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凰欲鸣-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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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嫔妾恭请圣安。”江妘笙见了慕容皓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免了，快过来。”慕容皓含笑说道，“倒是有几日不见你了。”
　　　　江妘笙没有回以笑容，只是一脸愁思。慕容皓觉出不对，再三问了，江妘笙方才咬着唇低声说道：“嫔妾心有疑虑，不能安枕。”
　　　　“是啊如今的局面确实唉”慕容皓负手走到窗前，“竟没有法子如今战局持平双方佣持冬天就要过去了”
　　　　冬天就要过去了，这一句绝不是在感叹春天就要来临了，而是在说，粮草已然匮乏。
　　　　江妘笙低头不接话。
　　　　“笙儿．你有什么好法子吗？”
　　　　“只要除掉国之蛀虫，想必朝廷会收获良多。”
　　　　“哦？”
　　　　“嫔妾大胆，请陛下听嫔妾一言。”江妘笙跪了下去。慕容皓皱了皱眉走过去要扶她起来，但江妘笙却执拗不肯。
　　　　“陛下这些日子嫔妾帮陛下整理奏折有一事不明．望陛下示下。”
　　　　慕容皓越发疑惑起来，“你说吧。”
　　　　“陛下为什么不除掉皇叔呢？”这句话是死罪。皇家的事怎能妄议。当然，这是放在别人身上。江妘笙知道，慕容皓一定不会杀自己的，而且他一定早就对慕容博动了疑心，但是她这句话还是问得有些唐突。没办法，事已至此。
　　　　慕容皓愣了愣．待回过神来也没有直接回答江妘笙的问话，而是走到一旁坐了下来。房间里出奇地安静，似乎外面有些吵闹。
　　　　“陛下？”江妓笙抬头望着慕容皓。她自忖自己的身世没人知晓，她就算说出这些话，在慕容皓看来也只会是为国家考虑。只是不要让慕容皓觉得自己是有心参与政事就好。　
　　　　“皇叔是国家栋梁，早年为国出力。笙儿，朝堂上那么多人，皇叔已经不问朝政了。”
　　　　“陛下心明如镜嫔妾无须多说，只望陛下早做决断。此江山危急存亡之秋，嫔妾万不敢左右陛下所思所想，然嫔妾既有察觉．就不能不报，还望陛下三思”江妘笙叩拜下去，额头紧贴着冰凉的地面。她忽然想到．那份名单也许慕容皓并不知晓，那么自己只不过是让他去除掉一个国之蛀虫，这．应该不是太大的问题吧就算慕容博再怎么权倾朝野，可一旦天子治罪．普天之下谁又可以反抗呢？除非他想造反。若是那样，当以倾国之力名正言顺地杀掉他江妘笙一番计较倒觉得豁然开朗。她口中虽说着江山社稷危急存亡．但身在宫闱，周遭一派繁华稳定，到底没有想到太多。其实她已算好了．这后宫里更有甚者依然是一派奢靡。只因那些战事，实在离她们太远太远了
　　　　江妘笙还想再说什么，门外的声音却越来越大。
　　　“本位要见皇上！你们给本位让开！”
　　　　是明如月的声音。
　　　　江妘笙心里一叹，知道话没法再说下去了。
　　　　慕容皓显然也听见了，他望向门口，又看了看江妘笙。
　　　　“你先起来吧．你说的事．朕会考虑的。”
　　　　“谢陛下。”江妘笙站了起来．还未站稳，明如月已破门而入。
　　　　“如月，又在胡闹什么？”慕容皓皱普眉，但语气并不怎么严苛。
　　　　江妘笙此刻已然知晓了自己在慕容皓心里是何地位，她也无意与明如月争风吃醋，便顺势行礼告退了。
　　　　从承乾宫回来后，江妘笙就一直在等，时间就像是一把钝刀子慢慢地将她千刀万剐。她也去过承乾宫几次但都没有什么里民。慕容皓有些犹豫不决。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慕容皓的性格本就如此。江妓笙确实利用了慕容皓这一点，但现在也正是这一点让她一筹莫展，无论哪个帝王都不会容许慕容博这样的人存在的，但是慕容皓却偏偏没有动他。慕容皓只想要一个天下太平，哪怕是假象。
　　　　江妘笙咬着下唇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着，她已经尽她所能把慕容博说成了一个大贪官大恶人，事实上慕容博也确实如此。这些年慕容博退居在家，但每年有多少人要看他的脸色行事？又因为他是皇叔，身份地位超然，更何况遇见了慕容皓这样一个皇帝，所以很多事甚至没有在朝廷上决定只问过他的意思便进行了。皇叔府俨然一个小朝廷。只不过慕容博早年嗜杀，他对于权术却不怎么着迷．所以他一般也不大干预朝廷的事儿，但也不肯放松手里的权力。他知道一定有很多人想让他死，他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主子这样转得头晕。”妙彤端了点心进来劝道，“不如去外面透透气吧。”
　　　　“哪里都是一样。”江妘笙有些烦躁地坐了下来，却又马上站了起来，“皇上还在御书房同大人们商讨战事吗？”
　　　　妙彤低声道：“方才瑶儿从御花园回来，说皇上”
　　　　“怎么吞吞吐吐的？”
　　　　“说皇上在御花园和明贵嫔在一起”
　　　　江妘笙狠狠地皱了皱眉。妙彤以为她生气是因为慕容皓和明如月在一起。是，江妘笙是在生气，但不是妙彤想的那种后宫女子争风吃醋。她只是气，如今战事未平，幕容皓竟有心思和明如月堂而皇之在御花园，在御花园做什么？自然是行乐。这等风气，让朝堂上的官员作何感想，让前线的战士作何感想？重要的是．慕容皓显然已经把自己的话置于脑后了。
　　　　“备轿，去承乾宫。”
　　　　“可是主子皇上在——〃
　　　　“我说了，去承乾宫。”
　　　　“是”
　　　　江妘笙在承乾宫等慕容皓，她没让人去通知慕容皓，甚至阻止人这么做。她就在承乾宫里这么坐着．她想，今天她必须要一个确切的答复。她握紧了手．觉得手心里全是汗水。她静静地坐在一片金碧辉煌里，想着她这一路走来所发的一切。等她想完了，慕容皓还是没回来。
　　　　于是时间就变得浓稠起来，似乎让人窒息。江妘笙只觉得自己已经平息的怒气又开始蠢蠢欲动。她付出得太多，她根本不允许慕容皓不答应。
　　　　“江瑶章，皇上回来了。”一定是江妘笙的脸色难看，那个前来回禀的小宫女很小心地避在一侧。
　　　　江妘笙站了起来没有说什么。
　　　　慕容皓终于从御花园回来了，带着轻松的笑意，丝毫没察觉到江妘笙强忍着的怒意。
　　　　“嫔妾给陛下请安。”
　　　　“快起来。听说你在这里等了很久，怎么不派人去通知朕？”
　　　　江妘笙顺势站了起来，她没有看慕容皓，生怕自己的表情太过难看会让慕容皓误会。
　　　　“嫔妾今日来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想来看看陛下罢了。在这里坐了许久，想起往日与陛下在这里披星戴月地批改奏折，让缤妾感触良多。”
　　　　“往日也罢，今日也罢，朕的身边都会有你的。”
　　　　“多谢陛下眷顾。”
　　　　“说起来你倒也许久不曾陪朕一道批阅奏折了，可是累了？”
　　　　“嫔妾只是觉得嫔妾说的话对陛下无用罢了。”
　　　　“怎么会。”慕容皓笑着走到桌案前，“前方的战事，可有你不少功劳。”
　　　　“嫔妾不敢居功，那都是陛下的英明决断。”江妘笙略调整了一下呼吸，“不知道陛下对于嫔妾所提的关于皇叔的事有何决断？”
　　　　慕容皓皱了皱眉，但他今日与明如月在一起心情颇好，所以也没怎么在乎江妘笙一而再再而三地拿这事情来烦他。
　　　　“这件事朕觉得皇叔虽有些越矩，但如今一切以战事为重．其他的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陛下是这样想的吗？”
　　　　“怎么，笙儿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江妘笙低着头，一双手绞得死紧，连身子都不可抑制地微微有些颤抖。慕容皓还想说什么，但江妘笙已从他方才轻松的语气里知道了结果，就算战事结束他也不会杀慕容博的。“陛下，嫔妾忽然有些不舒服，先告退了。”不再等慕容皓再说什么，江妘笙第一次有些无礼地退了出去。她觉得自己要是再待在里面。一定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的。
　　　　出了承乾宫，江妘笙吩咐人不用跟着，自己则一路疾走，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此刻暮色四起，各宫人员都回宫打理一切，宫道上并没有什么人。江妘笙的泪不知何时已落了下来。她使劲地擦了一下眼眶，但是泪水立刻又涌现，到后来她索性不擦了。不知不觉她竟走到了御花园，原来已是春色满园。江妘笙站在一个小山坡上，脚下的绿草因为天色的原因变得有些暗沉，远处乌金坠落带着某种不可挽回的决绝。江妘笙抽泣着，看着满目的春色，只觉得荒凉。她失魂落魄地伸手，似乎想，挽留住那夕阳，但她却跌倒了。春泥护花，可为什么一点儿也不怜惜她呢？她觉得好疼，她捂着自己的心，觉得疼痛从内里开始一直延伸，自己的每一处骨头都尽碎了。而自己的心呵，心，居然还在跳动。
　　　　原来这一切都没有意义吗？自己到头来所争取的一切原来都是自以为是？自己根本杀不了慕容博？
　　　　为什么，为什么！
　　　　从梁州那么艰难地爬了出来，在后宫经历了生死算计，原来，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笑话。
　　　　笑话其是一场笑话
　　　　江妘笙就真的笑了起来，痴痴地，和着眼泪。
　　　　此刻她甚至不敢大声哭泣，生怕引来别人。她将自己的身子尽量蜷缩在一起。夜的黑暗正渐渐笼罩大地，似乎连她也一起罩了进去。就让她在燕暗里寻求一点儿可怜的安慰吧
　　　　忽然一件衣服包裹住了她，接着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江妘笙本能地寻求着温暖。
　　　“原来这一切根本就是个笑话我真的好想杀了慕容博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用尽全身力气，却换来这样一个结果？”
　　　　“为什么？”
　　　　“我牺牲了我最好的年华，我违背了父母的意愿．我甚至在拿我的性命去和那些我认都不认识的女人争争，是啊，我争赢了，我得宠了，可为什么他还是不肯杀了慕容博？
　　　　“优柔寡断．意志不坚。为什么他不肯听我的话去杀了他！”
　　　　“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出去，我要回梁州”
　　　　慕容瞮冷静地将江妘笙拉开些许距离看着她．“你知不知道．你方才说的话要是被别人听到会是什么结果？”
　　　　“结果？”江妘笙笑了笑，“死？哈，那也不错”
　　　　“江妘笙。”慕容瞮抓住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不管出了什么事，都不要轻贱自己。”
　　　　江妘笙无神地看着慕容瞮。四周已经暗了下来，慕容瞮的眸子如同星星一样闪亮。
　　　　“轻贱？呵难道我入宫为妃，宠夺爱宠低声下气委曲求全．还不够轻贱吗？”
　　　慕容瞮突然用力抱紧江妘笙，他的语气仿佛经过春风的润泽，竟有些湿意，“江妘笙，我不想看见你这样子。你不是这样的。究竞怎么了你有什么委屈，都跟我说吧我都会”
　　　　“慕容瞮？”江妘笙似乎突然反应了过来，她挣开慕容瞮的怀抱，忽然很专注地看着他。“慕容瞮？”她再次叫他，像是要确定什么。
　　　　慕容瞮被她弄得越发摸不着头脑了。他本是进宫来与慕容皓说些事情的，在方才突然想见见江妘笙，便避开人打算去找小德子，却不想在这里遇见了倒在地上的江妘笙。
　　　　“慕容瞮，你会杀了他对不对？”江妘笙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她抓紧慕容瞮的手，双眼紧紧地看着慕容瞮的眼睛，“你说过你要是做了皇帝一定会造福苍生的，那样的人你是不会容他的对不对？”
　　　　慕容瞮被江妘笙的样子吓了一跳，从那些疯言疯语里，他大概知道了一些事情。
　　　　江妘笙深吸了一口气，“我会帮你的，你要我怎么做都可以。但是，你一定要杀了慕容博。”江妘笙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已经很平静了，但那毫不掩饰的杀气依然让慕容瞮觉得心惊。他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仇恨让江妘笙会这么想要杀掉慕容博。对了，梁州，她方才说过梁州
　　　　“你究竟怎么了？”
　　　　“我没事。”江妘笙略回复了些神智。方才的打击让她彻底崩溃了，慕容皓的态度彻底摧毁了她报仇的可能，让她这些年所做的一切都成了泡影。那样一种失落，实在让江妘笙接受不起，但是慕容瞮的出现却救了她。是的，她还能通过他去实现她的愿望。这让她又找到了一丝希望。虽然一切都清寒是一团乱麻，但只要有那么一丝希望，就能把一个破碎的人串联起来。
　　　　“我以后会全心全意帮助王爷的。”
　　　　听到江妘笙这么说，慕容瞮觉得很高兴，但在这高兴里又夹杂着许多的无奈。
　　　　“我能多了解你吗？”慕容瞮问得小心翼翼，生怕江妘笙又发起疯来。此刻夜色朦胧，但不保证这里会没人来。
　　　　江妘笙想了想，然后快速地做了决定，她是一定要杀了慕容博的，而慕容皓显然已经不能帮她实现愿望了。但是慕容瞮也许可以。在后宫的浮沉，终于也把她锻炼得如此有决断了。
　　　　“我帮王爷得到皇位，王爷帮我杀了慕容博，至于我，王爷何必多费心思呢．我不过是这宫里最愚蠢的人罢了。”　　　　　慕容瞮在暗中皱着眉，但他依然知道这是一个很好的交易，“我喜欢和了解的人合作。”
　　　　江妘笙站了起来，走到临近的小湖畔捧起水洗了洗脸。慕容瞮听着水声，忽然想起那个在乱马过后掬雪洗脸的女子
　　　　一晃竟是两年过去了！
　　　　慕容瞮看向江妘笙的方向。他越发觉得她是一个谜，让他求解，欲罢不能。
　　　　似乎清醒了很多，江妘笙叹了口气，说道：“方才是我失态了。王爷只要知道我现在就是你的人了，我会尽我所能为王爷做事的。宸妃能为靖王做的，我也能为王爷做。我只有一个条件，我要慕容博死。”
　　　　慕容瞮负手看着模糊了轮廓的江妘笙，他的心里感触良多。依江妘笙对慕容皓的影响，有她在宫里无疑是一步好棋，可是现在他的心底却并不愿意这么做。只是他到底不是一个情痴，他，终究是个要争夺天下的人，他可以儿女情长．但绝不会为了这些而丢掉江山。那，也是他这么多年为之奋斗的目标。他不可以失去他的目标。他败不起。
　　　　“好，我答应你，我登位称帝之日，就是慕容博人头落地之时。”
　　　　“多谢殿下。”
　　　　二人相对，虽有千言万语，但此刻却都不想开口说话了。夜风静静，春天，终于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