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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支莲(马背h)-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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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莲生见瓜秧子长出一尺多长,心下甚喜,暗道,“还是农家生理稳善,只用心对付,便有收成。”当下提桶浇过水,又将土细细松过一道。正在忙活,却听屋外人叫马嘶,慌忙爬上墙头张望,原来是武嵩领着几个快手司役在搬行李。莲生便藏在厨房后,等了半晌,估摸着人散方走出来。

  不料武嵩一地里觅不着他,恰寻到厨下,一眼看见,照面搂住便做嘴。莲生推开道,“就是这样猴急,我身上邋遢的怎弄?你去房里等着,待我使回水却去。”武嵩也要洗,宽了衣服便跳在汤桶里。莲生同他洗头搓背,问,“一路上可稳当?”武嵩道,“甚是稳当。礼物也下了,消息也打听了。我哥哥不久满任,指日升去大理寺卿,二月底便回京。”莲生又道,“你装病许久,也该回衙门干事,终不成为我耽搁在此。”武嵩道,“好教你欢喜,我托人情谋调到大理寺司承直,往后常守着你。”莲生道,“快不要如此。男儿功业为重,那里不去了,怎颠倒学抱窝鸡儿!你胆大心粗,字义又不通,怎干得文吏勾当。依我说,还是做外职的好,日后巴到金吾、提刑,也不枉为人一场。待你大哥回来,你却与他细斟酌。”

  武嵩听了道,“兄弟,你也说得是,我只舍不下你。”莲生道,“你没认得我时怎地过来?公干也有个时限,三五七日、半月一月,完了事依旧回家,我又不走到天上去。”武嵩才没话讲。

  

  13

  向晚武岱回来,听了端的,便道,“恁地时,将行李慢慢地收拾起来,莲儿仍作女妆上路。”武嵩又提起转任一节,武岱道,“小厮不知高低。文房里都是积年的滑贼老骨头,他肯成全你!休看他每吃八方请受,里头水且是深,趟他怎么。我同潘老爹说了,教与你军中谋个出身,虽辛苦些,不得受暗气。”武嵩骨嘟个嘴,道,“我要带莲生同去。”武岱道,“看这夯货!你又不是地方官,岂有带眷属的。”武嵩道,“我晓得,你成心打发了我,好独占着他。”武岱将桌拍得山响,喝道,“驴牛入的,好话倒当做砒霜。我还是不占着莲儿,我若要他,有你甚么说话处!”武嵩青筋乱跳,嚷道,“可知没我说处哩!你又是哥,又居这官,事事便躧在人头上!我便不中用,须不靠你讨饭吃,谁要你谋甚么出身!你只把莲生还与我,我与你分门别户。”

  他话未完,吃武岱当胸踢翻,揪着乱打。莲生见劝不开,走到房里,将绸缎衣裳一阵风剥下来,换过粗布裤褂,绾起髻儿,将膏药贴了脸,包了潘金莲与他的几本医书,提在手中望外便走。两武厮打一阵,不见了莲生,止见衣服丢在炕上,喊又无人应,慌得没做手脚处,点起灯笼一径去寻。

  还幸这地处僻静,只一条独路上官道,两武马快,没半刻功夫,便见莲生孤伶伶在前走着。两个追上截住,莲生觑得似有如无,只道,“怎不打了?快回去好生打着。”武嵩下马拽住,千般求恳。武岱也道,“随有甚话回去说,又不曾伤触着你,怎就恼了?”莲生道,“问甚么,除夕那回便是小样,如今便是大样。待你每睡厌了,想起今日之事,倒成我调唆你弟兄坏了情义。还不走,等甚?”武嵩急眼,待要抱他上马。莲生道,“你若行强,我再不活着进你门,不信只管来试。”武岱道,“你独个待去那里?”莲生笑道,“我活到今已是多赚的了,有一日过一日,管得那许多!”武岱便执他手道,“你休燥性,我同老二也不怎地,都无事了。你面上须有文印,被人瞧见了不当耍处,快随我回去。”莲生道,“却又来!我纵吃做公的拿了,断不攀扯你两个,你急怎地?”武岱道,“你但说话便寒人的心,咱弟兄虽不好,也不曾薄待过你,怎恁般铁石心肠?”E41C6寂一:)授权转载 惘然【ann77。bbs】


  莲生呆了一呆,摇头道,“红颜未老恩先断,女子尚且不免,何况男子。如今撇开,你我还存几分恩情体面。若待你两个成亲,便一些面目都没了。武大哥,你只要快活一世,我怕奉陪不起。待胡子白了,与你做娈童的是,做奴才的是?”武岱听见,便知前番话说差了,只得不言语。武嵩双膝跪下,抱着莲生腿道,“好兄弟,是我的不该了,任你打我骂我,只休撇下我,天南海北我也随你去。实告诉你说,我打小儿不爱女娘,你不嫌我没出息没前程,咱两个厮守着过,待过三五十年,做对老头儿耍子。谁人不老,是千年王八万年龟?”又对武岱道,“哥,我向不敢跟你说的,而今却说开了。从此后生儿生孙、接续香火,都是你的事。”武岱半晌叹道,“亏我还指望着你,如今两头不着,白荒废了祖宗庐墓。”武嵩道,“你相熟表子随接一个,也生得孩儿。”武岱道,“现有正室在,不去了。”说着,却摸莲生的手。莲生低头不语,那两个见他活动,如夜路拾得金子般,扛上便走。莲生叫道,“若再起争执,我仍是不留的。”武嵩道,“放心,以后都去外头打,断不与你看见。”武岱道,“他自小拳头当饭,早是你在,还打轻了哩。”

  回到家中,两武欢天喜地,重布杯盘吃几杯酒儿,武嵩便打点东京带回的物事,与那两个过目。好细龙团凤饼、织金段子、川扇、苏杭罗帕之类,都点了数,搁在一边待送人情。单取出四对金八宝嵌珠簪子、一对金点翠耳环、一双蝴蝶花钿,付与莲生。莲生道,“我没耳朵眼。”武嵩道,“我知道,特意挑了带小夹子的。”又有貂鼠围脖、玉色银线百蝶穿花昭君套、藕荷折枝梅背子、银灰旋袄、鹅黄肚带、水红裙儿、闪金云头羊皮靴子,武岱道,“怎都是寡淡颜色?”武嵩道,“你不晓得,如今东京时兴穿孝哩,这还是我跟柳大姐问来的。”又拿出一个布包,却都是各色时鲜花样汗巾,笑嘻嘻地在莲生身上左比右比。莲生劈手夺过,丢在屉子里。武嵩赶着道,“好兄弟,你依我系那条紫的。”莲生只不理会。武嵩从他背后两手一拢,道,“哥,今晚上偏我一回罢。”武岱道,“也罢,我还回衙门睡去,留哑巴在这里看门。”正待起身,不料莲生按他手道,“夜黑风大,路上滑跌。”才说得两句,便撇过头去了。武岱如何不会意,笑道,“那我过书房去。”武嵩道,“阿哥,恁生分时,显得不似亲兄弟了,只管装斯文则甚。”武岱道,“你每恁般说时,且胡乱睡晚。”

  不料武嵩旷久了,未免不知重轻。弄了半晌,见莲生下边竟有几丝红,慌得大叫大嚷。莲生道,“不打紧,我并不觉疼痛。”武岱过来看,道,“休得轻易。先帝征南诏时,许多人下面得痈疽,因不知痛,常有肠子烂穿死的。”便喝令武嵩将匣子搬过来,替莲生细细上了药,道,“先吃几天粥,若不好时,还要请大夫。”又骂武嵩,“驴牛射的,怎你回来便出事?”莲生便道,“是我孟浪了,不怨他。”武岱道,“早是教你休纵着小厮。那货又不是金子银子,存够了自流出来,管他怎么!”武嵩被骂得讪讪的,裹着被朝里妆眠。武岱见莲生不好,也不曾弄,抱着抚摩一回便睡了。

  次日武嵩绝早起来,打火弄饭扫院子。待莲生起来,又同他篦头洗脸。煮的牛|乳粳米粥儿,也不教他下地吃,自使调羹一口口地喂。莲生道,“甚么模样,我又不坐月子。”武嵩不依,到底喂罢一碗才放他起来。莲生走到外头正房里,见横七竖八堆的箱笼,道,“大哥独自一个,怎有这些东西?”武嵩道,“你不知他,他做这官好不有油水,提笔便是性命,人怎敢不奉承他!”莲生道,“怪道说有钱者生无钱者死,也该积些阴骘。”武嵩道,“遇到僧道,也不曾空过他每,少不得与两个钱儿。”莲生道,“不是这等说。”武嵩还问,莲生走到书房里看医书,不理会他。武嵩蹲在屋里不走,一时点香、一时倒茶、一时磨墨,在莲生身边团团转,恰似狗撵尾巴。莲生吃两口茶,便道,“不是说上方来查案么?怎地不听见风声。”武嵩道,“是你也不知。那陈天使人如其名,铜钱倒是他祖宗。大哥请他吃了几餐酒,连金银酒器都送与他了,又叫两个唱的伏侍,把他欢喜得没入脚处。背地告诉我哥,说朝廷要整北边,因英王原管燕云十八州,手下有不少深通边情,这回派人查实了,待后起用。一个从六品闲凉官,能见多大世面!”

  

  14

  二月十七,武岱的升任文书便下来了。武岱看看皇历,择定了二十四日上京。一面同武嵩打点出礼物,都作份子包好,莲生便帮写礼贴儿;一面外厢寻头口车子,搬运箱笼,将粗重尽皆寄卖,房子也作价典与人。又会同州府各司官员吃酒,忙得脚不沾地。到二十三,恰好诸事停当。次日莲生四更起身,两武伏侍妆扮了。下头六幅湘裙拖地,遮过了脚。上围一条银鼠皮领子,掩住了喉结。惟独都不会梳头,只胡乱绾了个抛家髻。面上贴了花钿,蒙上昭君套,悄没声扶入车内,放下罗帷。武岱带了随身哑仆,又向本司借了四个排军,押车启程。说不尽那朝迎晓风、暮送晚霞,昼夜趱行。莲生怕露破绽,连饮食也不敢多进,一路浣洗细事,皆是武岱亲手伏侍。几个排军看见,有多口的便问武嵩,“小官人,你这嫂子取进门几时了,平素怎都不见?”又道,“大官人且是耐烦,讨个丫头,也不过费十数贯钞。”武嵩只胡乱搪塞。

  论起沧州离东京二千里有零,本等路遥难行,幸而武岱沿途雇的好马,一日也过三二百里。走了七八日,恰只剩百十里路程,武岱见沿路俱是幽深林木,教从人好生防护着走。正行到林中,却听斜刺里一声响亮,有哨箭飞将出来,照面撞出三四十人,手持猎叉刀棒,将车队团团围了。排军每惊得似落窝的孤雏、掉井的兔儿,一个个只往车底下钻。武岱夹一夹马,上前拱手高声道,“不敢请教好汉名号,有甚见教?请挪一步说话,休要惊了俺眷属。”那厢头目呵呵笑道,“爷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湖人称赤旋风李魁的便是。你识时务时,快将贪赃害法得的昧心钱留下,爷爷便饶你狗命。”武岱也笑,道,“你要钱作甚?”李魁道,“爷爷我替天行道,劫你这富、济咱这贫。”武岱道,“非也。你劫了我,变做你富我贫,正应将钱财还来济我。”

  李魁讷讷无言,回头看着小喽罗道,“他说的是么?”小喽罗有的说是,有的道非,自嚷乱起来。李魁张着大嘴,呆了一阵,发作道,“爷爷不管这许多,先斫你狗头下来!”轮开板斧,照武岱便砍。武岱袖里早扣着镖,弹指正中他面门,李魁撇了双斧,扑地倒了。小喽罗发声喊,待要杀上前,武嵩张弓搭箭,一连射翻几个,于是尽皆惊散。不料有使土炮仗的,照莲生车儿乱掷过去,两匹马人立起来,拖着车没命地跑。武嵩叫道,“大哥,你把定后边。”慌忙拍马追去。

  那惊马奔出近二十里,车轮子拖掉一只,方才停了。武嵩扑上掀帘子看,莲生扶壁坐起,摇手儿道,“我无事,你两个不曾伤损?”武嵩见他额角流红,扯手巾包了,抱在马上,弃了敝车回转。莲生四下觑,见林中影影绰绰,教武嵩防范,武嵩道,“无妨,贼人都教我杀退了。”话未落音,路边早有一枝箭嗖地射出来。莲生不及想,将身挡在前面,那支箭却中在他肩头。武嵩暴怒喝道,“兀那贼囚,老爷不将你剁做粉碎,也不姓武!”直待要进林厮杀,莲生却道,“走道儿最忌落单,快些回去。强龙不压地头蛇,我又未伤命,惹他怎么!”苦口劝说,强着武嵩去了。

  武岱同从人在林下等候,见了他两个,都吃一惊。武岱忙替莲生剪断箭梢,将斗篷裹了,走到静处上药。几个排军偷眼儿瞧,见猩红斗篷中露出一角肌肤,其白胜雪,咬指流涎不迭。这个道,“向没听说沧州有甚出色表子,不知那讨这姐儿来。”那个道,“怎见得是表子?”这个道,“若不曾惯见汉子,怎大刺刺地同小叔一匹马?也亏得武大好性。”那个道,“武二也会献勤,哥还没开腔,他先炸毛儿上去了。”于是说的说,笑的笑,又拍手唱酸曲儿,道是:

  俏冤家,厮会在荼靡架。他可意着咱,咱可意着他。谁知那强人走来秋千下,惊散了一晌鸳鸯卦,扯破了奴的香罗帕。叫一声哥哥也休惊怕,嗏,原来是一家,原来是一家。

  武岱听见了,喝骂几句,教押着箱笼快行。那起闲汉才不敢鸹噪,都套牲口、抬绳杠,打点停当。武嵩骑红娘子在前开道,武岱拥着莲生殿后。莲生使手巾蒙了面孔,只露出一双眼。当下更不耽搁,快马加鞭,起更时分,已到了东京宣华门外。叫开城,便投都司巷下处来。有那邻舍浆洗妇人得了分付,早煮下肉食候着。两武先将莲生安置在房里,武嵩便留下伏侍,武岱自去外面打发人吃饭。次日一早,每人与了八两赏银,又备下送沧州司按察的礼物回帖,教捎回去。几个排军磕过头,告辞不提。

  武岱走到后边看莲生,见他伤口不现黑气,晓得箭上无毒,放下半个心。又使温水调丸药与他吃了,交代武嵩好生瞧着,自去衙门递过了手本,问了朝参日期,免不了同僚拉住吃酒,饶是武岱推,也吃了几个转桌儿,闹到黄昏方回。

  武嵩正在屋里点看箱笼,见武岱来家,便道,“哥,开封府黄推官、军马司刘守备、何千户、肠子巷朱三官儿送礼来,我都按分例赏了来人去了。朱三官儿又送了五百两银子,是咱股分花红。”武岱道,“这现银子一时也用不着,寄去姑娘钱庄上生息。”武嵩却道,“哥,咱这房子浅,出入也招眼目,不方便,不如买个独门独院儿。”武岱点头道,“倒是你说的是,便恁地行。”不费多事,在城西小水井巷觅得一所房儿,人迹罕至,甚是僻静。门面只两间,到底三层,前有院落,后有花园凉亭山子,又自带一眼井。开价四百两,两武杀到三百七十两,草草修葺,只将对花园的三间房过细收拾出来,作莲生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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