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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师余秋雨-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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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追问,源自对中国传统文人生命结构的动摇。他在这篇小文的后面追加了一笔,说它在《小说界》发表后在上海的文化界引起反响,还在一次“上海人一日”征文中获得首奖。他说这大概是由于评委都是文人,对他笔底流露的某种苦涩也有一点切身感受的缘故。我却依然愿意沿着自己的思路想下去:看来许多人都困在其中,更多的人沉浸于这种群体的困境中,以为人生终于有了一个归附,自己总算成为了某一类人。这种对苦涩的所谓“感受”中,根本没有任何的反省成份,反倒多多地透出这个群体由来已久的自得与自赏,而个人生活中的一些不如意甚至失败,反成了社会对他们的亏欠。很少有人能从自己的角度来反省这样的人生境遇。人们没有足够的能力,或勇气,最终找到一个出口突破出来,成为独立的个体。
告别仪式上的余秋雨,有点像一位正在观看布莱希特戏剧的观众,他的身份与情感,把他拉向那个特定的哭泣的场景中;他的自觉与理智,又在把他往外推。他始终没能一头扎下去,没得连根头发也望不见。
他还在岸上,看到别人,更看到自己。所以他伤感,迟疑。
十五年前,书房中的余秋雨(2)
我知道他可能不接受我这样直接,但是旁观者清,如果不这样,不会有未来的余秋雨的。
余秋雨的灵性与聪颖,还有潜伏在他江南文人儒雅外表下的强者基因,注定他要走一条不同的路,注定他会成为《文化苦旅》《山居笔记》中的余秋雨,《千年一叹》《行者无疆》里的余秋雨。
龙华的日子,更像是余秋雨未来“出走”的热身阶段,住的时间虽不长,却是前一种状态的了结处,未来全新生存状态的起始点。
几年后从龙华这里离开的余秋雨,走出书斋,也走出上海,走向海外,红遍全国。
那时上戏的教师宿舍刚搬到龙华,我们听了都觉得那地方紧挨火葬厂,又远又凄凉,多不吉利。当然那些将要乔迁去那里的老师们,自己就更有说法了。“到时候觉得自己不行了,用不着向殡仪馆叫车,自己慢慢走去就是”——余秋雨把说这话的老师称作“最达观的”。还有一位想象力更是了得,居然安慰大家:“它不至于只会就地取材。”余秋雨说自己素来是乐天派,“相信可以把这样的笑话轻松地说它几十年”。
我听见的是系里的老师议论后来各家的装修如何如何,某位老师家有点古板老式,某位老师家又过于简陋土气,说余秋雨嘛毕竟年轻现代,收入也比别人的多一些,所以家里装修得“老洋气咯”。历来在上海人的标准里,“洋气”一词就是最高级最好的了。
这之前我没去过余老师的旧家,不知是个什么情形,只记得同是我们导师的叶长海老师,一家四口就住在我们的宿舍楼里,才一间宿舍。后来叶长海老师也是那次搬去龙华的。那时还没有买房一说,在上海,有一套宽敞的属于自己的房子就很不容易了,乔迁之喜多少也减弱了些对地理环境的联想。
那时的龙华还很混乱,没怎么规划,我在公共汽车总站发了会儿懵,这一天里到处问路都不耐烦了,于是认准一条道就开始往前走。
终于走到上戏教师宿舍小院儿里,门房的老头听说我要找余秋雨,很热情,一边热心给我指路,一边还叨念:“你要找余秋雨?我晓得咯,余秋雨啊,找余秋雨的人老多咯。”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余秋雨的名气虽远不如现在,但在上海的文化界和各大学院校,却是响当当的。那时大家思想都很活跃,上海的不少大学都请过余秋雨去讲课。记得当时我的一位正在上海师大进修、与余秋雨同龄的女朋友,因为听过他的几次课,每次说起余秋雨,都是一脸的敬佩,对我成为余秋雨的学生更是羡慕得不得了。也可想而知,那时找到他家里研讨学识、请教问题的人一定也少不了。
我站在他家门口,敲门。没一会儿,余老师睡眼蒙眬来开门。一看是我,又回去穿好衣服,这才把我直接引进书房。
我在外面转悠一天,尽跟些陌生人打交道,这时见到余老师,好像投奔延安的小青年,坐下来就开始说话。他坐在书桌前,面向我。外面的小雨又稀稀拉拉飘起来,屋里有些模糊,像在晚上。
印象中我从进门到离开,都没来得及离开那把椅子。我完全忘了欣赏他的新家,只记住一屋子的书。
很多年以后我去他和马兰在深圳的家,进门看见他家的纯木地板和我家的一模一样,乐得大喊大叫。那次我没忘了从容地把他家参观一遍,客厅里有一只我家也有的大大的藤编篓子,里面堆些报刊杂物。饭厅墙上挂着一套少见的木头餐具,拙拙,笨笨的。书房里也有台电脑,却不常用。
是我喜欢的那种家:不必太过豪华,摆设一定要大方空灵,还要有几样家什是有来历的,不那么昂贵但是主人心爱的。
他说这么远的地方,要转好几趟车,问我怎么找到他新家的。
龙华我那是第一次去,我说我糊里糊涂转了几圈,最后认准一条路往前走,莫名其妙就到了上戏教师宿舍。我说也许是直觉。
他马上高兴起来,大谈起直觉,一些与直觉有关的记忆。说得津津有味的,弄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我在外面已经糊里糊涂转了半天,最终也还是糊里糊涂站在了他家门口。第二次再来,还会找不到。
他却还在谈直觉。他喜欢这样,对直觉、感应,甚至巧合这些奇妙的体验从不排斥,总是满怀惊喜,这让他一直年轻、感性。身为教授、学者,又满怀艺术家的性情与天真。
正是我喜欢的。
一个大光头上打着余秋雨的名字,好玩吧(1)
我知道有人不喜欢他这样。有回在校园里遇见另一位老教授,他就向我批评起余秋雨,责怪余秋雨在自己的文章里给一位年轻的、现时段的剧作者的作品给予了过高的评价。
“这样很不慎重,余秋雨不能随便给这样的一个作品下定论,他不是一个普通人,他是教授,是名人,他的话是会有后果的,他怎么能这么随便!”
我朝那位教授傻笑,我其实还是蛮尊敬他的,只是想问题和说话的方式差距太大,只好以傻笑为武器,免作停留。
其实最欣赏的就是余秋雨的亲和、率性,干嘛要假装一副教授、名人的样子,满脸慎重?太奇怪了。
其实上戏的老师与别的正统院校的老师相比,就已经够亲切可爱的了,他们可以和学生称兄道弟,有的讲课时也会跳到讲台或窗台上去,若再加上思想与观念真正现代化,上戏的俊男美女及我这样的次次美女们,没有不欢迎、不服气的。
他上课没有那么多的讲义,台子上只放着个笔记本,似乎也很少打开。坐在一张椅子里,也没有水杯什么的,不紧不慢地、语调平缓地聊着。
中途休息,男生总是把他围住,探讨。我不知道他们究竟探讨什么,我几乎没有与他探讨过学术问题。我喜欢安静地听,被他的方式、说法触动,安静地在心里想,思考。他的话,只是转动和打开的钥匙。他们谈得似乎挺投入。男人们喜欢讨论问题,争论问题,男生都惟恐自己看上去像没思想,没脑子,他们更喜欢在他面前不住地表达和表现。女生们喜欢用自己的感知去接近他的体系。
他授课的时候,经常会有“全方位”“立体”“宏大”“放射状”“裹挟”“喷发”这样一些充满力度和动作感的词汇,在课堂的环境里,成为推动我思维全面打开的夯号,让我的脑子海阔天空、无所不为。回到宿舍,我们又更愿把这些词汇用于我们的日常生活、闺房言谈,经常把它们用得妙趣横生。比起男生,我们女生活学活用,更像是余秋雨的“嫡系部队”。
那时除了听课,在上戏的小院儿见到余老师,他都是随意地穿条牛仔裤,手里拿着饭盆,走在学生堆里,去食堂打饭。
哪个系的学生都爱与他拉上话,攀上点关系,也包括毕业后在外面搞电视时真的假的都打上“艺术顾问余秋雨”。
上戏的学生在外头搞电视剧,应该是始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那时经常看到和听到一部什么什么电视是余秋雨做的艺术顾问,一个什么什么电视演员的写真集是余秋雨写的序,有次问起他,他哈哈笑,言语中从未流露过追究,只告诉我这样的事太多了,肯定比你听说的、知道的多。有次还开心地说起有人告诉他,他的名字正好打在屏幕的一个大光头上,很好玩的。
那出电视我还真看到过,导演正是上戏的,我还认识。
你想想,一个大光头上打着余秋雨的名字,好玩吧。别人告诉我的时候,我自己都笑了。他说。
是的,那都是自己的学生,除了打着幌子想多争取点观众,提高一下收视率,他们没有恶意。他知道他们至少还在老老实实做着一件具体的事情,还没有沦为那种无聊又无行的中式文人或掮客。
我还听说一位分至北京的表演系女生,找到余老师在北京的驻地,大谈她要在北京开家妓院做妈咪的雄心壮志。可惜跟我说这事儿的人没有打听到余秋雨的反应,我也只是想,亏了他能有耐心听如此生猛的女学生神侃。也难怪,凡是上戏毕业的,都爱说自己是余秋雨的学生。学生太多,他又总是一视同仁,也难免会有哭笑不得、无可奈何的时候。
我那时和现在差不多懵懂,凡事不打听,对别人背后的那些事情没有太多兴趣,即便是对自己尊敬或者关注的人,也只是听凭自然去感觉去了解,想不起来要去打问点什么。很多事情都是全世界都知道了,我才听说。这样的脾气往好里说,是好相处,不多事儿;往坏里说,是生性漠然,待人缺乏热情。
对于我们天天挂在嘴边上的“秋雨兄”,我也一样以自己一贯的“处世”态度对待,从不主动去打听他的生活和家庭。但有些传说或是细节,一旦听到又有了感觉,会很难忘记。
毕业后有同学跟我说,在上戏读书时,有一年春节余老师独自一人在沪过年,冷冷清清。按照惯例,大年初一一定会有拜年的学生不断上门来,但那次他怕他们问及当时的师母,他不想他们察觉到他那时家庭生活中的孤寂与真实,竟悄然出走,躲到没人知道的乡下去“避年”。
听过就没忘了。
甚至在很多年后我自己也遭遇过这样的“年”:突然之间人为制造出来的过年气氛,会把你的孤独放大到一个极限,那种寂寥,还稍带点强撑着的面子,脆弱得不能被外人稍稍碰及。甚至都不敢接电话,任何一声问候都会让我全线崩溃,嚎啕大哭。
这样的经历,过后总让人愈发地坚强、强大。也让我懂得,再坚强、再热闹的生命,都有它软弱、清冷的时刻。这样,便什么也不用太在意,什么也都会过去,在自己一切顺畅如鱼得水之时,不至于面对别人的失落、低沉而得意忘形;在自己倒霉潦倒之时,也不至于在别人的得意、辉煌面前自惭形秽,大家只是刚好所处的时段不一样罢了,没关系的。
一个大光头上打着余秋雨的名字,好玩吧(2)
这样一来,往好里说,有点像某些古人那样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往坏里说呢,也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后来也是在北京,从上戏来北京的表演系同学告诉我,余秋雨老师快要结婚了。我懵懵懂懂问,结婚呀,跟谁结婚呀。那时才知道,原来是和马兰结婚。
刚开始还有点怕给余老师家打电话,害怕马兰接电话,主要是不知道怎么称呼。后来听余老师一口一个马兰,也就在电话里放开了直呼马兰了。
后来也是在学生和老师成为真正的好朋友后,才有可能谈及各自的家庭与爱情生活,他也像我们所有热爱生活珍惜生命的饮食男女一样,不思悔改,注定要在两性关系里沉浮起落,有苦闷,也有欣喜。只是偶尔谈起过去,我会用我的方式笑他,我说哎呀你以前怎么那么土啊。他说是土,以前的人都那么土的啊。
这个时候又会让我想起刚到北京时给他写信描述自己的生活,他说的他羡慕我们的年轻。心想谢天谢地幸好自己不是他那一代人,要不现在一觉醒了多替自己难过和可惜。
现在聊天,谈起各自的情感生活,他会说,两人之间年龄的差异有时反倒会给双方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我总是同意得小头乱点,愉快极了。即使是在这件事上,我这个徒弟也是步其后尘,无意中又成了他的模仿者。
第一次看到我的笔名“哈马忻都”,他奇怪我干嘛叫这么个名字。我嘻嘻笑,不好意思原原本本告诉他。那时正是“黄爱东西”这样的名字盛行,又听说一些所谓时髦的上海人广东人,也兴把孩子的名字凑成四个字。那时我要用自己的这个笔名发表小说,杂志的总编就明显表示反感,说不行,人家还以为我们开始发外国人的小说呢。我心里叫苦,都是凑巧,自己和流行、赶时髦根本不是一回事的。但依了自己的性子,一下子又不想特意去解释什么,说明什么。管它呢。
好多年后,我在余秋雨的《千年一叹》里读出他对伊朗的历史和自然还挺有感觉,对波斯人在古代中国的“工作与生活”还津津乐道的,便一下子就又愉快起来,躲在写给他的信里开玩笑,问他是不是觉得我身上也有那么一点点“异族”痕迹。我说我的祖先就来自波斯,娶了一位蒙古女子,我从老家家谱上拣来这第一个名字“哈马忻都”,觉得好玩,就做了笔名。但事实上我对这四个字的真实意义一直糊里糊涂,不知所以然,别人问起,也总有点不太好意思。有一阵子我一遇到蒙元那段历史,就想考古,想弄清楚自己家族的来龙去脉。
就这么一说,没想到他不仅挺当回事,还特别有兴趣,在电话里兴高采烈,还带着些许的天真与冲动,起劲地鼓动我,要我一定要写篇文章,写自己对那个拣来他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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