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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78-隐形伴侣-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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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那白金似的雾气里了。    
    他们终于望见了镇口,半截河上的大桥。    
    长长的木头桥身,横跨在干涸的河床上。宽宽的河滩上布满卵石。半截河像一股雨后的细水,在卵石间小心翼翼地流淌。一头牛在寻水喝,河水刚没了老牛的蹄子。从远处看,根本就不像有一条什么河。……那两岸长满青青桑叶和紫色蚕豆花的运河呀,那铺满菱角和莲叶的“小港”呀,只留出中间那窄窄的一道水巷,小篷船划出一个个绿宝石般的漩涡。可眼前这难道也能叫做河吗?又为什么要修这么长的桥?    
    他们穿过空无一人的半截河镇。一律的红砖房,一律的蓝窗框,一律的没有颜色的木栅栏。几只狗不远不近地叫着。……扁担筐里水灵灵的新鲜苋菜、毛豆子,湿漉漉的黄蚬螺蛳,热腾腾的馄饨摊、粢米饭、锅贴……那早市馋得人口水都要淌出来。所有的店都关着门板,从街这头走到街那头,没有一个牌坊,没有一块石碑,没有……    
    火车站孤零零地立在镇子大东头,一座淡黄色的平房,露出满墙砖痕。有几个人歪在墙角上打盹,好像候车室不是在里头,而是在铁轨旁的空地上。那儿有一个小小的花坛,几丛朱砂红的地瓜花憨憨地开得正旺,卖票口关得紧紧,检票口敞开着,倒是顺理成章。他们躲在铁轨对面的一个大粮囤后面啃了一只半生不熟的香瓜。路基微微颤动,火车来了。    
    四点差一刻——那黄房子墙上竟然有一只钟。    
    踏上车厢的时候,陈旭迅速地往身后看了一眼,车站外的大路上,仍是杳无人迹。    
    没有什么追兵。甚至,好像也并没有日出。    
    这是个阴天?朝霞也会骗人?熬过长长的一夜,肖潇突然觉得有些失望,有些不满足。天亮了,也许农场的人刚刚发现他们失踪。逃兵没追兵有点太平淡了。还是宁可有一群追不上的追兵,才有意思。这会儿,分场大概正乱成一团呢!    
    车厢里很空,陈旭找到两个靠窗的位置,面对着车站对面那群高高低低的粮囤。    
    车开了。在这个小站,火车只是好像冷不丁愣了一下。    
    她困极了。她只看见没有月台的栅栏下,一块白色的牌子闪了闪,写着“半截河”三个字……    
    半截河……    
    天刚蒙蒙亮,车厢里骚乱起来,大家都吵吵说到地方了。    
    肖潇把脸贴在玻璃窗上朝外看,什么也看不清。到地方了,到什么地方了呢?她问别人。没人理她。火车停了,车门也开了,可是根本没有站台,路基那么高,只能把旅行袋扔下    
    去当台阶,听得见袋里的饼干咔嚓咔嚓压成麦片的声音。火车站上什么也没有,只有白灰飞扬,昏天昏地的。她擦着眼泪往前走,差点绊了一下,这才看清前面有两辆拖拉机,拼成一张台子。拖拉机的厢板都放下了,两边绑着两根树干,上面有一道绳子,吊一块大红布,写着:半截河农场欢迎知识青年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半截河?她觉得好奇怪。半截河?她生气了。我不当半截子革命派,我要回去!    
    又一阵风沙迷住了她的眼睛,她便学着大家的样,也从书包里摸出一副墨镜来戴。好多男生把从杭州带来的草帽也戴上了,这是一种窄檐的男式草帽,就是电影里特务常戴的那种。大宽边草帽,火车上没法带呀。    
    有个小个头跳上了拖拉机,又站在一张凳子上。大家鼓掌,呼口号。他劈头一句:把你们脑袋上的礼帽摘下来!大伙哄笑。    
    这是南方草帽,不是礼帽。陈旭嚷嚷。    
    小个头很生气,拍拍屁股,露出身后一把乌溜溜的手枪。大声说:    
    管你是个啥帽,到哪疙瘩就得服哪疙瘩管。还有,把那些个资产阶级迷(墨)镜通通给我摘下!    
    他们像鸭子一样被轰进一座围墙里的一间大房子,进门两条长炕,有人说可以跑百米。带枪的小个子咳一声,说:我叫孙汝江,保卫干事。    
    老子的孙子!陈旭哼一声。    
    你说啥?我学东北话。你淆(学)啥?你不是姓孙吗?孙字,小子也,对吧?你敢诬蔑贫下中农?贫下中农孙汝江,哈哈,看你就够半个人高,三个字一边去掉一个边旁,叫“小女工”得了。“小女工”!    
    困觉,困觉,明朝再讲。她学上海话,怪好玩。    
    “小女工”暴跳如雷,在门外大骂。    
    你说啥,控告?明天去控告?你敢!    
    你听得懂人话?木陀,猪猡!女宿舍里纷纷咒骂起来。“小女工”一步蹿进宿舍,去掀被子,大声吆喝:起床,通通给我起床——    
    她从车窗里爬进一列火车。    
    火车往白皑皑的冰山雪海开去。    
    她坐在行李架上,行李架的顶上是蔷薇色的天空,挂满了一朵又一朵大红花。她采了好多,发现它总是湿漉漉的。她抬头,发现很远很高的天上有一颗黑色的星星,正悲哀地眨着眼睛,滚出一粒粒又圆又大的眼泪,淋湿了花瓣,把花心里的花粉也冲走了。    
    给我一朵。给我一朵。有个尖尖的嗓音说。她低下头,看见车门口出现了一捆稻草,像一座稻草山,朝她移过来。    
    给我一朵。我叫郭春莓。


《隐形伴侣》 一金灰色的萤火虫(12)

    她的头皮麻了麻。她每次去镇上办事路过这里总是离老远就转过脸去,不敢看它。她不知道它要预示给她的是什么命运。灵隐大殿被封之后,她曾和几个    
    她看见稻草山底下,钻出一个人,穿一件紫红色军上衣,圆圆的脸,大眼睛,很意气风发的样子,原来郭春莓是在背稻子,稻捆比她的身子高好几倍,女生里就数她背得多。    
    你也到北大荒去吗?她问。    
    是呀,我哥哥也在北大荒,他是第一批支边青年,叫郭春军。奇怪的是,花儿一到郭春莓手里,就变干了。她身上堆满了大红花,稻草都变成了花心了。她们坐在行李架上唱歌,先唱一支《红梅赞》,又唱《洪湖水,浪打浪》。火车开得快极了,快得每支歌刚一张嘴,就立刻已经唱完了。    
    后来火车停在一座巨大的城门底下,城门的那一边全是银光闪闪的冰块,城门上有三个大字,写着:关——海——山。    
    关海山是谁呢?她忍不住从行李架上跳下来,拉着郭春莓就往车厢外跑,一仰脸就看见关海山坐在对面银白色的山顶上,吧嗒吧嗒地抽烟,抽得四周的山峰全是雾气腾腾的,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他的身影,又扁又长。    
    关海山真长啊!她说。    
    关海山真大啊!她说。    
    我不叫关海山,我是长城。那又扁又长的关海山说话了,竟把郭春莓身上的红花震掉了好几朵。    
    她再仔细看,那果真是长城,盘在山梁上,又陡又直,同电影里的长城一样。她跳起来,同郭春莓抱在一起,滚成一团,她们叫道:    
    我们看见长城啦——    
    长城原来是一个人呀。    
    长城原来是一条龙呀。    
    话音刚落,那条龙就飞起来了。灰色的鳞片,在银光的照射下,竟变成了树叶般的墨绿色。她好奇怪,正想用手去摸,发现那不是一条龙,而是一列火车,正隆隆地朝城门外开去。    
    等一等……她们追上去。    
    她拼命地跑,却怎么也追不上那火车。她跑得快,火车也快;她跑得慢,火车也慢。她对火车喊:我们到半截河农场去,我们不是半截子革命派。    
    刚说完,火车发出尖厉而恐怖的怪叫声,车轮子上金星飞舞。哐啷——它怒吼,猛地翻了个,车厢倾倒下来,砸在她的胸口。    
    她睁开眼。    
    栅栏似的电线杆,窝头似的小房,奇形怪状地从车窗外掠过,苍白的云块,疯长的绿树,在她头顶飞旋。    
    她发现自己靠在陈旭肩上,一只手,压着胸口。    
     “放心睡好了,”陈旭说,“到佳木斯要一个钟头……”    
    他斜侧过身子,把外套像围栏似的小心环过她的肩,挡在车窗的缝上。    
    等一等……她追上去。    
    火车发出尖厉而恐怖的怪叫声,车轮子上金星旋转,哐啷——它怒吼着,吐出一支烟囱,停住了。    
    她们走进车厢,看见行李架坍塌下来,箱子、旅行袋全都像开了膛的鱼和鸭,肠子流得遍地。茶杯、蛋糕被压成了蜜枣,车厢也变成了椭圆形和三角形……    
    是谁拉的紧急掣动闸?一个长着酒糟鼻子的乘警,威严地走过来。    
    是我。陈旭在车门边上一动不动。    
    她满心好奇:你知道哪个是紧急掣动闸?    
    陈旭指了指自己衣服上的一颗扣子。    
    乘警没收了那颗扣子,说:你胆敢拉紧急掣动闸,造成四节车厢损坏。你想阻挡时代的列车吗?    
    她说:你骗人!这只是一把铁锹呀。    
    你说什么?乘警的鼻子变白了。    
    是的,只有我知道,它是一把铁锹。    
    陈旭说:铁锹劈死人,像削萝卜一样。    
    郭春莓突然呜呜地哭起来,哭得好伤心。她身上的红花全变成了白花。    
    我的哥哥死了。她说。我的哥哥死了。让火吞在肚子里了,他去救火了。    
    她把一只罐头盒塞给她,说:这是我哥留给我的小油灯。    
    她看见罐头盒上写着字:烈士妹妹郭爱军。    
    郭爱军是谁?    
    是我呀,我改名了。以后你就叫我郭爱军,我是烈士妹妹。    
    郭——爱——军——她念道。可一出口,她发现自己念的仍然是郭春莓三个字。    
    她重来。郭——爱——军。    
    可念出来的是郭春莓。    
    她不耐烦了。告诉你,世界上根本没有郭爱军这个人。    
    烈士妹妹又不是烈士。她把小油灯往窗外扔去。油灯灭了,满地的豆秸呼地着起来,田野亮晃晃一片……    
    又是粮囤。每一个小站、每一个村镇,冷落荒僻,却有这一座座泥草炕席混合砌成的碉堡,虚张声势地星罗棋布。    
    谁知那耗子洞里是什么,苞米面?大子?高粱?小米?    
    为打仗?为大批判?为生儿育女?    
    堆满了黄橙橙谷物的场院。


《隐形伴侣》 一金灰色的萤火虫(13)

    那一春一夏辛苦的汗水,被阳光晒干了,滤去了脚杆的泥和锄板下的野草,便浓缩成这一粒粒粗糙而饱满的金豆豆。碾压得溜光平滑四四方方的场院,是阳光最后的栖息地。它用细密的利剑斩断那麦粒那谷子那高粱米儿同大地的脐带,让它们摇摇晃晃站起来。舒爽的风,扫除着它们身上残留的湿气,像母羊一口口舔净它们的羔子,放它们独自去世上旅行……于是那新鲜而幽闭的生命,推推搡搡、急急忙忙地在蓝天下打滚翻个。忽而变一道香喷喷的虹,忽而变一座金灿灿的山,尽性儿撒野撒娇,只等着那些陌生又笨拙的手,将它们一铣铣灌进麻袋去……    
    他奉命看管晒场,备足一冬的口粮、种子、饲料……他气度轩昂地踱步巡回,从中获得了一年汗水的报答。他没有那么多闲情,却也看得入神,看得感慨。他尚未有贫下中农那种由衷的丰收喜悦,却也为之欣然,为之振奋。这秋的场院,明明地散发着主人的豪气,提醒着他日益成熟的自我。    
    吃过中饭回来,看老远,感觉有些不对头。蓝天下一块黄底牌,忽地涂满了红绿黑白,还慢吞吞地蠕动,懒洋洋地哼哼,挺着永远填不饱的大肚皮,伸长着贪婪的尖嘴,一个劲大嚼大啃,埋头苦干。心满意足了,便打呼噜蹭痒痒,身上挂着麦粒,脚下踩着麦粒,嘴里嘴外都是麦粒,倒好像一次六畜大聚会,一张张嘴,比麦粒儿还多了。    
    他看得冒火。抬起一块砖,朝一头老母猪砸去,鸡炸了窝,飞开去,转眼又扎堆。老母猪纹丝不动,有老猪腰子。连狗也来凑热闹,拱出一条条沟,尽大鹅大摇大摆地美餐。好像它们的主人,连偷食的方法和毅力,也都传授得头头是道,同它们的主人一样,占不上便宜,就算吃了亏——这满场院公家的粮食,不吃白不吃,也算是帮你攉拉攉拉,回家再喂点水儿,一天不就打发了?    
    “给我轰!”他对手下的战士大吼一声。一时间鸡飞狗跳,分不清猪毛鸡毛麦皮谷糠。十几个小伙子折腾得气喘吁吁,可等你一站下,又是不请自来,又是四面夹击,一群当然食客。    
    他去找分场主任,征得同意,写一纸通令,贴在仓库门口;又在广播里喊了几遍,颇有声势,但第二天,黑猪白鹅却有增无减。    
    怪不得我手下无情了!他真的恼怒了,发下狠,下令大逮捕。三光政策,格杀勿论。倒不全是为了粮食。为了他还算是个知青排长。    
    他们把所有的鸡鸭大鹅,捆好了倒挂在树上,一串串,一排排,像城里的酱鸭店。那几只肥猪缚住四脚,扔在树下,像个屠宰场。大伙都乐意做这件事,好开心,有点像破四旧,把心中的什么怨愤,借机砸个稀碎,或是大扫荡,大破坏,彻底痛快……    
    捆完了,一排青年,站在树下起哄。    
    “谁家的鸡,撑死喽——”    
    “谁家的鸭子,吊死喽——”    
    “再不来领去,没收喽——”    
     肖潇扯他的衣角,低声说:    
    “别挂啦,会挂死的。”    
    挂死了更好,食堂顿顿玻璃汤,连肉星星也见不着。    
    那帮老娘儿们离老远站着,不干不净地大声骂街,上前吧,不敢,回家吧,不放心。只好跺着脚干瞅,把脚下的沙地,掏出个窝窝。    
    刘老狠走来,蹙着眉说:“放了算啦,那些败家玩意儿,下回可不敢啦——”    
    “不!”他决不动摇,内心充满复仇的快感。这回看谁治谁,谁接受谁的再教育。“每家写个检讨来领!”他宣布。    
    磨蹭到下午,什么会计啦、机耕队长啦,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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