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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风筝 作者:潘灵-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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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菊扬起手,重重地扇了武洪魁一耳光。这时从厢房里出来的管家看到了这一
切,脸顿时吓成一张白纸。武洪魁惊了一下,觉得有些意外,他眼中露出一丝凶光,
但转瞬即逝。他摸了摸有些辣乎乎的脸,抱着自己的小儿子进屋去了。
傍晚的时候,武洪魁出现在若菊的门口,他脸上显得很温和,若菊依旧是一副
面无表情的样子。他说,一个人呆着没意思,过来坐坐。
若菊把他让进了自己的屋,武洪魁说,谢谢你救了他。
若菊说,武大队长,原来你也会说谢字?
武洪魁说,若先生,不是每个人生来就是棒客的。你是不是觉得我心肠狠,像
我这样的人,就像一只老虎,不狠行吗?
若菊说,武大队长,你来就是要告诉我,你是一只老虎吗?
当然不是。武洪魁说。
若先生,你是个读书人,你应该知道,一个人要是当了棒客,他要么就当下去,
要么就只能被别人杀死。再没有其它的路,武洪魁说。
武大队长,你别说了,我知道棒客是你为所欲为的最充足的理由。现在我看清
楚了,你这个棒客头子,可以抢人,强奸民女,也可以打杀自己的亲儿子。武大队
长,滩头出了你,是滩头人的不幸!若菊说。
若菊的话让武洪魁有些尴尬。他说,是的,我抢过人,不抢人我就不是棒客了。
但我武洪魁只找富人;我也确实干过一些戏于,仅是戏子而已,常言说,婊子无情,
戏子无义。像那些唱戏的,我不睡她,别人照样睡。要说这滩头,没有我,这地方
更不幸,县里哪一样不来这里收税,什么人头税,地皮税,捕渔税,那是层层剥皮。
层层刮油。滩头有了我,县里的人不敢来了,税可以不交了、自从我在滩头独霸一
方以来,滩头就没饿死一个人,但从前哪年不饿死十几二十个?武洪魁振振有词地
说。
你给我说这些干什么,婊子无情,我就是婊子。若菊没好气地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在我武洪魁的心目中,你是一个有文化的先生。若先生,你
不知道,我尊敬有文化的人。其实,若先生,我本来是可以做一个文化人的,但我
把机会错过了。唉,这是命啊!
武洪魁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他的脸上充满了遗憾。若菊看着他说,武大队长,
没想到你也想做一个文化人。
现在想有什么用,要是年轻时候这么想就好了。武洪魁又叹息一声道。
若先生,我也不是滩头人,我是青山县城的人。七八岁时父母相继去世,我就
被卖给县城里一大户人家。这大户人家姓韩,在青山县是有名的,他年轻时去日本
留过洋,还参加过哥老会。四川的许多袍哥落了难,就从四川跑出来,投在他门下,
从此他成了青山县城谁都惹不起的人。韩老爷前后要过六个老婆,但没留下一根种,
他天生没有生育能力。我卖到韩家去以后,就在他的茶楼里干端茶倒水的活计。同
我一起干活的还有一个跟我一般大的孩子,那孩子姓刘,也是一个机灵的人。老爷
很喜欢我俩,老爷的朋友也夸我们两个机灵,劝他选一个做他的继子。那年我十一
岁,老爷把我和那刘姓孩子叫到他房间里去,说要我俩选东西。东西就摆在桌子上,
一支羊毫笔,一支手枪。要我们两人各挑一样。我挑了枪,那个孩子挑了笔。老爷
把刘姓孩子叫到身边说,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儿子了。接着他又对我叹息了一声,
那是一种惋息的声音,他说,洪魁,你带着这支枪自谋生路吧。就这样,我提着这
支枪离开了韩家,后来就做了棒客。那姓刘孩子,后来握着那只笔读书一直读到北
平,在上海做了大官,成了青山县的骄傲。前年他回青山县城,途经滩头,被我手
下抓了来见我。见了我他就流泪了。我知道他为什么流泪,他是可怜我。我冲他说,
你滚吧。但那天他还是留下来了,跟我谈了一夜。他知道的真多,他什么都懂,这
让我很羞愧。他走后,我总是做梦,梦见自己在手枪和笔中选了笔,梦见我成了他。
梦醒了,我的脸就红了,我知道那是我羞愧了。我于是想,他气气派派地当了大官,
我难道不可以在滩头当过小官吗?县城的王县长,不知怎的就看出了我的心思,派
人送来了委任状,委任我为青山县的护路大队长。我当时激动得差点跪在那送委任
状的人面前了。我为了感谢王县长,送了整整十根金条给他。但这狗日的得了金条
后,不仅不领情,还伺机想除掉我。派人送帖子来,要我去青山县城开会。我多了
个心眼,多带了几个弟兄去。一些跟我进了县城,一些在城外接应我。我这心眼没
有白多,当我带着手下进到县府,大门就关了。一帮警察局的黑狗子就扑上来了。
好在我的好兄弟,也就是我的副大队长肖大山眼捷手快,把我一推推到旁边的粪坑
里。要不,我早被那排子枪打成蜂窝眼了。那天,我和肖大山还有手下几个弟兄就
在县城的厕所里跟那帮狗子交上手了。人家人多势众,直打得我们喘不过气来。还
是肖大山,他发现在围墙边的厕所粪坑的出口一直通向围墙外,便和我一起从粪坑
的出口里逃了出来。那天,我和肖大山浑身沾满了屎,靠两支二十响冲杀出一条血
路,出城跟接应的弟兄汇合,才保住了这条命。我算是在县城里丢尽了脸面了,现
在想起那狼狈相来,还能闻到一股屎味。我到那时才明白我那个护路大队长的头衔
是假的。我为此搭上了十根金条,还差点搭上了命。我现在不想当官了,但我的儿
子要当,滩头镇的孩子要当。我这一生到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我们滩头人的
下一代不能像我,他们要见大世面,要去上海、南京、北平。而这一切,全仰仗若
先生了。我儿子没出息,只知道爬树,死不足惜!但他活过来了,这狗杂种命硬,
更是托若先生的福。今后,你就做他干妈好了。
这……若菊倒有些为难起来。
若菊想了想说,武大队长,我还是做他的先生吧。
24
若菊是在滩头镇一个赶集天认识肖大山的,那时肖大山带着一帮弟兄在镇上的
王家茶楼喝酒,一个妇女正在他面前呼天抢地地嚎哭,是那个嚎哭的妇女吸引了若
菊的视线。
那妇女说,肖大人,我不想活了啊!只是可怜这孩子,他烧得像炭火一样了。
她边说边把怀里不足周岁的孩子放到肖大山怀里,拔腿就朝关河跑去。
不好!肖大山把孩子往身边的人手里一塞,便冲出茶楼去追那妇人,出门跟若
菊撞了个满怀,他来不及道歉,径直去追妇人。
在关河边肖大山追上那妇人,那妇人死活要往河里跳,肖大山也不跟她罗嗦,
像提一只鸡一样把她又提回到王家茶楼来。肖大山说,梅姑,你不能死呀,庚子兄
弟托过我,要我照顾好你娘俩。庚子兄弟是为了我才死的,我对不起你,梅姑。肖
大山从手下手里接过孩子说,这孩子生下来没见过爹,梅姑,你寻了短见,这孩子
就无爹无妈了。肖大山转过身问,弟兄们,把你们身上的钱都搜出来,一分一毫都
搜出来。
肖大山手下的人把口袋里的钱全掏出来放在桌子上,肖大山也掏出了身上的钱,
还褪下了手上的一个金戒指。他说,梅姑,这些钱你拿去吧,救孩子要紧。
梅姑抱了孩子,咚地一声跪在了肖大山面前。肖大山慌忙扶起她说,梅姑,该
跪下的是我啊!
梅姑抱着孩子奔医生家里去了。
肖大山看着梅姑走远,就站起身来,重重地把茶碗丢碎在地上。
弟兄们,跟我走,抓住那个小偷,我要剥了他的皮!
他边说边从腰间拔出枪,带着手下兄弟往外走。出门时看见了还站在门口的若
菊。
若先生。你一直站在门口?肖大山问道。
我等着你给我赔礼道歉哩!若菊侧过身让他看身上的泥土。
对不起,若先生,刚才光忙着救人了。肖大山说。
若菊笑了笑说,我跟你开玩笑,没想你还当真了,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肖副
大队长,你这是怎么了,在大街上提着枪,杀气腾腾的。
这滩头镇的小偷太可恶了,连救命钱都要偷,我要去把他给抓出来,剁掉他的
手!肖大山愤怒地说。
剁掉了这个的,还有那个的手,你剁得完吗?若菊说。
肖大山说,若先生,剁一个少一个。
若菊说,肖副大队长,滩头镇要有自己的法规,对小偷,要绳之以法,这叫腊
肉有盐,有盐(言)在先,照章办事,才能服众,滩头镇,也才会有好的镇风。
这话在理!肖大山击掌叫好。
若先生,你说这法规该怎么订。肖大山问。
肖副大队长,你看这样行不行,像小偷,初犯就剁指头一根,再犯剁手一只,
再再犯就枪毙。
行!肖大山说,店小二,笔墨伺候!
肖大山话音一落,店小二就派手下人搬来了纸笔。若菊挥笔写下了第一张滩头
镇的告示。告示贴在了镇子前那棵大青树上。
贴了告示后,滩头镇赶集的人没有人被偷过。人们都争相叫好。但有个人很不
高兴,他就是武洪魁。他觉得肖大山不像话,像这种事要跟我商量,我同意了才行
嘛。他想来想去,就认为肖大山不把他当老大看了。这肖大山,虽说救过自己的命,
但那是从前。现在的肖大山,当到副大队长,名声仅在自己之下,他会不会有反心
呢?
武洪魁越想越觉得问题严重,心中就暗暗提防起肖大山来。但肖大山全然不知,
告示起到的意想不到的效果鼓舞着他。他就去找若菊,说要订个滩头镇的乡规民约。
若菊觉得这个主意很好,就积极响应。经过商议,就制出了十二条乡规民约了。肖
大山想,这乡规民约还是征求大队长的意思为好,就带了若菊写的乡规民约去找武
洪魁。
肖大山递过乡规民约,武洪魁眼皮都不抬,伸手接过就撕成碎片了。肖大山没
想到武洪魁会这样,心里也窝了火。但肖大山尽量克制了自己说,武大队长,家有
家规,国有国法,这滩头镇也要有乡规民约,我这仅是一个草稿,带来是要请大队
长过目的。
你明明知道我不识字嘛!过什么球的目,肖大山,我武洪魁丑话说在前面,这
滩头镇,我说了算,哪个想说了算,就先把我的头割了再说。这滩头镇,我就是乡
规民约。
武洪魁边说边用力拍了一下茶凳,把茶杯拍落在了地上。
肖大山说,大队长,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武洪魁好像没听见,他冲屋外喊了一声,送客。
送客两个字深深刺痛了肖大山的心。他把枪拔出来,放在桌子上说,大队长,
患难这么多年,我以为我们是兄弟了,没想你还把我当外人。士为知己者死,死不
悔矣!大队长既然不信任我,我就解甲归田了。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武洪魁又去找若菊,说了肖大山的事。若菊说,肖大山我知道,他不是你想的
那种人,他压根儿没想到要取代你,他不过是想把滩头镇搞得像模像样点。武大队
长,你的心胸也太狭窄了,连你的生死兄弟你都容不下,都要怀疑,那你还会相信
谁呢?
武洪魁说,他做什么都可以,可他要给我说一声。他擅自作主,眼中还有没有
我这大队长?
他不过就擅自贴过一张告示,你就记在心上了。若菊瞅一眼武洪魁说。
那怎么办?他不干副大队长了,难道要我求他当不成?
解铃还需系铃人,你去找找他,推心置腹谈谈,这不仅不损你的面子,还会增
添你的好名声。若菊说。
武洪魁说,若先生,你是我的高参呵。若先生,我还有一事相求,你能教我识
字吗?
武大队长是哪里来的这份闲心思?若菊笑道。
我是认真的,像乡规民约,我总看得懂才行。要不,这滩头的一家之主的椅子,
我武洪魁怕是难做了。我还不老,人家怕我的枪杆子,要是我老了,握不住枪杆子
了,就没有人怕我了。笔杆子跟枪杆子不一样,越老越厉害。武洪魁说。
武洪魁的话让若菊笑起来。若菊很欣赏武洪魁讲话的方式,他不掩饰,他不虚
伪,他说的都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尽管他的想法很大程度上是不高尚的。
可以,但你不能像你的小儿子,你可得做一个好学生。若菊开玩笑道。
是的,若先生。武洪魁谦恭地答道。
我教你有个交换条件。若菊说。
什么条件,尽管说好了。武洪魁拍拍胸膛说。
你得教我打枪。若菊说。
若先生,那我又是你的老师了。你教我文,我教你武,合在一起就文武双全了!
武洪魁大笑着说。
他握住了若菊的手,握得很紧,他又重复好那句话,我们合在一起,就文武双
全了。
若菊凝视着武洪魁,她明白他这话的双关意思。从他的眼中若菊看到了爱。那
种像烛光一样的爱意,在他的眼睛中闪烁着。
你的手真软!
这时若菊用手推开了武洪魁的手,挣扎着站起来,整理自己零乱的衣襟和头发。
武洪魁一脸尴尬。他像一截木头一样立在一旁。
他抱头说,若菊,我喜欢你,你难道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吗?若菊,你早看出来
了,你是不喜欢我,看不起我。我武洪魁无论怎么样在你心中都是棒客。是杀人越
货的强盗!
不,你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喜欢我,我知道我也……喜欢……你,真的,但
我也知道你还没学会爱。洪魁,我们都需要时间,需要耐心。若菊说。
烛光摇曳,夜深人静。武洪魁从若菊的房间走出来。天空,一轮皎洁的明月高
悬在山巅。这个夜晚真好。武洪魁看着月亮想。
25
那天下课后若菊从学堂里出来,看见肖大山等在学堂门口,他好像是刚换了衣
服,头发也好像是梳过。总之,肖大山看上去比从前精神了许多,那结实的身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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