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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全-第1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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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祠的方案,我们也可以给死者风光大葬,迎入英烈祠,以示朝廷之恩。”
韩绛连忙点头,赞道:“此议甚佳。诸位大人可有意见?”
众人自然都知道这是八面玲珑之法,自然也没有人会出来反对。石越虽知众人是在推诿,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点头答应。
吕惠卿顿了一会,见众人都无意见,方又说道:“既是如此,那此事便算暂时议妥。咱们且说第二件事,也与兵器研究院有关。是一个叫赵岩的研究员改进火药,制成火药颗粒的事情。赵岩的嘉奖令已由吏部颁发,我们要讨论的,是军器监苏大人上表,请求扩大震天雷与霹雳投弹的生产,给永兴军诸路以及河北诸路诸军配备霹雳投弹。皇上下诏,询问尚书省与枢密院、学士院的意见。”
吴充待吕惠卿说完,便接过话来,道:“这时候推出这件事情,有利于提高兵器研究院的士气。自然是件好事。但是我以为装备军队,应当循序渐进。不如配合禁军整编进行,整编一军,装备一军,以霹雳投弹为主,神卫营才装备震天雷;河北与陕西,只需要少量装备便可。”
“装备诸军,吴尚书所议甚是。想来枢密院也会同意。”苏颂微笑道,“但是下官所说的重点,还是扩大生产。生产的地点,生产的规模……下官以为,可以在大名府与长安各设一个生产基地,此外,在江宁或者杭州设一个生产基地,再在桂州或广州设一个生产基地,生产的规模,大名府与长安,以日产五百枚至一千枚为额,东南两个地方,则以日产百枚为额。再加上京师的生产能力,大宋每天可以制造两千到三千枚霹雳投弹……”
“且慢。”司马光打断了苏颂的叙述,问道:“一枚霹雳投弹的成本是多少?”
“现在已经可以降到三百文左右。”
“一个普通厢军一个月的薪水?”
“相对来说……”
“一天以生产两千枚计算,是六百贯,一个月是一万八千贯,一年约二十一万六千贯。如果再计上运费……”
“君实尚书,三百文已是相当便宜,一枚霹雳投弹也就是七八枝箭的价格,但是比七八枝箭的作用要大得多。
“但这是额外支出的,难道军器监准备减少弓箭产量?”
苏颂顿时语结。
王珪插话道:“但是皇上一定是支持的……”
司马光截断他话,凛然说道:“大臣是不是专为迎合皇上的意思而设的。大臣要为天下着想!”
王珪一时间面红耳赤,心中暗暗大恨。吕惠卿悠悠讥道:“司马大人说得不错,但是我以为,正是因为大臣要天下着想,才不应当吝啬区区每年二十余万贯的开支。须知若打一次败仗,国家的损失远不止二十万贯。”
司马光毫不退让,反唇相讥道:“吕相公莫不是以为有了霹雳投弹就可以战无不胜?我却以为有了霹雳投弹,只怕不过是多了把双刃剑而已。若是自觉因此可以战无不胜,只怕穷兵黩武,国家的灭亡,也指日可待!”
“司马大人又何必危言耸听?国家每年军费,单单俸禄支出就有近千万贯之巨,区区二十余万贯,算得了什么?裁掉两千厢军就省出来了。以我看来,这个规模还只是初步的,还要扩大。”吕惠卿慢条斯理的说道,显然是存心在这个问题上激怒司马光。
石越静静旁听,立时就明白了吕惠卿的用心:皇帝循问尚书省、枢密院、学士院,不过是问怎么样更好的执行,了解一下利弊,至于增建霹雳投弹院,进行大规模生产,那是势在必行。如果司马光在这个问题上再次逆鳞犯颜,保不准皇帝就要把他赶出政事堂。因此吕惠卿才这么咄咄逼人,不断刺激意欲节省财政开支的司马光。
石越心里也非常恼怒司马光在先贤祠的问题上和他纠缠,导致他在政事堂陷入被动,吕惠卿从而可以轻轻易易的把包袱丢给他。但是让司马光在政治上陷入困境,却并不符合石越的利益。户部进行的一系列改革,完全有赖于司马光个人的政治威信——石越无法想像换一个人来推行并县省州的政策的结果,那么必然是铺天盖地的反对声。唯有司马光一人有本事让这么大的改革安安静静的进行。
所以,到头来,还是要由石越来化解这件事情。他趁着司马光一时辞拙,连忙插话道:“我以为君实尚书的担心,也是为了朝廷着想。须知朝廷无论是增加税收还是增加开支,哪怕再小,都要慎之又慎。因为增起来容易,减起来就千难万难。冗兵冗官冗费,不是一夜之间出现,而是日积月累,在不知不觉中出现的;百姓的负担加重,也并非出自一夜之间,同样是这里加一点,那里加一点,积少成多。所以,为政者,对于每一项开支进度,都要慎重。今日加二十万贯,明日再加二十万贯,则国家财政,永远会是个巨大的问题。”
这一番话说出,司马光颔首赞同,吕惠卿却饶有兴趣的望着石越,问道:“那么石大人的意思,是说反对增加霹雳投弹院?”
“非也,非也。”石越连连摇头,注视吕惠卿,微笑道:“我的意思是,霹雳投弹是有用之物,自然不能吝啬。但是在增加霹雳投弹院的同时,我们要寻出一处地方,减掉开支,保持整体支出不增加。”
“石大人说的,自是正理。”在座之人,尽皆点头称是。连吕惠卿也笑道:“如能这般,自是最好不过。”说罢,话锋一转,立即问道:“那么石大人以为,应当从何处削减这每年超过二十一万贯的开支呢?”
“重新厘定短刃刀、斩马刀、弓弩生产数量,略加节省,便可以省出。”石越望着苏颂,悠悠说道。
苏颂迟疑道:“斩马刀是皇上亲赐式样,只怕……”
“皇上是明君,必不以为嫌!”石越几乎是断然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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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事堂会议结束后,石越便想去找杨绘、吕希哲说先贤祠的事情。不料前脚才踏出尚书省,就被李向安给叫住了。“石大人,皇上召见。”
石越于是匆匆忙忙随着他去见赵顼。
不料这次赵顼召见,既不在崇政殿、资政殿,也不在御书房,反倒是在一座小水榭上。赵顼见了石越,便笑道:“是淑寿想见卿。”
石越这才发现赵顼的脚边,还有一个小人儿在爬,几个宦官宫女,俱都睁大眼睛紧张的望着她,生怕发生半点意外。那小小的人儿见到石越,早已经半仰起身子,伸出胖乎乎的双手,含糊不清的叫道:“抱、抱。”
石越方遭丧子之痛未久,对于小孩子,真是喜爱之极,此刻见一个玉雪可爱的孩子对自己流露出亲切信赖之意,心中一动,竟忘了她的公主身子,早已经掀起衣襟,蹲了下去,将她一把抱了起来,那孩子被他抱起,不由得咯咯大笑,一对小眼睛真幽黑得宝石也似,脸上肌肤娇嫩似吹弹可破,可爱之极,一时间忘情,竟在淑寿脸上使劲亲了一口。他这一个“无礼”的举动,顿时教水榭之上的众人俱都惊得呆了,一时间竟是鸦雀无声,便连赵顼也目瞪口呆的望着石越。
石越这才意识到自己举动出格,不由尴尬的望着赵顼,欲要解释,一时半会却也说不清楚。偏偏在他怀中的淑寿公主不肯安静,伸出白嫩的小手一把抓住他耳边垂下的两绺头发,使劲的拉扯着,害得他只能歪着脑袋望着皇帝。
赵顼见他这模样,终于忍禁不俊,“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面却充满醋意的从石越怀里一把抢过淑寿,也狠狠的在淑寿脸上亲了一口。
石越这才讷讷的说道:“臣死罪、臣死罪。”
赵顼摆摆手,半开玩笑的说道:“卿的哥哥石起不是有两个儿子吗?卿过继一个过来吧。”
石越不料赵顼对他的家事知道得这么清楚,倒是吃了一惊,只是他却不愿意过继石起的儿子,便委婉拒绝道:“臣想过一段时间再说……”
赵顼笑道:“卿若现在过继过来,朕便将淑寿许给你儿子,结个亲家。若是晚了,你还有几个小舅子,王韶家还有个聪明的十三郎,只怕要被人抢走了。”
石越知道皇帝说的是韩琦的幼子和王韶的十三子王寀,不由恋恋不舍的望了淑寿一眼,也半开玩笑的说道:“陛下,何不再等几年?臣还想自己的亲生儿子来娶公主进门呢。”
赵顼哈哈大笑,抱着淑寿使劲亲了两口,自嘲的笑道:“朕这个公主,总算是不愁嫁了。”
石越跟着笑了一回。赵顼忽然问道:“卿有个义弟,叫唐康,是吧?”
“是。臣弟现在白水潭读书。”
“朕想帮他做个媒。”赵顼笑道。
石越一怔,笑道:“唐康何德何能,岂敢劳动天子?”
“朕想冲冲晦气。清河郡主不日将下嫁狄咏,听说卿也在给程家小姐做媒,是嫁给包拯之后吧?朕来凑个热闹,替卿的义弟,订下文彦博之孙女,卿看这门婚事,还算是门当户对吧?”
石越连忙欠身笑道:“只怕是臣弟高攀了。”
“卿一下子比文彦博矮了两辈,有什么好高攀的。”赵顼笑道,“朕准备不日召文彦博还京,再拜枢密使,正好让他带着孙女进京,两家好订婚下聘。”
石越这才知道皇帝的意思,他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来掌领枢密院。而且此人必须资历极高,可以统领枢密院制衡现在风头正劲的兵部,以达到枢密院和尚书省的平衡。文彦博毫无疑问是最佳人选。“陛下,臣以为让文彦博掌枢密院甚当。只是如果臣与文家结亲,只怕还需要避嫌……”
“那倒不必,有王安石与吴充的先例在。”赵顼摇摇头。文彦博与石越关系非常的平凡,稍稍拉近一点距离,是有必要的。
********
这几日以来,桑充国都一直忙着筹办在兵器研究院事故中身亡的二十五名研究员的丧事。对于其它之事,都无心关注,谁知就在他疲惫不堪的回到家中时,忽然发现小几之上正放着一份报纸,上面日期正是当天出版的《新义报》。桑充国随意的瞟了一眼,目光便被吸引住了——那头版头条,粗黑的隶书,写着一行标题:《我们要如何慰藉英灵?》,但是真正吸引桑充国目光的,却是标题下的署名:石越!竟然是石越。
他立刻拿起报纸,细细读起来。原来却竟是石越在《新义报》上公开呼吁建立英烈祠与先贤祠,分别迎奉兵器研究院死难者牌位,并公开请求朝中大臣,不要阻碍此事。他做梦也没料想得到石越竟然有这样坚定的决心行此事,更付以此非常之法,看完这篇激昂的文章之后,桑充国竟然陷入沉思中,恍恍惚惚的想道:“难道是以前那个子明,又回来了?”
“桑郎。”一个声音唤道。
桑充国猛然一惊,回过神来,却见是王倩穿着素衫,盈盈站立在自己面前。她显然已经猜出桑充国在想些什么,只略略瞟了一眼报纸,便即浅笑道:“听说石越好容易说服皇上与政事堂,要下敕建英烈祠与先贤祠,却被门下后者驳回先贤祠的请求。昨日政事堂会议,石越又受阻于司马光,没有得到政事堂的支持。晚上就听说他夜访吕希哲与杨绘,却郁郁而归。谁料今日一早,《新义报》上就刊登了石越的署名文章,摆明了就是想借助士林清议的力量来压服杨绘与吕希哲。数年以来,倒是头一次见到石子明如此决然毅然。”
桑充国叹了口气,王倩素来能对朝中大臣的动向了如指掌,这样的能耐,他也早就习以为常了。只是此刻,他望着自己的妻子,忽然无比懊恼的摇摇头,轻声说道:“倩儿,你不了解子明。”
王倩诧异的望着他,但她聪明的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等待着桑充国解释。
果然桑充国叹了口气,说道:“这个世界上,真还有比石越更决然的人吗?他不过有时候藏得极深罢了。”
“我一直觉得他缺少直面困难的勇气。有些困难,总是需要人面对面去战而胜之。”出于某种不可言传的偏见,王倩对石越的评价始终有限。
“这不公平。”桑充国轻轻的说道:“也许,他只是比我们多了面对困难的智慧而已。”
王倩默然良久,忽然温柔的说道:“桑郎,你很尊重他?”
桑充国郑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我一直都尊重他。他是我见过的最有智慧的人,虽然有时候,我理解不了他。”
“也许吧。但是我觉得你比他要坚毅勇敢。”王倩温柔的笑了,可是声音却非常诚恳。
桑充国站起身来,缓缓踱到门口,望着蔚蓝的天空,悠悠说道:“我曾经答应过他,会永远站在他的一边。但是,我似乎没有做到。”
“我的夫君无论什么时候,都应当站在道义一边。”王倩的唇边流露出一丝执拗。“桑充国不应当向任何人效忠。”
桑充国却没有转过身来看自己的妻子,而是径自说道:“但这一次,道义就在石越一边。”
王倩撇了撇嘴,摇着头,柔声说道:“桑郎,你还不明白?石越不象你,他永远没有你的纯粹。他做任何事情,都带着功利与目的。他表面上温文尔雅,其实心机深不可测……你以为这次,他只是纯粹想慰藉死难者的英灵吗?”
“难道还有什么别的目的?”桑充国愕然回过头,惊讶的看着妻子问道。
王倩犹豫了一下,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的神情依然似水般温柔,但声音中却隐隐有刀锋般的锐利:“他不过是想借着这次机会,建立起先贤祠的地位,从而破坏儒家的独尊地位罢了!”
“这……”桑充国不自知的瞪大了眼睛,觉得这样的结论真是不可思议。
王倩再次微微一笑,细声说道:“桑郎,你且想想,石学问世以来,风行于世。那些所谓的杂学,除了不能参加科举之外,学习者已经完全可以借此谋生,并且,甚至也有做官的机会。如今朝廷再这么大张旗鼓的进行褒扬,死后甚至可以千秋万世的祭奠——这已是董仲舒以来从所未有的新局面!虽然不可能彻底撼动儒家的地位,但是儒学独尊,必然受到实质上的挑战……天下杰出之士,有多少人能不被万世之名所诱惑?”她侃侃而说,如果此刻石越能听到她的这番评论,也许都会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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