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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楼-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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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贵说：“别说没用的，动动脑子。”停了一下，说：“对了，去后院儿井台打一桶冰凉
的水来！”
“唉，对。”福顺一拍脑门儿，“我怎么想不出来？”说完赶紧取了一个干净的木桶，装上
新
打上来的清凉的井水，当着客人面，将绿豆汤碗放进去镇着。两个客人已经心平气和地聊起
来，福顺偷眼望着他们，心想，师傅还真灵，一下儿就没事啦。
回到后厨，常贵正在跟伙计们说：“其实，到他们吃完了，那绿豆汤也凉不了多少。可这一
桶冰凉的水，把他们心里的火压下去了，心气顺了，喝着也就不觉着热了。”福顺看着
常贵，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天色已晚，在外面喝了一天闷酒的卢孟实又走进了这条街。天气眼见更热了，整条街
的吃客们比往日还要多上几成。这么好的生意机会，可就是容不下他。卢孟实心里生出一股
凄凉的滋味。他来到适意居的大门外，老远就看到花鼻子正在训斥一个可怜的伙计，他感到
厌恶无比。想想当年，他的老父亲在同生和当三掌柜的，就是因为柜上丢了点东西，让人家
用大秤称，气得一口气上不来，就死了。这么多年以来，他不愿意想以往的事情，他觉得父
亲太老实，死都窝着口气。正想着，忽听得有人叫他，回身一看，原来是福聚得的掌柜王子
西。“子西兄！”卢孟实拱手问候老朋友。
王子西说：“孟实，正好我要找你去呢！走，到我们店里坐坐，你的事儿，我刚听说。”
“好呀！”卢孟实跟着王子西进了福聚德。他环顾了一下店堂，问道：“都下幌子了，还不
关大门？”
“等风水先生呢，说是子时到。”王子西叹了一声，继续说，“唉，生意不景气，老掌柜想
看看怎么转转运。”
卢孟实点点头说：“要说福聚德东西好，够名气，就是没上心干的人。”
王子西摇着脑袋叹道：“那俩货，早晚把这份家业糟蹋了。我看老掌柜的身子骨是快撑不住
了，病得不轻。”说着，他用手指了指账房，在卢孟实耳边小声说，“老掌柜就在账房躺着
呢。”
王子西给卢孟实倒了水，二人坐定后，卢孟实故意提高嗓门儿说：“适意居我不待了。拿
人不当人，整天整治人，我不干了！”说着，他把手里的一个本子用力摔在桌子上。王
子西
边劝他，边好奇地翻起这个本子。卢孟实看了一眼隔壁的账房，他估计唐德源肯定没睡，他
依
然大嗓门说道：“这是我这几年做饭庄子，记下的一点心得，今后用不着了，我真想烧了它
！”
第一章二（2）
“别价呀。我看你这里记得有点儿意思，你说这‘膳中备载’是什么？”
卢孟实说：“内联NFDA3有本秘不外传的秘本叫《履中备载》。他们把北京城里王公亲
贵们穿鞋的尺寸，爱好的式样，全记下来了。”
“哦？是干什么用的？”
卢孟实继续说：“比方说，贾府的老爷想巴结李府的老爷，送双千层底、锦绣帮的官靴，
就到内联NFDA3如此这般一说，内联NFDA3保险做一双正可李家老爷的靴子，这份礼
就送得又体面又
可心。我想，咱们做饭庄子的要是把北京大小宅门老老少少的喜庆日子都记下来，碰上‘三
节两寿’，咱们人到礼到，人家订咱们的酒席，早有准备；不订，送份寿桃寿面，让人家心
里高兴，知道咱们细致周到，以后多有光顾。”
王子西听了赞叹不已：“孟实你呀，就是爱琢磨买卖。”
卢孟实摇摇头自嘲地一笑：“可惜清水下杂面，人吃我看，有本事也一点儿用不上，我就…
…”
正说到此，请来的风水先生到了。王子西起身迎上前：“先生来了，我们掌柜的候您多时了
。”
风水先生笑道：“可子时还未到呢。”
这时，唐德源也从账房里走出来。刚才他躺在账房里并没有入睡，王子西与卢孟实的一
番对话，他全都听到了。
唐德源招呼着说：“ 先生来了，我请先生来，是想……”
风水先生摆摆手道：“不必开口，先让我看看您的福宅。”唐德源说：“那好，请！”
说完就要领着风水先生看店堂，风水先生忙说：“本家不要动。”
“那让子西陪先生去，我陪卢先生。”王子西这才想起来，忙说：“孟实，这是我们老掌
柜的。”卢孟实一见老掌柜的，立即拱手行礼：“老掌柜，孟实给您请安！”
王子西带风水先生去看房子。唐德源打量着这个相貌周正、有股子灵性劲儿的年轻人，指着
椅子说：“卢先生请坐。”
卢孟实谦恭地说：“老掌柜您坐。”
坐定之后，唐德源说：“刚才你与子西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
“噢？”卢孟实似乎有些惊讶，他心中暗喜，嘴上却说，“我和子西兄瞎聊，让您见笑了。
”
“想得不错，是个有心的人。”唐德源轻轻微笑着看着卢孟实，说，“可是，你把
这些都说出来，不怕我们学了去？”
卢孟实大方地回道：“船多不碍江，有比着的才有长进。”
“好！有气量。”唐德源欣赏他的这份胸怀，于是便说，“有件事，我想听听你的主意
。”
“您说。”卢孟实认真地听着。
“再过些天是适意居开张八年庆典，这件事依着你，福聚德应该怎么办？”
卢孟实明白，这是老掌柜的在考他。他想了一下，说道：“到瑞蚨祥扯两丈红绸子，做
个大大的红幛子，雇一副锣鼓，到日子掌柜的领头，吹打着去贺喜，祝他们生意兴隆。”
第一章二（3）
“你不是不愿在适意居干了吗，为什么还给我们出这样的主意？”
卢孟实一笑说道：“咱们是江湖买卖，不干欺生灭义的事，有本事生意上见！”一听此话，
唐德源不住地点头称是，心里头不由得对卢孟实刮目相看。
王子西这边带着风水先生来到福聚德的后院，他们前前后后地看着。王子西不时地提醒着风
水先生：“您小心脚底下！”
风水先生问：“这后边是什么？”
王子西回道：“再往后就是山墙了。”
“那前边呢？”
王子西又回道：“是驰道。”
“好，好！”风水先生一听此话，连声叫着好！王子西有点纳闷，不明白风水先生的意思。
转了一圈儿，风水先生和王子西回到了福聚德的店堂。一进门，风水先生就用扇柄轻轻敲着
手
掌心，叹道：“好地方，好地方！风水宝地呀！前临驰道，后靠高墙，尤其是这一边一条小
胡同，这胡同叫什么名字？”
“叫井儿胡同。”王子西说。这时，老掌柜的唐德源和卢孟实一齐起身迎上前，唐德源问：
“你觉得怎么样？”
“井里有水，有水就有财呀！”风水先生感叹着。
唐德源听这话，心里头暗喜，可表面上还是故作镇静：“您看，我们这门脸儿能聚财吗？”
风水先生看了看，摇摇头说道：“可惜低了，低了可就掉井里头了。得起楼！”
唐德源疑惑地问：“您的意思是……”
风水先生说：“我是说，得起一座楼！”
“起一座楼？”
风水先生说：“没错，福聚德得起一座楼！这两条胡同正是两根轿杆子，这是一顶八抬
大轿啊！”说完，他拉着唐德源走出大门，指点着。夜色中，福聚德看上去，其形制真如同
一座八抬大轿，只是眼前门面低矮，气势不足。
唐德源心里熨帖了，他问：“您是说得在三间门脸儿上起一座楼吗？”
“正是如此，不过……”二人边说边远去。
听了风水先生的一番话，卢孟实预感到一种命运在召唤着他，他想起那
个给他算过命的瞎子，还有母亲做过的梦，虽然他并不太相信这些，但他也清楚，冥冥之中
有一种力量推着他朝自己的宿命走近。他站在晚风中，手指不禁摸到了腰间的玉佩，他紧紧
地攥住了它！
回到福聚德店内，卢孟实还在思忖着风水先生刚才说过的话，他喃喃地自言自语着：“
他说，福聚德起了楼，是一顶轿子……”
王子西却没把这话当回事儿，他说：“说成金銮殿也没用。孟实呀，有件事我早就想跟
你商量。你看，福聚德的老掌柜干不动了，两位少东家又根本不管事，眼面前儿的皇上御赐
宴就
没人手招呼，我一个人就快累散了，你要是能先过来帮几天忙，工钱我们老掌柜绝不会亏待
你。”卢孟实望了一眼福聚德的门脸儿，又看了看王子西，他感到这也许就是命，立刻说道：
“只要福聚德看得起我，不拿钱我都干！”
张勋帅府御赐宴的日子终于到了。一大清早，卢孟实就开始支应着柜上的事儿了。卢孟实干
起活儿来干脆利索，从不拖泥带
水，将店堂整饬得井然有序之后，他对伙计们说：“都听清楚了，今天不卖堂座，所有人集
中精神烤鸭子，这鸭子是给张帅府御赐宴的供奉品，每一道工都不能含糊，绝不能出一点差
……”
老掌柜一早过来看看，见店堂、柜台一尘不染，里里外外井井有条，小徒弟们都手脚麻利地
忙着手里的活儿；开生间里，在卢孟实的监督下，鸭子开生、煺毛、吹气、上糖色……一
只只肥嫩白生的大鸭子鼓鼓胀胀地吊起来，真是一派热火、兴隆的景象。唐德源看着这一
切，满意地点了点头。坐在椅子上的他，脸上现出这些日子以来少有的笑容。
过会儿，卢孟实忙完了事儿，来到唐德源跟前说：“老掌柜，时候差不多了，鸭子能上炉了
吧？”
“你掌握吧。”老掌柜的放心地说。
第一章二（4）
“一炉鸭子烤熟得半个多钟头，加上路上耽搁的时候，正赶上晌午时到。”
唐德源问：“路上的时间你估摸得准吗？”
卢孟实回话道：“昨天晚上，我雇了辆车，特地从咱这里往南河沿大帅府走了一趟。”
唐德源对卢孟实的精细很满意，说：“你看着来吧。”卢孟实说：“好嘞！”转身回后厨又
把鸭子仔细检查了一遍，高声喊道：“鸭子上炉！”
这两天，罗大头气也顺了，比以往干得还欢实。鸭子出炉的那一瞬间，大伙儿看着都不禁馋
了
起来。只见那罗大头把鸭子挑出了炉，一只只烤成枣红色、外皮酥脆的烧鸭子泛着油光，热
腾腾在炉外挂着。老掌柜的唐德源在一旁亲自指挥着，卢孟实小心地将烤好的鸭子放进了
写着福聚德的提盒子里。
唐德源嘱咐着：“子西呀，你和孟实跑一趟吧！”
王子西应着：“唉！”
临出门时，唐德源又再三嘱咐着说：“可看住了咱们的鸭子，一点儿不能错眼珠，交给他们
算
完事。”卢孟实点头说：“您放心吧。”说完与王子西带着刚出炉的鸭子，雇辆车直奔了大
帅府去。
刘金锭在赴大帅府之前，正对着镜子细心装扮着，他把一长条布裹住前胸，再穿上长袍。此
时，厨子王推门进来，刘金锭一惊连忙掩饰。
“是我。”
刘金锭见是厨子王，才放下心。
厨子王问：“都装扮好了吗？”
刘金锭说：“你再给我看看。”厨子王帮刘金锭前后收拾着，忽然叹息道：“唉，这些年真
难为你了……唉，混在我们一堆里。”
刘金锭淡淡一笑说：“我也习惯了，有时候我就觉得自己生来就是个老爷儿们。”
厨子王又说：“提起来就怨你爸爸小辫刘，自己出了宫，可连亲生闺女都……唉，不提他
了。今天可是你头一次掌握整个席面儿，是露脸的日子，如果你能替代瑞泽这个坏种，以后
我们的日子都好过些。”
刘金锭说：“这还得靠您多提点。”
“那没的说！”厨子王说完拍拍刘金锭的肩头，给他鼓了鼓劲儿。
卢孟实和王子西提着鸭子盒，来到帅府偏院大厨房。厨房挺大，特别气派，厨工们各司其职
，干起活来，个个干净利落。卢孟实到处打听“皇上”的宠厨刘金锭来了没有，却都说还没
到。卢孟实和王子西站在厨房一角聊起来。
卢孟实说：“听说这个刘金锭可有来头。”
王子西说：“我听老掌柜的说，刘金锭的爸爸小辫刘是宫里的大厨，伺候过西太后，最
有名的菜是‘抓炒’，据说又滑嫩又香脆，被老佛爷封为‘抓炒王’。后来，好像犯了点
什么事儿，就出了宫。刘金锭那会儿还小，因为太妃喜欢，就留下来掌厨了。”
卢孟实说：“一会儿我想看看刘金锭怎么做菜，这个机会太难得了。”
王子西提醒他说：“据说这个刘金锭本事大，脾气也大，你可留点神，千万别惹事。”正
说着，一个当差的跑来。
“当差的来了！”厨房里的人们紧张起来，厨工们都停下手里的活儿，站成了两排。只见一顶大轿风驰而来停在大门口，轿帘一挑，刘金锭下来。他身着锦袍，目不斜视，一点
笑容都没有，令人望而生畏。
卢孟实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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