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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风筝 作者:潘灵-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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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乱想些什么呀?若菊说,我不是胡思乱想,我要你回答这个问题。
大队长死了,自然是我做副大队长的说了算。肖大山回答道。
那你还叹什么气?若菊问。
这跟我叹气有什么关系?我叹气是因为我不能替兄报仇。若菊,你别误会,我
对武大队长绝对是忠心的。
不,若菊说,你现在需要的不是忠心,是反心!
别开玩笑,若菊,你把我肖大山说成什么人了。武洪魁跟我是出生入死的结拜
兄弟,他再对不起我,我也绝不反他。我先说过了,他不抗日,我抗日,我们各走
各的道,今后还是兄弟!
若菊鼻子哼了一声说,肖大山,你一个人去抗日,行吗?你那不是拿生命当儿
戏?打日本人,不是你肖大山一个人的事,是全中国人的事,如果我们不抗日,我
们就会亡国灭种,就会愧对祖先。有什么事比这事重要。是的,你跟武洪魁是出生
入死的结拜兄弟,但你们先前干的不过是一些杀人越货的勾当!现在,有了一个重
新做人的机会,你想抓住这个机会,而武洪魁却不愿抓住,他对日本人抱幻想,如
果你手下的弟兄,跟了武洪魁,替日本人做事,那你就没有一点罪。现在不是称兄
道弟的时候,是抗日者生,不抗日者亡的时候。武洪魁不抗日,还要跟日本人勾结,
我们劝说不了他,就……
就怎样?肖大山问。
杀了他!若菊重重地说。
要杀他,这可不行!肖大山说,我要跟你一起杀了武洪魁,我就会被手下的弟
兄们痛骂,他们会说我肖大山不是人,是野心狼。
你不杀他,你就是助纣为虐,你九泉下的兄长会骂你,祖先会骂你,抗日的中
国人会骂你!若菊直视肖大山说。
若菊,不行,真的不行!武洪魁他没负过我呀!我凭什么杀他,要杀人,总得
有点理由嘛!
他不抗日,就是最大的负你,这就是杀他的理由。若菊说。若菊说这话的时候
想到江阴槐,她觉得自己现在变得跟江阴槐一样了,不同的是,江阴槐总是说,组
织上决定……组织上指示……而若菊没有组织。她不能对肖大山说,组织上决定……
肖大山知道组织是什么意思吗?他要是知道了组织这个字眼,他要是有人对他
说,组织上决定……他还会那么犹犹豫豫吗?
肖大山好一阵沉默,他不停地吸烟,紧紧地皱眉,他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若菊说,肖大山,即使你我不杀武洪魁,今后武洪魁也会被人杀掉。那时候的
武洪魁会死得更惨,他将被当作一个卖国贼,一个走狗被政府处决。我们杀了武洪
魁,武洪魁死了,还是条绿林好汉!
肖大山扔掉了烟头,他站起身来说,若菊,你说的对,现在杀了武洪魁,是成
全了他,要背什么骂名我这做兄弟的背好了,别等到今后让他自己背。
若菊说,那你决定了。
决定了。肖大山重重地把烟屁股扔在地上,骂了句粗话。
妈的个×,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武洪魁,我肖大山今世杀了你,来世变
成牛给你耕地,变成马给你当坐骑,变成狗就给你守家。今世欠你的,我来世偿还!
若菊听着肖大山的话,她心里觉得不是滋味极了。
大山,你是不是觉得我这女人很坏,很毒。
肖大山沉默不语。
刺杀武洪魁的事就这样被决定了下来,但该怎么下手,该选择什么样的时机,
便成了一个问题了。
肖大山说,武洪魁平时戒备心很重,自我防备意识很强。他反应快,动作迅捷,
特别是他的两个贴身警卫,是赫赫有名的神枪手,几乎能做到指哪点就打哪点。
若菊听了肖大山的话,觉得肖大山说得有理。若菊对肖大山说,我们只能成功,
不能失败。如果失败了,我们的性命是小事,刺激和加剧武洪魁当汉奸是大事。我
们不能鲁莽,要小心周密,特别是时机一定要选择好。特别是要选择警卫不在他身
边时下手,那样把握性会大些。
肖大山说,这样的机会很不好找。
若菊说,我想,就选在我和他的婚礼上如何?
肖大山说,这主意不错,我怎么就没有想起来呢?
若菊说,就这样定了。
肖大山说,就这样定了。
若菊对肖大山说,你得给我准备一支手枪。
肖大山说,这没问题。
35
窗外月光如流,若菊依窗独坐。这深山小镇的夜是宁静的,唯有关河的波涛声
隐隐约约地传到耳边。明天就要举行婚礼了,自己在成为新娘的时候,也将成为杀
手。这种心情对于任何人都是沉重的。那种喜庆欢乐的场面是什么样子?在那欢歌
笑语中,自己的手该怎样沉着地举起枪?该怎样果敢地扣动扳机?清脆的枪声中,
是喧嚣或是死寂?武洪魁倒下去了,他的脸上是痛苦或是欢乐,在他合上眼睛的一
瞬,对这个世界他是爱或是恨?……
她试图想像明天,而明天是无法想像的。就像炎热而燥动的夏季里忽然是漫天
无声的雪花一样不可思议。
杀人是个什么滋味?这想法一直萦绕于她的脑海里,杀人的人是快乐或是痛苦?
是获得快感或是承担罪孽?被杀的人倒下去了,断了气,也断了思维,也失去了感
觉,从这个意义上讲,被杀的要比杀人的幸福得多。但愿明天武洪魁能幸福地死去。
若菊想。
月光照射在青石板上,又折射到她的脸上,若菊觉得脸上好冷,顿时,冷的感
觉传遍全身,她感到自己的心跟着身子一起颤抖个不停。
这时她的窗前传来脚步声,那沉重的脚步声一听就是男人的,她打开窗,看到
的是一张在月光下阴森的脸。
啊——!
她惊叫起来。
若菊,你怎么了,是我吓着你了吗?我是洪魁呀。武洪魁的声音在夜晚里显得
有些沙哑。
若菊用手压住狂乱的心跳,她觉得自己像已窒息了一样,半天喘不过气来。
我还以为是鬼哩。若菊过了好一阵才说出话来。
你胡说什么呀?这是好宅第,鬼是进不来的。武洪魁说。若菊看着站在月夜里
的武洪魁,宁静而坦然,从容而镇定。
若菊,你是不是生病了,我看你的脸像一张白纸。武洪魁的话中有关切的语气。
不,我没病,我很好。若菊摇着头说。
那你好好睡吧,明天晚上,弟兄们是必闹洞房的。武洪魁说着,转过身欲走。
洪魁——!
若菊又惊叫了一声。
武洪魁转过身来,安慰若菊道。若菊,是我刚才的活吓着你了吗?其实,闹洞
房也没什么可怕的,由着弟兄们的性子就是了。
不,我不是怕闹洞房,我是想跟你说句话。若菊说着,打开门,自己跑进了月
光里。武洪魁搂着她,用他少有的温柔对若菊说,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是的,我有话跟你说。若菊抬起头,用深情的目光看着武洪魁,她是多么希望
武洪魁能软化在她的目光里,听从她的劝告。
若菊,你的心跳得好厉害!武洪魁的手按在若菊的胸口说。
若菊吓了一跳。
你太激动了,若菊。武洪魁说。
是……太……激动。若菊有些结巴地说。
今夜的武洪魁是这样的充满柔情,他一点也不像一个性情粗野的棒客,他甚至
表现得有点像个绅士。爱能让一个人变得美好吗?若菊心里这样问着。若菊靠在他
的胸前,若菊感受到了他强有力的心跳,这是一具健康且充满活力的肉体,但这一
切,都将在一声清脆的枪声里终结。她此时忽然对这个身子有一种依恋,一种同情,
她想挽留住这一切。
洪魁,我求求你了,别跟那些日本人交朋友,拉起你的队伍跟他们干,把他们
拦在滩头之外。洪魁,我今生今世就求你答应我这一件事,行吗?
武洪魁听了若菊的话,就放开了紧握着若菊的手。他说,若菊,你真扫兴!你
以为你这样就会让我动心,让我答应你吗?那你错了。我告诉你,我武洪魁已经决
定了的事情,是绝不会更改的!
武洪魁气呼呼地走了,若菊觉得爱是多么软弱的东西,它竟然不能拯救一颗迷
途的灵魂。她站在月夜里,任泪水如溪般流过面颊……
当她的眼眶再也流不出眼睛时,她竟然变得坚强了许多。她觉得胸膛里柔软的
心现在正在变硬,并且越来越硬……
这一夜,肖大山也不踏实。他一个人温了一壶酒,在街上称了一斤猪头肉和半
斤猪下水,自己动手炸了盘花生米,独饮。他本想酒喝进肚子里会踏实些,但喝得
越多,心里越高悬起来。他一阵子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一阵子又觉得太慢。他口袋
里装着一只手下人抢来送给他的旧式怀表,不停地看时间。怀表嘀嘀哒哒地走着。
那嘀哒声也让他心里直发慌。他干脆把怀表弄停了,他甚至希望这里也跟这怀表一
样停下来,这样就永无明日了。
他腰间斜插着那支他用得光滑发亮的二十响的匣子枪。他喜欢这种沉甸甸的匣
子枪,提在手里有份量,子弹的射程也不错。他觉得男子汉就该用这种二十响的匣
子枪。他平时提着这只枪,伸手端平,纹丝不动,弹无虚发。今晚的手却是鬼使神
差不听使唤,他多次拔出枪,伸手端平,那枪不是上下波动,就是左右晃悠。他瞄
来瞄去,瞄得心里都烦了,恨不得调转枪口,冲自己太阳穴一枪。
现在他脑子里充满了回忆。过去一幕幕的镜头在他脑海中闪现。他记得那年他
才16岁,在滩头镇上赶集,胡镇长的那个小儿子顺手拿了他箩筐里的几个柿子,就
要和他的伙伴们扬长而去。他于是便抓住了镇长小儿子的手,要他给钱。镇长的小
儿子问他,要钱还是要命。他说,我两样都要。镇长的儿子就一扬手,他的那帮狐
朋狗友就冲上来,把他一顿猛揍。那镇长的小儿子一脚踢翻了他的箩筐,用腿把一
箩筐柿子踩得稀巴烂。最后,还揪了他的头发,把他的头按在那些烂柿子上,并取
笑他脸上沾的烂柿子像屎。他一边抹着脸上的烂柿子,一边对镇长的儿子说,三天
之内,我要下了你的头,要不我就不叫肖大山。镇长的儿子拍了拍胸膛说,臭小子,
老子恭候你,量你也没那个胆!那天肖大山回到家,从家里提了那把菜刀,坐在关
河边的青石上一个劲地磨刀,一直磨到月亮沉下去。第二天一早,他提着那把被他
磨得白晃晃的菜刀来到了镇子上,到处寻找镇长小儿子的踪影。后来在大街上迎面
碰上正昂着头神气地散逛的镇长小儿子。他提着刀就冲了上去,镇长的小儿子一看
是提了刀的肖大山,吓得转身就跑,他一阵风似地上去,呀地一声就把他的头削了
下来。血喷得他一脸都是,他提着那颗头,拔腿就跑,跑上了龙头山。镇长领着人
也上了龙头山,他就在山中瞎跑,最后碰上了武洪魁,武洪魁看他提着的人头和一
脸的血,就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喝一声,是条汉子!说完就扔过来一支匣子枪,就
是他现在握在手中的这支。从那天开始,他就跟定了武洪魁,和他一起杀人,抢劫,
一直杀得在青山县声名大振。一直杀得杀进滩头镇,把镇长撵跑到县城去。今天,
握着武洪魁送给他的枪,肖大山想,用武洪魁给自己的枪来杀武洪魁,总觉得不太
地道。
细细想来,武洪魁待自己不薄,跟他的弟兄,有的比自己多跟了好几年,到现
在也不过是个小队长,而武洪魁却让自己当大队长,在滩头也算是一人之下,千人
之上了。但明天自己就要伙同若菊杀武洪魁,于情于理,肖大山都觉得亏心。
但杀兄之仇且能不报?!
武洪魁要跟日本人套近乎,要把仇人往咱家园里引,这是他武洪魁亏心,自己
苦口婆心劝过他,可他还是一意孤行,绝路是他自己找的,这怨不得我肖大山。肖
大山仰头灌下一杯白酒,敞着怀走到屋外,月亮已经沉到山的那边去了。月亮沉下
去,太阳也要升起来了。太阳升起来,明天也就到了。明天是不能回避的。肖大山
想。
残酷的明天即将来临……
36
唢呐,这山里人永远的乐器,它现在响起来了。宁静的滩头小镇,被这唢呐吹
得热热闹闹。若菊穿一身红色的旗袍,坐到花轿上去。迎亲的轿夫把花轿抬起来,
往镇子的青石街上绕一圈。轿夫们像喝醉了酒一样颠轿,并唱起了颠轿歌。他们把
婚礼当成了狂欢的节日。这一颠不打紧,直颤得若菊的心抖起来。放在若菊的身旁
的小提包被颠到了地上,直吓出若菊一身冷汗。
那小提包里放着那把肖大山给她的手枪。
一个眼尖的轿夫顺手把包捡了起来。
新媳妇的包掉出来了。他对其它轿夫说。
轿夫中有人道,八成是新媳妇怕颠,给我们红包哩!打开来平分,你龟儿子不
要一个人私吞了。
什么红包,那是我装化妆盒的包。若菊掀开花轿,不顾体面地对轿夫们说。
那个捡着包的轿夫失望地把包还给了她。若菊接过包,紧紧地把包抱在胸前。
她的额头上,惊出密密麻麻的汁珠来。
轿夫们颠得更凶,唢呐也吹得更野。镇上站满了看热闹的人,花轿到处,也是
欢乐天地。鞭炮噼噼啪啪响着,一哄而上的小孩,争相捡那些未炸的鞭炮。但欢乐
和热闹是他们的,若菊的心中,有的只是一份杀机。
武家大院里更是热闹非凡,前来贺喜的人络绎不绝。来贺喜的有的是武洪魁的
朋友,有的是武洪魁的手下,也有一些与武洪魁非亲非故的人,他们想借此跟武洪
魁拉拉关系二他们送什么贺礼的都有。管家在院坝的西边收礼台上收贺礼,并高声
报道:
赵发财白银十两。
张富贵绸缎三匹。
杨德才黄豆五升。
陈家贵糯米两升。
肖大山金条三根。
鲁贵仁香油十斤。
潘华贵哈德门香烟两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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