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55-祖上光荣-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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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过去，汉民族有一个习俗：女人嫁夫随夫姓，都唤张氏、李氏什么的。关老道的母亲就是“关氏”，关氏在出嫁之前也有自己的姓，她复姓“端木”，是纯正的满族旗人，所以大清国时，她的娘家在薛家镇的地位也很不一般，她的父亲是习武之人，却也很尚文，打小就请先生教她读书识字，她不但知书达理，也很识大体。等她到了二十岁，就应父命嫁给了一个读书的汉人，她也就身不由己地随了汉俗。　　　　
　　　　关氏的父亲原本期望着女婿今后能考个一官半职，谁知大清朝没落，他的期望成了泡影。辛亥革命后，关外匪患横行，兵祸连连，关氏的娘家以及她和读书人的家业日益衰败，一天不如一天，她就着实过了多年的苦日子。直到跟着外祖父学了一身武艺的关老道投军当了官儿，这家道才又中兴起来，可那个读书人却没福气，好日子没过几天，就身染重病去世了。　　　　
　　　　老太太让座儿，潘大姑娘也没客气，走到高脚茶桌的另一侧就坐下了，太爷爷也就在她身旁坐了下来。这时已有下人给端上茶来，潘大姑娘摘下棉帽子，放在茶杯的旁边，就露出一头乌发来，老太太的眼睛也是一亮，潘大姑娘看着老太太笑了笑：　　　　
　　　　“老夫人，晚辈冒昧前来打扰，还请多多见谅！”　　　　
　　　　老太太也忙笑道：“姑娘这是说哪儿的话，我可是久闻姑娘的大名，今天能见到你，也是我这个老太太的福气！”老太太说着顿了一下：“姑娘，真没想到你还活着，不过你胆子可够大的，还敢报着名儿来我这儿！”　　　　
　　　　“老夫人说笑了，俺虽然没见过你，却知道你的为人，你这儿又不是龙潭虎穴，俺有啥不敢来的？”潘大姑娘仍笑着。　　　　
　　　　“呵呵……”老太太被说得乐了起来，显然很开心，然后她就让着潘大姑娘和太爷爷喝茶，潘大姑娘摸了一下茶碗，没端起来，太爷爷却端了起来，看上去的确是渴了，动作便很粗鲁——掀开盖子就喝了一大口。老太太看着太爷爷，就问：“这位是……”　　　　
　　　　“啊，俺的弟兄！”潘大姑娘忙说，太爷爷就笑着向老太太点了点头，两人早统一了口径。


《祖上光荣》　第三部分第五章　强嫁郎（8）

　　　　老太太“哦”了一声，自己也端起茶碗来，掀开盖子，吹了吹，抿一口，放下茶碗，又看着潘大姑娘：“姑娘，别看我人老，可不糊涂，你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就别绕弯子了，说吧，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又惹什么祸事了？”　　　　
　　　　太爷爷和潘大姑娘一听，心里都是一惊：难道她知道关老道刚做的事？不对……若是知道，她自己干吗还绕弯子？潘大姑娘不动声色：“老夫人，看来你也是爽快人，那俺就直说了，俺一个朋友的手下让你儿子抓了，这事你知道吧？”　　　　
　　　　“你朋友的手下让他抓了？”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摇了摇头：“这我还真不知道！”老太太说完忽然又问：“请问姑娘的朋友是谁？”　　　　
　　　　潘大姑娘又笑了笑：“老夫人一定也听说过，他叫杨玉红。”　　　　
　　　　“杨玉红？他……怎么？他也来了薛家镇？”　老太太很是惊讶。　　　　
　　　　看样子，老太太还真就不知情。接下来潘大姑娘就向老太太讲述了虾皮绑架“大烧锅”的儿子，关老道怎样带人去解救，而真正的目的是去抓太爷爷，怎样又在林子里失信打死了那个弟兄，又怎样抓了虾皮和柱子……虽然虾皮绑架在先不对，但关老道后来做的事就骇人听闻了，老太太是越听越气，脸就气得铁青了，等潘大姑娘讲到虾皮被关老道砍了头，而留下柱子逼太爷爷现身时，老太太忽然一拍桌子，茶水就溅了出来，吓得她身旁那个丫鬟一哆嗦：　　　　
　　　　“这个畜生，简直丧尽天良！我……我……”　　　　
　　　　老太太话没喊全了，浑身就哆嗦起来，丫鬟就忙给她捶背：“老太太，你别急呀，慢点儿，你慢点说！”潘大姑娘一看忙起身过去，用手抚摩她的心口窝儿，太爷爷也慌得走过来，却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好半天，老太太才顺过气来，丫鬟便又忙端过茶水来，老太太喝了一口咽下去，然后看着潘大姑娘，轻叹了口气：　　　　
　　　　“姑娘放心，我这就去，让他放人，给你朋友赔罪！”　　　　
　　　　“老夫人，不着急，还是你身体要紧，你先歇一歇吧”潘大姑娘忙说。　　　　
　　　　“不用，我没事儿，我现在就去！”说着，老太太忽然又对丫鬟说：“去，去让老张套车！”　　　　
　　　　老太太说完就要站起来，潘大姑娘忙又按她坐下，看着老太太，潘大姑娘犹豫了一下：“老夫人，俺有一句话你可能不爱听，可性命攸关，俺不得不说！”老太太没说什么，潘大姑娘知道她等着自己的下文，就继续说：“老夫人，你肯定比俺了解你的儿子，他很孝顺你，但有些事不一定就听你的，万一你去了他也不放人咋办？俺再想见你恐怕就难了！”　　　　
　　　　听潘大姑娘这么一说，老太太的脸上有些困惑：“那你们来找我……你就说吧，你们想怎么办！”　　　　
　　　　潘大姑娘：“老夫人，俺说了你可别生气，俺们这次来是想请你跟俺们一起走一趟，俺会和你儿子谈判，让他放人，然后……”　　　　
　　　　“我明白了！”老太太忽然冷冷地打断潘大姑娘的话，她脸上神色变幻：“你们想把我当肉票，去和我儿子交换！”　　　　
　　　　“老夫人，俺可没这个意思，俺也不想伤害你，就想请你帮帮忙，你放心，等你儿子放了那个弟兄，俺会派人送你回来！”　潘大姑娘忙客气地解释。　　　　　
　　　　在来的路上，太爷爷就一再嘱咐她，对老太太的态度一定要好，是去求她帮忙，而不是去胁迫她，潘大姑娘当时就觉得太爷爷人不错，不过他的唠叨却好笑又多余，不用他说，她也不会那么做的。老太太听了潘大姑娘的解释，却没说话，她心神不定起来。这时，在一旁没吭声的太爷爷却忽然走过来，二话没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老夫人，无论如何也请你帮这个忙，救救俺的弟兄！”　　　　
　　　　太爷爷的举动让老太太一下子慌了，连潘大姑娘也没想到他会唱这么一出，也很吃惊。老太太忙起身去扶太爷爷：“这位兄弟，你这是干啥？快起来，快起来！”　　　　
　　　　太爷爷却不肯起来：“老夫人不答应，俺就不起来，俺杨……”太爷爷刚说了一个“杨”字，潘大姑娘就忙碰了他一下，于是太爷爷又改了口：“俺知道这么做很对不住老夫人，俺先谢罪了！”　　　　
　　　　“好，好，我答应了，你快起来！”老太太忙说，太爷爷这才起来，一旁的潘大姑娘忽然向老太太抱了抱拳：“潘大姑娘谢谢老夫人成全！”　　　　
　　　　老太太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你们也迫不得已，谁让我生了那个畜生呢！”说完她看了看外边的天色，又说：“既然不急，就一块吃了晌午饭再走吧！”　　　　
　　　　潘大姑娘的神色却有些犹豫，老太太一看就说：“怎么？姑娘还不放心，怕我这个老太太会在饭菜里下毒？”潘大姑娘一听笑了：“老夫人想哪儿去了，俺是觉得来求你帮忙，还在这吃饭，太叨扰了，实在过意不去！”老太太就也笑了；“没什么，不也是赶上了吗？对了，你外边还有人吧，让他们都进来吧！”老太太说完就让丫鬟去安排做饭，太爷爷也起身去门外，叫两个姑娘和那个弟兄进屋，那个老家人帮忙把五匹马都拴上了。　　　　
　　　　一大帮人坐在客厅里聊天等着吃饭，潘大姑娘就向老太太要来纸笔，给关老道写了字条。潘大姑娘打小就粗通文墨，又有这么多年的历练，读个书报，写个书信什么，已不是什么问题了。字条写完了，便让一个姑娘去给关老道送去，走时她一再叮嘱：一定要把字条送到，也要自己小心。　　　　
　　　　潘大姑娘就那样担心地，看着姑娘出了房门。　　　　
　　　　午后的阳光特别的暖，积雪似乎有融化的迹象，所以站在“大刀会”门口站岗的两个汉子，内心的紧张就被这一片和煦冲淡了，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更何况“春困秋乏”，他们其中一个就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另一个看着他，脸上就显出了嘲讽：“咋？你昨晚又被那个骚货搞了？”打哈欠的汉子却很得意的样子，一边擦着溢出的眼泪一边说：“她骚咋了？她骚咋不骚你呢？”　　　　
　　　　就在两人分心时，一个纸团突然飞了过来，正砸在刚说完话的汉子头上，他抬手摸着痛处，四下看了看，街上来往的行人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也看不出谁有异常的举动，他脸上就罩了一层的怒气：“妈了个巴子，谁他妈手这么欠，老子……”可他话还没喊完，就被另一汉子碰了一下，他就看见了那个汉子手上刚从地上拾起的纸团。纸团被打开，一块石子就掉了出来，全被展开了，两个汉子就凑在一起看，脸上当即都变了颜色……


《祖上光荣》　第三部分第五章　强嫁郎（9）

　　　　很大的客厅里，唱片机旋转着，唱段是京剧《四郎探母》，那个汉子拿着纸条慌慌张张跑进来，关老道正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哼唱呢，一副很投入的神态。关老道平时最爱看的剧目就是《四郎探母》。他总觉得自己的经历和戏里有些相似，他就是里边的杨四郎，佘太君就是他的母亲，而萧太后则是日本人，他就总能从中找出安慰来。可惜的是，他身边并没有戏里那样一个痴情的公主。　　　　
　　　　关老道听见有人跑进来，却还是旁若无人的样子，那个汉子喘着气咽了口吐沫，看着他压低声音说：“大哥，不好了，杨玉红他……”关老道的动作就停了下来，他猛然睁开了眼睛，抬手关上了唱片机，屋子里就静下来，他看了一眼那个汉子：“杨玉红怎么了？”大汉没说话，把手上的纸条递了过来，关老道接过来一看，惊得他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色大变——他万万没想到，杨玉红会抓了他的母亲做人质。　　　　
　　　　那张字条上，潘大姑娘约定的时间是午后二时，地点是薛家镇北的杨树林。关老道差不多是准时赴的约，他没敢带太多的人，就带了二十几个弟兄，都骑着马，押着柱子，他让十多个弟兄守在林子外，并吩咐没有他的命令，不可轻举妄动，然后就带着十个人和柱子走进了杨树林。林子里出奇的静，只能听到那雀跃在枝头的鸟叫声，关老道就站在林子里四下看了看，却看不见一个人影，就不禁纳闷起来：“姓杨的不会不守信用吧？”关老道现在已经不怀疑母亲被劫持的真实性了，在来这儿之前，他已派快马到孙家堡去过了，老太太的住处，连三个下人都不见了。　　　　
　　　　就在关老道纳闷时，一队日伪军出现在了薛家镇的东面，队伍里没有骑兵，却配了十几辆更现代化的交通工具——跨斗摩托，其中有两辆还都安装着轻机枪，都急急地向薛家镇北的方向赶来，潘大姑娘还真猜对了，她和太爷爷此番下山救人，弄不好就会碰上鬼子兵的埋伏。关老道确实通知了县城的日本人，他也是不得已才通知的，他原本打算不管死活，拿了太爷爷后再告诉日本人，向他们邀功请赏，谁知他砍了虾皮的人头，刚回到“大刀会”的宅院里，日本人就找到头上来了。　　　　
　　　　是谁这么快，给日本人透的口风呢？我在前面交代过，新上任的井上垣去奶头山围剿太爷爷失败后，就迅速采取了两个措施，一是到处张贴“通缉令”；二就是成立“特别行动队”。那“特别行动队”不是吃干饭的，太爷爷在薛家镇一带出现，并和关老道交手的情况，就是其中的一个成员及时打探出来的，而且是在柱子和虾皮被带回薛家镇的当晚，他连夜赶去了附近的县城，就通过鬼子兵的电话，把情况报告给了井上垣。　　　　
　　　　当晚，正好是陈宝在特别行动队的办公室里值班，他们晚上值班是可以睡觉的，有电话毕竟会响铃。可陈宝这一晚上翻来覆去地一直没睡着，倒没有电话铃打扰，而是他心里想着一个人呢，谁呀？就是让柱子痴迷的那个朱疤脸的小老婆。给朱疤脸当跟班时，陈宝就惦记上她了，可自己毕竟已背着朱疤脸与朱疤脸的大老婆有一腿了，所以他胆子再大，也不敢再碰另一个。朱疤脸死了，他和大老婆公开过到了一起，现在又当上了副队长，胆子当然就有了，便也常在外边拈花惹草，但在西风庄里，在大老婆眼皮底下，若想碰一个女人，特别曾是朱疤脸的女人，他还真得算计算计。　　　　
　　　　陈宝脑海里一会儿闪出大老婆的凶恶，一会儿又闪出小老婆的娇媚，折腾到天快放亮时，他才来了困意，可他刚合上眼睛，电话铃声就响了，他一激灵坐了起来，就拿起了电话，原本很不耐烦的他听电话里说了几句，脸上就喜悦起来。电话正是那个在薛家镇探听到消息的队员打来的。放下电话，陈宝就来了精神，他本想再拨电话接通井上垣的，可转念一想，这可是讨好的好机会，应该当面报告才对，虽天色说亮还未亮，此时去打扰不太好，但也正能表现他的敬业精神。陈宝这么一想就欣喜若狂了，三下两下就穿上了衣服。　　　　
　　　　可他刚走出院子，迎面就碰上了马宝库，马宝库起得也够早的，其实他是刚从小情人那儿回来。马宝库现在也当了队长，春风得意，但他心里却一直警惕着，高森被打死的那恐怖一幕，他可记得清楚着呢，他一想起亲爹马大脑袋被太爷爷抢过，他就不禁担心，怕太爷爷抢顺手了会再去杨花村抢那么一次，所以他前几天就把老爹老娘连同钱财，一起接到了县城里来，他的住处就在宪兵队的旁边，比较安全。马宝库一个人住时就常带女人回来，这爹娘来了不方便，他就只好到外面去鬼混。　　　　
　　　　敞着怀、叼着烟的马宝库也看见了陈宝，他便喊了一嗓子：“哎，陈宝，你想干吗去？”陈宝很意外，神色就有些慌张：“啊……哈，队长，这么早啊！”　走到近前的马宝库白了他一眼：“好你个陈宝，还没到轮换的点儿呢，你就离开，这可是擅离职守！”“队长，你别给俺瞎扣帽子，俺这可是公事……”陈宝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