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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断枫桥-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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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噜嗦,快点!”
    跳舞男人坐下来,拿起她的胳膊,用湿毛巾擦了擦,一手箍紧她的胳膊,另一
只手拿针头一挑,就推进去了,动作熟悉。
    “你来一针,我也来一针,我们共享欢乐。”他说。
    跳舞男人给欧阳娇注射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留给了自己。
    欧阳娇需要钱,要钱赎她的钻戒,要钱买白粉过日子,所以她很是被动,有一
种应付了事的想法。但没过多久,毒品起作用了,她的热血渐渐沸腾起来,欣悦感
如海潮冲击心脏,她在地板上乱滚,嘶声喊叫,从屋中央滚到屋角,又从这一角滚
到那一角,直到筋疲力尽,脚酥手软。
    欧阳娇盯着天花板想,天啊,谁知道我这究竟是为什么呀!
    她快乐一次,清醒一次,生一次,死一次。快乐的时候,哪怕地震来了,也要
抓住快乐不放;清醒的时候,后悔得痛不欲生,恨不能杀了自己;生其实就是发誓
只吸最后一次毒,一定让灵魂脱离炼狱;而死就是劫难来临之际,脑子里只有求仙
求乐一个念头。她的心理和生理就这样周而复始地在灾难中循环。她彻底陷入毒品
布下的强大罗网不能自拔。

                                   65

    然而更大的劫难还在前面等着欧阳娇,这才是一场真正的毁灭,仅管这是在偶
然间降临的,但谁能说这里面没有包含某种必然的因素呢?
    常光福这一天约欧阳娇,他一说,欧阳娇就满口答应,她已经完全回到从前的
角色中去了,或者说她和原来的确已经成了鱼水关系,她再也无法容忍自己有一分
钟的清冷和寂寞。
    常光福还邀请了另外两男两女,不过舞厅老板提醒他们,小心点好,最近风声
紧,扫黄行动全国展开,万一联防队查起来,他这份家业就完了。因此常光福他们
在包房里也就有所收敛,他们喝酒,吃点心,磕瓜子,唱卡拉OK,除此之外,没敢
有更大的越轨行为。但他们不知道,当欧阳娇第一次和常光福出来跳舞时,就惊动
了一双眼睛。这是一位老人,坐在沙发角落处。老人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刻不离欧
阳娇,他甚至站起来走到柱头边,像侦探似的紧靠柱头阴影,隐蔽地打量欧阳娇。
老人由惊讶到愤怒,最后退回去跌坐在沙发上,悲哀地仰面长叹一声。
    这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司徒强的父亲。
    司徒强的父亲是第一次进入这种场合,这次,创陆投资者来玩。但他坚持不进
包房,他就呆在外面舞池里,如坐针毡,度秒如年,硬着头皮。
    看到了欧阳娇,司徒强的父亲一阵心绞痛,他甚至不是痛恨这个女人,“儿媳
妇”这个词与他无关,他是为他的儿子司徒强的堕落而痛心疾首。
    看到欧阳娇,司徒强的父亲心惊肉跳,汗毛倒竖,这就是与他的儿子结婚的那
个女人?!原来竟是个……他几次都想破门而入,却又深怕看到那一番情景,万一
司徒强也置身在那个不堪入目的污秽场景中呢?
    如果儿子从包房里冲出来了,那就太可怕了。现在他唯一的侥幸就是但愿司徒
强与此无关。
    欧阳娇是因为毒瘾快犯了才和常光福提前离开舞厅的,她要去常光福那里过夜,
准确地说只是和他睡到半夜,她还要去瘦狗那里解瘾。今晚上她要常光福付五百块
钱,这样,她就有九百块钱,明天她将立刻去典当铺把心爱的钻戒赎回来。
    看来司徒强没在这里鬼混。司徒强的父亲松了口气。但是儿子在哪里呢?两个
多月他没有司徒强一点消息,单位说他请了病假,在家养病,他的“家”在哪里?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他要拯救他,他要找到他!
    司徒强父亲顾不得和同来的人打招呼了,立即尾随在欧阳娇与常光福之后,走
出歌舞厅,他今天非采取行动不可。
    欧阳娇和常光福出门就钻进一辆出租车,司徒强的父亲也招手让一辆出租车停
下,坐上之后立刻吩呼司机跟上前面那辆。他觉得自己成了外国侦探片的角色了,
悲哀又一次向他袭来。
    欧阳娇和常光福在“巴黎韵时装精品屋”下车,常光福揽着欧阳娇的腰肢,两
人在人行道上歪歪扭扭地走了几步,常光福掏出钥匙开卷帘门。
    看来这不会是司徒强的那个“家”,司徒强也决不会在这扇门见面。司徒强的
父亲猛跨一步,喝了一声:
    “站住!”
    常光福和欧阳娇吓了一跳。吃惊地回过头来,常光福很快就气愤起来:
    “老头,你干叫什么?”
    司徒强的父亲威严而又鄙夷地伸手往边上一指,对常光福厉声道:
    “你给我站一边。”然后指着欧阳娇,声音更加逼人。“你,站过来!”
    欧阳娇终于认出这位老人是谁了,不由倒抽一口冷气,整个人僵直得如冰棍一
般,只有眼睛越睁越大,随即冷得浑身筛糠似地发抖,这回可是比毒瘾犯了更加让
她恐怖。
    常光福破口大骂:
    “妈的老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活得不耐烦了!”说着就要冲过去。
    欧阳娇双手用力把常光福一推,转身飞快地跑了。
    司徒强的父亲居然也不顾风度地紧追不舍,但他最终还是依靠出租车才挡在了
欧阳娇的面前。
    欧阳娇脸上已经挂满泪水,求饶似地望着司徒强的父亲:
    “我……”
    司徒强的父亲喘着气压低嗓音打断她:
    “你不用说了,……恶心!告诉你,你是什么样的女人,我没兴趣,但是,你
要把司徒强交出来!”
    “我爱他……”欧阳娇双手捂脸,“呜呜”哭起来。
    有行人在朝他们侧目,司徒强的父亲非常恼火地加重了口气:
    “马上告诉我,快,他在哪里?”
    欧阳娇只是摇头,哭得越来越伤心。
    “快说,在哪里?”司徒强的父亲猛地提高嗓门,暴躁的情绪按捺不住了。
    欧阳娇心头一骇,双手一下从脸上拿开,脱口而出:
    “他不在家。”
    果然如此,上帝保佑!司徒强的父亲马上又狠狠地问:
    “去哪里了?”
    “双江镇。”
    “干什么?”
    “打工……”
    “他去外面辛辛苦苦打工,你在家里干什么?!”
    欧阳娇再度双手捂脸,泪水从指缝间渗出来,滴滴嗒嗒落在地上。
    “你太残忍了,你毁了我儿子的前途!快说,打工的具体单位?!”
    “双江饭店……”
    “干什么?”
    “舞厅……”
    “电话号码?”
    “不,不,他不在双江镇,不在,不在……”
    她一下子惊恐万状地哭喊起来,再一次朝前飞跑。
    这回司徒强的父亲没有追赶,那些行人已停下来观看,他这才意识到什么,顿
时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头一埋,匆匆离开。

                                   66

    欧阳娇逃回家中,惊魂不定地惶惶缩在沙发上,绝望而又恐惧,脑子里一忽儿
一片空白,一忽儿乱麻一团。但有一点却是清晰的,可怕的事很快就会发生,绝对
地无法避免。她太害怕了,立刻想到了逃跑,干脆一逃了之,可是往哪儿逃?她突
然想起了疫狗的话,瘦狗说过可以带她走……不,不,不走,她绝不走,她不能离
开司徒强,这是她和他的家,她哪儿也不去!
    她急忙从沙发上起来,拉开梳妆台的抽屉,把针管、胶管、棉花,甚至还有一
小袋约一克的白粉,统统装进一只塑料袋里,走出家门,毫不可借地扔进了垃圾桶。
    剩下的就是明天一早去把钻戒赎回来,九百块钱……啊,钱呢,常光福那五百
块还没拿到手呀!她顾不得什么了,今晚非得把钱弄到不可。她跑出门,给常光福
打了个电话。
    “我马上来。”她焦急地说。
    “你不来事情说得清楚吗?”那边拖着声音说。
    到了常光福那里,欧阳娇不抱希望地恳求他:
    “借给我五百块钱吧。”
    果然常光福“嘿嘿”笑道:
    “我没有借钱的习惯,但我愿意公平交易。”
    “好吧,记住哟,五百。”
    “那个老东西是谁?”常光福粗鲁地问。
    “你别管!”她烦躁地一口堵回去。
    “他要是跑慢一步,老子这一拳出去就要送他上西天。”
    常光福骂骂咧咧地把四百块钱扔在枕边:
    “这是四百。若还要,明天再来。”他说。
    欧阳娇傻呆呆地不知应答。
    常光福恶狼一般向她扑去。

                                   67

    欧阳娇早晨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要去当铺把钻戒赎回来,可是还差一百块钱,
思来想去,只有去找瘦狗。
    瘦狗开门让欧阳娇进屋,往沙发上一坐,就懒洋洋地去拨电话。
    “借点钱给我,”欧阳娇说,“一百块。”
    “缺钱?好说。”
    瘦狗打完电话,晃着二郎腿轻松地又道:
    “这不,钱就来了。”
    欧阳娇一个呵欠,这是宣告快犯瘾了,她把胳膊伸给瘦狗,一脸的乞求。
    “欧妹的事,我是有求必应。”
    瘦狗说着站起来,慢腾腾走进屋去。出来时,操作也是慢腾腾的,一边惋借地
摇头道:
    “美人,你亏了,你在枫山这鬼地方亏了,如果肯去广州、深圳,你硬是要啥
有啥,区区一百块钱,还得张口问借……”
    欧阳娇心烦意乱,嚷道:
    “快点,快点!”
    瘦狗晃着手上的针管,懒声懒气地说:
    “欧妹,听我的没错,走出枫山,海阔天空,这东西,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那还不容易。”
    也不知为什么,欧阳娇居然问了一声:
    “真的?”
    瘦狗立刻来了精神:
    “哄你半句老子就是条真狗!”
    当欧阳娇意识到自己是在问什么的时候,立刻就摇起头来,不再言语。
    欧阳娇痛苦而烦躁地大叫道:
    “不听,不听!快给老子打,快!”
    瘦狗也不恼,甚至很有点自信地说:
    “没关系,没关系,我瘦狗是个大好人,帮别人的忙,我是全心全意的,什么
时候需要我,我什么时候都帮,我等,耐心地等。”
    又有人敲门,瘦狗示意欧阳娇别做声,自己轻手轻脚走过去往门上的猫眼瞧,
然后把门拉开,一个中年男子一闪身进了屋。
    这男人中等个子,黑皮肤,扁平脸,但是派头十足,花衬衫和白短裤都是高档
货,头发梳得溜光,手上戴两枚硕大的金戒指。瘦狗对他特别客气,很尊敬地一口
一个“雷公”,又是递烟,又是点火。
    但是,来人却把目光死死落在欧阳娇身上,眼睛在他那张黑脸膛上熠熠闪亮。
    “这就是欧妹。”瘦狗见状忙作介绍。
    “久仰芳名,久仰芳名。”
    来人一口广东普通话,微欠着身子,装得很有些教养。
    “这是大名鼎鼎的雷总经理。”瘦狗转向欧阳娇介绍。
    欧阳娇只是点点头,她没心思交谈,她瘾发了,还要去赎钻戒。她拉了瘦狗就
往里边去,一进卧室,迫不及待地拿了胶管往自己胳膊上套。
    “也好,你自己动手,我去陪陪客人。”
    瘦狗说完走了出去。
    注射完毕,欧阳娇躺倒在床上,什么钻戒呀,回家呀,司徒强呀,司徒强的父
亲呀,所有的担心和害怕全都从脑子里一扫而光,她一心想的就是舒服感的来临。
    瘦狗进来,坐在床边,抚摸着她说:
    “你看他怎么样?”
    “谁?”她笑着问。
    “雷公,雷总经理。”
    “什么怎么样?”
    “他在广州,有金山银山,花一百辈子也花不完,五百块钱一克的那玩意,他
也舍得买给你‘吃’,让你‘吃’饱‘吃’好。”。
    “他干吗要买给我?”
    “你真是脸蛋好看脑袋不开窍,他最近死了老婆。”
    “又怎么样?”
    “你想过神仙的日子,就跟他走呀,笨猪。”
    “跟他走,去广州?”
    “是你的福气,他看上你了。”
    雷总经理笑眯眯地走进里屋,显得彬彬有礼,只是眼光燃烧着贪婪的火焰,他
和颜悦色的,嗓音很好听:
    “姑娘,我听说了,一点小意思,请笑纳。”
    他掏出皮夹,从中抽出一叠钞票,很随便地说:
    “这是一千块钱,就别提‘借’那个字了。”
    欧阳娇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惊讶地瞪着那叠钞票。
    “拿着吧,看雷总经理对你多好。”瘦狗说。
    雷总经理捉起他的手,把钱放在她手掌上。
    欧阳娇低头再次看着手中的钱,心里涌起一阵伤感,假如早有这一千块钱,她
也不会去找常光福了,也不会被司徒强的父亲撞见了……对了,她还要去赎戒指,
还要回家。
    “我不要。”
    她站起来,把钱还给雷总经理,只是动作不是很坚决。
    “雷总经理喜欢你嘛。”瘦狗把她伸着的手拉回来。
    “那我就借,以后还。”欧阳娇也实在不想让这笔钱就这样轻易离开身边。
    “随便,随便。”雷总经理手一挥。
    “还用还?”瘦狗凑在她耳边笑嘻嘻地说,“跟了雷总经理,他的钱还不就是
你的钱。”
    “是的,是的。”雷总经理连声应道。
    “跟他?”欧阳娇望着皮狗问。
    “去广州。”
    “不,我哪儿也不去,”她拼命摇头,“我走了。雷总经理,这钱,我借,谢
谢你。”

                                   68

    赎回钻戒没费多大周折,当铺经理很讲信誉。
    但回到家,欧阳娇却惊呆了,司徒强坐在沙发上,悄声无息地,如一个游魂野
鬼。他的样子也如落魂一般,两眼深陷,目光失神。见她回来,他立刻抬头,大睁
双眼,焦急而又惊疑地审视她,仿佛渴望得到什么答案。
    欧阳娇明白,事情果然来了,司徒强肯定是接到其父电话后特地赶回来的。她
心口一阵痉挛,内心害怕,手脚僵直,就这么呆呆地立在门口。
    司徒强两眼一闭,痛苦而失望地垂下了头,紧握双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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