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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长(修正版)[高和]-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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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主的失物,剩下的工作就是请那些失主确认,只要失主确认了,吉普车的盗窃罪就成立了。
这时候老牛问了一个让彭远大心凉的问题:“手表找着没有?”
手表没找着,就算能认定吉普车就是偷衣服的窃贼,这个案子也等于没破,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而迄今为止,彭远大在吉普车家里并没有找到那块梅花牌手表,这就有了多种可能,手表可能也是吉普车顺手牵羊偷的,被她藏了起来,只要她不交待,手表那么小的东西找到的几率基本上是零,还是那句话,贼没赃硬似钢,可以断定她肯定不会主动承认自己偷了手表,偷几件衣服跟偷一块手表的性质大大不同,偷几件衣服大不了给个行政处分,或者劳教几天,还不会判刑,偷了手表那是肯定要判刑的。还有一种可能,手表根本就不是吉普车偷的,她只是偷了衣服,而手表却是另外的贼偷的,如果那样,案子就更麻烦,更复杂,目前做的一切工作都等于零。老牛的提问让彭远大因为案子有了重大突破而产生的满心欢喜瞬间化为乌有,随之而来的是忧虑和郁闷,暗暗祈求老天爷这个案子有一个贼就够了,可千万别再来一个,一个案子两个贼,够让人为难的。
彭远大扛着一麻袋的破衣烂衫离开了办公室,他们的自行车都停在公安局大门口的自行车棚里,彭远大得把装满衣裳的麻袋扛到自行车棚那边,绑到自行车后座上,再去会上大李子一起去找那些失主辨认。扛着大麻袋刚刚来到大院门口,迎面驶来一辆白色伏尔加轿车,彭远大认得那是局长的坐驾,连忙退到一旁让路。局长的车在彭远大跟前停了下来,局长从车里钻出来,上上下下打量着彭远大。局长是陕西老革命,一张嘴说出的话就跟油泼辣子一样热辣辣的:“你这娃是搬家呢还是逃难呢?”
局长抗日战争扛过枪、解放战争渡过江,据说是特务连的老侦查员出身,局里上上下下对其非常敬畏。彭远大到公安局上班以来头一次单独面对局长,想到根据规定见了局长要立正敬礼,赶紧要放下肩头的麻袋,他个子小,麻袋重,往下放的动作就像摔,摔也没摔对地方,一下砸在了局长的脚面上,好在麻袋里装的都是衣服鞋袜,局长没有受伤,不过也吓了一跳:“你这娃,俄没得罪你你这是做啥呢?”
彭远大这才得空立正给局长敬了个礼:“报告局长,我正要出去办案。”敬完礼趁手往下放的时候,顺带着抹了一把汗水,虽然是冬天,麻袋重,加上紧张,彭远大满脸洇出了黄豆大的汗珠子。
“办案还背个大麻包做啥呢?”
“报告局长,麻袋里装的是从嫌疑人那里搜来的证物,我正要去找失主确认。”
局长看看个头儿矮小的彭远大,又看看大麻袋,问他:“你把那些失主叫过来辨认多省事,你就自己背着这么个大麻包满街跑着寻失主啊?”
彭远大回答:“失主们都有工作,把她们叫过来势必要请假、跑路,影响她们的工作,有的单位管得严还不好请假,我的工作就是破案,送去让她们确认是我分内的事,也省得那些失主来回跑路耽误工夫。”
局长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阵,彭远大让局长盯得局促不安,不知道局长要干什么。局长伸出手帮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彭远大觉得局长的手挺粗糙,却又非常温暖。局长说:“小彭啊,你这娃做得对着呢,民警民警,就是人民的警察,警察前面去掉了人民两个字,就不配当警察。别学有的人,干屁大点事情就像传圣旨,一外出就要车,局里没车还向发案单位要,好像破个案子就给了人家多大恩惠,让人家领多大人情似的,却完全忘了为人民服务的宗旨,警察怎么为人民服务?就是打击违法犯罪,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嘛,这都是你应尽的职责嘛。你这样好,办案不扰民,尽责不居功,好,要保持下去。俄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去办你的事吧。”
彭远大老老实实听着局长的教诲,这番话局长开大会的时候没少讲,也许局长刚才替他擦汗水的动作隐含着一股类似于父爱的亲情,今天听着这些话格外入心,彭远大郑重其事地说:“局长,您放心,我一定记住您的话,永远不忘警察前面人民两个字。”说完又背起了麻袋。局长叫住了他:“小彭,今天俄给你派辆车,”没等彭远大明白过来,局长吩咐他的司机,“小张,今天啥也别干,就跟着小彭,听他指挥。”
司机小张提醒他:“局长,你要用车怎么办?”
局长说:“俄还能没车用?你别管俄,今天就把你派给小彭用一天。”
彭远大连忙谢绝:“局长,我用不着车,这一麻袋看着挺大,实际不怎么重,都是一些衣服鞋袜。”
局长绷了脸说:“俄不是心疼你,俄是为了工作,找这些失主靠你骑着自行车驮个大麻包满大街跑,啥时候才能搞完?有车一天就差不多了。书上不也说了吗,对了,是孟子说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嘛。”
局长提到书,彭远大猛然联想到了蒋卫生书柜里的那些宝贝,壮了胆说:“局长,车我就不用了,不能因为我破这么一个小案子耽误了您的工作。您要是能批准我看看蒋组长保管的那些书,比您给我派十辆车还顶用。”
局长笑着问他:“蒋卫生那几本书你咋发现的?”
彭远大就把他发现书的过程和蒋卫生跟他定的借书条件给局长说了。局长呵呵笑着说:“蒋卫生这个人办事咋这么死性,书嘛,印出来就是给人看的,不让人看要书还有啥用?书跟人是讲缘分的,有的人千方百计找书看,书也绝对不会亏待他,迟早能让他得到读书的好处。有的人见了书就打盹儿,揪着耳朵按着脑袋让他读书就像给他上刑,这种人一辈子也得不到书的好处,这就是跟书没缘分。你爱看书,好学习,这是好事,回头俄给蒋卫生说,那里边的书随便你看,只要别损坏,看完及时还了就行。”
彭远大听到局长答应可以让他从蒋卫生那里随便拿书看,就像沙漠旅行看到了水源一样兴奋,连连向局长道谢,然后扛起麻袋准备出发,局长又叫住了他:“你还是坐车去吧,看书跟坐车并不矛盾,俗话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车嘛,破案用比干啥用都更有价值。”
司机小张从车上下来,打开后备箱:“局长这么说了你再客气就显得假了,咱们赶紧走吧,快点把事情办了比什么都重要。”
到了这个份上,彭远大也只好顺水推舟,给局长敬了个礼钻进了局长的坐车。彭远大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坐这么高级的车,坐在上面忍不住东摸摸西看看,有几分激动又有几分拘谨还有几分遗憾,遗憾的是如果能让晓兰一起坐在这高级轿车上满大街的逛一圈,那感觉肯定棒极了。年轻人好冲动,有什么想法往往会立刻付诸实施,彭远大又长了个聪明脑袋,略加思索就来了主意:“张师傅,咱们先到东方红浴池把保卫组的大李子拉上,然后还得接两个重要证人,麻烦你了。”
司机小张说:“麻烦啥,反正局长今天把车派给你了,你说上哪儿就上哪儿。”
于是车先开到了东方红浴池,浴池的职工见来了这么高级的一台轿车,还以为哪位大领导光临指导或者亲自洗澡,纷纷跑出来观望,见车上下来的是小个子彭远大,都有些失望,“噢”的一声一哄而散。彭远大接上了大李子之后,便驱车朝王大妈家里赶,大李子问他:“这是你们局长的车吗,你怎么给骗出来了?”
彭远大还没顾得上回答,司机小张接过话来:“你这人怎么这么孤陋寡闻,小彭他妈的老公公的二大爷的堂兄弟就是彭德怀彭大将军,领导能不关照关照他吗?”
大李子半信半疑,掰着手指头算这门亲戚到底是什么关系,彭远大说:“你别听张师傅胡咧咧,他逗你玩呢。是我们局长看我扛这么一麻袋衣服到处跑着让人家认,太辛苦,体谅下属,把他自己的车派来给我们跑案子,对了,你也挺行,怎么一下就能认出来这是局长的车?”
大李子说:“全市就那么几辆轿车,除了市长书记,一般的领导出门都是北京吉普,哪台轿车是谁的全市人民都知道。”
司机小张插嘴:“你们也别说我胡咧咧,全国姓彭的是一家,说不准五百年前小彭和彭元帅还真是一家子呢。”
大李子又问彭远大:“你说去接王大妈,接王大妈干吗?”
彭远大一本正经地说:“王大妈跟这些失主熟悉,有她指引着找人近便,再说了,我们找的都是女的,认衣服试鞋袜,我们几个男的难免有不便之处,有王大妈陪着能方便点儿。”
大李子由衷地赞同:“对对对,还是你想得周到。”
几个人来到王大妈家,大李子怕老黄跟他算账,不敢进去,让彭远大进去。彭远大最近一段时间经常往王大妈家跑,跟老黄已经熟悉,可是终究不通狗性,不知道老黄心里对他是什么看法,弄不好让它偷偷摸摸扑过来咬上一口就太吃亏了,所以还是小心翼翼溜着院墙的边,远远隔开跟老黄的距离往屋子里蹭。老黄懒洋洋地趴在地上,见到他鼻子里哼了一声,有点不屑一顾的意思,彭远大赶紧钻进了屋里。王大妈跟晓兰正在吃早饭,每人手里捧着一个大碗就着咸菜喝苞米面糊糊,吸溜出来的声音呼隆隆活像海水涨潮。彭远大来的次数多了,已经不像刚开始那么拘谨,有时候也敢跟她们开开玩笑,见这母女俩喝苞米面糊糊竟然能弄出如此大的动静既吃惊又好笑,忍不住问:“我刚才在外面还以为打雷了呢,进来才知道是你们喝糊糊,糊糊有那么好喝吗?”
王大妈笑着说了些什么,晓兰已经习惯给她妈当翻译,告诉彭远大:“我妈让我给你也盛一碗,想听听你喝糊糊的声音有没有我们的响。”
彭远大连忙谢绝:“我已经吃过饭了。”说完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吃的那两个馒头,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事,现在想起那两个馒头还真有一股臭脚丫味儿。
王大妈又问话了,晓兰翻译:“我妈问你一大早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彭远大把找王大妈的原因说了一遍,王大妈一口答应,彭远大又说:“晓兰如果没什么重要事也跟着一块去吧。”
晓兰说:“我去干吗?”
彭远大说:“王大妈说话不方便,有你跟着我们随时能知道王大妈说了些啥,再说了,王大妈身体不好,有你跟着照顾不也好一些嘛。”
晓兰就看王大妈,王大妈说:“家里没自行车,我去让大李子捎着还行,晓兰怎么办?”
董晓兰原话翻译给了彭远大,彭远大说:“谁都不用骑自行车,我有车。”“我有车”三个字说得格外清晰,就好像他真的有专车似的。
王大妈对晓兰说了些什么,晓兰说:“那好吧,等我把碗洗了咱们就走。”
彭远大说:“还洗什么碗,回来了再洗,车在外面等着呢。”
晓兰说:“回来了还得我洗,你又不洗。”
彭远大抓紧机会承诺:“我洗,回来了我洗还不行吗?”
王大妈哇啦哇啦地说着,起身作出门的准备,晓兰对彭远大说:“那就说定了,我陪你们去,你回来替我洗碗。”
这是彭远大巴不得的事儿,连连答应。三个人出门绕过堆积如山的垃圾、冬菜、煤块,来到停在胡同口的伏尔加轿车跟前,彭远大拉开车门请她们上车的时候,晓兰竟然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问:“我们就坐这个车吗?”
看到晓兰惊诧的神情,彭远大得意极了,他知道自己今天的设计收到了预期的效果。
坐在车上,他们就开始一个个到失主的家里或者单位请失主从那一麻袋衣服鞋袜中辨认有没有自己丢失的东西,失主果然从这一堆衣服鞋袜中找到了自己的失物,有的是外套,有的是内衣,还有的是一双时髦的尼龙袜子。证据确凿,吉普车偷衣服的案子已经没有任何疑问了。可是麻袋里还剩下不少衣服不是那些失主的,根据衣服号码来看,这些衣服肯定也不是吉普车自己的,彭远大判断这些衣服也是吉普车从不知什么地方偷来的,只不过失主没有报案,或者虽然报了案却没有立案侦查。对此彭远大并不担心,面对确凿的证据,吉普车不老实交待也不行了,这些剩下的衣服就留给吉普车争取宽大处理吧。这时候司机小张又提起了局长小姨子的手表:“那块表是不是这个小偷偷的?”
这个问题彭远大没法回答,因为迄今为止他没有得到一点关于这块手表的线索。小张又提醒他:“你是不是也让局长的小姨子看看这些衣服,如果这里头有局长小姨子的衣服,八成手表就是这个小偷偷的。”
局长小姨子报案时并没有说她丢了衣服,所以彭远大就没打算让局长小姨子辨认衣服。不过小张还是提醒了他,他发现自己在调查走访中有一个重大的漏洞:那就是迄今为止还没有跟局长的小姨子这位案值最高的失主接触过,丢失的那块手表的现场描述、实物特征等等必须深入掌握的细节都凭老牛的笔录。本来他也想过要抽空找局长小姨子谈谈,可是一脑袋扎进了寻找吉普车的轨道上,有点时间又老想着往王大妈家跑,就把找局长小姨子的事扔在了脑后。发现了漏洞就要尽快堵漏洞,彭远大接着小张的话茬作出了指示:“张师傅说得对,现在就去。”
作为局长的司机,小张对局长小姨子的家自然也非常熟悉,熟门熟路地把他们领到了局长小姨子的家里。扛着大麻袋贸然闯到人家不像样子,彭远大就把麻袋放到门口,几个人先进去。小姨子的年龄并不小,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对人很热情,跟司机小张很熟悉,小张把几个人一一作了介绍,小姨子连忙让座倒茶又拿水果。看到王大妈小姨子怔了一怔,原来她经常到东方红浴池洗澡,认得王大妈,只是因为王大妈是哑巴,所以没有交谈过。彭远大介绍说:“我们这次能抓住小偷,主要靠的还是王大妈提供的线索。”
局长的小姨子和大多数她这个年龄的女人一样,有了话题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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