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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断枫桥-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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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随便坐吧。”梅冬放下萨克斯盒子,急急忙忙地说,“你饿了,我先给你
弄吃的。”
    司徒强坐在铺了凉垫的沙发上,进一步打量房间:地板砖,彩色涂料,铝合金
蓝玻璃封闭阳台、空调、组合音响,三室一厅。最后他的目光又落在那架钢琴上,
她会弹钢琴?
    梅冬两眼笑眯眯地从厨房走出来,一手端一只花瓷碗,冒着热气,另一只手端
一只搪磁盘子,那上面盛着两块棕、白二色的糕点。
    梅冬把碗和盘子放在茶几上,声音充满了喜悦地连声说:
    “快吃吧,快吃吧,别客气啊,不够还有。”
    碗里有牛奶和两只荷包蛋。
    梅冬又补一句:
    “这是鲜奶,双江镇有个奶牛场。”
    她坐下来就再也没动,一旁兴趣十足地观看他吃,好像这是她最愉快的事。
    他吃完了牛奶鸡蛋,梅冬要去给他再盛一碗,他按住碗坚持说吃不下了。
    “你才吃一块面包。”她责怪地说。
    “我真的吃饱了。”
    其实他没有吃饱,而且就是再来一碗牛奶加两块面包也是没问题的,只因梅冬
一直坐在一边守着他吃,他实在有些放不开。他好久没吃过这样档次的早点了,以
至于他都怀疑起自己来,刚才很可能露出了不雅的吃相。
    “客气饿自己。”
    梅冬嗔怪地说了一句,随即莞尔一笑,收拾了磁盘,快步走进厨房。
    司徒强站起来,颇有兴趣地走近那架钢琴,一手抬起琴盖,一手“叮咚”弹了
几声,感觉音质还不错。要值万把块钱。
    梅冬立刻从厨房里探颗脑袋出来,满脸惊喜地问:
    “你会弹?”
    司徒强只笑了笑,没有做声,又在低音区弹了弹。在枫山师专,他学化学,可
一有空就去音乐班旁听,他的乐理和钢琴都有一定的基础。
    梅冬跑出来说:
    “你弹嘛,会弹就弹嘛。”
    司徒强却让在一边说:
    “我只是会一点,听你的。”
    梅冬也没推让,兴致勃勃地就坐下了,一双手刚要往琴键上按,忽又把手放在
腿上仰面问道:
    “弹个啥呢?”
    “弹你最喜欢的。”司徒强说。
    她想了想,然后坐正身子,神态随之专注起来。
    她弹的是一首练习曲,司徒强隐约记得是音乐班二年级钢琴课里有的,对了,
是车尔尼的《299》,大概是“30条”吧,他觉得梅冬的技巧,与枫山师专音乐班二
年级学生比,算得上中上水平了。瞧她那双纤纤玉手,相当灵活而有力度,指头也
长,差不多硬是一块弹钢琴的料,难怪她唱歌乐感很好,而且气质不俗。
    “献丑,献丑。”
    梅冬弹完边说边站起来,要司徒强弹一曲。
    “我不行。”司徒强推辞。
    梅冬不由分说把司徒强拉到凳子面前,然后双手在他肩上用力往下按,他只得
坐下。
    “弹嘛。”梅冬怀着希望要求。
    司徒强的心情现在越来越好,梅冬的纯真、热情和聪慧很容易使人产生好心境。
面对她,就象在一间雅致的画室里欣赏一副工笔细描的古典国画,或是在阒无人声
的草原深处观看一汪深蓝的湖泊。他当然要弹了,弹什么呢?一下就想到歌曲《女
人是老虎》,她不是今晚要唱这首歌吗?她不是说过要他帮着练练吗?虽然他的钢
琴要比她差一些,但是伴奏一般歌曲,还是能应付下来。
    他刚把过门弹完,就听见了她悦耳的嗓音,梅冬在竭力摹仿那种俏皮的、情感
充分流露的韵味。司徒强被她真切动人的嗓音和表情深深感动了,他现在真的是在
为她弹奏,为她的那份情调弹奏。
    当琴声和歌声停下来时,屋里静静的,梅冬在拿手绢揩眼泪,司徒强抬头看她,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看,我哪些地方还应该怎么处理?”她问。
    “梅冬,你不用练了,”司徒强由衷地说,“你今晚肯定会成功的,有掌声作
证,我敢预言,我相信!”
    “我却不敢保证,我现在都挺紧张的。”
    虽这么说,却能从她的脸上看得出满足的喜色。
    接着他们进行萨克斯和钢琴的合奏,一曲又一曲,每一曲两人都非常开心,直
到尽兴。最后一曲是舒伯特的《小夜曲》,当余音消失之后,梅冬盯着钢琴陷入一
种沉思状态,一动不动,如塑雕一样。
    司徒强没去打扰她,这是一个有音乐素质的姑娘,无论唱歌,还是弹琴,感情
都那样的投入。
    梅冬盖上琴益,一回到现实中,她恢复了本来的那种纯情少女的笑容。
    “参观一下我的房间吧。”
    说着站起来,对司徒强招招手。
    房间也如主人一样,整洁、漂亮、大方,镶木的地板、床、书桌、书橱,都很
精美。梅冬在解释,她父母都是穷医生,只有大哥在深圳搞了一家科技公司,赚了
点钱,家中的一切都是大哥出钱武装的,那架钢琴是去年她高考落榜,大哥为安慰
她给她买的。
    司徒强走到书橱跟前,这又是他没有想到的,梅冬竟有这么多藏书,总有两、
三百册吧。大部份是小说,显然她喜欢文学书。现在他不难理解了,梅冬的那颗聪
明的、有思想的脑袋瓜,原来是来自这里。他不由想到了他的欧阳。他也有几百册
书,都在父母家里,自出走之后,他一直没回家,一本也没带了来。他决定过几天
回枫山时,第一件事就是回家把自己的藏书连同书橱,搬到枫桥巷自己的家里,让
欧阳娇慢慢养成读书的习惯,这既可以伴她度过孤独的时光,也能对她自身素质有
所助益。梅冬其余的书就是各种音乐杂志和歌曲,中国外国的都有,放了满满的两
格;还有就是一些歌唱家、音乐家、影视明星的传记作品。
    “世界上的音乐家,你最喜欢哪一位?”
    梅冬在他身边问。
    司徒强想了想,笑了一下,才回答:
    “莫扎特。”
    “为什么要笑,好像挺有趣似的。”她笑问。
    “是有趣,”他说,“莫扎特才九岁时,一有女人让他弹钢琴的时候,他就恳
求说:‘我愿意弹,但我们事先必须讲好,你们是爱我的,如果不是面对情人,我
是不想弹琴的。’那些社交界的贵妇淑女,都被这小男孩的认真态度逗乐了,于是
一个个就做得像个真情人那样,亲热地叫他:‘我的心肝’,‘我的宝贝’。”
    梅冬哈哈大笑:
    “你这么一说,我都喜欢莫扎特了。”
    “当然我喜欢莫扎特主要是佩服他的天才,四岁弹琴,就能即兴作曲。”
    “别假了,”梅冬调皮地哼了一声,“你也许就是因为希望有一群太太小姐围
着喊你‘我的心肝’、‘我的宝贝’,才爱上音乐的吧。”
    司徒强脸一红,梅冬至少是说对了一半,不然小时候他在一本书里读到这段故
事,为什么直到现在还记得这么清楚。而事实上,他在演奏萨克时,有意无意地总
爱注意台下女人们的表情。他连忙转移话题:
    “你呢,最喜欢哪位音乐家?”
    梅冬收敛了笑容,沉思起来,就像刚才弹完舒伯特的小夜曲时那副神态。少倾,
便听她说:
    “我喜欢舒伯特。”
    他明白了,她为什么把舒伯特的小夜曲弹得这样动情,弹完之后还久久不能平
静。梅冬接着说:
    “你一定知道他的那首小夜曲的来历。”
    “不知道。”他被她凝重的表情感染了,他是知道那首小夜曲的来历的,但他
愿意听她讲出来。
    梅冬的声音是那样伤感:
    “舒伯特很穷,有年冬天的晚上,他腹内空空进了一家咖啡馆喝完一杯热咖啡
后,却口袋空空无钱付账,就随手在一张菜单的背面写下这首优美而又忧伤的《小
夜曲》用以抵账。不久舒伯特就在穷困中死去,死时才二十七岁。那个咖啡馆老板
却发了大财,以一千马克拍卖了那首菜单背面的《小夜曲》,而他付出的咖啡连半
个马克也不值。这是别人给我讲的,不知是不是真的。”
    司徒强联想到自己,他现在的情况比当年的舒伯特还是要好得多。
    “太让人伤感了。”他叹道。
    “我一弹这曲子就想哭,”梅冬说,“我有时真恨不得时间倒流,流到舒伯特
时代,我肯定会倾其所有去帮助他,他如果需要爱情,我都给,像他这样才华横溢
的伟大人物,什么东西没有理由得到?”
    这段高论简直令人震聋发聩,没有一颗水晶般纯洁的心灵的人,是不会具有这
么高尚的灵魂的!
    多么善良的姑娘,司徒强强烈地理解了梅冬身上那种女性特有的崇高的同情心。
    “听了你的讲述,”他说,“我也深深地喜欢舒伯特了。”
    梅冬几乎是叫起来:
    “现在我们有两个共同喜欢的音乐家了!”
    一阵短暂的无言,梅冬再次一声惊叫:
    “哎呀,你猜几点了?”
    司徒强抬脱一看,一点半了,不由道:
    “时间好快。”
    梅冬说:
    “把你饿着了吧,你怎么不提醒我?我跟你说了,客气饿自己哟,我就不客气,
来,我们共同做饭。”
    在厨房,梅冬一直处于喜形于色的状态,她说现在她可找到个知音了,不论在
厂里,还是双江饭店,都找不到一个真正说得拢的人。
    “像洪亮,”她说,“歌唱得还可以,人也直爽,可就是层次低了点,只知道
郭富城、谭咏麟、齐秦、叶倩文,好像世界上就只有香港、台湾才有音乐。”
    吃过午饭快三点钟了,司徒强要回饭店,梅冬坚决不让:
    “太阳大,现在不准走。”
    “不远。”他说。
    “就在这儿睡午觉,好好休息,晚上你有两场。”她关怀地说,声音很柔,让
人无法拒绝。
    梅冬的父母下乡巡回医疗去了,她把司徒强安排在自己的房间。
    “睡吧,听话。”
    房间很凉快,床也舒服,周围安安静静的,很快他就感到一股睡意袭来。
    醒来的时候,他惊异地发现,梅冬坐在床边,正温情脉脉地偷看着他。
    “你没睡?”他问。
    “比你先醒。”她目光灼灼。
    “你坐了多久?”
    “很久。”
    她声音微颤,好像是因心跳在控制气流,而面部表情也随之越来越异样。
    他忽然感到了这种气氛的危险。正准备起身,不料梅冬猛地扑到他的身上,捧
住他的脸便不顾一切地亲吻起来。
    她不停地吻,不停地呢喃,她进入了一种痴狂阶段,灵魂随飓风刮到了无我无
他的境界。
    这是一种什么情意,它是火山沉睡万年后的一次猛烈喷发,是河水阻断后蓄积
毕生力量的一次决堤,它挟九天之上的全部恒星的热力,裹辽阔大海中生生不息的
永恒波动,它是一个姑娘的真爱的爆发,是不可阻挡的爱的进攻。
    司徒强简直不知所措,这股狂猛的风暴来得太突然。
    梅冬迷朦的双眼在热烈地燃烧:
    “司徒强,我是认真的……”
    司徒强在火热的骄阳下强制清醒自己,他慌不择句地说:
    “梅冬,我结婚了。”
    “我没错,我爱……”
    “可是……”
    “我没有伤害她的意思,我只是,我爱……”
    她闭上眼睛,死死抱住他的脑袋,在他的五官上印上一阵狂于一阵的亲吻。
    他终于挣扎着坐起来,他抓住她的手臂,他必须让她清醒。
    “梅冬,我心里难受。”
    “怕伤害她?”她恳求地望着他。
    “也怕伤害你。”他艰难地说。
    “可是我更爱你了!”
    她挣出他的手臂,一把将他的脖子紧紧箍住,呓语似地独自嘀咕:
    “也不知为什么,我就爱上了你,我实在是没办法……司徒强,除了爱,我不
会对你有其他要求的,你是安全的,你听懂我的话了吗?”
    她忽然松开他,仰身躺在床上,她穿一件高弹力花背心,一条花短裙裤,眼睛
里满含着哀哀的渴望,整个青春的身体都在发出诱人的召唤。
    但是司徒强的思想越来越清醒,古代那个书生的影子飘到他的眼前,书生为了
他的所爱,十年中肯定不知见过了多少诱惑,但他竟能守身如玉,他一朝与浣纱女
相见,才会有无愧无悔的勇气拉响那颗惊天地泣鬼神的手榴弹,爆炸出一段传诵千
古的灿烂佳话。他司徒强不是当年那个书生,但他会比当年那个书生做得更好,因
为他深爱着他的欧阳娇。假如他抗不住诱惑,不管是以什么正当的理由,当他回到
枫山,他如何能够坦然地面对欧阳娇,尽管欧阳娇一无所知,但是愧疚肯定会永远
成为啄食他心脏的利刃,他会被何在背叛的耻辱柱上,灵魂终身不得安宁。
    这是拿什么也无法弥补的巨大损失啊!
    爱情不仅是火热的燃烧,还有理智的责任。
    爱情是一种专一的快乐,放纵会打碎这种专一,使快乐消遁于无形。
    爱情是道德,而不是反道德。
    爱情能容忍委屈和误解,但爱情最容不得背叛。
    “对不起,梅冬。”
    他下了床,无奈地,也是果断地走进了客厅。
    一会儿,梅冬出来了,好像一下就老了五岁,脸上挂着疲惫的苦笑,她眼望地
下,细细着声音,也说了一句:
    “对不起,司徒强。”

                                   47

    司徒强五点多钟回到饭店,走进大门,一眼就看见洪亮坐在服务台前靠墙的沙
发上,洪亮也看见了他,立刻站起来,手上提一只沉甸甸的塑料袋,对直朝他走来。
    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但他却平和地站着没动,等候着洪亮。
    洪亮的表情使他松了口气,对方的脸上没有丝毫敌意,有的只是一种诚恳的歉
疚。来到跟前,洪亮向他伸出手,两人握了握,虽然都没说话,但所有的前嫌均已
消逝。
    走进司徒强的房间,洪亮这才开口:
    “司徒强,我今天是来谢罪的。”
    司徒强忙说:
    “快别这么说,都是同行,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是我们双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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