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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上)-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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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办就办,兄弟俩把缪大亨请到他们的下榻处饮酒,缪大亨虽与他二人有交情,却因为他弟兄俩都不胜酒力,很少在酒桌上相聚,所以今天缪大亨来赴宴,多少有些不寻常。朱元璋从濠州出发,大有吞并横涧山之势,缪大亨会没有耳闻、没有防备吗?他多少猜到可能与此有关,冯氏兄弟没少在他面前说朱元璋的好话。    
    冯国用今天真破例地喝了半碗酒,脸腾地红了,一直红到耳后,连脖子也红了,青筋直跳。缪大亨暗笑,心想,你为朱元璋真卖力气呀。    
    冯国胜喜欢相马,说了些相马的事,又说他得了一匹大宛宝马,打算给缪大亨。缪大亨说冯国胜是马伯乐,爱马胜于爱女人,自己怎么好掠人之美?三碗酒下肚,渐渐扯到了正题。    
    冯国用说起濠州兵马前几天收复了驴牌寨,下一步有可能来攻横涧山。    
    缪大亨不以为然,濠州五个元帅十个心眼,他们尿不到一个壶里。再说,他们把上灶的、提尿壶的兵都凑上,也不够五千兵马,不值一提。    
    冯国用说,兵不贵多而贵精。缪大亨也不相信濠州兵马精到哪里去。    
    冯国胜告诉他,濠州城里厉害的人不是郭子兴,而是一个和尚,叫朱元璋。这人文武全才,又会收拢人心,这是不可小瞧的人。    
    缪大亨冷笑,心里想,不就因为朱元璋与你们哥儿俩有点交情,就想把我卖给他吗?但缪大亨犯不着伤他们,只顾低头吃菜、饮酒,并不插言。    
    冯国用猜到了他的心思,就说,他们不是因为与朱元璋有交情就替他张网,实在是公允地看待这一切,也是替缪大亨着想。冯国用强调,朱元璋这人的仁义敦厚不必说了,又很有韬略,日后必是成大业者。我们靠着摇摇欲坠的元朝,有什么前途?现今天下大乱,群雄四起,这正是机会,我们不能随着这条烂船一起沉没呀。    
    缪大亨说:“你们想叫我投降朱元璋?”    
    “不叫投降。”冯国胜说,“朱元璋仰慕先生,特地派人送信来,希望能合兵一路,共图大举。”    
    缪大亨虽未首肯,却也没表示激烈反对。他又不是个糊涂虫,岂不知元朝没有几天可以苟延残喘了?但缪大亨不战而降,总觉得太屈辱。他也想看看朱元璋的本事,凭三五千临时拼凑起来的杂牌兵,怎样撼动横涧山精兵两万。想叫缪大亨服,必须兵戎相见而后定尊卑。    
    当朱元璋、徐达、花云等人率队出城时,只见前面军旗飘飘,队伍齐整,从乡下赶来的陆仲亨、费聚、郭兴、郭英等人带的七百人已经在那里等待了。    
    朱元璋下马,欣慰地与大家见面,朱元璋说:“有苗不愁长,这不是有了咱自己的兵了吗?”    
    朱元璋忽然发现,最醒目的蓝色帅旗上大书一个金色的“朱”字,特别醒目。朱元璋心里咯噔一下,立刻皱起了眉头,正要说什么,城里又冲出十几骑,为首的正是郭天叙。    
    郭天叙驰马到朱元璋跟前,在马上拱手说:“父亲叫我来历练历练。”    
    朱元璋说:“好啊,打仗还怕人多吗?”话是这么说,朱元璋心里还是不痛快。他心里有数,郭子兴的心胸太狭窄,派郭天叙来“历练”,不能说是假话,但充当事实上的监军是不容置疑的。女婿到底不如儿。方才他见钟离的七百子弟兵,居然打出了“朱”字帅旗,这等于给自己上眼药,给人以口实。他已经注意到了,郭天叙眼睛一直盯着那面帅旗,眼神是挑剔的、怀疑的、不满的。    
    朱元璋不由得更为恼火,他大声斥责:“谁的主意,打出了我的旗号?”    
    费聚看不出眉眼高低,说:“咱这七百子弟兵,本来就是朱大哥你拉起来的呀!狗肉还能贴到狼身上去吗?”    
    “住口!”朱元璋紫胀着脸,下巴显得更大了,他下令,“马上把旗卷起来,不,毁了!”    
    费聚偏不依:“那不行,这是我们哥儿几个合计的。”    
    朱元璋气冲冲地走过去,从掌旗兵手中夺过帅旗,一脚踹断了旗竿,把旗揉成一团,扔到了附近的水塘中。朱元璋威严地发令:“今后再有这么干的,斩不赦。”他这样激烈,一半是生气费聚他们做事不动脑,同时也是做给郭天叙看的,叫他无法在郭子兴面前下蛆。    
    费聚和陆仲亨几个人悻悻然,不服气,也不敢再说什么。徐达、汤和、花云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又都看看郭天叙,发现郭天叙脸色好看多了,便催朱元璋:“快进兵吧。”    
    朱元璋下令:“花云打先锋,大队跟进。徐达左翼,汤和右翼,天亮前埋伏好,天亮后以火为号突袭横涧山。”    
    众将齐声说:“得令。”    
    部队以花云的队伍为前锋,向横涧山进发了。    
    黄昏前后,朱元璋的五千兵马到达了横涧山下,朱元璋在临时中军帐里召集将领议事,决定这天夜里三更进攻,花云正面突进,其余各将领按部就班,只埋伏在预定地点就行了。    
    费聚道:“万一人家不出来呢?”    
    朱元璋说:“那不怪你们。”    
    这天夜里,缪大亨一直处于警觉状态,前半夜四处去查哨,后半夜困极了,便和衣而卧。刚刚进入梦乡,忽闻嘈杂喊声,忙坐起来,大声问:“怎么回事?”    
    外面有人来报:“濠州兵攻上来了。”    
    缪大亨急忙披挂起来,提了大刀往外冲。    
    此时外面呐喊声如雷,乱箭如蝗射来。花云骑一匹黑马,带兵猛烈攻寨。但寨里的抵抗却很弱,有些守军本来是当地没经训练的农夫,无心打仗,加上冯国用弟兄这几天一直晓以大义,这些人更无心卖命了,一见外面的兵攻上来,他们便纷纷弃械而逃。    
    冯国用知道不战而降,缪大亨怕丢面子,所以就采用了釜底抽薪的办法,让他打不赢,只好降服。    
    冯国胜早已买通了守门官兵,此时就在铁皮包着的城门口,花云一叫阵,他立刻指挥士兵大开寨门,放下了吊桥。    
    花云一马当先,喊了声“杀呀”,奋勇杀入横涧山大营。仓皇迎战的士兵挡不住凌厉攻势,纷纷后退。    
    这时缪大亨纵马来战,花云迎上去,二人打得难解难分,花云边战边劝:“缪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投降吧。”    
    缪大亨见抵挡不住,底下的人已纷纷弃械投降,只好带领一支亲兵杀出城门落荒而走。    
    但缪大亨很快意识到失算了,前面是山涧,高山耸峙,中间的峡谷是仅能通过单列兵的羊肠曲径,朱元璋会放过在这里设伏的机会吗?    
    当缪大亨意识到危险,急令后撤时,为时已晚,一声鼓响,杀声震天,徐达在山谷之东,汤和在山谷之西,更有费聚、陆仲亨如天兵突降般从两侧山上俯冲而下,缪大亨仅有的千余兵立刻陷入重围,被团团围在核心,左冲右突出不去,缪大亨正要弃马步行逃离,徐达使了个拖刀计,回身大刀用力一拍,把缪大亨拍下马去。    
    天亮前,横涧山已落入朱元璋手,山寨城门上升起了写有“郭”字的帅旗。    
    缪大亨被徐达绑了来见朱元璋,他昂着头,不肯屈服。朱元璋一见,亲自下来为他松绑,并且斥责徐达说:“你这厮,明明告诉你去请缪将军,怎敢如此无礼!”    
    缪大亨知道这是虚张声势,在于收买人心。    
    缪大亨哼了一声。朱元璋叫了一声:“来人啊!”    
    立刻进来吴良为首的一伙军汉。    
    朱元璋下令:“把不守军令、对缪将军不恭的徐达拖下去痛打二十军棍。”    
    汤和上来求情:“饶了徐达吧!”    
    陆仲亨也说:“这又不是损兵折将!”    
    费聚说:“大不了为了一个败军之将,这不是亲疏不分吗?”    
    朱元璋厉声道:“住口!军令如山。”他回头问徐达:“你挨打服不服?”    
    没想到徐达说:“服。”    
    朱元璋说:“拖下去,打。”    
    缪大亨原以为朱元璋在做戏,岂能认真?一见真的下手,他便感动了,觉得对方大将因为慢待了我这个败军之将而挨军棍,我脸上更无光了。    
    徐达下去了,棍子声一响,缪大亨受不住了,上来叩头说:“朱将军,手下留情,为了我一个不值得的人责罚徐将军,我于心何忍?”    
    朱元璋说:“既然缪将军说情,就减半,打十军棍了结。”    
    少顷,打完,徐达一瘸一拐地上来谢恩。    
    朱元璋说:“徐达是谁?是我从小在一起长大的光腚娃娃,可军法不饶人。众将切记,我朱元璋公私分明,功过分明,日后即使我的儿子、侄子犯了法,一样严惩不贷,王子犯法,与民同罪。”    
    众皆肃然。    
    缪大亨没想到朱元璋小小年纪,用兵如此军纪森严,内心由衷佩服。他被朱元璋拉到一起坐下,缪大亨说:“难怪冯家兄弟说朱将军日后必有成就呢,果不虚传。”    
    朱元璋说:“今天下大乱,有识之士有保全百姓的责任,希望将军把所部完整带过来成为朱某人同道。”    
    缪大亨说:“我缪大亨何德何能,值得将军如此错爱,愿在帐下效犬马之劳。我有两个谋士,明天也把他们引荐过来,他们早就劝我弃暗投明了。”    
    这时冯国用、冯国胜二人从帐外进来,冯国用笑道:“我们早来了。”    
    缪大亨恍然大悟,苦笑说:“看来,我早被二位卖了。”    
    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


第二部分 虚幻的美丽的影子第24节 总不会抢老丈人的交椅吧

    朱元璋杖打亲如手足的徐达,在军中引起不小的震动,有赞扬他治军严不徇私情的,也有私下里骂他“小人得志”的。    
    当天晚上,朱元璋来到徐达的营帐里,拿来了治棒疮的赤红色药粉,要给徐达敷药,徐达倒没什么,说不敢劳动朱元璋,开始侧过身子解腰带。    
    徐达伏在床上,露着脊梁和半个屁股,朱元璋托了一碗治外伤的药,从上到下细心地涂抹。    
    汤和在一旁不满地说:“你还不是个元帅呢,就发起威风来了,你若真当了皇帝,我们还没活路了呢。”    
    徐达说:“你少说两句吧,严明军纪,这是军队取胜的根本,我是该打该罚的。”    
    汤和哼了一声,出去了。    
    冯国用、冯国胜兄弟进来了,这两人目睹徐达挨打,根本没求过情,这会儿也是笑嘻嘻的,毫无同情之意。    
    朱元璋说:“快请坐,你们二位是来探病来了?”    
    冯国用却说他不是探病,倒是祝贺。    
    徐达与朱元璋交换了一个不解的眼神,朱元璋已涂完药,放下碗,替徐达盖上袍子,他说:“国用先生幸灾乐祸?”    
    “非也。”冯国用说,朱将军的苦肉计天衣无缝,不是连部下都大为不满吗?    
    朱元璋否认道,何谈苦肉计?徐达未听将令,理应受罚,就这么简单。    
    冯国胜说:“倘人人看穿了,也就不灵了。朱将军初次带兵,不立个规矩,来个下马威,谈何威望!徐将军愿挨,朱将军愿打,我们犯不着说没用的话。”    
    朱元璋于是说:“二位果然是明察秋毫啊。当着真人不说假话,我打徐达,确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树个军规而已。”    
    经这一说,本来猜透朱元璋用心的徐达更加一点委屈没有了,也从心底佩服朱元璋的精明,只要树了军威,自己的屁股吃点苦倒也无所谓。    
    冯国用说理应如此,没有规矩难成方圆。    
    朱元璋趁机说:“现在天下纷乱,我想请问,如何安天下。”    
    冯国胜说:“将军是为谁问计?”    
    朱元璋说:“我是郭元帅麾下,当然替他问计了。”    
    冯国胜说:“那你何必多劳!让郭元帅来问好了,况且他来问,我们说不说也未可知。”这话像是卖人情,但朱元璋却从他兄弟二人眼神里看到了真诚。    
    朱元璋看了徐达一眼,知他二人的用意,便诚恳地说:“倘是我朱某人问呢?”    
    “这就对了,”冯国用说,“我们是投你而来,并不是为讨口饭吃。”    
    冯国胜说:“若想成就大业,先要有根基,才好纵横发展。”    
    朱元璋道:“正合我意。我想取定远,下滁阳,以滁阳为根基,再做打算。”    
    冯国用却一口否决,认为滁州不行。欧阳修的《醉翁亭记》里不是开宗明义就说了吗?环滁皆山也,无水利舟楫之便,古来非战略要冲,攻守都不利,取滁州为倚托,是没有眼光。    
    “庐州如何?”朱元璋又问。    
    “也不行。”冯国胜认为是五十步笑百步耳。    
    冯国用肯定地说,必取金陵而后安。金陵是虎踞龙蟠之地,前有长江,又倚钟山之险,可攻可守。西可控楚荆,南可控两广,东可襟带吴越,这是历代帝王在那里建都的原因。    
    金陵与滁州孰轻孰重,朱元璋岂能不知?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罢了。    
    所以朱元璋说,好是好,现在是望梅止渴,纵有所想,也是力不从心。    
    冯国胜强调事在人为。朱将军虽初起,却要目光远大,切勿贪图金帛女子,蚀了锐气;官安民,使百姓得到好处,便有人拥护,便有不竭之源,百战百胜,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    
    朱元璋额手称庆道:“说得极有道理,倘有可能,当尽力而为。”    
    朱元璋与冯氏弟兄走出徐达营帐时,朱元璋说:“二位来辅佐我朱某人,是天赐良才呀,先委屈二位做个幕府参谋,可行?”    
    冯国胜更想带兵上阵。朱元璋却说他不缺良将,缺谋士。    
    冯国用说:“名义都在其次。今天我很高兴,更替我的朋友高兴。”    
    朱元璋颇为奇怪,不知他所说的朋友为何人?    
    冯国用说他的朋友也是定远人,叫李善长,字百室,已届不惑之年,是里中长者,很有智谋,少习法家之说,曾托他兄弟二人代寻明主。    
    朱元璋很高兴,忙问这位李善长先生比他们兄弟二人如何?    
    冯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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