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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断枫桥-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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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强一撑,终于站起来,手中握了半截砖头,一只眼里发出疯子的凶光。
常光福往后连跳两步:
“是是,是我错了,兄弟,我们了结吧。”
司徒强举起砖头:
“你没打死我……”
砖头飞出去,没劲儿,软软地掉在常光福脚前十厘米远的地方。
但常光福的脸色却白了:
“你小子当真还要……好好好,你行,你不怕死,我他妈怕,我好日子还没活
够,我甘拜下风,好了吧?”
司徒强不言语,象地狱里放出的魔鬼,一身草清泥沙,满腔伤疤污血,一下一
下出着大气,顽强不屈地向常光福逼近。
“站住!你站住!”常光福摇手呼喊。
司徒强无所闻,无所反应,只念着唯一的那一句话:
“你今天的错,是没有……打死我……”
常光福的嗓音发颤了,他妈的这人真的疯了吗!
“喂,兄弟,”他的脚一步一撑地躲避着司徒强忘却死活的逼近,“就算我……
不该打扰那个娼妇……好好,老子以后不去找她了,可以了吧啊?兄弟?”
司徒强听清了这句话,他的身体停止前进,僵在原地,伫立几秒钟,终于“轰
隆”一声重重摔下去……
30
欧阳娇知道司徒强无论如何不是常光福的对手,那家伙,进“宫”劳改出来后,
开始是摆水果摊,后来就长期跑广东做服装生意。生意做发了,心也跑毒了,拳脚
上的功夫比起以前又有了新的长进,他曾在广东一人“砍翻”三个想黑吃他的黑道
分子,这成了他回枫山后经常拿出来吹嘘的事迹。虽然他已经三十多岁,但身体壮
实得像头公牛,力气远比当国家干部的司徒强充足得多。
欧阳娇没能叫住司徒强,心里着急。司徒强要吃亏这是用不着怀疑的。她忍着
身上的疼痛,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尽快把自己收拾好,然后赶快出门。
女人都有某种同样的心理,她们害怕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不忍目睹别人痛苦
挣扎的惨相,所以两个柜台小姐便如实告诉了欧阳娇,她们说听见了两个男人在楼
上彼此出言不逊,恶语相伤,后来两人下楼来乘出租车走了,脸上都明显有一种杀
气,看来很可能要发生一场斗殴或者其他什么险恶的事情。她们好像还听到了“河
边”两个字。欧阳娇听到这里,转身拔腿就跑。
天已经昏暗下来,欧阳娇“打的”来到离东城最近的大河边,下车就往河滩跑。
河滩上,影影约约的,她看见有一群人围在那里,直觉使她感到她所预料的可怕的
事情就发生在那里。她早已忘了自己身上的伤痛,飞快地跑下石梯,直奔人群聚集
处。
她听见有人正在议论:
“哪个做个好事,把他背到医院去。”
“流氓打架,管这些事。
“躺了多久?”
“我是看全了的,打了半个小时,大概躺了半个小时了。”
欧阳娇不顾一切地拨开众人,果然,是司徒强躺在地上,满脸是血,双目紧闭,
一动不动,衣衫零乱,一只皮鞋也掉在一边,露出白袜子,其状惨不忍睹。她“扑
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双手一下捧住了司徒强的脸,哭泣着呼唤:
“司徒!司徒!”
马上她又仰起头,望着围观的人,乞求而又茫然的问:
“他死了没有?他死了没有?”
有人说:
“死倒没死,遭打昏了。”
她连忙去扶司徒强的脖子,听见他“嗯”地呻吟了半声。
“司徒,你醒醒!”
又听有人在小声说:
“莫不是争风吃醋?”
“决斗。”
“现在的年轻人哪!”
“走吧,有啥看头,现在,就这么回事。”
欧阳娇突然冲着这些人大声嚎叫起来:
“走开!你们都给我走开!我不想看见你们!走!快走!快走!快走!”
她脸都担歪了,样子很凶,像头发怒的母狮。
这的确把众人吓了一跳,纷纷散开,站得远远地观看这个疯狂的女人。
夜幕正式降临,河边石堤外的路灯也亮了。旧的游人渐渐散去,新的游人开始
点缀情人滩,在后来者眼里,以为这躺着跪着的一对只不过是先到一步的恋人而已。
欧阳娇的心全都集中到司徒强身上,她坐下来,吃力地把司徒强扶起,让他头
枕在自己的腿上,想着就在昨天,在同样的夜晚,在同一个地点,甚至还是同样的
姿态,她看见他的眼睛亮得像星星,而此刻,星星熄灭了。她泪水淆然而下,伸出
手去触摸司徒强的脸,她的手是那样的轻,轻得像一缕柔风,但还是把司徒强弄痛
了,他又是一声痛楚的呻吟。欧阳娇不敢再摸,心里悲愤地咒骂:
“畜牲,总有一天,找你算这笔帐!”
走过来一对年轻的情侣,欧阳娇向他们求援:
“二位,请帮帮忙,帮我把他扶起来。”
这对情侣连忙蹲下,男的关心地问:
“他病了?”
“唔。”欧阳娇也就只有这么回答。
那女的着急地说:
“那就快送医院。”
他们把司徒强扶起来。
欧阳娇转过背。
女的吃惊地问:
“你背?”
男的说:
“我来吧。”
女的加上一句:
“让他背吧。”
欧阳娇对这对素不相识的青年男女充满了感谢之情:
“谢谢,我能。”
司徒强很沉,欧阳娇的腰被压成了一张弓,如果在平时,以她的体力,那还不
算太困难。但今天,她已是三顿没进食了,两腿轻飘飘的。她走得很慢,没走几步
就开始冒虚汗。好不容易终于爬上了石堤,她再也支持不住了。她把司徒强放在一
张水泥长椅上躺下,看见不远处有个面食摊,赶快走过去,竟然一口气吃了三碗面
条。
回到长椅边,令人高兴的是司徒强已经苏醒,正竭力挣扎像是要坐起来。欧阳
娇连忙去扶起,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我这是在……”司徒强喘着气,看清了眼前的欧阳娇,但眼光很迷惘,很冷,
“在哪儿……”
“在河堤上,”她急忙告诉他,“常光福被你打跑了。”
“河堤?”司徒强不明白,脸上肌肉痛苦地抽搐,“谁、把我弄上来的?”
“是我……”欧阳娇忍着泪水,笑了一下,“我找到了你。”
“你?”他突然挣扎着向似乎很遥远的河滩望去,“一个人背得动?”
“是,”欧阳娇不清楚他何以会这样一副表情,只是不断地点着头,“一个人
背得动。”
“为,”他喘息着问,“为什么……”
欧阳娇大为奇怪:
“因为只有我是你的——”
她忽然不知道应该怎么措词,她哽在那里。她确实说不准她是他的什么人,相
熟?相知?相爱?都不好说,都不能说。而这个倚在她怀里的年轻男人,脸上的那
层冰冷令她好生难过,说不清楚为什么,她心里一急,两串滚烫的眼泪滴落在男人
的额头上。
但奇迹在慢慢发生,她的眼泪好似医治百病的仙丹灵药,滴在司徒强皮肤上,
竟就逐渐化开了他脸上的那一层冰霜,他的眼里射出了一股热刺刺的光芒,他艰难
地呓动着嘴唇,轻轻说了一句:
“欧阳,谢谢……”
“你这是客什么气啊!”欧阳娇几乎叫了起来,“我马上带你上医院,啊?”
“不,”冰霜在彻底融解,“自己会好的。”他说。
“那就去我家。”她泪水不断线地掉。
“你,”他终于绽开了真挚的笑,“真好。”
“我们走吧。”
“唔。”
“我背你到路口。”
司徒强忽然把头埋在欧阳娇怀里,“呜呜”地抽泣起来……
31
下了车,欧阳娇搀扶着司徒强,一步一步慢慢走进小巷,走到家门口,回到家
中。
欧阳娇让司徒强靠在沙发上。
“别动。”
她叮嘱一声,走进厨房,端来一盆热水,给他擦脸。几分钟后,洗成了一盆血
水。
他的脸现在肿得更厉害了,这比那次火车上伤得还重,还好,左眼没瞎,但肿
成了一道缝。想着两次挨打都与她有关系,歉疚之泪又从她的眼里溢流出来。她轻
轻捧住他的脸,轻轻地吻他的脸,她要吻平他的创伤,包括脸上的和心头的。
“没打赢。”他解嘲地说。
“你赢了。”她吻到了他的嘴唇上。
“哎哟!”
司徒强叫了一声,是欧阳娇的额头碰痛了他的左眼,她赶紧把头移开,盯着他
看了片刻,站起来,不容置疑地说:
“我找医生来。”
“不。”他说。
她又往他身上看了看,拉开抽屉拿了些钱,说了声:
“我马上回来。”就转身出了门。
她到街上先挂电话,是打给陈医生的。
“是我。”她说。
“哦,是,是你呀,你,有事?”
“请你出个诊,啊,是的,出诊,我有个病人。”
话筒里突然传来一个女人泼悍的声音:
“又是那个骚女人打来的?你敢!”是陈医生的老婆,那肥胖的母老虎。
“什么病?”陈医生不顾老婆发威,坚持着问。
为了司徒强的伤,欧阳娇也顾不得了,说:
“外伤,他摔伤了,脸上。”
“好,我马上来。”
陈医生话音未落,话筒里的母老虎又吼起来了:
“你敢去,我……”
电话挂上了。
陈医生因为作风问题两年前终于被请出厂门,开除公职。他出来后在西城自己
住家附近开了个诊所,虽然名声有“前科”,但医术尚精,还能做到急病人所急,
因此诊所很兴旺,收入也可观。欧阳娇心中对陈医生有种说不出的情结,不管咋讲,
是他使她成了现在这模样。她说不上是该恨他还是感谢他,但归根结底,她与他就
有了一段共同的历史。历史是无法改变的,历史中的人也是有因缘的,何况陈医生
有学究气,不鲁莽,这正符合欧阳娇潜意识深处对文化人的小小的崇敬。于是从去
年开始,每到寂寞来临,而蒋摄影家和王诗人又忙于自己的事业高挂“请勿打扰”
的苦行僧标牌之时,欧阳娇就会给陈医生的诊所或住宅打电话,请他晚上“出诊”。
陈医生到枫桥巷,也会象王诗人和蒋摄影家那样,带来一段温文尔雅的谈话,只不
过话题涉及的是保键、长寿、养生之类。当然,陈医生也明白无误地向她申明性病
的蔓延,爱滋病的可怕,言外之意,要她一定好好珍惜自己。陈医生再没摸过她的
“肝区”,甚至对她某些亲切的小动作也仅报以祥和的一笑。他们就那么无拘无束
的谈话,笑,喝茶,抽烟,然后一个多小时后陈医生告辞,她的心情就不再孤寂,
就会美美睡上一个好觉。
可惜好景不长,几次以后,陈医生的行踪终于被老婆侦测得知,大闹之后,是
严格的管束。欧阳娇无法再给陈医生打电话,因此近三个月,陈医生几乎没有“出
诊”的可能了。今天欧阳娇顾不了那么多了,这是真正的出诊,她怕什么。但是她
还是不敢肯定陈医生能否出来,他老婆能相信吗?
离开电话亭,她立刻进了商店,买背心,短衬裤,衬衣、长裤,还有短袜,甚
至睡衣,全是男人用的。她指着中档的买,花了七百多块钱,她只问商店小姐一米
八的个子穿不穿得,得到点头,付钱就走。另外又买了一袋蛋糕。买东西时她始终
右手捂住左脸,那上面的几条指印,虽然肿消了,但是已经由红变紫,影响观瞻。
“我不饿。”司徒强看到了蛋糕,说。
“那你等一会儿吃。”她说,“现在你去洗澡、医生一会就到。”
她把一堆崭新的衣裤放在沙发上。
“谁的?”他问。
“你的,洗了澡换。”
“买的?”他吃惊地看着她,“刚才?”
“你看你这一身,不换行吗?”
司徒强不安起来:
“我没给你买,你倒给我买了。”
“洗澡去吧。”她说。
他看看衬衣、裤子,既感动又有些惭愧地说:
“我还从来没穿过这么好的。”
“那你就从今天开始穿吧。”
她的眼光柔和得近似于爱抚。
洗了澡,穿好睡衣,司徒强刚坐下,门响了。欧阳娇正在床铺,一听,放
下被子就去开门。
是陈医生,他挎了一只药箱,神态显得苦恼,原来此行不是他一个人,还有一
个保驾护航的,那就是他那母老虎老婆。
“快进来吧。”
欧阳娇首先向陈夫人点头招呼,那女人一脸怒容,大概一路上都在跟她的男人
争吵,欧阳娇要息母老虎的火,为了司徒强。
进了屋,那女人看见屋里果然坐了个伤员,绷紧的面容才有些缓和。
欧阳娇特意这样介绍:
“这是我的男朋友,司徒强,这是陈医生,这是陈夫人。”
陈医生没说话,点点头,坐下来观察司徒强的脸,他一看就知道是被拳头所击,
但仍说:
“摔得不轻。”
这是因为他发现欧阳娇的脸上也有伤,只是轻些。
陈医生按按司徒强各处的伤口,在司徒强右眼和太阳穴之间按得最仔细,然后
说:
“明天还是去医院照个片,大概有骨折,这块骨头是最脆弱的。”
他拿了一些外用药和内服药,向欧阳娇交待怎么用,然后开了张单子,让她明
天去药店买这两种药,按说明坚持服用。前后花了半个多小时,那位夫人早已不耐
烦了,首先说:
“我们走了。”
“多少钱?”欧阳娇问。
陈医生吱唔着没有说出来,夫人没好气地说他一句:
“问你,多少钱!”
陈医生才说:
“五块。”
“你倒挺便宜的呀!”夫人撇撇嘴,脸皮绷紧了。
欧阳娇已从抽屉里拿了五十元的钞票走过来,递给女人:
“不用找了,还有出诊费。打‘的’回去吧。”
女人立刻接在手上,平淡地说:
“有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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