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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亮和一杆老枪-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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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二)

  我把头转向一边,望着别处,脑子里突然切入老班赤条着双腿在戈壁滩上又喊又叫的情景,心里又重复体味了那种怪怪的滋味。

  老班大概明白了什么,就迅速地从我身边走开,我回头看了一眼,他也正回头在看我。

  第八天过去了,马尔却仍然踪影未见。他迟迟不来的原因是什么?是怕这冰天雪地漫长的路程,怕半道上遇见狼?难道他忘记了这里还有一个人在无时无刻地等待他吗?

  如果马尔再不来的话,我会因缺粮断炊而饿死的。深夜里,我越想越愤怒。

  后半夜,我几乎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直到窗口闪出了亮光,望着这一线新起的亮光,我心里油然升出一线希望,我想,马尔今天肯定会来了。

  这种念头使我精神一振,从床上下来,穿戴好衣服,摘下墙上的枪。上好了子弹,然后调了一碗盐水喝,水非常冰凉,使我的牙齿都咯咯打战。

  当我打开门走出去,外面正下着大雪,漫天飞舞的雪花,好像十分吉祥,远近的天地一片白茫茫,戈壁中的一切色彩都被这一夜忽来的白雪覆盖了。

  我对着清冷的空气深吸了一口气,我蓦然觉得头不晕了,眼前一片清爽,往日看远处时那种颠倒错位、混乱不堪的情景完全消失了,我对这种意外变化,感到一丝的欣喜。我竭力地遥望天边那条古道,尽管它已经被冰雪掩隐住,但是只要马尔的身影一旦出现,我就会清晰无比地辨认出来。

  我背上枪,锁好门,朝古道的方向走去,在松软的雪中行走时,我才感到四肢无力,极不听使唤,膝盖像塞了一团棉花摇摇晃晃几乎倒下。一会儿功夫我就累得大汗淋淋了,我只好停下来大喘粗气,我望着远处,突然感到很伤心,没想到我会成这样……

  我正在伤感中无力自拔时,我发现了离我不远的地方的雪地里蹲着一只银灰色的兔子,它正在探头探脑地看我,好像感到很惊奇。

  当我朝它走近一步时,它便拔腿就跑,跑跑停停,还不时回头看我。

  它也许觉得我不会伤害它,其实我在紧紧盯住它,它的一蹦一跳,都使我眼热心跳,这是自打死那只公兔之后,再一次看到的鲜活的生命。于是一种油然而起的激情如潮水一般冲击着我,我不由自主地对它举起了枪……就在这一瞬间,脑子里突然切入了那只煮熟的兔子的形象来,它赤裸的肉身在我视野中颤颤地冥动,使我眼前一片迷乱,我闭上眼睛,这种幻想就消失了。

  那只兔子还蹲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我,这时我的食指已经伸进了枪机,其实在那一瞬间我并不是那么刻意地想非打死它不可,更大的念头是想试试枪法是否准。

  这个时候,它大概发现情况不妙,哗啦一声伸长腿朝前窜,就在它跳蹿而起的片刻里,它还转首看了我一眼,结果枪响了,子弹立即准确无误地从兔子的后部穿过去,划破它的肚皮之后,落在附近的雪地里。

  整个过程我看得一清二楚,它几乎是应声倒地的,倒地之后它的四肢在鲜红的雪地里挣扎,当我走近它时,它仍然不停地挣扎,但是它抬起头用猩红的兔眸看着我,这时就从它的肚子里流出一包东西来,是包小兔崽,从母兔的腹中脱落出来,粉红色的小兔一个连着一个地缀在肠衣上,它们大概感到了异常的空气对它们的刺激,便轻轻蠕动起来,它们被雪白的光亮映衬着,蠕动的小兔子闪出鲜艳的满含血腥的斑斑亮点。

  我惊愕得几乎大声嚎叫起来——原来是一只怀孕的母兔啊!

  我不敢再多看一眼那只被我打死的兔子,我把头扭向一边,浑身紧张地抽搐,皮肤在一寸一寸地变凉变麻,接着手臂一软,枪滑落在地,枪口扎进雪地里。我几乎无法支撑地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拄着枪筒,似乎击中的不是兔子而是我,我感到了一种天摇地陷般的眩晕,这种强烈的眩晕使我排山倒海般地呕吐起来,首先吐出早晨喝下的一碗盐水,接着就吐出苦涩的体液来。

  平静之后,我仍跪在那里无力起来,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和凄凉包围着我,好像我的生命一下子失去了重心,我在一种身心都无所依傍的迷茫中深感恐惧。

  我呆望着雪地上留下的那串零乱轻浅的兔子脚印,我环望着四周,除了连接天涯的冰雪就再看不到别的东西。我背对那只惨死的兔子,大脑中不可遏止地切入它活着时的样子,它的跳跃,它的呼吸,它眨动的眼睛,它轻轻翻动的皮毛,都在呈现着生命的活力,这也是我活着的参照啊。可是我把它杀了!

  后来我是怎么离开那里,又是怎么走回知青屋,怎么睡倒在床上,我一概回忆不起来了。

  只是那天夜里我噩梦连连,在我的周围尽是大腹便便的母兔,它们有的掩面哭泣,哭声如悲伤的女人,此起彼伏,有的则朝我扑过来,一口咬住我的大拇趾,我尖叫着醒来,醒来才发现我的右脚的大拇趾夹在床头的破木板里了,疼得我两眼冒出大朵的金花。我就再也不敢入睡了,瞪大着眼睛到天明。从打死那只母兔到后来的一段时间里,我几乎忘记了饥饿,或者说丧失了饥饿的感觉,我只感到胃像一块石头那么坚硬。睁开眼睛时,眼前就飘浮着许多不明真相的闪光物体,像满天飞舞的雪花,我的整个感觉渐渐随着这种轻盈的飘飞变得虚无缥缈起来,一切的痛苦与烦恼似乎都在我体内消失,我仿佛变成了一团雾,在渺茫的空间里悄然移动,我的身心在空洞中渐渐碎落……

  尽管这样,我心里仍然很清楚,迄今为止,我已经第九天没吃一点食物了。我知道我会因此而死去的,如果我这样闭上眼睛昏茫地睡下去,我就再也见不到第二个天明,看不到太阳的升起,再也看不到蓝天上自由飞翔的鹰了。我虽然憎恨这里的一切,但我必须要见到我所憎恨的一切,它们能证明我还活着。

  就在我渐渐进入一种生命虚静状态的时刻,我听到了一个声音,这种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像一个神秘的物体在轻轻滚动,我挣扎着转过头去看一眼窗口,圆形窗洞射进来刺目的白光。我摸索着爬起来,穿好棉袄,然后把门打开。外面仍然在下着大雪,门口堆起足有两尺厚的积雪,一股清冽的寒风吹来,我打了一个激灵。如果在以往,下这么大的雪,我会欣喜若狂地呼叫的,因为下雪让人感到平安、舒适,吃得饱饱的坐在火炉旁,昏昏然打着盹,要多么美妙有多美妙。可是我现在除了无法支持的虚弱和身不由己的混乱之外,便是对一切的漠然。

  我吸着冷气,竭力地望着远处,我寻找发出那种神秘的声音的地方,当我的目光与天边出现的一个小黑点相碰时,我的心猛然冲出血来,这种冲动使我差点倒下,我靠在门框上,竭力地望着远处,生怕那个小黑点消失。我想,那一定是马尔吧,他给我送粮来了!他知道在这片荒寂的雪原里,有一个人在等待他!

  一股强烈的委屈从心里涌出,咔在我的喉咙里,使我痛苦难忍,一行泪水迅速地从脸上落下来。

  当我擦干泪水,睁大眼睛望着远处时,刚才那个小黑点已经变大,很清楚地映进我的眼里,那原来是一只狼啊!

  那只狼在离我有十几米的地方停下来,大概经过一冬的饥饿,皮毛干枯地塌陷着,样子十分浑噩。它站在远处看着我,然后又朝前走了几步,停下,四处望望,很犹豫地伸长脖子。我以为它要嗥叫,可是它只伸了伸脖子,然后就默默地望着我,我朝门里退去,我想去取墙上挂着的老枪。当我取下枪出现在门口时,那只狼已经离我更近了,我甚至可以看清楚名尖削的嘴脸和饥饿的眼睛。

  和狼对视的片刻,我迅速地上好子弹,就在这时,我心里想,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过去我想打死一只狼,这种想法一直在我心中潜藏着,可是当面对一只突然降临的浪时,我却不知所措了。

  我举起枪,在准心中寻找狼的头颅,我的双臂却无端地抖动起来,我知道我身体的力量已经很难举起这杆铁枪了。

  我坚持地举着,枪筒开始在我手中不停地摇摆,可就在我竭力寻找那颗脑袋的时候,目光却意外地看到了远处的一团移动的黑影,这个黑影已经使我能辨别出人的形象来。来人了!是马尔来了吗?

  我惊愕地张大嘴,呆望着越来越近的黑影,我不假思索地断定,来人一定是马尔。

  马尔很远地就冲我大声叫唤——“哎,嘿嘿!”声音悠扬而动心,从雪原中传送过来。

  也许那只狼听到了这种声音,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便极不情愿地掉头朝另一个方向跑了。

  望着狼一蹿一跳的影子,我心里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为什么我朝它举起枪,要杀掉它的时候,它却无动于衷?

  马尔又继续叫唤起来。听着马尔的声音,不知为什么我的情绪一下子冷却下来,一股灰冷从我面颊上掠过,我突然觉得这一切对我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了,感到一种从心到身的强烈疲惫。这种复杂的情绪从心里生冷地生出来,在胸中阴沉沉地徘徊,渐渐酝酿成一种我从未体验过的仇恨,这股仇恨迅速地在胸腔中坚硬起来,像一颗推上膛的子弹,随时可以射向对方。这是一股邪恶的力量,它使我双臂颤抖不止,两眼尖锐地射出凶光,我坚定不移地朝向我走来的人举起枪,一只眼睛在枪的准心中找到了那颗堆满积雪的人头,此刻,我只有一个念头——打死他!我要打死他!

  这种怒吼在我心中此起彼伏。

  也许马尔预感到了情况不妙,他立刻拉开嗓门尖叫起来——“唉,知青,那杆老枪活泛着呐,当年二拐子就是被这枪打伤的,结果闹了个终身残废……你放下,放下!”

  马尔犹豫不决地朝前走着,他在这样一种环境中,警惕性非常高。

  我丝毫没有被马尔的大呼小叫动摇,我瞄准那颗越来越清楚的脑袋,那颗脑袋在冷风中冒着热气,像一锅蒸熟的热馒头,我的子弹将立即穿透它,使它变成一团稀泥……

  马尔见状就不敢走了。他停住,冲我挥手,用发颤的声音喊道——“知青,我这里给你送粮食来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快把枪放下!”

  马尔停顿了一会儿又说:“我耽搁了送粮时间是因为家里出事了,这些日子简直倒霉透了,先是我爹去世;接着又是我老婆怀孕,刚发现怀孕吧,紧接着就流产了,你说这事闹的!”

  马尔的嗓音沙哑,几乎是带着哭腔说出这段话的。

  我脑子里突然切入白蘑菇在戈壁滩上嚎啕大哭的情景……

  我摁在枪栓上的指头滑落下来,我想,白蘑菇竟然怀孕了,这与老班有关系吗?她又怎么流产了呢?

  我脑子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心中的仇恨在迅速地崩溃。神经一放松,我像被抽了筋似的软坐在地上。

  我歇斯底里地伸长了脖子,冲马尔吼道——你他妈的想饿死我吗?我好歹也是人吧!

  我的怒吼,只是在自己胸中回荡,我已经没有任何力量将那些语言响亮地吼出来,即便是吼出来,马尔也最多听得似是而非。

  马尔走近我,他用那双多皱的眼睛从积满冰碴儿的帽檐下,无比惊讶地望着我,他说:“你怎么都成这样了?”马尔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喷出的白气,像悬空而下的瀑布,飞流直下。

  虽然我不敢断定自己成了什么样子,但我从马尔无比惊讶的神情中,猜摸出我目前的形象来——蓬头垢面,毛发坚硬地直立,脸色青灰无光,目光呆滞而充满杀气,可是马尔怎么明白一个十八岁的姑娘会成这副模样呢。

  我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回屋里去。

  过了一会儿,马尔提着粮食口袋,并把口袋沉重地扔在墙角里,没顾上抖掉身上的积雪,便赶紧从口袋里掏出几个鸡蛋来,放在桌子上,分成两堆,一边两个,一边三个,五个白花花的鸡蛋啊!

  马尔几乎用讨好的口气对我说:“我老婆……她说耽误了这些天,就让我把这几个鸡蛋捎给你,煮熟的。”

  我看了一眼桌上的鸡蛋,眼睛就更昏花了,立刻觉得满世界都噼里啪啦地滚动着白花花的鸡蛋。

  马尔坐在炉子旁边,抽出了烟杆,正准备挑开炉盖点火,我已紧张的神经都快崩溃了,我想扑向那些鸡蛋,把它们一瞬间全塞进我的口中……我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马尔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顺手摘下皮帽,一扬手扔在火墙上面,便低头抽烟去了,大概他抽了两口,就抬起头对我说:“柴禾和煤还够烧吗?”说着他就站起来,侧身开门,他大概要去看屋后堆放的柴禾和煤炭去。

  待马尔一转身,我几乎是扑向那些鸡蛋的,其实我已经三年没吃鸡蛋了,早已忘却鸡蛋的滋味。我快速地剥开这几个鸡蛋,吞咽下去,仍然没有品尝出鸡蛋的味道来,喝了一碗用雪化的水之后,一股气从胃里蹿出,堵在我的喉咙里,使我几乎窒息过去。

  等马尔回到屋里,我已恢复了正常。可是五个鸡蛋下肚之后,引起我更加强烈的饥饿感,我甚至更加疯狂地想吃东西,我的胃变成了一个张着巨口的野兽,什么东西吃下去都觉得虚无飘渺。

  马尔看着桌上零乱不堪地一堆鸡蛋皮,略有些吃惊地看着我,说:“吃这么快,我老婆说让你一天吃一个,她流了产一天也才吃一个,现在鸡蛋可金贵着呐!我这转眼功夫,你就吃下五个鸡蛋!”

  马尔一脸的痛心,无奈地坐下继续抽烟,屋里顿时烟雾缭绕,增添了无限的活气。马尔被炉火烤热了,身体里发出男人所特有的味道来,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很快被一股抓心的饥饿覆盖了。

  马尔边抽烟边说:“我看煤和柴禾还足够你一个冬天用,往后千万别东跑西跑,一是冬天狼饿会四处觅食,被狼撕来吃了,连骨头渣也找不到;二是上面有指示……”

  马尔突然把话打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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