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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珠楼主_万里孤侠-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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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四说完,重往坛前走去。到了神案前面,先用剑尖朝香头上一指,往前一甩,就空中画了一个大圆圈,香头上的烟便随剑尖飞起,成一丈许方圆烟圈,悬在坛前不住急转,那么大的山风竟吹不散。余式见烟圈中似有一层淡濛濛的白光,内里现出江山人物、舟船影子,看去颇远,只不甚真,正要趋前细看,忽听燕玉悄呼:“式哥快来!”低头一看,原来五尺方圆的大水瓮中竟现出一条江峡,和烟圈中所现景物仿佛相同,乍看还仅一些虚影,再一定睛注视,竟是越看越真,不特把二三百里的江峡景物、人物舟船齐收眼底,清晰如绘,看时稍久,直似身居实地、人立近侧仁望江景,所有景物都是举步可及。因听何四说起强敌已然入伏,见江中风帆往来,景甚安静,并无异状,方觉所言不符;后经仔细观察,才看出上下行舟有的顺流疾驶,其去如飞,晃眼没入天水相接之处,那往上行的舟船先由好些纤夫拉着舟船力抢上游,仿佛有什急事,全是神情惶遽,忙乱异常。后又不知发生什么警兆,所有舟船一齐觅地停泊,有的行至中途不当停泊之处,也各就崖凹浅滩山峡等处匆匆泊岸,逃难也似。江船系住以后,慌不迭往岸上跑去,各留一两个船夫守在岸上,面带愁急之容。余人多就附近野店人家觅地守候,互相交头接耳,神色惊恐。有的便就泊处山崖上借着树石掩蔽,朝下偷看,江面上转眼全空,估计少说也有百余里的江面不见船影。江流浩荡,远接云天,空荡荡的。除先前往来舟船忙着行船停泊一阵纷乱而外,更无别的异兆,方看出那是妖人未入伏以前的景象,从头出现。
忽然望见下流头江面上飞也似驶来三人,各用一块长约数尺、宽仅二尺、前头点着香烛的木板浮在水面,人立其上,逆流上驶,作品字形疾驶而来,其行如飞。当头木板上站着一个貌相凶恶的短衣壮汉,脚前钉着三口明晃晃的钢刀,前胸开敞,露出一络黑毛,直齐腹部。左肩裸露,手叉腰间,左膀上画着好些花纹符篆,上钉七柄小叉,右手握着一剑,独自当先,横眉竖目,其势汹汹,似要和人拼命神气。身后两人一胖一瘦,也是脚踏木板,前点香烛。一个身旁放着七碗米豆杂粮;一个头发披散,上身全裸,胸前画着五个人头,手握一叉,身旁有一木架,架上放着一些日用寻常之物。一边一个,尾随壮汉身后,同往上游急驰。不时互相问答,似在笑骂,声如蚊蝇,听不甚真。大意似说,敌人空负盛名,昨日师父沿江示威,已先警告,今日我等前锋已入敌境,连江中舟船均早得信,纷纷逃避,惟恐冲撞,敌人断无不知之理,如何还在装聋作哑?不是害怕,举家逃走,便是隐藏不出。即便暗设埋伏,我们一时不察,误人伏地;只消点燃信火,师父立时赶来。反正今日敌人全家鸡犬不留,此时上下流三百里内全在师父法力禁制之中。据说敌人远在重庆,今早命人来探,尚无动静,如其不曾赶回,先把他全家老少杀死,不问结局胜败,先报前仇更好。三人前后问答都是这一类的话,内一壮汉更是咬牙切齿,不住咒骂,听出是何四仇人刘金山。因这三人口气残忍凶横、方自愤怒,当头壮汉已渐驶近法坛前面江滩,相隔约有十多里的水路。
那一带江崖壁立,水势险恶,来这三人正在口中咒骂,互相叫阵,逆流上驶,前面本是一片绵亘不断的危崖,只有一处缺口,上人就崖形凿成一条石级,形势十分陡峻。
这时沿江舟船人家因妖道师徒由昨日起在当地一带行法示威,已有多次,俱都害怕,加以离何四家近,平日相识的多,风声传出,知有强敌寻仇,均恐波及,纷纷逃避。一班有势力的官绅船客,虽有几个不信邪的,因所乘船家俱不敢明言详情,全推说是风色不顺,前有险滩,下行的已先顺流而下,上行的均各避开斗法之处,在三十里外觅地停泊。
江面上固不见一条船影,两岸山崖上的土人和得信较迟、不及退避、只就沿途中停泊的那些久跑江湖商客,也只有限几个胆大的觅地藏伏,暗向江中偷看,余人全都远避,极少发现人影。那缺口石级上却有两个未成年的幼童,一个正在临水淘米,一个蹲在一旁,手持一柄小刀,朝崖石上刻画,不时和同伴回顾说笑。乍看好似两个十六七岁的顽童,因见江岸上下人船均已逃避一空,二童神情怎会如此从容?忽听瓮中有人发话道:“这便开始斗法,闷着无聊,可将双耳侧向瓮中;就听见了。”
二人听出欧六婆的语声,侧耳一听,先听淘米的一个低声说道:“你看对头快来了么?”拿刀画崖的一个笑答:“我已发现妖党影迹,四大公心肠太软,不令伤人,对头如知进退,还可饶他;否则,不要他命,也给他带点记号回去。”话未说完,三妖徒已踏着木板逆流飞驶而来,相隔二童淘米崖口约有七八丈远近。那一带江面较宽,彼此均能望见。三妖徒先未留意,快要驶过,淘米的忽然高喊道:“二哥,你看这三个是人是鬼?这大风浪,只用一块木板硬往上冲,也不怕被浪打沉,落在江里去喂王八?”另一个回头笑答:“这些跳端公的全仗邪魔鬼道障眼法儿在江中行凶,欺负老实人,有什么好东西,理他作什?往天这时候正是舟船经过热闹的当儿,你看今天被他们这些邪魔鬼道一闹,可见一条船影?”话未说完,三妖徒驶行极快,已然临近,听得逼真,不禁大怒,为首一人刚怒喝得一声“小狗”,二童突把双眼一瞪,冷笑答道:“你敢骂谁,莫非还不许人说话么?趁早滚开,免得老子生气,将你们这三片棺材板打沉,落个叫花子走背运、风筝断线、没得蛇耍。”说时,三妖徒木板已然停住,迎面江流急浪只管奔腾而来,那三片木板却停在水上,和钉住一样,丝毫不动。内一妖徒因见沿途舟船均早远避,江面上空荡荡的见不到一个人影,二童偏在此淘米,见三人逆流飞渡,不特视若无睹,反倒肆意嘲骂,觉着可疑,心中一动,强忍愤怒,正待暗告同伴留意,为首壮汉已忍不住怒火,厉声大喝:“该死小狗,竟敢口出不逊,我们杀你不费吹灰之力,念你乳毛未于,将你用神火围在此地,快教你大人拿赎命钱来,还可饶你狗命;否则,一过今夜子时,神火往上一围,便成焦炭,莫怪老子心狠!”说罢,拔起脚前木板上所钉钢刀,朝着香火头上连绕几绕,朝外一甩,立有一蓬黑烟,中杂数十百团火焰,朝二童当头罩下。
二童先听对方发话只是冷笑,淘米的一个早把米箩捧起,听完笑骂道:“你老子年纪虽轻,向不信邪,有什鬼门鬼道、障眼法儿只管施展出来,我看是什玩意。吹这大气,哄鬼!”话未说完,黑烟烈火已当头罩下。淘米的一见火到,笑骂:“这点障眼法儿也敢欺人!”口中还骂,米箩朝外微扬,内中白米便和暴雨也似挟着大蓬白气往上飞起,离头丈许,突然展开,将那黑烟烈火一齐兜住,朝为首妖徒反罩下去。同时,另一幼童回头喝道:“老九,你淘好了米还不回家,和那些狗东西怄什么气?如不耐烦看这鬼眉鬼眼,不会把那棺材板劈去,教他叫花子没蛇耍不是一样?平空糟践大好白米作什?”
随说,用手中刀朝崖壁上画了两画,左手拿起一块薄片朝外一晃,向空抛起,再回手两刀,木片立被斩为三段。三妖徒见对方用半箩白米把所发黑烟邪火全数回敬过来,才知遇到行家劲敌,一时疏忽,中了敌人之计,加以上来骄狂自恃,不曾留意,匆促之间准备不及,不禁又惊又怒。骤出不意,急切间还须先顾自身,无法还攻。为首妖徒刚把舌尖咬破,喷出一口暗赤色的邪烟,将自发的黑烟邪火连敌人的米和白气挡住,待要还攻,不料一着失错,步步皆输,他这里手忙脚乱,敌人已先发动,两同党见另一幼童手持木片,举刀要斫,知道厉害,忙喝:“留意小鬼七煞万!”已自无及,说时迟,那时快,他这里还未及行法防御,对方木片己随刀而折,耳听淘米的一个大喝:“还我米来!”
为首妖徒所乘木板已随木片折处同样斩为三段,紧跟着随着妖徒所喷邪烟一挡之势,白米已和瀑布一般飞回幼童箩内。
三妖徒只当敌人法力比他还高,惟恐骤施杀手,慌不迭均想先保自身,再打主意。
为首妖徒所踏木板一断,差一点没有坠落江中,正恐敌人乘机暗算,自米忽然飞回,惊惶中还不知敌人要走,方自行法抵御,忽听岸上哈哈大笑,定睛一看,随着那股白气回飞之际,二童人已无踪,崖口白气尚还未散,二童笑声已到崖顶,才知敌人有心戏弄,愧愤交加之下,为首妖徒把满口黄牙一锉,厉声怒喝:“小狗休走,今日叫你死无葬身之地!”说罢,手持钢刀,正待施为,忽又听崖上喝道:“你们人还没有丢够,真个要作死么?”跟着便见一串酒杯大小的白影打到,余式、燕玉由瓮中观察看得逼真,见那白影便是幼童箩中的米。崖口烟光一起,二童立由崖峡攀援而上,身法虽甚灵巧,并未有什法术。到了崖上,因听妖徒喝骂,抓起箩中白米便往下打,都是酒杯大一团连串打出。聚而不散。三妖徒也正施为,一见白影打到,不知是何禁法,各把手中钢刀扬起朝前一晃,刀尖上刚飞起一片碧阴阴的妖光,白影已连珠打倒,两下迎个正着,才一接触,只听接连几声炸音过处,白影纷纷爆炸,雨雹也似朝三妖徒当头打下。看是一粒白米,却具有极大威力,妖徒全被打了个遍体鳞伤、鲜血四流,为首一个几乎连眼打瞎。经此一来,越发急怒,妖徒邪法原有根底,只为上来轻敌骄狂,心粗气浮,以致连受重创。
这时看出对头厉害,料知前途还有能者,决不止此,立时变计,强忍愤怒,先不迫敌,各用邪法止血定痛。内中一个先用佩刀朝脚前香火头上斫去,朝后一指,那被刀斫断的一点香头便腾空飞起,往下流头来路急射而去,跟着拔下凡根头发,朝手指上绕了几绕,脚底所踏两块木板立即合拢,并列一起,聚而不散。为首妖徒便将先前将斩断的木板弃去,所有法物香火一齐搬过,三人同立其上,打一手势,口中咒骂了几句,重又逆流上驶。想是恨那二童不过,各将刀又扬起,朝着左崖不住摇晃,刀叉尖上各有一团团的暗碧色妖火朝崖上飞去。二童已早逃远,并无回应,妖徒惟恐遇伏,前进已迟缓得多。
相隔妖徒来路三数里有一江边市镇,那地方乃是一面江滩,前有半段港汉,本是行船避风之所,当日往来舟船俱早隐避,只有四条客舟中途得信,离上下游停泊之处均远,一齐避往滩前停泊。那港只是江中一处断崖,缺口内凹,虽有十来丈宽,深还不到二十丈。两面危崖壁立,那四条客船三条均泊港汉尽头的浅滩前面,只有一船泊在入口附近危崖之下。离水丈许崖上有一宽约七八丈、高约丈许的一个大洞,宛如巨口开张,形势奇险。余式看出崖口所泊竟是所乘那条柏木船。再一细看,船家一个不见,崖洞上面坐着一个白衣小人,年纪至多不过十三四岁,身材瘦小,面白如玉,十分清秀,二目黑白分明,神光炯炯,心方奇怪,忽听瓮中低语道:“想不到高人出场相助,省事不少。即速传令,将二三层关口埋伏撤去。”刚听出是何四声音,水面忽有一个小黑点贴着水皮疾如流星朝船驶来,临近一看,乃是一个黑衣小人,也是身材精瘦,连皮肤都是黑的,偏生就一双火眼,一到便纵上船去,朝崖上白衣小人高呼道:“妖贼来了,前头共是三个,已吃大亏,还不知道进退。”白衣小人喝道:“你放安静些,莫要叫得太凶,被姊姊赶来拦阻就玩不成了。”黑衣小人笑答,“我自坐船头等他,相机行事如何?”白衣小人答说:“他只不惹我们,便放他过去。他如逞强欺人,连我也容他不得。”说罢,将手一指,嘶的一声,那船便离崖口往江中驶去。这时江中风浪甚大,崖口一带波涛更加险恶,那船随着白衣小人手指横断江流,其直如矢,放出十余丈远近,快到江心,随手一拉,船又退了回来,这才看出后舵上系着一根长线,白衣小人拿着一头,往外一指,船便乱流而出,直驶江心;再往回一扯,船便退了回来。那大一条船和那猛烈的江流,白衣小人只用一根长线,便和玩物也似放进拉回,收发由心。似这样接连三四次过去,三妖徒已同踏木板逆流而来。
白衣小人发船时势子极快,宛如弩箭脱弦,贴着水面直射出去,又有崖口掩蔽,外观不易发现。三妖徒本来一肚子的恶气无从发泄,行经崖口前面,正在互相谈论,不料一条大柏木船由左侧断崖缺口内冲波乱流横断过来,差一点没有撞上。这类江湖邪教最忌冲撞,匆迫间当是寻常舟船,不禁暴怒,正在开口喝骂,忽听哈哈大笑,那船已电也似急倒退回去,船头上站定一个赤着双足、肤黑如漆的黑衣小人,正指三妖徒哈哈大笑,得意非常。三妖徒中为首一人正是邢刚,清早寻仇示威,吃了张伯坚的大亏,又被何四用法网擒住,虽未送命,带着一身黑丝逃回,初意这类情形虽极难堪,但那附身黑丝却可用来对敌人反攻暗算,正自悲愤填膺,心中盘算到时如何下手,眼看快到,身上黑丝尚是原样未动,心正暗喜,不料敌人法力比他高得多,内中并还附有诱敌之计。师徒二人刚一见面,那蓬黑丝突由妖徒身上飞起,朝妖道网去。妖道见妖徒狼狈逃回,身上并还有敌人的法网,不禁暴怒,忙即行法解救。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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