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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卓散文集-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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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故乡,作为一个流亡的学生,独自漂泊。几十年来,经历了不少坎坷和
风险,承受过不少打击和灾难。
但我也不必羡慕他们。我能亲历时代风云的变幻,在风暴中翱翔,在
巨浪中奋游,在沉重的打击中试验并锻炼自己的力量,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特别是,在一次长达二十多年的没顶之灾中幸存了下来,终于能够有一个比
较安静的晚年。回顾自己的一生,遍尝人生的各种滋味,过去的种种都因时
间的净化而得到升华,从某一意义说,连当时认为不堪忍受的一切,对自己
也是一种滋养,虽然那代价是太大了。
想到他们的前途,我也不是没有耽心的。他们属于被称为“小皇帝”、
“小公主”的这一代,在优裕的生活和过分的宠爱中享受着金色的童年。这
也养成了他们性格中的一些弱点:娇气、任性、倔强? 。他们将来有没有力
量去抵抗各种危险的诱惑,承担一些可能的险阻呢?会不会堕入某种陷阱而
无力自拔呢?能不能正确地理解生活的意义和作为人的价值呢?看到当前一
些腐败的社会风气和一些青年的令人痛心的表现,就更加深了我的忧虑。只
要我健在,当能及时提醒他们一声,用我枯瘦的手拉他们一把,或用佝偻的
身子为他们遮蔽一点风雨。但如果? 。
不能想,或者也不必想吧。俗语云:“儿孙自有儿孙福”,我怎么能管
得那么多,又怎么能管得那么远呢?人生的道路还是要他们自己一步一步地
走的。那么,让他们将来各自去迎接各种考验吧。而永远伴随着他们的,是
一个老朋友的祝福。
幼小时的回忆
我的童年并不是那样甜蜜,甚至可以说有些黯淡。
太幼小时的情况我已完全模糊了。我的追忆只能从四五岁开始。那时
候,我的来自贫困农家的母亲已被从大学毕业的我的父亲所遗弃。父亲虽然
还是住在同一城市里,却已另外成了家。我的童年的回忆中没有父亲的影子。
母亲那时不过二十五六岁,带着我跟随祖父祖母生活。
祖父开着一家小小的百货店,紧靠着一条名叫老庆安里的巷子,里面
有几家住着一些粗俗而又浓装艳抹的女人,入夜后在巷口站着或是进进出
出,招引来一些不三不四的男人。还有一些地痞流氓在这一带活动。离我家
不远的斜对面一条直街上,集中了好几家舞厅,舞客大都是外国水手和水兵
——这里临近长江边,在那个年代,江上是经常停着外国商轮和军舰的。那
些水兵和水手常常喝得醉醺醺的,高唱着或呼啸着游荡在大街上,有时还互
相斗殴。
一看到他们,祖父就赶紧将我拉进屋中。
我家一楼是铺面,二楼住室很狭小。我的活动天地主要就是门前的街
道。有一次我穿过马路时被一辆汽车撞倒了,幸好没有伤到筋骨。当时我的
两个叔父结婚不久还没有小孩。我的游伴就是邻居的几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小
孩。我们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跳“房子”,踢毽子,捉迷藏,打打闹闹? 。
大太阳天、下雨天、下雪天,家里人不放我出门,我就只好跟在母亲身后晃,
听她和两个婶娘絮叨什么。她们说的引不起我什么兴趣,就去扒在小楼的窗
口望着大街,开始体会到寂寞的滋味。
我一点也想不起母亲为我讲过什么故事,除了她有时以“甘罗十二为
丞相”的历史来激励我。她很忙碌,做饭、缝制衣服、纳鞋底,稍有一点闲
暇,就看字迹很密很小的石印油光纸唱本,有时还轻轻哼唱了起来——她没
有上过学,通过自修认识了一些字。我也记不起她带我上过街,因为她自己
几乎是不上街的。她当然是疼爱我的。我是她唯一的安慰和希望。
但这种疼爱一般都不大流露出来。只有在我病中,躺在床上,只要我
睁开眼睛,无论是白日还是黑夜,就看到她焦急的脸俯向我,并轻声地喊着
我的名字:“冠!冠!”平时她对我管教得是很严的,因为我实在太调皮。她
有时还打我,通常是利用两个机会:为我洗澡时或是当我上床后。因为只有
在这两种情况下我无法逃跑。她一面打我的屁股一面教训我,数落我所犯的
错误。我虽一面乱蹦乱跳,一面大喊大叫,却不大哭,她自己倒有时哭了。
多少年后我读到一位诗人的诗句:“孩子呵,你用顽皮抹煞了母亲的辛酸。”
我就想起了母亲打我时的心情。不过,我当时从大人的隐隐约约的言谈中,
从母亲有时在灯下、有时在小楼窗口失神地独坐的状态中,已朦胧地意识到
母亲悲惨的命运。它在我幼小的心灵上蒙上了一层阴影。
我是长孙,受到祖父的宠爱。他常常带着我上街。他在这条街上住了
几十年,熟人很多。走几步就有人和他打招呼:“曾大爹,出来走一下?!
看你的孙子好灵醒!”祖父就哈哈笑着,轻轻地拍着我的头说:“可调皮了!”
他有时晚上带我到附近一家京剧戏园看戏。
他认识那些守门的,可以不买门票。后来我有一次独自溜进戏园子看
戏,家里人焦急地到处寻找。当祖父终于在戏园的一个角落里找到我时,他
狠狠地用手“栗子”敲我的头,这是他第一次(也可能是唯一的一次)打我。
是的,关于童年,我的回忆中带着一些苦涩。当我六岁那年,有一个
深夜,隔壁的一家烧腊店起了大火,我家也被烧毁。就迁入到附近一条街上
居住。不久我就上了小学,开始了生活的另一个阶段。1991年
记忆中的小书柜
当我10岁时,有了一个小书柜。当然老早丢失了。我很怀念它。它
是与我童年的回忆连系在一起的。
我进小学后,离家在外的父亲为我订了两份杂志:《小朋友》、《儿童世
界》。当时订阅的杂志都是由邮局寄递的。我在家里做功课或是和小伙伴们
在门口玩耍时,听到邮差(当时对邮递员的称呼)高声喊我的名字,就急急
忙忙地跑了过去,接过卷得好好的杂志,我是很快乐,很得意的。父亲还为
我买了一些别的儿童读物,我自己也设法弄到了一些。杂志、书藉渐渐多了
起来。我喜爱它们,却不善于收捡,到处丢散着,有时为了找不到一部本想
看的书,急得大叫又跺脚。这种情况,母亲当然看在眼里。有一天放学回来,
看见一个小小的柜子放在房中。母亲说:“这个就给你了。以后,你的宝贝
书就放在这里边,再不要乱扔了。听到没有?”
那大约是做小生意的祖父过去用来放置杂物的小柜子,约两尺多高,
一尺多宽,一尺来长。内分三格,有两扇门,是棕色的。已经很破旧了,被
扔置在坪台上。母亲修补了一下,洗刷干净,交给了我。我高高兴兴地将书
籍、杂志清理好、放了进去。我把小书柜放在堆杂物的后房,那里家里人是
不大去的。我常去看看我的小书拒,翻检一下,这是一种愉快的享受,感到
自己有了一笔宝贵的财富。有时,就坐在杂物堆中静静地看书,看得那样入
神,一直到天渐渐暗了,母亲喊着我的名字走了进来,催我下楼吃饭。她一
面责备我不守时,一面又含着隐隐的笑意:她显然因为我嗜好读书而感到喜
悦。
现在想来,我是理解母亲的这种喜悦的心情的。我小时很调皮,很贪
玩,由于不用功,学习成绩不太好,各门功课大都只是七十多分。母亲寄希
望于我,因而很为我的前途担忧。
我热衷于阅读——即使那不是正式的课本,对她也是一种慰藉。从我
自己说,拥有了一个小书柜,培养了我对书籍的感情,几十年来,我收藏书
籍的习惯,是从那时开始的;同时也培养了我阅读的兴趣,使我课余的时光
不致完全消耗在嬉戏中。那对我日后的发展是有影响的。从某一意义说,那
个小书柜可以看做是我后来走上文学道路的摇床。
当我读初中以后,我的书愈来愈多,主要是我自己省下零用钱买的。
我喜欢跑旧书店,在那里,可以用比平时少得多的钱买到一些好书。我的小
书柜也不够用了,不得不将一些书籍留到外边,而书柜的内容也在渐渐地起
变化。我最初珍藏的是《苦儿流浪记》、《十五小英雄》(这当时是法国作家
凡尔纳的一本科幻小说的译本)、《爱的教育》、《稻草人》等。到我初中毕业
时,小书柜中主要放置的是中国现代作家的一些著作,最多的是鲁迅的作品
和一些翻译的外国文学作品了。那一年,抗日战争正在进行,我告别了形势
危急的家乡,开始了流亡学生的生活。当然,也告别了我心爱的小书柜。抗
日战争胜利后,我回到了家乡。故居已成为一片废墟,小书柜再也找不到了。
但它还留存在我的记忆中? 。
我的初中语文老师
我初中先后进了两个学校:一、二年级是在汉口市一中。因参加“一
二?九”学生运动被默退。和我同在一个读书会的三个朋友(其中有一个是
比我高一年级的同学,另两个是别校的学生)被捕。一个名叫阎夏扬的特务
认识我父亲,要他对我“严加管教”。祖父唯恐我继续卷进漩涡中,就逼迫
我转学到黄冈县仓子埠正源中学。我是在那里初中毕业的。
我初中的语文老师先后有三个。我留下印象较深、并给我影响较大的
却是一位代课老师王志之。
先谈一谈那三位教师。初一的语文教师名叫吴树人,这名字比较好记,
因为是和鲁迅先生的原名一样的。他是北京大学中文系毕业生,分配到校不
过一两年吧,年纪很轻。也正因为如此,他的态度比较严厉,但同学们还是
不怎么怕他,课堂秩序不大好。他是湖南人,有点大舌头,说话不是很清楚,
同学们为他起了一个绰号:“烧萝卜”。其实,他有学识,讲课也是很认真的。
我记得他讲鲁迅的《秋夜》和周作人的一首新诗(可能是《小河》)使我对
这两篇作品,也对散文和诗,有所启发和理解。他与我还有这样一点关系:
我被选拔参加全市中学讲演比赛的讲稿是他写的,训练我讲演的也是他。我
能取得比赛的第一名,其中大半的功劳都应该归功于他。读二年级时的语文
教师姓宁,名字则记不准,似乎是澄澈,也是北大中文系毕业。他年龄也不
到三十岁,瘦瘦的,衣着比较讲究,经常穿西服,这在老师中不多见。风度
潇洒,讲课时也很轻松自如。学生们都很喜欢他。我对他还有一种特别的感
情,是因为和我同在一个读书会的几个高年级的同学告诉我,他是倾向进步
的。当时“一二?九”学生运动的浪潮在全国澎湃展开。我们学校的校长和
训育主任对学生的爱国热情采取了压制的方式,一般教师都不大表态,但宁
老师却是同情学生,并暗地支持学生的。他的这种态度在讲课时也有意无意
地流露了出来。可以感觉到他是热爱新文艺的,虽然他也依照课本讲古文,
但讲现代作家的作品时就特别富有一种激情。他住在离我家很近的一所漂亮
的楼房里。他有一位美丽的妻子,穿着时髦。他俩常常一道骑着自行车上街,
很引人注目。他们是当时新潮派的人物。我读初中三年级时已转到正源中学。
一个乡镇的中学当然不能与汉口市一中相比,设备简陋,师资水平也差。教
我们语文的是一位姓胡的五十多岁的老先生,矮矮胖胖的,戴老式深度近视
眼镜,络腮胡子。只为我们讲古文,同学们没有什么兴趣。而且当时抗战已
经发生,经常有省城来的各种宣传队来,慷慨激昂的歌声打破了小镇的宁静。
同学们也都热情地开展了各种形式的救亡活动,哪里有上课的心思?!
但那位老师总是上课铃声一响就来到课堂,学生闹轰轰的,有的干脆溜了出
去,他照样望着窗外念他的之乎者也。
现在我要说到王志之老师。宁老师病了,他是来代课的。他从北京来
不久,是宁老师的朋友,也许是亲戚,就住在宁老师家里。宁老师向我们介
绍过,他是一位小说家,笔名含沙,认识鲁迅。这就使我肃然起敬了。我当
时喜爱文艺,并常在销路少得可怜的《时代日报》的副刊上写稿,那副刊编
者田一文是我们的熟人。但真正见到一位作家,这是第一次。
我对鲁迅先生是热爱的,一位和鲁迅有交往的人,当然会引起我的兴
趣。王老师中等身材,很健壮,留着长发,宽宽的脸,戴着一副黑边的大眼
镜,经常穿灰色的西装。他代课的时间只有两三个月,除课文外,常选一些
补充教材,大都是现代作家的作品。我听他的课是很用心的,也的确有所得。
在同学们的要求下,他也谈过一些写作经验。他告诉我们做一个真正的作家
是不容易的,要有丰富的生活经验,要有多方面的素养,还要有进步的世界
观。由于我们还只是初中学生,他讲的只是一般的常识。类似的话,我当时
在一些文章中也读到过。
但通过一位作家亲自说出来,就有一种特别亲切感,更能打动我的心。
而且,他当时正完成了一部长篇小说,将原稿分发给一些同学抄录一份。由
于我的字太劣,没有能接受这一任务,但看到那一大摞原稿时,是惊羡不已
的。想到真应该好好努力,将来也能写出这么大的作品。
关于他,有一件事我记得很清楚。我读到了刚刚出版的《中流》杂志,
上面登有鲁迅先生的文章《死》,在他作为遗嘱留给亲人的几条中,有一条
是:“损着别的人牙眼,却反对报复,主张宽容的人,且勿和他亲近。”我年
少,不能体会这几句话的含义。在下课后,当他走出教室时赶着跑去请教他。
他站住了,默默地打量了我一会才开始讲解。我已记不清他的原话,只记得
他提到了鲁迅痛打落水狗的精神,韧性斗争的必要。我虽没有能完全理解他
的意思,却有着某种领悟和振奋。他当然也知道我是受到学校当局注意的“不
安分子”,他走开前,在我肩上拍了一下。一股暖流通过我的全身,我感到
受到了激励,被推着向人生道路上跨进了一步。
就在那一学期结束后,我被学校默退,宁老师夫妇和王老师也再没有
在那所学校执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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