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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风筝 作者:潘灵-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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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若菊怎么也不会想到马彪会用死亡来欺骗她,战争年代的军人,死是一种寻常
的事情。若菊现在想起来,心里还一个劲地发抖。人怎么会是这样的东西,既想占
有又要逃避责任。是战争使他如此冷酷吗?他既然读了我写给他的信,他的心中怎
么连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他只要每月从他军饷中拿出一小部分钱,就能使自己完成
学业,自己就不会今天。若菊想。
    但马彪没有,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死”了。他以为死了,也就一了百
了。但上苍不会原谅编织谎言的人。马彪不会想到吧,自己的情人现在竟然成了自
己父亲的姨太太。马彪,你不会想到吧?若菊心里这样恨恨地说。
    是的,她恨,她有太多的恨。
    当她提着简单的行李像一个弃儿一样跨出大学的门槛时,仇恨这棵种子,就深
深地播进心中了。她至今仍清晰地记得,那过去了却永不会忘记的求生的过程。
    若菊往南走,挤在逃难的人群之中,她先来到了上海,想在上海找一分工作。
但整个上海都是找工作的人,她向雇主说自己上过大学,但雇主坚持要看毕业证。
她说自己没念完,日本飞机炸死了她全家,也断了她的经济为源,所以中途退学了。
雇主说,这样的辛酸故事,每个找工作的人都能编好几套。这是一个缺乏信任的年
代,为了生存,每个人都会摇身一变成为骗子。可若菊不是骗子,她说的是事实。
但在那时没有证明的事实也是谎言。若菊委屈地哭了。雇主说,小姐,哭也没用,
现在偌大个中国;泪水比雨水还多。若菊抹了抹泪水,转身走了,她终于明白,同
情这个词汇,在战争中已经沉睡过去了。
    她离开了上海,坐上了连她自己也不知终点是什么地方的火车。现在她急切地
需要工作,只有有了工作才能填饱肚子。在火车上她遇见了一满脸都雀斑的女人,
那个女人告诉她能帮她找到工作。她当时激动得眼睛都潮湿了。她把这女人当成了
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坐在她的对面,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那张长满雀斑的脸。
若菊觉得那张雀斑脸是她看到过的最美丽的脸。她紧紧地盯着这张脸,害怕她从自
己眼中消失。现在,这个脸上长满雀斑的女人是好唯一的希望了。
    她跟着脸上长满雀斑的女人下了车。来到了这座省会城市。雀斑女人把他领到
了一座满是衰草的别墅前,对若菊说,我姑父一直想找一个漂亮的保姆。若菊听说
是去当保姆,脸上升起了一点遗憾。雀斑女人说,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若菊想想
了想说,我可是上过大学的呀。雀斑女人说,这种兵荒马乱的年代,大学有什么用?
若菊说,既然没什么用,就当保姆吧。雀斑女人说,你同意了?若菊点点头。
    雀斑女人见若菊点头了,就按响了门铃。好一会儿,才听见院子里响起迟缓的
脚步声。随及,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逢,一张苍老的脸从门缝中挤了出来。
    你们找谁。他边说边往口袋里掏眼镜。
    姑父,我是小莉呀。雀斑女人高声说。
    哦,是小莉,你不是去上海了吗?老头摇头晃脑地说。
    我去上海进点百货,但现在什么货都没有。雀斑女人说,倒是在回来的火车上,
顺便给你找了个保姆。
    保姆在哪里?老头还是摇头晃脑地说。
    就在你面前。雀斑女人依旧高声道。
    老头终于颤悠悠地掏出了眼镜,很费劲地带在鼻梁上,他凑近了去看若菊,脸
都差不多要贴到若菊的脸上了。
    姑父,够漂亮的,不用看了,绝对够你的标准。雀斑女人冲老头说。
    还行,还行。老头点头说。
    老头这时才把门大开了,说,请进。
    雀斑女人说,姑父,我还有事,就不进去了。
    老头说,你给他谈过工钱了吗?
    雀斑女人说,没有,你跟她谈好了。再见!
    若菊回过头,想冲雀斑姑娘做一个感激的笑容,脸面对的却是她的脊背了。若
菊跟在老头的背后走。若菊看着他摇摇晃晃的样子,觉得他随时都有可以跌倒。若
菊慌乱放下手中的藤箱,上前去扶他。
    谁要你扶了?我说过要你扶吗?!老头尖着嗓子叫起来。若菊没想到自己一片
好心却换来一顿训斥,赶紧松了手,跑回动去提藤箱。
    今后,我没要你做的,你不能做。老头边走边说。
    进了屋,老头一屁股坐在八仙椅上喘气,像是走了很长的路。他对若菊说,你
到我面前来。
    若菊走到他面前。
    他很不高兴地道,今后主人叫你,你要跑着过来。
    是。若菊说。
    老头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怀表,盯着怀表看了半天。若菊觉得老头身上的怀表链
子俗不可耐,那种金黄色的链了透出一种土气。
    你的工作是:早上六点起庆,先给我热洗脸水,洗脸水不能热得太烫,也不能
不烫。热完洗脸水,你给我做早点,一杯牛奶两个鸡蛋,鸡蛋不能煮得太老,也不
要太嫩。做完早点你要打扫院子,不能有一片落叶一根杂草。打扫完院子,你要抹
窗户,先用温毛巾抹,然后再换干毛巾,干毛巾抹时不要大用力。抹完窗子,你要
给后花园的花浇水,水仙多浇点,牡丹少浇点,其它的花适中。浇了花,你得给檐
下笼子里那两只虎皮鹦鹉喂食,喝水,每只喂小米30粒,喝水一酒杯,不能多,不
能少。喂了鹦鹉,你上街去买菜,要学着讲价还价,那些小贩精着哩!买菜回来,
零钱要如数上交我。菜要新鲜,每顿吃多少买多少。肉要尽量炒嫩一点。我牙不好。
中午饭后,把我的躺椅搬在院子里。我要晒太阳,阴天不要搬。晒了太阳,我要喝
一杯菊花茶,茶里多放点菊花和冰糖。晚饭要煮得软一些,我晚饭一般喝二两黄酒,
黄酒要用沸水烫过,时间三分钟,长了会发苦,短了味不正。晚饭跟中饭的菜要有
所区别,要时常变换花样。到了晚上,你要给我捶背,先轻点,后重点。要反复三
次。
    老头不厌其烦地说,说得嘴唇都泛起白沫了。若菊没想到,一天要做那么多事。
若菊说,你说了这么多,怎么不说工钱。
    我一月给你三块现大洋,一分都不能多了。老头说。
    若菊没想到,干这么多工作,报酬仅是三块大洋。
    我是看你漂亮,要不,一个子儿也不给,包你吃饱,已经很不错了。老头说。
    若菊仅做了一天;老头就埋怨开来,说鸡蛋老了,花的水浇多了,饭煮硬了,
菜炒得一点味也没有。他一个劲地抱怨,说,三块现大洋一个月多了,只给两块。
若菊想,给两块也没什么关系,只要他不要永无休止地抱怨。那天夜里,忙了一天
的若菊一沾床就睡着了。她睡得很香,连梦都没有。下半夜的时候,一只冰凉的手
伸进他的被子里来,并且抓住了她的乳房。若菊惊醒过来,大叫了一声。
    别大喊大叫,你让我摸摸,我给你一个现大洋。若菊听出是老头的声音。
    她奋力推开他的手,扬手给了他一耳光。
    你公然敢打我,你给我滚!老头恼羞成怒地吼道。
    若菊起床,穿好衣服,提着他的藤编箱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子。
    走出院子,若菊看着黑沉沉的夜幕,心里一阵阵地发怵。她自己给自己说,不
怕,我不怕。她越这么说越害怕。她一个劲往前走,越走越急,最后是小跑起来。
她跑了一阵,终于累得瘫到了地上。她在地上喘着气,知道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
这个城市她太陌生了,要不,她可以去火车站,至少可以在侯车室里熬到天亮。
    她休息了一会,又提着箱子往前走了一段,便在一截断墙下停下来。她现在已
经不知道害怕了。她一屁股坐下来,身子靠着墙,右手搭在箱子上,竟然就睡着了。
    一把手电筒射得她睁不开眼睛。她听见有人问,你是什么人?
    逃难的人。她随口答道。
    你想找工作吗?一个男人的声音问。
    工作?她顿时来了精神,但转念一想,兴是骗子,打着帮找工作的谎子骗人,
便说,我不找工作。
    你没有工作不冻死也会饿死的。男人说。
    若菊不言语了,男人竭示了本质的东西。
    妹子,我也是穷人,看你这样大冬天的露宿街头,怪可怜的。男人说。
    若菊被男人一提醒,顿时浑身都是寒意。
    你真的找得到工作吗?若菊认真地问道。
    我认识花满楼的老板,我可以介绍你去他那里当女招待。男人说。
    花满楼是什么地方?若菊问。
    是饮酒喝茶的地方。男人说。
    女招待是干什么的?若菊又问。
    就是端端盘子呗。男人说。
    那行。若菊说,花满楼怎么走呢?
    我送你去,我的黄包车就在路边。男人说。
    若菊想,原来是拉黄包车的车夫在拉生意,便说,大哥,我可一分钱都没有了,
拿什么来付你车钱。妹子,天下穷人是一家嘛,这样行不行,等你去花满楼挣了钱,
再付给我车钱。男人的语气诚恳而真切。
    真是个好人,若菊心里涌起一阵感动。她说,大哥,你真是个好人呐!谢谢你
啦!妹子,谢什么谢?天下穷人是一家嘛。男人边说边替她提了箱子,一起向黄包
车走去。
    若菊坐上黄包车,男人拉着他飞奔起来。她压根儿没想到,这一拉就把她拉进
了深渊。

                                   12

    三太太这时又站在自己的门口,哭骂开来。她现在的哭嚎不像过去那样的装出
来的,她是真哭,那种凄厉的哭声是从心里肝里挤出来的。她边哭边跺脚,那阵势
像是要把整个熊家大院都跺倒。
    大婊子啊大婊子,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大婊子,你这个当面说好话背后捅刀子的
大婊子,你这个无中生有的大婊子……
    若菊弄不清三太太为什么要骂大太太,平时里她们关系挺密切的,每每遇到什
么事,三太太总是去找大太太说话,那亲见的姿态就像姊妹俩。
    大婊子啊婊子大,三太太继续哭骂道,你这个大婊子,你窝在屋子里干什么?
你出来,你快出来,我今天要给你个干刀万剐万剐干刀。我什么时候跟李裁缝偷情
了?我会看得上那个像瘦猴一样的李裁缝吗?我不过是找他做两件衣服罢了,你说
什么我跟他粘粘乎乎,难道比比腰围量量尺寸也算粘粘乎乎吗?我勾引人,也不勾
引李裁缝,怕是你这个大婊子想勾引他,人家看不上你一身肥肉。大婊子,自己老
了,就安份点好了,你做点好事,死了我还会给你烧两张纸,做个花圈。我告诉你,
你再告老爷,你今后死了,我也要从坟墓里把你挖出来,让你那又肥又臭的肉去喂
野狗。呜呜——
    若菊叹了一口气,她想,为什么女人都这么狠呢?是什么把她们变成这样的呀?
    三太太,你这样大吵大嚷的不好,传出去,既丢你的面子也丢老爷的面子,回
屋去吧,回屋去吧。若菊听出这是大管家的声音。
    我不进去,我不怕丢脸,老爷都不怕,我还怕什么?三太太依旧大喊大叫。
    三太太,老爷重病缠身,你小声点好不好?大管家又劝道,你这样大吵大嚷,
老爷听见了,会生气的。
    我看有人就是成心想把老爷气死,三太太说,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老爷病情重
的时候,她却去告状了。告我跟李裁缝,大管家,像我这种有身份也有地位的人,
会看得上一个小裁缝吗?这不仅气我,难道不也气了老爷。我看出来了,大婊子就
是想气死老爷,乘机霸占这熊家大院的财产。大管家,难道你没看出来吗?
    唉呀,三太太,这种话不能说呀!这话会让熊家大院不安生的。三太太,我求
求你,你消消气,闭上嘴,安静安静,三太太,我是为你好呀!古人云,祸从口出,
祸从口出啊!大管家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他显然是被三太太的话给古着了。进屋去
吧,他又劝道。
    我偏不!三太太要横了。
    大管家,你别劝她。
    大管家回过头来,见病崴崴的老爷被两个家丁扶着,吃力地走了过来。老爷,
你怎么起来了,医生说,你要卧床休息,你身体虚弱。会伤风的。老爷,你还是回
屋去休息吧。
    大管家劝道,并侧过身给三太太递眼神,那意思好像是劝三太太赶紧回屋去。
    三太太不理会大管家一片好心。
    休息,大管家,我能休息吗,我能心安理得地躺着吗?这熊家大院都要翻天了,
我还能休息?嗯!老爷愤愤地说。继而他对扶他的一个家丁喝道,给老子搬把椅子
来。
    椅子随及就搬来了,老爷正襟围坐。他看上去脸色发青,嘴唇也是乌的,整个
身子散发出一种死气,只有一双小眼睛,还散发着残忍的光。
    三儿,你不是要耍泼吗?我今天就看你耍个够!老爷说。
    三太太像一截木桩一样站着不动。
    你不是想骂吗?怎么不骂了?!嗯!老爷一脸愤怒。
    三太太卟嗵一声就跪下去了,她紧紧地抱住了老爷冰冷的双脚。
    老爷,我冤枉啊,你要明察,要为我作主啊——
    三太太哭喊着,手不停地摇着老爷的脚。
    老爷站了起来。
    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老爷飞起一脚踢在了三太太的下颌上。
    两个家丁上前扶他,他甩开手说,老子自己能走!,这帮娘们儿都以为老子活
不成了,要骑到老子脖子上拉屎了。
    老爷,请息怒。两家丁劝道。
    熊元庆老爷吃力地转过身来,冲着西厢房这排住了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和
若菊的房子说:
    你们听着,就是我熊元庆死了,这熊家大院还是姓熊,既使不姓熊了,也是马
家大院。我现在就告诉你们,好让你们了这条心。我现在宣布,我死后,大少爷马
彪就是这院子的主人!
    老头子太冲动了,他说完,剧烈地咳喇起来,直咳得蹲到地上了。两个家丁忙
着给他捶背,他咳着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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