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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毛全集-第1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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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杜鲁医生拿来两封信,一封是家书,一封是骆先生写来的,第一次看见台
湾来的信封,喜得不知怎么才好,快步回房去拆,急得把信封都撕烂了。

  “荷西,平儿,亲爱的孩子∶当妈妈将你们两人的名字再一次写在一起时,内
心不知有多么喜悦,你们分别三月,再重聚,想必亦是欢喜……收到平儿脊椎痛的
信,姐姐马上去朱医生处拿药,据说这药治好过很多类似的病例,收到药时一定照
爹爹写的字条,快快服下,重的东西一定不要拿,软床不可睡,吃药要有信心,一
定会慢慢好起来……同时亦寄了荷西爱吃的冬菇,都是航空快递寄去奈国,不知何
时可以收到……平儿在迦纳利岛来信中说,荷西一日工作十四小时以上,这是不可
能的事,父母听了辛酸不忍,虽然赚钱要紧,却不可失了原则,你们两人本性纯厚
老实,如果公司太不合理,不可为了害怕再失业而凡事低头,再不顺利,还有父母
在支持你们。”

  听见母亲慈爱的声音在向我说话,我的泪水决堤似的奔流著,这么多日来,做
下女,做厨子,被人呼来喝去,动辄谩骂,怎么也撑了下来,一封家书,却使我整
个的崩溃了。

  想到过去在家中的任性,张狂,不孝,心里像锥子在刺似的悔恨,而父母姐弟
却不变的爱著千山万水外的这只出栏的黑羊,泪,又湿了一枕。


               五月十四日

  路易仍不上工,汉斯拿他也没办法。

  荷西总是在水底,清早便看不见他,天黑了回来埋头就睡,六点走,晚上十点
回家。

  今天星期六,又来了一批德国人吃晚饭,等他们吃完了,荷西才回来,也没人
招呼他,悄悄的去炒了一盘剩菜剩饭托进房内叫他吃,他说佰朵发炎了,很痛,吃
不下饭,半边脸都肿了。

  雨还是一样下著。

  关在这个监狱里已经半个月了。

  德国集中营原来不只关犹太人。


               五月十五日

  又是星期天,醒来竟是个阳光普照的早晨,荷西被汉斯叫出海去测条沉船,这
个工作总比挖水泥好,清早八点多才走,走时笑盈盈的,说下午就可回来,要带我
出去走走。

  没想到过了一会荷西又匆匆赶回来了,一进来就去敲汉斯的房门,火气大得很
,脸色怪难看的。

  汉斯穿了一条内裤伸出头来,看见荷西,竟∶“咦!”的一声叫了出来。

  “什么测沉船,你搞什么花样,弄了一大批承包公司的男男女女,还带了小孩
子,叫我开船去水上游园会,你,还说我教潜水”荷西叫了起来。

  “这不比挖水泥好?”汉斯笑嘻嘻的。

  “何必骗人?明说不就是了。”

  “明说是”公共关系”,你肯去吗?”

  “公共关系是你汉斯的事,我管你那么多?”

  “你看,马上闹起来了!”汉斯一摊手。

  “回来做什么?把那批人丢了。”沉喝著。

  “来带三毛去,既然是游船,她也有权利去。”

  几乎在同时,汉斯和我都叫了起来∶“她去做什么?”

  “我不去!”

  “你别来找麻烦?你去。”荷西拖了我就走。

  “跟你讲,不去,不去,这个人没有权利叫你星期天工作,再说,公共关系,
不是你的事。”

  “三毛,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那边二十多个人等著我,我不去,将来码头上
要借什么工具都不方便,他们不会记汉斯的帐,只会跟我过不去。”荷西急得
不得了,真是老实人。

  “哼,自己去做妓男不够,还要太太去做妓女。”我用力摔开他。

  荷西猛然举起手来要刮我耳光,我躲也不躲,存心大打一架,他手一软,垂了
下来,看了我一眼,转身冲了出去。

  大丈夫,能屈能伸,好荷西,看你忍到哪一天吧,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笨的人吗


  骂了他那么难听的话,一天都不能吃饭,总等他回来向他道歉吧!

  晚上荷西七点多就回来了,没有理我,倒了一杯可乐给他,他接过来,桌上一
放,望也不望我,躺上床就睡。

  “对不起。”我叹了一口气,轻轻的对他说。

  “三毛”“嗯!”

  “决心不做了。”他轻轻的说。

  我呆了,一时里悲喜交织,扑上去问他∶“回台湾去教书?”

  他摸摸我的头发,温柔的说∶“也是去见岳父母的时候了,下个月,我们结婚
都第四年了。”

  “可惜没有外孙给他们抱。”两个人笑得好高兴。


               五月十六日

  晚上有人请汉斯和英格外出吃饭,我们三个人欢欢喜喜的吃了晚饭,马上回房
去休息。

  “荷西,要走的事先不讲,我二十三号先走,多少带些钱,你三十号以后有二
十天假,薪水结算好,走了,再写信回来,说不做了不再见。”

  “啧,这样做不好,不是君子作风,突然一走,叫公司哪里去找人?”

  “嗳,你要怎么样,如果现在说,他们看你反正是走了,薪水会发吗?”

  “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做人总要有责任。”

  “死脑筋,不能讲就是不能讲。”真叫人生气,说不听的,那有那么笨的人。
“一生没有负过人。”他还说。

  “你讲走,公司一定赖你钱,信不信在你了。”

  荷西良心不安了,在房里踱来踱去。

  外面客厅哗的一推门,以为是英格他们回来了,却听见杜鲁医生在叫人。

  我还没有换睡衣,就先走出去了。

  “叫荷西出来,你!”他挥挥手,脸色苍白的。

  我奔去叫荷西。

  荷西才出来,杜鲁医生一叠文件就迎面丢了过来。

  “喂!”我大叫起来,退了一步。

  “你做的好事,我倒被港务局告了。”脸还是铁青的。

  “他说什嘛!”荷西一吓,英文根本听不懂了。

  “被告了,港务局告他。”我轻轻的说。

  “那条夹在水道上的沉船,标了三个多月了,为什么还不清除?”手抖抖的指
著荷西。

  “哪条船?”荷西还是不知他说什么。

  “港口图拿出来。”荷西对我说,我马上去翻。

  图打开了,杜鲁医生又看不懂。

  “早就该做的事,现在合约时限到了,那条水道开放了,要是任何一条进港的
船,撞上水底那条搁著的,马上海难,公司关门,我呢,自杀算了,今天已经被告
了,拿去看。”他自己拾起文件,又往荷西脸上丢。

  “杜鲁医生,我只做汉斯分派的船,上星期就在跟那些水泥拚命,你这条
船,是我来以前标的,来了三个半月,替汉斯打捞了七条,可没提过这一条,所以
,我不知道,也没有责任。”

  荷西把那些被告文件推推开,结结巴巴的英文,也解释了明明白白。

  “现在你怎么办?”杜鲁还是凶恶极了的样子。

  “明天马上去沉船上系红色浮筒,围绳子,警告过来的船不要触到。”

  “为什么不拿锯子把船去锯开,拉走?”

  荷西笑了出来,他一笑,杜鲁医生更火。

  “船有几吨?装什么?怎么个沉法?都要先下水去测,不是拿个锯子,一个潜
水夫就可以锯开的。”

  “我说你去锯,明天就去锯。”他固执的说。

  “杜鲁医生,捞船,要起重机,要帮浦抽水,要清仓,要熔切,要拖船,有时
候还要爆破,还要应变随时来的困难,不是一把小空气锯子就解决了的,你的要求
,是外行人说话,我不可能明天去锯,再说,明天另外一条船正要出水,什么都预
备好了,不能丢了那边,再去做新的,这一来,租的机器又损失了租金,你看吧!


  我把荷西的话译成英文给杜鲁医生听。

  “他的意思是说,他,抗命?”杜鲁医生沉思了一下问我,以为听错了我的话


  “不是抗命,一条大船,用一个小锯子,是锯不断的,这是常识。”我再耐心
解释。

  “好,好,港务局告我,我转告荷西,好,大家难看吧!”

  他冷笑著。

  “他要告我吗?”荷西奇怪的浮上了一脸迷茫的笑,好似在做梦似的。

  “杜鲁医生,你是基督徒吗?”我轻轻的问他。

  “这跟宗教什么关系?”他耸了耸肩。

  “我知道你是浸信会的,可是,你怎么错把荷西当作全能的耶和华了呢?”

  “你这女人简直乱扯!”他怒喝了起来。

  “你不是在叫荷西行神迹吗?是不是?是不是?”我真没用,又气起来了,声
音也高了。

  这时玻璃门哗一下推开了,汉斯英格回来,又看见我在对杜鲁医生不礼貌。

  他一皱眉头,问也不问,就说∶“哼,本来这个宿舍安安静静的,自从来了个
三毛,鸡飞狗跳,没有一天安宁日子过。”

  “对,因为我是唯一不受你们欺压的一个。”我冷笑著。

  杜鲁医生马上把文件递给汉斯,他一看,脸色也变了,窘了好一会,我一看他
那个样子,就知道,他东接工程,西拉工程,把这一个合约期限完全忘了。

  “这个”他竟不知如何措辞,用手摸了摸小胡子,还是说不出话来。

  “荷西,我以前,好像跟你讲过这条船吧!”他要嫁祸给荷西了,再明白不过


  “没有。”荷西双手叉在口袋里坦然的说。

  “我记得,是你一来的时候,就讲的,你忘了?”

  “汉斯,我只有一双手,一天二十四小时,几乎有十六小时交给你,还有八小
时可以休息,你,可以交代我一千条沉船,我能做的,已经尽力了,不能做的,不
是我的错,而且,这水道上的一条,实在没交代过。”

  汉斯的脸也铁青的,坐下来不响。

  “只有一个方法可以快,船炸开,拖走,里面的矿不要了。”

  荷西说。

  “装的是锌,保险公司不答应的,太值钱了,而且已经转卖出去了。”汉斯叹
口气说。

  “明天清仓,你二十西小时做,路易也下水,再雇五十个人上面帮忙,黑人潜
水夫,有多少叫多少来。”

  荷西听了喘了口大气,低下了头。

  “打电报给罗曼,快送人来帮忙。”我说。

  “来不及了。”汉斯说。

  “这两天,给他们吃得好,司机回来拿菜,做最营养的东西。”他看了我一眼
吩咐著。

  “没有想过荷西的健康,他的肺,这样下去,要完了。”我轻轻的说。

  “什么肺哦,公司眼看要垮了,如果因为我们这条船,发生了海难,大家都死
了拉倒,还有肺吗?”汉斯冷笑了起来。

  “汉斯,整个奈及利亚,没有一架”减压舱”,如果海底出了事,用什么救他
们?”

  “不会出事的。”他笑了。

  我困难的看著荷西,前年,他的朋友安东尼奥潜完水,一上岸,叫了一声∶“
我痛!”倒地就死了的故事,又吓人的浮了上来。

  “不担心,潜不深的。”荷西悄悄对我说说。

  “时间长,压力还是一样的。”我力争著。

  “好,没什么好说了,快去睡,明天五点半,我一起跟去。”

  汉斯站起来走了,杜鲁医生也走了,客厅留下我们两个。

  对看一眼,欲哭无泪。

  道义上,我们不能推却这件事情,这不止是公司的事,也关系到别的船只的安
全,只有把命赔下去吧。

  晚上翻书,看到乔治。哈里逊的一句话∶“做为一个披头,并不是人生最终的
目的。”

  我苦笑了起来,“人生最终的目的”是什么,相信谁也没有答案。


               五月十七日

  昨夜彻夜未眠,早晨跟著爬起来给荷西煮咖啡,夹了一大堆火腿三明治给路易
和他带著,又倒了多种维他命逼他服下去,一再叮咛司机,黄昏时要回来拿热茶送
去,这才放他们走了,现在连晚上也不能回来了。

  荷西走了后,又上床去躺了一会,昏昏沉沉睡去,醒来已是下午两点多了,吓
了一跳,想到牛排还冻在冰箱里,奔出去拿出来解冻,拿出肉来,眼前突然全是金
苍蝇上下乱飞,天花板轰的一下翻转过来。

  一手抓住桌子,才知道自己在天旋地转,深呼吸了几口,站了一会,慢慢扶著
墙走回房去,慢慢躺下,头还是晕船似的昏,闭上眼睛,人好似浮在大浪上一样,
抛上去,跌下来,抛上去,又跌下来。

  再醒来天已灰灰暗了,下著微雨,想到荷西路易的晚饭,撑起来去厨房煎了厚
厚的肉,拌了一大盘生菜,又切了一大块黑面包、火腿、乳酪,半撑半靠的在装篮
子,人竟虚得心慌意乱,抖个不停,冷汗一直流。

  “啊!在装晚饭,司机刚好来了。”英格慢慢踱进厨房来。

  “请你交给他,我头晕。”我靠在桌子边,指指已经预备好的篮子,英格奇怪
的看了我一眼,拿了出去。

  拖著回房,觉得下身湿湿的,跑去浴室一看,一片深红,不是例假,是出血,
这个毛病前年拖到去年,回到台湾去治,再出来,就止住了,这一会,又发了,为
什么?为什么会再出血?是太焦虑了吗?

  圣经上说,“你看天上的飞鸟,也不种,也不收,天父尚且看顾它们,你们做
人的,为什么要忧虑明天呢?一天的忧虑一天担就够了。”

  荷西不回来,我的忧虑就要担到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担到永远……。

  夜悄悄的来了,流著汗,床上势了大毛巾,听朱医生以前教的方法,用手指紧
紧缠住头顶上的一撮头发,尽力忍住痛,往上吊,据说,妇人大出血时,这种老方
子可以缓一缓失血。

  不知深夜几点了,黑暗中听见汉斯回来了,杜鲁医生在跟他说话,英格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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