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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的女人-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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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美人在怀,本面带微笑,忽然周围欢乐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如此凝重,来不及收回笑容,强笑答道:“舅父多虑了,萧淑妃也是追思感怀先帝,才为朕演习此舞。”
长孙无忌既已发难,岂肯善罢甘休,向前一步,道:“皇上生于太平盛世,不曾经战乱洗礼,然则先帝功绩岂容儿戏,今日一女子敢饰先帝,他日嬉闹小儿亦可乎?”
李治被舅父当堂训斥,脸色越来越难看,本来轻松的过年气氛显得剑拔弩张起来。媚娘心里早就有一大套说辞,恨不得附耳告诉李治让他说出来,好好驳一驳长孙无忌,“先帝威加四海,万民爱戴,虽贫贱伶人亦可饰之,安则贵如皇妃,不可吊矣?大度宰相何苦藐女子如是哉!”这要是依着自己在贞观年间的性子,就要跳出来慷慨陈词一番了,可现在的武媚娘已经不是当年驯马的小丫头了,三年的感业寺生活让她学会了忍耐。
众人正思忖该如何收场,李治忽然起身道:“舅父所言甚是!传朕旨意,朕缅先皇,每见《秦王破阵乐》不免泣下,又恐妇人小儿无知擅演此乐为天下笑,对先皇不尊,故此从今而后,罢演《秦王破阵乐》,以悼先皇!”
冲突以年轻的皇帝表面上的退让结束了,长孙无忌归位坐下,歌舞声依旧响起,可是众人已经没有雅致继续畅饮,一场盛宴终于匆匆作罢。
这一场冲突在别人或许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在媚娘看来,却有着不可多得的价值。罢演秦王破阵乐,看似是李治的妥协,其实何尝不是对长孙无忌乃至先帝权威的一种挑衅?作为文治武功上下歌颂的英明君主的儿子,他背负了太大的压力。在这场冲突中,媚娘看到了长孙无忌在朝廷中一言九鼎的地位,看到了年轻的皇帝对大权在握的舅父的不满,看到了看似懦弱的李治骨子里的反叛,对她来说,更重要的是,也看到了长孙无忌和萧淑妃并不是一个阵营的人。这些隐藏的矛盾和冲突,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自己都用得着,媚娘这么想着,顿时觉得这个节过得真是有趣,有趣极了,连皇帝重新移情萧淑妃的不快都几乎忘记了。


正文 三
萧淑妃重获圣心后,皇上已经两月不来中宫了。媚娘眼看着皇后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反倒觉得有些好笑,皇上即便眷顾的不是淑妃,也不会是皇后,她有什么好不快的。而媚娘自顾结识宫中下人,收买人心,打探消息,组织着自己的情报网。自从鞭笞事件后,媚娘和翠儿倒成了好朋友,也因此结识了很多宫女。女人们都爱嚼舌根,即便是知道万一被皇后知道少不了皮肉之苦也忍不住要把各种小道消息传得满天飞,好在皇后人缘实在不好,也没有人向她告密。
这天,翠儿拉了媚娘,说:“媚娘,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媚娘看翠儿神秘的样子,心想,该不又是什么宫女和什么太监的秘史吧,自己可没有兴趣。翠儿却说:“媚娘,你有麻烦了。”
媚娘一惊,知道她不是说笑,便问怎么回事。
翠儿道:“刚才中书令来过。”中书令相当于宰相,是皇后的舅舅柳姡В澳锬锒粤鴬'说,皇上已经两个月没来了,只怕是媚娘已经失宠了,平白养着个眼中钉肉中刺,不如早日除掉算了。”
媚娘保持着镇定问:“那中书令怎么说?”
翠儿看媚娘面不改色,反而有些意外:“中书令让娘娘静观其变,再不要像上次那样莽撞行事,可先将媚娘发往洗衣房做粗活,远离圣躬。”
媚娘听了,照例拿了支金钗送给翠儿作为答谢,脑子早已飞速运转起来。
从上次的破阵乐一事,媚娘早已明白,皇上并非她一个人的皇上,他太多情,他可以千辛万苦把自己从感业寺救出来,也可以在转瞬之间把自己忘记,就像当年曾经为了自己忘记那个为他生养了一儿二女的萧淑妃一样。萧淑妃失宠,尚有素节承欢膝下,自己却什么也没有,在这皇宫就像一颗尘埃,任谁都能把她扫进时间的缝隙,数月之后,哪怕自己死在洗衣房里,也不会得到皇帝的一滴眼泪。
媚娘这两个月并没有闲着,除了打探消息之外,更是在等待,她在等皇后失去耐心,等着自己可以彻底的与她决裂,因为她决定,和萧淑妃联手了。
众所周知,皇上和皇后的这门亲事,是长孙无忌撮合的,皇上对长孙无忌的不满现在引而不发,发也是迟早的事,自己没必要和皇后拴在一根绳上,将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退一万步说,即便是皇后占了上风,以她的人品性格,肯定立刻兔死狗烹,鸟尽弓藏,那时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根本没有反击之力。相反,和萧淑妃结盟,即便他日扳倒皇后,也能与其公平对决,以萧淑妃的为人,和平相处也未可知。
媚娘为自己的盘算很满意,可是她的心里有一个声音似乎有意无意的在提醒着自己,弃王投萧的唯一理由就是,自己喜欢萧淑妃,不喜欢王皇后,什么滴水不漏的考虑全都是在为着自己的喜好找理由,使自己不至于觉得这临阵倒戈太感情用事而已。
喜欢她?那就喜欢吧!
第二天,媚娘让翠儿帮应着,自己悄悄前往萧淑妃宫中。
萧淑妃见到她有些意外的欢喜,仍是微笑而安静地说:“阿武,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媚娘却着实楞了一下,阿武?这样的称呼只有最亲近的人才叫得。
萧淑妃看她发愣,才扑嗤一声笑出来,揽过她的肩头,在她的耳边吐气如兰:“我叫你阿武,好么?”那淡淡的茶香呵得她的耳后痒痒的。
媚娘觉得自己的脸一下子烫了,心也扑通扑通跳得很快,这是怎么了?难道这次不是自己来主动示好的吗?怎么一拆招就落了下风呢?不行,可不能这么败下阵来,媚娘定定神,从怀里取出一方绣品,递给萧淑妃:“我绣了两个月的,听说你喜欢绣品,送你做礼物。”
萧淑妃展开一看,正是一幅《秦王破阵乐》,萧淑妃认真看绣品,媚娘大气也不敢出,又见她迟迟不发一言,心如撞鹿,如同正经受先生考书的学子,慌忙补充说:“上次看淑妃跳此舞,美不胜收,媚娘不才,回去后照样描摹,只可惜针笨线拙,那神韵不及淑妃半分。”
萧淑妃抿嘴一笑,脸上似乎也飞起红晕,用只有媚娘听得见的喃喃细语道:“阿武,原来这是我等了两个月你才来的原因。”
“你、在、等、我?”媚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知道为什么那天我跳这个曲子吗?”萧淑妃并不答的问题,反而转身过来直视媚娘。
媚娘摇头,她觉得今天自己像个傻瓜。
“因为我知道你会来找我。”萧淑妃小得意地说。
“看来小道消息传得不错。”媚娘怔怔道。
“小道消息,怎么说?”萧淑妃好奇。
“小道消息说你是个性情中人。”媚娘小心着措辞。
萧淑妃却笑着摇摇头走开,边走边说:“她们一定传我是个怪人。”
媚娘看她把那绣品展开平铺在枕下,心里一动:“淑妃有王子猷雪夜访戴的风雅,岂是俗人能够评判?”
萧淑妃在床沿坐下,会心而笑:“乘兴而行,兴尽而返?我可不敢和先贤媲美——只是你既说到王子猷,我倒听说你擅长他父亲的书法,不如在我这里尽兴泼墨,让我一饱眼福如何?”
媚娘又是吃惊又是欢喜,看来不仅仅是自己在打听着萧淑妃,萧淑妃也在打听着自己,遂爽快应承。
萧淑妃命人准备笔墨纸砚,又亲为磨墨,媚娘饱蘸浓墨,提笔待下,萧淑妃忽然喊住她:“我这有首好诗,你就写这首诗给我吧。”说着,念道:“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
原来是自己那首如意娘?!媚娘笔尖一颤,险些将墨洒到雪白的宣纸之上:“媚娘儿戏之作,不登大雅之堂。”
“我喜欢的,你不肯给我吗?”萧淑妃似在撒娇,又似在命令,让媚娘无从违抗,只得硬着头皮写了。
纸未干透,萧淑妃已等不及拿起来,照着阳光,微眯着眼睛,细细欣赏,赞道:“阿武的字竟可以假乱真了。”
媚娘正要谦逊两句,萧淑妃却话锋一转,似不经意间问道:“如意娘,是一个人的名字吧?”

 正文 四
 媚娘心中一震,正在飞快的思考着该如何回答,忽听门外来报:“皇上驾到!”
“萧儿,素节今天又学会说什么话了?”李治看起来兴致不错,大步踏进屋来,却正看见发着呆的媚娘,“媚娘?”眼神里又惊又喜,又有着一种可算又想起她来的恍惚。
萧淑妃拉了拉媚娘的裙角,与她一起请了皇上安。李治在两个心爱的女人面前,却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了。久违了的媚娘,长发已经可以梳一个俏皮的髻了,越发显得楚楚动人,更要命的是,她眼里还带着几许哀怨,那是在埋怨自己忘记了她吗?李治一下子变得期期艾艾:“媚娘,你,你怎么在这?”
媚娘也回过神来,恨恨地看着李治说:“媚娘该在皇后娘娘那当值的,媚娘告退。”说罢,昂首要走,李治伸手拉住她,“别,别走。”却再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看李治尴尬的样子,萧淑妃笑着打起了圆场:“媚娘来我这里玩的,看,她写的这首诗皇上还记得吗?”说着拿起《如意娘》的诗稿递给李治。
李治一读,眼睛却不由得湿了,再看媚娘时,又是那感业寺重逢的无限眷恋。
萧淑妃看在眼里,只是抿嘴一笑,把那诗稿抢了过来:“这可不是送给皇上的,这是媚娘送给我的。”
李治被逗乐了,一把又将萧淑妃搂在怀里,欢喜道:“你们都是朕的爱妃,又能这样和睦相处,朕真有齐人之福啊!”
媚娘还来不及回答,萧淑妃却借机道:“这里可只有皇上的一个爱妃噢,另一个在哪里呢?”
李治哈哈大笑,低头嗅着媚娘的发香,无限怜爱的说:“你听,这是萧儿在为你讨封呢。”
媚娘当然早已会意,故意偏过头去,噘嘴道:“那皇上封是不封呢?”
李治把她搂得更紧,低声说:“朕想封呢,只怕长孙无忌那老匹夫不答应。你为朕添一个皇儿,朕就有理由封你了呢。”
萧淑妃从李治怀中挣脱出来,佯作微酸:“好了好了,你们俩可别在我这儿这样,一会儿素节回来了,今晚皇上还是留宿媚娘吧。”
媚娘又承恩露的这个晚上,她做了很多的梦。
她先是梦见正和李治尽鱼水之欢,床边上还躺着萧淑妃。李治拥吻着她,她的手臂绕过李治炙热的身体,指尖却触到萧淑妃冰凉的肌肤。忽然身上的那个身体变得柔软而轻盈,长发扫着她的眉间,有着淡淡的茶香。她睁眼一看,萧淑妃抬起头来,风情万种的笑望着她,又低头轻吻着她的肌肤。媚娘情难自禁,翻身把萧淑妃压在身下,却发现身下人的眉眼又依稀仿佛如意。这不知是萧淑妃还是如意的女人的身体凉凉的,长腿缠绕扭转在她腰间,像条蛇,一条美女蛇。忽然,那蛇又长出爪来,媚娘大惊,就此醒了,却见自己正躺在李治怀中。
黑夜里,李治的眼睛深情地望着她,关切地问:“做噩梦了吗?”
原来是一场春梦,媚娘觉得自己的脸和身体还发烫,想起梦中情形,只含羞嗯了一声。
李治帮她把被子掖好,柔声说:“朕早醒了,就一直看着你,你睡着的样子真美——只是睡相不好,是不是着凉了?——梦见什么了?”
媚娘定了定神,道:“刚才媚娘梦见了一条长着爪子的蛇。”隐去了大半梦境。
“长着爪子的蛇?”李治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那不是蛇,那是龙!难道今晚朕的龙种播进媚娘身体了吗?”
媚娘把头埋进李治的怀里,轻轻捶他:“皇上说什么呢。”
李治深深地吸了一口媚娘的体香,起身帮她盖好被子:“四更天了,朕要上朝去了。”
“皇上天天要上朝吗?”媚娘问。
“是啊,朕一天也不敢懈怠,朕就要让长孙无忌那老匹夫看看,朕不比父皇差。”踌躇满志的李治,眉眼间也似乎有了当年太宗皇帝的神采。
媚娘梦龙入怀的消息在后宫不胫而走,连皇后也沉不住气,来问她:“那龙是什么样子?和皇上龙袍上绣的可一样?”媚娘被问的次数多了,觉得自己这次不生个皇子简直有负所有好事者的期望了。
只是萧淑妃从不问她。媚娘偶去萧淑妃寝宫,只是吟诗写字,一如平常。媚娘和萧淑妃相处甚欢,但见她对这满天飞的小道消息居然无动于衷,终于自己忍不住问她:“你知道那天我梦见了什么?”
萧淑妃自顾凝神提笔写大字,在终于拉出最后一捺的时候,才徐徐出口气:“阿武梦龙嘛,整个大明宫都知道。”
听淑妃这么一回答,媚娘反而不知怎么接话,只傻傻的问:“可你不问我。”
萧淑妃拿笔在笔洗里漾开一圈浓墨,一面笑道:“我都知道了,还问你做什么。”
媚娘真恨死了这个萧淑妃的淡然,索性斗胆道:“我还梦见了你!”
萧淑妃将洗好的大狼毫挂好,微笑着问:“梦见我什么了?”
媚娘忽然怯了场,想了想到底敷衍说:“只是梦见,可不记得梦见什么了。”
萧淑妃撇了她一眼,嗔怪道:“哼,你胆敢与皇上同床异梦,在龙床上梦见我,这罪名我可担当不起。”
媚娘反唇相讥道:“那可未必,说不定啊,皇上也梦见了淑妃。”
“你个小妮子,胆敢戏弄皇上的女人。”说着,拿手一拧媚娘的腮帮。
媚娘与萧淑妃的脸贴得如此近,看着萧淑妃的一点朱唇,几乎想要覆上去,感受下那唇齿间的温度。
媚娘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这萧淑妃,时而明敏,时而天真,时而坦荡,时而狡黠,时而清高孤冷,时而风情万种,她好像什么都知道,却又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一时间竟不知是自己撩拨了她,还是她撩拨了自己。
是年三月,媚娘不负众望的被太医诊断为有喜的这天,李治正在含元殿内看一份奏章,是高僧玄奘上表请在大慈恩寺西院修建大雁塔以存放从西域带回来的经书、佛像及舍利。
李治长长地吸了口气,放下奏章,命人将媚娘找来。
“媚娘,你既有孕,从此见朕就不必行李了。”媚娘一到含元殿,还不及见礼,李治就一把拉住她,走到含元殿外。
“消息传得真快。”媚娘笑着,当然,这个消息当然要传得越快越好。
李治搂着她,伸手指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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