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68-荒凉天使-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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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千百二部灵床上的莫扎特也许了悟这一切——　　　　
　　　　第千百三部尤其是，那个伟大的帕斯卡。　　　　
　　　　第千百四部　　　　
　　　　第千百五部　　　　
　　　　第千百六部八十　　　　
　　　　第千百七部　　　　
　　　　第千百八部对我那个关于生活惊惧忧怖的问题，亚历克斯惟一的回答就在他的眼睛里面。他的言词一片混乱，就像乔伊斯的意识流：“惊惧忧怖无处不在？听起来倒像是给新旅游局的一个好点子。你可以把科克西①请愿军安排到亚利桑那州峡谷，从羞怯的纳瓦霍人手里买玉米饼和冰淇淋，只有那里的冰淇淋才是真正的拍约他冰淇淋，像开心果一样发绿，每个人都唱着AdiosMuchachospanérosdelaVida——”　　　　
　　　　第千百九部诸如此类。只有在他那叹息的眼睛里你才能看到，在他那破碎的眼睛里，在他那醒悟的孩子气的苏格兰领袖的眼睛里你才能看到回答……　　　　
　　　　第千百十部某一天，这一切戛然而止。科迪突然冲过来，冲进我们的走廊，急不可耐地向我们借10美元去买大麻。我来到加州实际上就是想离科迪近一点，但他妻子这段时间很不情愿接待我，也许是因为我跟妈妈在一起，也许是她害怕他又像在路上那段时间一样，又跟着我们发疯——对科迪而言，其实生活并无分别，他永远也不会改变，他只不过是想要10美元而已。除了向我借10美元，他还向本借了价值10美元的《西藏度亡经》就跑了。他还像以前那样穿着T恤和破牛仔，也像以前那样精力充沛——疯狂的科迪。“这附近有姑娘吗？”他一边开车离开，一边焦虑地叫喊。　　　　
　　　　第千百十一部一个星期之后，我就带着妈妈去了趟旧金山，带她坐出租车、在唐人街吃饭，还买了玩具，然后我让她在哥伦布大道一间天主教大教堂等我，自己急忙冲到科迪的住所，看我能不能从他手里把那10美元拿回来。这家伙竟然在喝啤酒，跟一个山羊胡子在下棋。他见到我似乎有些吃惊，不过很快就明白我肯定是想要回我的钱。他在酒吧里兑现了20美元，把钱还给了我，甚至还跟我一起去教堂见我妈妈。当我们走进教堂之后，他像我一样跪了下来划了十字，而妈妈转过身来正好看到我们的行为。她认为我跟科迪的确是很要好的朋友，而不像那帮坏孩子。　　　　
　　　　第千百十二部三天之后，我跪在地板上，打开一箱书，里面是我的小说《在路上》的样书。那本书全部都是关于我和科迪、乔安纳①和“大个子”斯利姆·巴寇②这帮人在路上的经历。妈妈去了商店，我一个人待在家里，突然之间，一束金色的灯光从门廊上方静静地射了进来，我抬起头，发现科迪和金发美女乔安纳就站在我的面前，还有大个子斯利姆，在他们后面是小侏儒吉米·娄，但他并不是因侏儒而出名，而只是因为他是吉米，德尼·布鲁曾经把他叫做“可爱小男人”。我们在那束金色的灯光里面面相觑，大家都悄无声息。我的手里还握着一本《在路上》，手都握红了，而我甚至来不及在第一时间看上一眼！我本能地向科迪伸出一只手，他是这本可怜而疯狂的小说里当之无愧的主人公。这是我一生当中为数不多的特殊场合：每当我跟科迪见面之时，似乎夜空中都充满了静谧的金色灯光，随后我还会再提到一次，但我却不明其意——除非它意味着科迪就是某种天使或天使长，他降临尘世，被我慧眼所识。在这个日子里，谈到天使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尤其是相对于他现在所过的不羁生活、将于六个月内悲惨结束的不羁生活而言（我很快就会谈到这件事的）……在这个日子里，谈到天使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当那些随处可见的小偷在街上打碎了受害人的玫瑰圣珠……如果这个地球上的最高理想建立在残酷流血的革命岁月之上，不仅如此，最高理想只不过是谋杀和掠夺的一套新说词——那么天使呢？既然我们从未目睹过天使降临，那么，天使究竟意味着什么？但基督徒会说：“既然你从未见到我父，你又从何得知我父？”　　　　
　　　　第千百十三部　　　　
　　　　第千百十四部　　　　
　　　　第千百十五部八十一　　　　
　　　　第千百十六部


《荒凉天使》　下　卷《荒凉天使》　穿越墨西哥（64）

　　　　第千百十七部啊，也许是我错了，所有的基督徒、穆斯林、新柏拉图主义者、佛教徒、印度教徒和神秘主义的禅宗关于神秘超验存在的说法都错了，但我不这么看——就像三十只飞鸟飞向上帝的近旁，并在他的镜像里看到了它们自身。那三十只肮脏的飞鸟，那些鸟群中的970只飞鸟，它们从未飞越过神圣的启示之谷，那里一切完美俱足——现在，还是让我来说说可怜的科迪吧，尽管我已经把他的故事说得差不多了。他信仰生活，同时渴望进入天堂，但因为他热爱生活而过度耽于生活，所以他又认为自己罪孽深重，永远也不配得睹天堂的容颜。他是一个天主教祭坛侍者，尽管他从他可怜的父亲手里乞讨了最后一个藏起来的硬币。一万个目光冷漠的现实主义官员会宣称他们也热爱生活，但他们从不会信奉到犯罪的程度，他们上不了天堂。他们坐在办公桌后，用冰冷的报纸来蔑视热血的热爱生活者，因为他们没有热血，所以他们就没有罪孽吗？不！他们犯下了对生命无知无觉之罪！啊，我还要说说我自己，不用那些散文和诗的形式——科迪拥有一个他深爱的妻子和三个他深爱的孩子，在铁路上拥有一份很好的工作。但每当落日西沉，他就开始热血沸腾——为着像乔安纳这样的旧爱而热血沸腾，为着大麻和闲聊的快感而热血沸腾，为着爵士，为着所有体面高尚的美国人在那日渐乏味的生活中想要的快乐而热血沸腾。但他从不隐藏自己的愿望，也不为枯燥的生活而哭泣。他丢掉了一切。他把车加满油，跟朋友们厮混，酗酒嗑药，四处闲逛，渴望迷狂，就像佐治亚州的那些农夫，每到周六的夜晚，当月色清凉、万籁俱寂之时，听着山冈附近传来的几声吉他。他拥有坚强的密苏里血统，步履矫健。我们都看到过他，跪倒在地，全身冒汗地向上帝祷告！我们去旧金山的那天，警察全面警戒，包围了北海滩的大街小巷，搜逮一个像他那样的疯子。我们的兜里塞满酒瓶和大麻，跟姑娘们调笑，跟小吉米一起参加派对、泡酒吧、去地下室听爵士，居然安然无恙地通过了警察的包围，真是一个奇迹。我真不明白警察们到底想干什么？他们为什么不去抓杀人犯和劫匪？某次我曾经向一个警察提出了这个建议，当时，他把我们拦了下来，因为我在朋友的车上插了一盏铁路照明灯，以免发生事故；警察回答我说：“你可真有想像力啊！”（他的话外之音是，也许我本人就是杀人犯或者劫匪。）我既不是这样的人也不是科迪，因此不得不成为其他那些枯燥乏味者当中的一员。你不得不仇恨生活，去杀人、去劫掠！　　　　
　　　　第千百十八部　　　　
　　　　第千百十九部　　　　
　　　　第千百二十部八十二　　　　
　　　　第千百二十一部　　　　
　　　　第千百二十二部我不想再对加州多费口舌了——后来我在大瑟尔①有过一场极其可怕的遭遇，就像年老之时，到了临终前的最后一刻，你不得不去判断一切、去狂乱疯癫、去直面虚无——说说那天科迪跟我们道别就够了，从我们认识以来，头一次他没有用眼神向我道别，而是把目光转向了别处——而我不明其意，到现在仍然如此——我只知道，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而且还会错得越来越离谱。几个月之后，他因为私藏大麻而被捕，随后在圣昆廷打扫了两年棉花房。而我恰好知道这场磨难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因为他的口袋里放了几根烟卷。（两个留着胡子、穿着蓝色牛仔的垮掉派坐在车里问，“谁是那个匆忙的孩子？”而科迪说，“快把我送到车站，我快赶不上火车了。（他的驾照已经因为超速而被扣押）我会给你一点大麻作为感谢。”）于是他们把车开到了便衣警察那里——除了他不看我的眼睛道别之外的真正原因，是他为了惩罚女儿曾把女儿绑在屋里（我恰好见到过那一幕），那就是他的果报②——这就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尽管在这两年中，科迪成长为一个更了不起的男人，也许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然而，如果根据“一报还一报”的法则，我又该受到什么样的报应？　　　　
　　　　第千百二十三部　　　　
　　　　第千百二十四部　　　　
　　　　第千百二十五部八十三　　　　
　　　　第千百二十六部


《荒凉天使》　下　卷《荒凉天使》　穿越墨西哥（65）

　　　　第千百二十七部啊，不过是经历了一场小型地震——我和妈妈又搭着灰狗汽车踏上了返程之旅，奔往佛罗里达。归去的道路跟来时的道路同样令人备受折磨，家具要稍后才能到达，我们租了一间便宜的后廊公寓搬了进去——第二天下午，阳光直射在后廊的锡皮顶上，我每天都要洗十几个冷水澡，但还是汗流浃背、热不可耐——更让我发狂的是我的外甥里尔·卢克每天都吃我的山核桃三明治曲奇（曲奇是我一生之中最大的那些错误的原因之一），我气得发疯，便搭了一趟汽车返回到墨西哥，到布朗斯维尔①，到马塔莫罗斯②，一天半之后又回到墨西哥城。不过至少妈妈感觉很好，因为她离我妹妹只有两个街区的距离，她甚至都喜欢上了那间后廊公寓，因为它带着间厨房，被她命名为“加布之地”——所有热爱生命的心灵都将会意识到，爱就是去爱——尽管我迷失在20世纪灵魂故事代言人难以言喻的精神幽暗之中，只能无端地再度前往墨西哥——我总是想写本书为某人辩护，因为我无法为自己辩护，但也许在这趟无可辩护的墨西哥之行中，我可以再度见到老哥内斯——但他不在那里。　　　　
　　　　第千百二十八部啊，你们那些在伦敦大雾之中抽着海泡石烟斗、欢乐而又悲哀沉思的绅士们，一切将如何降临到你们身上？——在黎明之际为戴着末日假发、自以为是的官吏们而惊恐？——我按哥内斯的旧址去找他，他窗户上的破洞已经修补好了，我爬上顶楼，重温了我住过的那间旧房子和那个洗衣妇——一个年轻的西班牙清洁女工已经住进了我那间房，把墙壁刷得雪白，坐在一堆花边中间，跟我的旧房东聊天。我问旧房东：“请问哥内斯先生在哪儿？”当她回答我说“哥内斯先生已经走了……”的时候，我那装满法语的脑子竟然听成“哥内斯先生自己死了”——不，她的意思是，自从我离开之后，哥内斯就死了——这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从某个人的唇上听到另一个人的死讯，哥内斯——这个生活的受害者最终还是死了，他的猝死让我难受，这空间覆没了他所有的恐惧和死亡，那蜜与奶的肉体已经被带往上帝的面前，却没有任何人告诉你——那个拐角商店里的希腊男人也用咬不准的语言说，“戛赫瓦先生已经走了……”——他独自死去了——在他的最后一天，他曾经朝着我、欧文和西蒙哭喊，而我们都急于赶回美国、赶回到这个世界，我们为何要这样做？——从此，老哥内斯再也不可能跟我一起搭着出租车去往无名之地——从此，他再也不可能引导我理解关于生与死的艺术——　　　　
　　　　第千百二十九部　　　　
　　　　第千百三十部　　　　
　　　　第千百三十一部八十四　　　　
　　　　第千百三十二部　　　　
　　　　第千百三十三部我回到市区，订了一间昂贵的酒店作为补偿——可这是一间阴郁的大理石酒店——哥内斯已经逝去，整个墨西哥城都成了一座阴郁的大理石蜂巢——我们如何继续在这无休无止的阴暗的世间生活下去？我永远都不会知道——爱，受伤害，工作，这是我整个家族的座右铭，但似乎我总是比他们更容易受伤——无论如何，亲爱的老比尔确实在天堂——惟一的问题是杰克将走向何方？——回到佛罗里达还是纽约？——还是走向更远的虚空？——老思想者思考着他最后的思想——而后，我回到我的酒店房间，很快就堕入睡梦之中，除此之外，我又能有何作为，把哥内斯带回到生命可疑的特权之中？——他已经给了我祝福，那一夜，佛陀将转生为姬娜·露露布里姬妲①，我听到房间发出声响，衣柜的门缓缓地来回摇晃，墙壁在叹息，我的整张床如同海水晃动，我不由自问：“我到底在哪儿？海里吗？”不过我很快就意识到，我不在海里，而是在墨西哥城里——尽管酒店房间像船只一样摇晃——这是墨西哥的一场巨大地震——那么亲爱的朋友，死亡到底是怎么样的？——容易吗？——我对自己叫喊（就像海上的风暴），然后我跳下床，躲到了床底下，以免天花板坠落——飓风席卷了路易斯安那海岸——卡拉奥布雷冈邮局对面的整幢公寓都被摧毁，里面的每一个人都在劫难逃——月色松林下那些斜睨人世的坟墓——一切都结束了。　　　　
　　　　第千百三十四部随后我将回到纽约，跟欧文、西蒙、拉菲尔和拉撒路坐在一起，现在，我们都已经算是著名的作家了，而他们想知道，为何我如此颓废，当我置身于出版的小说和诗歌之中时，为何我如此淡漠。至少，我跟母亲住在一起，远离城市，拥有一种宁静的悲哀。一种宁静的悲哀就是我能奉献给这个世界的最大献礼，最后，我要向我的荒凉天使道别——新的生活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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