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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于九天29残更不寐-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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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摸着脸,刚才大概被抽到晕过去的凤鸣,颤颤黑长睫毛,眼缝打开一丝。
  若言又舒了一口气。
  「告诉我,哪里痛?」情急之下,忘记了自称本王。其实是想问,刚才砸在地上,哪里受伤了?若言精通医道,知道如果受了内伤或断了骨,必须弄清楚情况才能搬动他。
  凤鸣冷冷的,没好气地翻白眼。
  哪里都痛!混蛋。
  手痛、脚痛,左脸一定肿很大,是麻中带着刺痛,还有牙床好痛刚才那一口,和用力啃上砖头差不多,这脖子上的肌肉是怎么练到这么硬的?
  不知道容恬脖子上的肌肉是不是也这么硬。
  凤鸣也咬过容恬,不过当然,从来没有像今天咬若言这样用力。咬容恬那是情趣,咬若言绝对不有趣。
  脑子里昏昏沉沉,视野模模糊糊,太多的情绪叠加之后,往往会变成没有情绪,凤鸣倒在地上,承受那地动山摇的一耳光带来的后果,左耳还在嗡嗡乱鸣,暂时他只能靠右耳听东西。
  男人手掌在身上抚摸,虽然没有色情味,但占有欲十足。
  而凤鸣,竟然下了一个决定。
  他决定先休息几分钟。
  「」胸口的一股刺痛,让凤鸣无声而沉闷的蹙眉。
  「你很幸运,」若言的语气透露出他也松了一口气,「只是断了一根肋骨。」
  刚才飞在半空直接撞上青铜铸造的剑架,如此大的力度撞上这种坚硬的东西,没当场断气就不错了。
  连若言都感到一丝害怕。
  还下了决心改变形象,对他温柔对他好,把他从容恬那里争取过来。
  结果差点没把他打死。
  离王难得地对自己感到不满。
  「我很幸运,但这是你的不幸。」凤鸣撑着从地上起来,他动作很慢,甚至无法立即站起来,只能先从趴成改变成坐姿。
  一边喘息,一边说着话,嘴角一丝鲜红,蜿蜒淌到下巴。
  滴在雪白的丝衣上,像初冬第一场鹅毛大雪后,盛开的倔强红梅。
  若言看着凤鸣,有点好气,又有点好笑。
  然后,他看见了凤鸣从伸出来的手,干净修长的手上,握着一把明显有着同国特色的短剑。
  这是从前来拜访的同国使臣送来的,在同国大王庆鼎死前,同国还曾经有过和离国结盟的打算,庆鼎就死在这次秘密结盟的过程中,导致了同国王位的继承内乱,也导致凤鸣在同国横冲直撞的搞垮了同国闻名天下的水军。
  但是这把剑却留下来了。
  它用珍贵的双亮沙掺入制造,剑身乌黑,锋利无比,若言很喜欢,把它放在自己寝宫的剑架上。
  而他刚才一个响亮的耳光,被扇飞的凤鸣,就撞倒了这个剑架,砸在了一堆东歪西倒的凌乱中。
  「你以为拿到一把短剑,就可以和我作对?」若言有趣地问。
  凤鸣点头。
  点得很认真,很严肃。
  乌黑发亮的眼睛,让男人心里一片痒痒的灼热。
  「你想杀我?」
  凤鸣再点头。
  离王脸上的笑意,情不自禁地加深了。
  这件事真是好玩到了极点。
  和凤鸣相处就有这样的好处,永远不会沉闷,像快速地上山下海,猛地惊讶,猛地担心,猛然之间,又好玩起来。
  「你觉得有能力杀死我?」
  这次凤鸣没有点头。
  他想了一会,淡淡地说,「试试吧。」
  慢慢的,若言把饶有趣味的笑意收敛起来,盯着凤鸣,深深审视。
  这小家伙身体本来就不够他强壮,半边脸肿得极为难看,嘴角淌着血,还断了一根肋骨,可是他对着实力惊人的自己,亮出了手上的短剑,说了一句,试试吧。
  这三个字,因为说得云淡风轻,反而拥有了真正的重量。
  他一直觉得凤鸣是一个适合搂在怀里,养在宫殿深处的小可爱,但当凤鸣说出这三个字后,若言忽然明白过来,这小东西,其实也是个王。
  西雷鸣王。
  「为什么?」若言问。
  以他的厉害,多多少少猜到,这也许和那道屠杀的王令有关。
  但他还是难以理解。
  为什么?就为了一些你根本都不认识的人,你却忽然变了一个人。
  「你不懂。」凤鸣回答,还以一个微笑。
  脸被打肿,这个微笑实在没有一点俊美的内涵,但很潇洒。
  非常奇怪的是,居然还很诱人,不是可爱活泼,青春迷人的诱人,而是用冰山融化的水浇出的凛冽蔷薇,在寒风中带刺张扬,没有畏惧贪生之色,强势到即使被他的刺扎出血,也叫人暗爽刺激。
  「我也许是不懂,」若言沉思着说,「所以才叫你说明白。」
  「你不懂。」凤鸣摇头,还是那三个字,然后给他一个定论,「所以,你永远也比不上容恬。」
  繁佳的亡国贵族,梅江的渔民。
  身边每一个人都在安慰,每个人告诉他,这不是你的错,只要听见这些话,凤鸣就会更深地陷入无地自容,无法追悔的痛苦中。
  他们说乱世就是这样,十一国几百年来,你打我,我打你,黎民百姓无辜枉死的不知几何,但凤鸣无法接受。
  他不是这个乱世的人,他出生在和平的年代,看过小百姓也有尊严,也享受生命保障的世界。
  幸或不幸地掉进这个陌生时代,他可以努力学习去适应它乱七八糟的局势,却绝不苟且它上尊下卑,民命如草的乱七八糟理念!
  所以他的反应如此之大,大到对自己最畏惧的那个男人,亮出明晃晃的剑。
  你不懂。
  你永远,比不上容恬。
  这不是谁先遇上谁,谁先得到谁的问题,也不是西雷和离国的问题,更不是王位和权势的问题。
  这是,人命的问题!
  再卑微的人也应拥有活下去的权力的问题!
  凤鸣艰难而毅然地站起来,握紧手上的短剑,往后错开半步,和若言拉开一点距离,沉声说,「我,向你挑战。」
  不是西雷鸣王,不是萧家少主。
  只是我。
  只是凤鸣!
  是一个不认同这种不平等的杀戮特权的人,向发出这种无情屠杀令的人,挑战。
  若言如万年沉寂的山峦般凝视凤鸣。
  他没有嗤笑他的伤痕累累,没有嗤笑他的不自量力,更没有笑他手上那把短短的黑剑。
  离王寝殿的剑架上,放的不止一把黑短剑,现在剑架倒了,宝剑都掉在地上。
  若言弯腰,两手同时捡起两把长剑,随手丢了一把给凤鸣,自己手上持一把,锵地出鞘。
  宝剑森森寒光,印上离王有着淡淡莫名情绪的脸。
  目光扫过冰冷的锋刃。
  「本王一直以为,在本王一生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敢当面向本王挑战的,会是容恬。」若言微笑中,带一丝感概,「想不到,竟会是你。」
  「但是,本王必须承认。」
  「你有这个资格。」
  若言提剑,肃立。
  慑人气势默然压向对面的凤鸣,让他呼吸一窒。
  「本王认可你有这个资格,不是因为你的身份,也不是因为你那不足一提的武功。而是因为」若言沉吟道,「你如此精彩,让本王,无法不动心。」
  凤鸣没有回答。
  他深深地吸一口气,提剑,冲了过来。

  第五章

  这是一场梦。
  梦是变幻无常的,这个梦也不例外,就仿佛一个立体方块从每一面看都有独特的颜色,随着角度变更,入目的一切翩然改变。
  它既是一个无法醒来的噩梦,同时又是一个神诋才能赐予的绮丽美梦,现在,现实中的鲜血浸染进来,于是它又变了。
  变成了一个,一往无回,金戈铁马的梦。
  凤鸣向若言提着长剑冲来,衣带飘飘,剑锋掠上,如梦如幻间,眨眼越过彼此间距离,带着风声,到了若言眼前。
  对着闪烁寒光的剑锋,若言目不斜视,毫无征兆地抬起手,横拍一剑。
  不错,就是横拍。
  持剑近身对战,这简直就是极为轻佻,又极为自大的做法,但离王就这么轻佻,就这么自大,拍得平平常常,轻轻松松,却半丝不差,恰好在凤鸣冲到跟前,气力不得不接续的瞬间,拍中刺过来那把长剑受力最弱的一点。
  锵!
  一响。
  两剑交击,火花四溅,硬生生荡开凤鸣刺向自己的长剑。
  啪!
  再一响。
  长剑受力荡开后,趁势再一次横拍。
  这次剑尖拍的不再是凤鸣手上的剑,而是凤鸣的前胸。
  凤鸣如遭雷殛,闷哼一声,疾退数步,勉强站稳,拿长剑支地,沉沉喘息,噗地吐出一口带血唾沫。
  胸口痛得难以形容。
  倒不是若言刚才那一拍的力度有多大,而是那一拍的位置,实在太混蛋,居然比装了雷达监测器还准,不动声色就拍中了凤鸣肋骨的断裂处。
  好痛!!!
  骨断筋连,痛死脑细胞。
  凤鸣一手以剑驻地,一手抚胸,痛得脸部抽搐。
  「还要打吗?」若言关切地问。
  心里明白,这一下就够他受了。
  凤鸣霍地抬头,「打!」
  又提起剑,又冲过来。
  砰!
  这次下盘被若言找到了破绽,一脚踢得在地上打了两个滚。
  「还打吗?」
  「打!」
  这是金戈铁马。
  「还要打?」
  「打!」
  这是实力完全不对等的金戈铁马。
  「真的还打?’
  「打!!!」
  凤鸣一次次倒下,一次次爬起来,有几次他的长剑甚至脱手飞到宫殿另一头,他趔趔趄趄地挣扎过去捡起,又咬着牙再次冲上来。
  如果这是决斗,他早就死了很多遍。
  如果若言有一丝想杀他的心,他也一定死了很多遍。
  可梦这个东西,往往如此诡谲而难以解释,例如凤鸣一口口吐出的鲜血,忽然让这座宫殿充满了奇异的颜色,他虚弱又虚浮的步伐,听起来却让人联想到连绵不断的山峦,虽非奇峻,却内蕴不屈的志气。
  不自量力,有时候是可笑的。
  但放到某些特殊的人身上,却能迸射出夺目的光芒。
  若言不动如山,几乎采取了一种放纵的态度,冷眼看着凤鸣一次又一次冲向前,再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倒下,然而每次倒下,就算他痛得呲牙咧嘴,究竟还是爬了起来。
  凭着一股小兽的狠劲,竟起起伏伏,跌打摔爬出日出东方,日落西山,周而复始的几分永恒的味来。
  若言忽然很好奇。
  这小东西,会不会坚持到最后?
  凤鸣本来也没有弱到这么可怜兮兮,但中毒后的凤鸣历经磨难,体质虚弱,还要断了骨头,两人实力根本不成比例,若言可以说胜之不武,但若言还是颇有耐性地接招。
  他不想要凤鸣的小命,没有再次对凤鸣的断骨处下手,只是不断找到凤鸣攻势的破绽,或踢或拍,施施然地把他震退,就像一只高高在上的手,弹开一只张牙舞爪的蝼蚁。
  但他又知道,就算不再攻击凤鸣的伤处,那伤口一定还是很疼的。
  每一次动作,不管是摔倒,还是爬起来,冲过来,都带动着骨头断裂的痛,这个人,居然还是没有休战的意思。
  白色丝衣上,渐渐染上凤鸣咳出来的丝丝血色,红梅越开越艳,几乎成林,若言莫名其妙地感到一丝烦躁。
  「你真的这么想死?」
  「我不想死,」凤鸣晕头转向地从地上爬起来,气喘吁吁,语气却认真,「但滥杀无辜者,我不饶。」
  裂骨处,痛到几近麻木。
  即使麻木,还是猎猎狂痛。
  凤鸣唇边带血,衣衫带血,虎口带血,却终于再次握紧剑柄,光脚砰砰踏过地板,毫不犹豫冲过来。
  被打翻了许多次,伤口越来越痛,他却越战越勇,越打越有经验,越攻越刁钻。
  狂风一般掠近,一脚踩在若言两腿之间,膝盖上撞,剑锋四十五度斜指,头却往下一低,再猛然一抬,像发射的炮弹一样撞向对方的下巴。
  脚、剑、头三处齐上,攻势若狂,内里却章法不乱,这位西雷鸣王,毕竟得过名师指点,受过西雷王亲传,打过惊隼岛肉搏战,在不堪言的逆境中,终于发出最有威力的一击。
  若言眼中骤然爆出精光。
  随之而起的却是不耐烦的愤怒。
  这愤怒不是因为凤鸣的攻击太犀利,而是因为凤鸣的不领情,他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手下留情,再有趣的游戏重复了几十遍也会变得令人心烦,既然不知进退,就必须严厉教训。
  若言反手提剑,这次不再横拍,而是直刺,剑尖正对右胸那根断骨,这一招十拿九稳,攻敌必救,凤鸣必须放弃攻势,侧移斜腰,或后退一步才能避过,而不论他怎样选择,若言的下一招已经在等着他,而且绝对能把他制住。
  他要把这叫人生气的小东西抓住,掀翻在地,压在他身上,蹂躏得他死去活来,再看看他还敢不敢说那个狂妄嚣张的「打」字。
  这是若言顺手拈来,而且顺理成章的对策。
  其实,他的计算本来没大错。
  问题在于,他现在的对手,那个咳血咳得一塌糊涂,脑神经已经失去思考能力,败了又败,打了又打的西雷鸣王殿下,萧家少主阁下,根本就不是一个顺理成章的货色。
  对着这招攻敌必救,凤鸣没有侧移,没有后退,而是非常不顺理成章地,乳燕投林般疯狂,义无反顾迎了上去。
  嗤。
  利器扎入身体的声音轻微,却震撼人心。
  剑尖刺破皮肤,把已经破裂的肋骨一分为二,再直直扎入肺部。
  大量的血涌出来。
  从剑尖刺穿的胸膛争先恐后地涌出来,从凤鸣口中令人心悸地涌出来,一下子染红了若言不敢置信的深沉黑眼。
  他猛然伸手,抱住眼前这人,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嗤。
  依然是利器扎入身体的声音,不过这次在一瞬之后,燃起了不可思议的剧痛。
  若言低头,看见自己亲手扔给凤鸣的长剑,正被鲜血浇过剑身,而剑尖,已经扎进自己强壮结实的左胸。
  扎得很深。
  深及心脏。
  「你!」
  一字暴吐,倏忽而断。
  辉煌寝宫,赫赫龙床之侧,蓦然陷入死亡前特有的僵持寂静。
  蚍蜉撼大树。
  小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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