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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炸药先生 作者:[俄罗斯] 亚·普罗哈诺夫-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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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到第一个台子上!……”一个已经不太年轻的医生走出帐篷,他穿一身绿色工作服,头戴一顶帽子,他让担架从身边走过,然后看着从救护车里抬出的第二个伤员。“你们把担架给我按次序抬进来!……别挡着道!……”他冲一个士兵喊道,这个士兵精疲力竭,汗水浸湿了小胡子,使小胡子显得颜色更深了。

  第二副担架从别洛谢尔采夫身边抬了过去,别洛谢尔采夫没有看到面庞,只看到了一个缠满了绷带的大脑壳,绷带上渗出了斑斑血迹。

  装甲救护车疾驶而去。士兵们鱼贯步出野战医院,躲到卡车后面的阴凉里去了,不一会儿,那里就飘起了一股香烟的烟雾。

  “桶!……把桶拿过来,见鬼!……”从帐篷里探出一个戴着眼镜和绿色手术帽的脑袋来,他恶声恶气地说道,没见到那几个士兵,他扫了一眼满是垃圾的地面,那只搪瓷桶就立在那堆垃圾之中。

  “桶,快拿过来!”大夫冲别洛谢尔采夫下达了命令,别洛谢尔采夫听话地提起桶,赶紧钻进了帐篷。

  在入口处这个隔问的地上,摆着好几副担架,担架上躺着伤员,他们在不停地呻吟着,或直挺挺地躺在那里,或在缓慢地蠕动着,浑身都是黏液和血迹,周围散发着伤口和排泄物的酸腐气味,伤员的眼睛是呆滞的,充满了泪水,在他们上方的胶皮篷顶上,吊着几个盐水瓶。

  第二个隔间是手术室,里面摆着两个台子,台子的上方亮着镀铬的手术灯。两张台子旁都有一组外科医生在做手术。

  地上堆着揉成一团一团的衣服。手术器械在耀眼的灯光下闪闪发光,鲜血四溅,雪白的骨头露了出来,裂成了碎片。伤员的面庞被一个枕头捂住了。凹下去的肚子在微微颤抖,肚脐眼里满是污垢。一条赤裸的、满是汗毛的腿打了两个弯,一处在鼓出来的、发青的膝盖,一处在膝盖以下,小腿被打断了,只剩下一些筋腱和皮肤还连着。一名外科医生使劲地咬着牙,用一把手锯吱吱嘎嘎地锯着这截小腿,就像是在锯一截水管。

  他的助手拖住那条腿,用手抓着脚后跟和蜷缩着的脚指头。

  小腿被锯了下来,助手四下里扫了一眼,看到了别洛谢尔采夫手里的桶,就把那条腿扔到了桶里。别洛谢尔采夫感觉到了那截小腿的分量,看到了翘起来的黄色脚指甲和满是老茧的、黑青的脚掌。

  几位医生俯下身去,面对伤员剩下的那截腿,用镊子夹出细小的骨头屑,在伤口上涂了一些酒精和碘酒,迅速地敷上了一层湿漉漉的填塞物。

  伤员脸上的枕头动了一下,在嘴巴那个地方凹成一个洞,然后又重新鼓了起来。

  “你应该看到这一切!”帐篷顶部传来一个声音,别洛谢尔采夫看着眼前的一切,居然没有昏过去,没有被那一个残忍的、惩罚的意志弄得神经错乱。

  在旁边那个台子上,医生们正在解一堆粘在一起的绷带,绷带后面现出两个鼻孔和一张嘴巴来。随着绷带一层层地揭下,绷带上的血迹也变得越来越红、越来越湿润了,最后露出一个浅色头发的脑袋,脑壳被机枪子弹打伤了。从那个圆圆的枪眼里,不时鼓起一个小小的血泡。浅色眉毛下的一只眼睛紧紧地闭着,似乎是在忍受剧痛。另一个眼睛被子弹打中了,眼球掉了出来,露着肿胀的眼白和红色的网状血管,瞳孔也已经放大了。医生们清洗了伤口,敷上填塞物,于是,长笛的音色改变了,仿佛,演奏者用指头按住了笛子上的音孔。

  “你应该看着这一切!”一个威严的声音说道,于是,别洛谢尔采夫就看着,感觉着,自己的一只眼睛也掉了出来,大脑中央出现了一颗刺人的疼痛之星。

  两位伤员被抬下台子,在他俩身上那像白色毛巾一样的干净绷带上,有人又绣起花来,绣出了红色的树叶和浆果。另外两个伤员又被抬到了手术台上。

  “这是头一个负伤的坦克手。”一位医生看着助手们给伤员解下那身烧糊了的、湿漉漉的衣服,对另一个在用酒精擦眼镜的医生说道,“在格罗兹尼,负伤的可尽是坦克手和军车司机。”

  那个医生没有答话,他打开一个塑料瓶,喝了几口热水。

  助手们从烧伤的坦克手身上脱下那件粘得紧紧的军服,军服和背部的皮肤一同被揭了下来,就像是撕下了一片膏药。

  医士们除去伤员背上的碎皮,仿佛在后背上发现了一幅临摹画——鲜红的,湿润的,布满血泡,被滚烫的装甲和火焰烧得凸凹不平。伤员躺在那里,失去了知觉,胡子拉碴的面颊被熏黑了,医生拿起注射器,扎进一根鼓起的青色血管,注射了满满一针管的麻醉剂。

  这个场面让人看不下去。对于他最终将要面临的末日审判而言,这样的场面也足够了。

  别洛谢尔采夫向出口走去,但又突然转回身来。

  在旁边那个手术台上,躺着一个赤裸着身体的士兵,他身材匀称,肌肉发达,就像一尊古希腊雕塑。他的胸口上文了一个蓝色的雄鹰图案,两个翅膀伸到两个乳头。额头上有一绺浅色的头发,在平时的清晨,这绺额发是会雄赳赳地迎风飞扬的,而此刻,它却被黏糊糊的汗水弄湿了,暗淡地贴在脑门上。士兵大声地喘息着,每喘息一次,被打穿的肚子都会冒出一小股血水。

  “妈妈,亲妈妈,快来帮帮我!……”伤员怨诉地祈求道。

  “妈妈,亲妈妈,疼啊!……快来帮帮我!……”

  那位士兵用一双蓝色的、充满泪水的眼睛看了别洛谢尔采夫一下,但没能看清人影。

  这位士兵不可能知道,就是这个驼背的、不幸的人,就是这个面庞瘦削、上了年纪的人,导致自己受到了这致命的伤害。

  别洛谢尔采夫走出帐篷,来到傍晚这透明的蓝色天空下,天空中,一架直升飞机就像一只小蛾子一样越飞越近,照例运送着伤员。

  路上又腾起一团烟尘,一辆越野救护车闪着猩红的车灯。

  汽车开到近处,停了下来,但车灯还亮着。从车上跳下来几个人,别洛谢尔采夫看到,这是几个塔吉斯坦民军,他们身穿满是尘土的迷彩服,端着卡宾枪,头戴各式各样的帽子。越野车尾部的车门打开了,从车里抬出一副担架,担架上躺的是伊斯马伊尔·霍扎耶夫,他脸上的胡子向上翘着,两只大大的手掌捂在肚子上。别洛谢尔采夫认出了伊斯马伊尔·霍扎耶夫那紧皱起来的严厉眉毛、坚毅的嘴唇,以及那个像是用石头雕刻出来的鹰钩鼻子。

  “怎么回事?……”别洛谢尔采夫一声惊呼,急忙冲向那副正要被抬进帐篷的担架。

  “在卡拉马希村胸口中了一弹。”那个头戴高筒皮帽的民军回答说,就是这位民军,不久前还在霍扎耶夫的老果园里烤过羊肉串。

  一位军医从帐篷里走了出来。他摸了摸霍扎耶夫的手腕,又用指头分开那凌乱的大胡子,摸了摸动脉。

  “死了……身体都凉了……你们把他抬到直升机上去……”

  直升飞机卷起一阵旋风,落了下来,几个人抬着担架向飞机跑去。

  他,别洛谢尔采夫,对霍扎耶夫的死是负有责任的。霍扎耶夫在自己的家中接待了他,就像接待一位盼望已久的客人。

  霍扎耶夫躺在干净卧室的丝绸枕头上,脑袋上方挂着一杆老式的山民猎枪。他没有想到,在另外一杆枪里已经装上了一颗准确的子弹,那颗子弹后来射进了他的心脏。

  “在正午的暑热中,在塔吉斯坦的山谷里……”别洛谢尔采夫冷冷地嘟囔道,让过担架,目送着被打死的霍扎耶夫。

  “胸口中了一颗铅弹,我一动也不动地躺着……”担架渐渐远去了,但还能看到那丛翘起来的大胡子和那个像石雕一样的大鼻子。

  “我胸前的伤口还冒着热气……”从一辆装甲车上又抬下来一副担架,担架上躺着一个失去知觉的人,悬挂在他上方的盐水瓶闪着暗淡的光亮。“我的血在一滴一滴地流尽……”

  别洛谢尔采夫站在傍晚的山冈上,站在起飞的直升飞机和驶去的装甲救护车之间,两座山峰都亮了起来,就像两盏红色的长明灯。

  清晨,瓦哈比人的抵抗被粉碎了。一部分人被烧焦了,被埋在废墟的下面。另一部分人跟随着总也抓不住的巴萨耶夫冲进了深山,他们浑身是血,肩上背着伤员,撤回了车臣。

  村里的老百姓怀里抱着孩子,消失在山区的小路上,他们躲进邻近的山谷,听着炮弹如何将家园炸成灰烬。

  伤亡惨重、疲惫不堪的攻击部队也撤出了卡拉一马希村。

  接替他们开进村庄的是内务部队。他们展开了“清洗运动”,像梳头一样对被毁的花园和炸塌的建筑物进行搜寻。他们向地窖里扔手榴弹。他们对着草棚和鸡笼胡乱射击。他们把火焰喷射器的红色火舌喷向那些还有瓦哈比狙击手在继续射击的枪眼。

  别洛谢尔采夫与内务部队的一个小分队一起进入了村子。他沿着村里的街道走到山上,坦克在路上轧出了一道凸凹不平的辙印。脚下有一块被坦克轧皱的红黑相间的地毯。

  一块彩色的丝巾被钢铁履带碾碎了,那高加索式的图案卡在了履带的缝隙里。两只眼睛被烟熏得直流泪水,强烈的臭味让喉咙发干,四周全是冒烟的破烂,氧化了的装甲渐渐冷却下来,烧焦的尸体还在冒烟。沾满鲜血的绷带,压扁的铜弹壳,一只被打成碎片的东方花瓶,一只皱巴巴的皮鞋,一头死羊,这头羊被砸扁了,红色的肉里面翻出了白色的碎骨头,四周是一圈羊皮,那颗龇牙咧嘴的脑袋上,拖出一个肿胀的舌头。

  别洛谢尔采夫走在坦克的车辙里,一个无形的人从那朦胧的阳光中对他说道:“这都是因为你。这就是你的路。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经过一扇满是窟窿的大门,走进一个农家院落,房子被一枚直接命中的炸弹摧毁了,就像是一头驮货的牲口被杀死了。在倒下的时候把背上的东西撒得满处都是:彩色的枕头,碎破璃。金属制品,陶器,罐子,餐具,书本,床的残骸,还有一个纸灯罩,一只铜茶炊。

  这时,别洛谢尔采夫感觉到一种无论如何都难以填满的空虚。他面对那位让他体验到这一切的人,祈祷起来。

  走在这个地狱中,别洛谢尔采夫相信了,是他自己创造出了这个地狱,他所依据的是自己的形象,他把自己一直生活于其中的那个地狱给再现了出来。

  “你杀了我吧!”别洛谢尔采夫在祈祷,他看着空中飞过的一串串曳光弹,真希望其中的一串能改变方向,来把他打死,他一下子倒在一棵树干上,再也不会看到身边这些恐怖的场景了。

  他继续向前走去,走过一片片冒烟的火堆和废墟,同时在不断地祈求子弹能落到自己的身上。

  几个士兵身穿厚厚的防弹背心,头戴沉甸甸的黑色钢盔,就像宇航员一样,他们冲到一扇绿色的院门边。其中的两个战士站到两边,背对着围墙,端着带有枪托的冲锋枪。另外两个战士后撤几步,用枪筒瞄着院门。另一个战士皱着眉头,手里举着一颗手榴弹,冲了过去,用肩膀撞开院门,随着一声叫喊,摔进了院子。其他几个战士灵活地跟了进去,潜进了院落的深处。别洛谢尔采夫满不在乎地跟在战士们的身后。

  这座房子完好无损,房子的地基用石头砌成,房前有一道木头长廊,瓦片屋顶下面接了几根描有花纹的排水管。栏杆上晾着一些衣物——几件洗过的衬衣和女裙,几个花花绿绿的枕套。院子里有一个炉灶,炉灶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锅。

  院子中央那块干燥的地面上,躺着一个被打死的小女孩,她身穿一件漂亮的百褶裙,一头黑发,黝黑的面庞上已没有了生气。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俯身面对着小女孩,这女人的眼圈乌黑,眼睛里露着凶光。她的上衣解开了,她把淡紫色的乳房伸到小女孩的脸上,把那个硬邦邦的褐色乳头往小女孩僵死的嘴巴里塞。她在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唱着什么,毫不在意那几个士兵,士兵们那满是尘土的皮靴从她身边迈过,低垂的冲锋枪口从她乱蓬蓬的脑袋上方滑过。

  阳光灿烂的院落里摆着一张弹簧铁床。床上躺着一个死去的女人,她的两只胳臂软绵绵地耷拉着,两个士兵对这具赤裸的、正在慢慢变凉的尸体实施了强奸。他们脱下防弹背心和钢盔,扔掉冲锋枪,一个士兵爬到那女人的身上折腾起来,瘦削的屁股前后摆动,另一个士兵则用手抓着女人一只光秃秃的脚掌,他那双眼睛没在看别洛谢尔采夫,而是在望着天空,阳光在他的眼中映出了疯狂的反光。

  “你就杀了我吧!”别洛谢尔采夫喊了出来,他站在这个分崩离析的行星上,这个行星洒满了阳光,直到天边都是荒凉空旷的,在这个行星上摆着一张铁床,在死去的女人和趴在她身上的士兵的重压下,床上的弹簧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响声。

  穿过街道,士兵们包围了一栋屋顶上爬满葡萄藤的石头房子。这座石砌地基的房子有一扇蓝色的木板门。士兵们用冲锋枪对着这扇门,其中一个士兵在用扩音器喊话。那金属般的声音砸在房子的墙壁上,砸在那扇蓝色的小门上:“放下武器走出来!……举起双手!……我们保证你的生命安全!……否则,整座房子都将被炸毁!……”

  “谁在里面?”别洛谢尔采夫问一位神情疲惫的军官,这军官头戴一顶钢盔,脸上挂满了黏稠的汗水。

  “瓦哈比人的头目……我们打死了他儿子,他在用机枪扫射……看来,他的子弹打完了……”

  “放下武器走出来!……”那个士兵在继续喊话。“举起双手!……我们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门打开了,从黑暗的门洞中伸出两只长长的胳膊,一个身体肥胖的人走了出来,他那长长的大胡子一直垂到胸前,头上戴着一顶白色的毛线帽。他的上衣很瘦小,不合身地紧绷在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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