后来又成为一个秘密的救亡组织的成员。在深夜悄悄地
聚会,读一些被禁的书刊,骑着自行车在风雪中送信,唱着歌走在示威游行
的行列中? 。浪漫的气息和朦胧的理想,这一切使我兴奋而快乐。受到大人
的申斥,受到特务的警告和威胁,被学校开除,在几个友人被捕后不得不转
移,转学到外县,? 。,这一切打击更使我骄傲地感到自己有点像剧本《夜
未央》中的革命者了。
“七?七”抗战一周年的那个晚上,我只身登上了到重庆去的轮船。我
怅怅于朋友们没有一人来送行,他们已在白天与我话别,现在都去参加火炬
大游行了。第二天黎明,船开动了。大江滔滔,汽笛声声。我倚站在栏杆边,
望着飘移着的曙光中的城市。童年、家、母亲、友人? 。都渐渐与我远离,
我忍不住哭了。
就在那一年的十月,武汉沦陷的第二天,我在课堂上和语文教师大闹
了一场,因为他像不知亡国恨的商女一样,还有闲情大声地对我们吟哦“落
花人独立? 。”这是一个可以说明我当年的幼稚和狂放的例子,而且还并不
是最典型的例子。但它也表明了我对家乡的感情。
作为一个流亡学生(有两年,是作为失学和失业的青年),我在重庆度
过了八年。我常常怀念和梦想着武汉。一九四六年的夏天,抗战胜利后的第
二年,我终于在东下的轮船上欣喜若狂地看到了江汉关的大钟。一挤上岸,
我就急急地在大街小巷中穿行。但仅仅几天以后,我就消失了兴奋、喜悦的
心情。我的故家是一片废墟,我的母亲,还有祖母、三叔、几个弟妹,都已
死在异乡。而且,我发觉,这个城市不仅好像变小了,它也并不像记忆中的
那样美丽,不,勿宁说它是丑恶的。我当时在一篇短文中是这样写的:我在
风吹雨打中成长而又回来了,回到了这座孕育了我的童年的城市,回到了这
座我用少年的手高举着火炬照耀过、保卫过的城市,却像一个流放的囚徒,
在黑色眼光交织成的十字架下,连寻找一片遮雨的屋檐都是如此艰难。我巡
礼过这曾是我梦中的城池,我痛苦地发觉,八年的流血都是白废,一切还停
留在原来的状况上面,甚至还要更坏。百万人的尸骨上,高叠着少数骄子的
繁华,在我们祖先遗留给我们的、被敌人烧毁了的房屋的废墟上,建立了别
人的高楼? 。。
那后面,我还激愤地写着:战争就在百里外进行。我凝望着这座站在
黑夜中的危城。我在幽灵们对我的期待中有所期待。
我期待,我渴望一次大火:一次曾经照耀过古罗马的大火,一次建造
一个广阔的废墟的大火,一次愤怒的爆烈,一次残酷的破坏。
我期待,我渴望这座大城的为了新生的毁灭。
(引自《战栗的城》)
回来后,那几年中,我除了以教书为职业外,大多时间是在编《大刚
报》的文艺副刊《大江》。我是从葛琴同志的手中接过这个副刊的。先后编
过这个副刊的还有端木蕻良、天风、王采,年轻的诗人牧星一直协助我们。
在那场史无前例的“革命”中,它被说成是一个“反革命的据点”。我只有
苦笑。解放初期我在一篇纪念性的短文中谈到过:“《大江》自然只是一个渺
小的存在,然而它却是立足在一个伟大的基础上。在反动政治的迫害下面,
在荒芜的武汉文坛中间,作为一个据点,团结一批友人,这存在本身就有着
某种积极的意义。
因为,无论如何,《大江》是与这个时代的命运相结合的,是与英勇的
兄弟们的进军相呼应的。”最近,我把那些旧报翻阅了一下,老实说,我惊
异的是在那样严酷的政治情势下《大江》还能够吐露出那样一些大胆的呼喊
和追求。记得时常受到一些警告和压力,所以我在一则编后记中写着:热心
的友人出于爱护本刊的心,投寄来的壮烈的呼喊、血泪的控诉,却有些没有
能够刊出。为什么?
千言万语一句话,不能不考虑到现实情况。赤膀上阵有时是必要的,
但也要看一看代价。“两害相权取其轻”,对《大江》的不足之处,我愿意承
担一切责备。? 。我们是在夹缝中匍匐着爬行。有时候,在异常悲愤的心情
中,我想,那末倒不如沉默好吧:“于无声处听惊雷”!
在另一则《编后记》中我写着:有读者来信说《大江》是武汉的一点
光。这在我们,不是值得欢喜的赞语,而是沉重的鞭策。一点光么?那是因
为我们还有一分热。? 。当年热心地支持了《大江》的大批青年作者,有的
已不幸去世,有的不知下落,还有的分散在不同的岗位上,已经是党的骨干
力量了。
我不必在这里详细地谈到那几年中自己的生活和工作情况。前面所引
的《战栗的城》那篇短文的片断中,已经简略地表达了我当时的心情。在痛
苦的煎熬中期待着,在艰苦的工作中追求着,而这一天终于来到了,一九四
九年五月十六日,武汉晴朗的天空中飘扬着解放的红旗!
在新时代的阳光的照耀下,我身上的疤痕就特别明显。我知道我距离
时代的要求还有多么远,但还是满怀信心地望着前面。我没有想到——决没
有想到,我将在一种寂寞的心情中度过漫长的二十五年。
打击是突然来到的。我痛苦、惊疑地望向四周。接着努力使自己渐渐
镇定下来,紧紧按住受伤的胸口,在无望中却还是充满了渴望,在荆棘和坎
坷中探求着道路,终于穿越过了我生命的深谷。啊,好辉煌的阳光,她照耀
着我的满头白发,我的困顿虚弱的身子,和我的含泪的笑容? 。回顾我和武
汉的关系几乎就是回顾我的一生。美国作家马尔兹将他的一部长篇小说题名
为:《短促生命中漫长的一天》。我的感觉倒是相反的:每一天过得太快了。
而生命是漫长的。我凝望往昔,有如读一本我熟悉的但淡忘了的书。我有着
深深的感动。而且深切地体会到:自由的劳动是多么幸福,生命是多么美丽!
现在这本大书又揭开了一页,新的一章开始了,我想说,在我这是一
个真正的新的开始。
在一首小诗中我写过:怦怦跳动着,我的心在测量时间的脚步。
夜像风溶化在我的怀抱我张开双臂
迎接生命中的又一个黎明。
是的,我张开了双臂,我永远张开着双臂!1980年岁暮
第一课与第一步
我要说的是遥远的过去,谈到少年时在怎样的启发下喜爱了文艺,那
算是我的第一课。
谈到是怎样开始蹒跚着学步,虽然当时完全没有意识到,事实上却是
为走向文学的道路作了一点准备,这里用了“第一步”这样的说法,是有些
夸张了。——是的,我要说的是遥远的过去。也许,我还不应该认为自己已
经年迈,但回顾当年,仍不免像一个老人谈到自己孩提时那样,有点激动,
有点喜悦,也有点怅惘。
一九三四年的夏天。那时我即将升入小学六年级。也许是要为来年考
中学作准备,学校办了一个每天上半天课的暑假补习班。并不是每一个同学
都参加了,来补习的只有十来个学生。
为我们补习语文的,并不是原来的语文老师——幸亏不是。原来的是
一个高高胖胖的中年人。对我们极其严厉,一动就申斥我们,而且有时要打
手心。同学们,至少是我,对他只有畏惧,毫无感情。为我们补习语文的,
是上学期才来的教我们美术的老师,姓刘,瘦小,年轻,只有二十来岁。平
时穿一套破旧的黑色的西服,打着蝴蝶结,留着长长的头发,颇有艺术家的
风度。对同学们总是笑嘻嘻的。美术又不是主课,所以平时上课时教室里常
常是一片哄乱,他也并不发脾气。同学们是喜欢他的。
他没有为我们复习课文,却选了一些课外教材。我记得起的有鲁迅的
《故乡》、有岛武郎的《与幼小者》、安徒生的《卖火柴的女孩》、都德的《最
后一课》、亚米契斯的《少年笔耕者》(《爱的教育》中的一篇),似乎还有冰
心的《寄小读者》。在这以前,我也看过《小朋友》、《儿童世界》一类的少
年读物。但为我打开了一扇新的窗子,真正让我看到美丽的文艺园地,这是
第一次。
这几篇作品出之于不同国度的不同作家之手,风格、题材、形式上都
有极大的差异。然而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有着浓厚的抒情性。那位年轻
的老师讲解时又满怀激情。我特别记得的是讲述《与幼小者》时的情景。他
随便地坐在一个空着的课桌上,用带湖南口音的普通话朗读着。当他读到那
位即将抛开人世的父亲对孩子们所作的哀伤的叮咛时,声音逐渐呜咽,终于
念不下去了。他走向窗口,望着灼人阳光下的校园。室内一片寂静,接着我
听到了几个女同学的低泣声,我自己也泪流满面了。就这样,这些幼小的纯
洁的心灵,是与远在大海那边、已经走向死亡的一个长者的心灵发生了交流。
同样的,我们为那个在落着大雪的除夕,蜷缩在高楼的墙角,用火柴
的微光温暖自己、照亮自己的梦、终于冻死的小女孩流了泪,从这里认识了
人生的一角。我们也非常同情那个法国少年,他眼望着全副武装的敌人,以
征服者的姿态踏进了他的祖国,在他的故乡的大街上行进? 。而我们知道我
们的祖国也正在风雨飘摇中。我们热爱和敬佩亚米契斯笔下的那个意大利小
学生,他为了让家里增加一点收入,减轻父亲的劳累,常常在夜半悄悄地代
父亲抄写文件,因而影响了学业,损坏了健康,还要忍受老师的责难和父亲
的申斥。当最后父亲发现了真情,慈爱而又愧疚地将孩子抱在怀中时,我们
也同声一哭。鲁迅的《故乡》将我们这些在城市中生长的少年引向了破败、
荒凉的农村。看到原来活泼、勇敢的少年闰土,长大后却变得那么老实巴巴,
喊他幼年时的同伴为“老爷”,我感到失望和悲哀。
老师带着激情讲解这些作品。有时他自己完全沉浸在作品的境界中,
忘记了我们的存在,眼睛望着窗外的远空,不断地做着手势,声音激动。有
时他没有把我们当作小学生,由作品的内容谈到了人生、社会、将来,说出
了一些深奥的话。接着,他又醒悟了过来,微笑着问:“你们懂不懂啊?啊?”
我们都齐声说:“懂!”我们是习惯于这样回答老师的问话的。但与平时不同
的是,我们感到老师是把我们当作大人那样讲话,有一种骄傲的喜悦,虽然
我们只是似懂非懂,却认为自己是已经懂了。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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